家红作料义 海县《虹南作战史》写作组 上海人 ==========第1页========== ” 虹南作战史 上海县《虹南作战史》写作组 上海人风虫放社 ==========第2页========== 虹南作战史上海县《虹南作战史》写作组上海人天版灶出版(上海貂兴路5号) 斯孝专在上海发行所发行上海新华印刷印刷 开本787×10921/32印张18.5字数396,0001972年2月第1版1972年11月第4次印刷印数600,001-700,000书号:102136定价:(普)0.95元 ==========第3页========== 0400004600000 毛生麻语录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一个路线, 一种观点,要经常讲,反复讲。只给少数人讲不行,要使广大革命群众都知道。 对于农村的阵地,社会主义如果不去占领,资本主义就必然会去占领。难道可以说既不走资本主义的道路,又不走社会主义的道路吗? 党组织应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所组成,应能领导无产阶级和革命群众对于阶级敌人进行战斗的朝气蓬勃的先锋队组织。 当然还有许多战斗在后头,还要努力作战。 ==========第4页========== 月 录 引子 雏鹰… 3 第一章.初战 一、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19 二、虹南村向何处去? …47 三、战春荒… …64 四、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80 五、区委书记… 102 六、良种… 124 第二章办社 七、顶妖风… 141 八、折价… 160 九、在区里和乡里… 185 十、“下马威!” 204 十一、蔬菜市场… 219 十二、社领导之间… 242 十三、捉鬼… 261 十四、分红 290 1 ==========第5页========== 第三章高潮 十五、办社申请书… 307 十六、寒流… 322 十七、辩论… 345 十八、除虫… 367 十九、转折点… 391 二十、更上一层楼… 413 第四章较量 二十一、还要努力作战… 437 二十二、在旱灾面前… 460 二十三、筑渠道中的两军对垒… 476 二十四、调兵遣将… 498 二十五、思想在闪光… 518 二十六、包围… 534 二十七、较量… 554 二十八、第一部的尾声… 583 后记… 585 ·2· ==========第6页========== 引子 ==========第7页========== 、 学3”4下 ==========第8页========== 雏鹰 一九四九年春天,我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下江南,逼近上海市郊。 上海市西郊某地,有一条开阔的大河。大河两岸,两军对垒。河西,我人民解放军某部,正在乘胜前进中。河东,是节节败退的国民党反动军队,他们正在倚河设防,仗着钢骨水泥的碉堡群,筑成一道封锁线。 现在半夜十二点钟刚过,风雨交作,雷声隆隆,夹杂着远近的枪炮声,在大河两岸,形成一种特殊的紧张气氛。阳历三月初交了惊蛰节气,三月下旬春分,四月上旬清明,正是打雷、闪电、刮风、下雨季节,古话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少行人,更何况是半夜过后的封锁线上? 咦!河东那边麦田里,弯着身子,穿过来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十来岁的农村少年。中年人穿的短打,衣服倒还整齐,那农村少年却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过,不管是整齐还是破烂,两个人都是浑身泥巴了。他们是什么人?顶着风雨,踩着泥泞,冒着生命危险,半夜三更,来到这封锁线上千什么? 转眼之间,他们已穿过麦田,走近河边了。那个中年人,走到麦田尽头时,伸手拉一拉身旁的农村少年,随即俯下身来,伏在麦田里,探头观察周围动静;那少年也学他的样,四处张望。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照讲四周应该是一片乌漆墨 。3 ==========第9页========== 黑;但是,从各个角度照出来的儿十支探照灯光,却把天色照得象有微弱月光的夜晚一样。 那中年人,指着百把步开外的一道木桥说:“雷生,你眼睛好,你仔细看看,桥上有多少刮民党的军队站岗?” 探照灯的光线不够,那个名叫雷生的少年看不清,看了一阵,说:“人不多,好象只有-一两个人影子。” “砰!嗤一”一粒步枪子弹,仿佛正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两个人赶快都缩进麦田里去了。 “不要紧,没有发现我们。这是流弹。”停了一会儿,中年人说:“还要走近看看仔细。河边有一排芦苇丛,刮民党搞得老百姓鸡犬不宁,头年的芦苇也没人斫,正好做我们的掩护,等探照灯光暗下去的时候,穿到芦苇丛里去仔细看看。” 这探照灯光,是亮一阵、暗一阵的,亮了一会儿,果然一下子暗下去了。只见那个名叫雷生的少年,一个鱼跃,从麦田里穿出来,直扑到田岸那边河边上的芦苇丛中;那中年人,随后也跟着一个鱼跃,穿入芦苇丛。 两人在芦苇丛中,轻手轻脚地移动,走近木桥后,探出头来,继续观察。 借着重新亮起来的探照灯光,只见那木桥旁边的大路上,有一座三层的大碉堡。术桥口,有一座小岗亭,看大小,约莫里面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碉堡和岗亭,都是静梢悄俏的,没有一点声息。木桥上面,有两个国民党反动派哨兵的身影,懒洋祥地来回走动。一道闪电过去,透过缕缕雨丝,只见那两个哨兵,连雨衣也没有穿,垂着头,缩着颈,步枪斜揹在肩上,没精打采地走着。一面走,一个一面拚命地手搓手;还有 一个把两只手送到嘴边,一股劲儿呵热气。看来,两个岗哨都 。4· ==========第10页========== 冻得要死,毫无精神了。 “安先生,我们突然冲上去,一人对付一个,千掉他,然后冲过桥去!”那个叫雷生的少年,看到两个国民党反动派哨兵瑟瑟缩缩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出主意。 “不行!后面就是碉堡,岗亭里可能还有人。我们的任务是送情报,不能硬拚,要用最安全的办法把情报送到。”那个被称做“安先生”的中年人摇摇头,不同意。 “你会钻水没头吧?”雷生又问。“什么叫钻水没头?”中年人不懂。 “哦!钻水没头,是我们郊区的土话。就是,就是,从水底下潜水过河。”雷生解释。 “噢!我只会游水,不会潜水。”中年人说。 “唉!两个反动岗哨在桥上,游水过河,目标太大了。这条河是封锁线,过了河大约莫就是解放军地界,就是这条河怎么过法?”雷生拿不出主意了。 “先四处看看再说,不要着急。”中年人很定心。 两人再从芦苇丛中向四处打量。只见河边的大碉堡两边,每过几百步,就是一座小碉堡,小碉堡旁边,照例有个小岗亭。虽然探照灯的光线暗淡,看不清岗亭外面有无哨兵,但是,在岗亭左近,有时发现一闪一闪的光亮,象是有人在打手电筒,这里是封锁线,估计有岗亭必有岗哨。河边上,每过几百步就是一道岗,要从水面上游过河去,看来没有把握。 “这样!”中年人经过仔细观察,下决心说:“我们两个人从桥底下游过去。敌人在桥上,我们在桥下,他不容易发现我们。” “还是不保险!”雷生说“河对岸的芦苇,都给这些混蛋兵 5 ==========第11页========== 斫光了。还有一段路才能进麦田。这段路一点掩护都没有。” 河对岸是一条六七公尺宽的公路,要穿过公路,才能走进麦田,雷生担心穿过公路时会被反动派的哨兵发现。 “干革命总要担点风险!不过,比较起来,我看这个办法好一些。”中年人坦然地说。 “你不是说,要用最安全的办法把情报送到吗?”雷生却自有主张。 “那末,你说,怎么办好呢?”中年人问。 “你先从桥底下游过去,我在这里看着。万一有意外,我可以掩护你。我会钻水没头,等你安全过去了,我总有办法过来。”雷生说。 在探照灯的微弱光线下,那个被称做“安先生”的中年人,端详着雷生的幼稚的脸。才十四岁的小孩子啊!这几句话,简直象一个成熟的革命者讲的。他默默地想:毛主席啊!毛主席!你的教导真英明。你教导我们要依靠贫农。从雷生的娘洪妈妈身上,从雷生身上,我一次又一次的体会到,照你的教导办事,革命事业就必然胜利。这个十四岁的雇农的后代,近半年来,才开始接触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革命真理,就能产生这样的勇气和智慧!毛主席啊!毛主席!革命的道路上每前进一步,就更加感到你的教导是这样的英明、深刻! “你放心,安先生!”雷生见中年人不开口,进一步催促他下决心:“我会钻水没头,嘴巴里只要含一根芦柴管换气,钻在水里一个钟头不出来也不要紧。如果你安全过去,我就跟着过来;如果惊动了这些乌龟王八蛋,我自有本领转移目标。转移目标后,我在水里钻它一个钟头,再过河跟上来找你。”说 ==========第12页========== 着,顺手折一根芦苇,去掉节巴,做成一根上下通气的芦苇管,放在怀里。 中年人再想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就这样。情报在我怀里的油纸包里。如果我牺性了,你要千方百计把情报送到解放军手里。”停了一会,中年人又指着一里多路外的一棵大树说:“如果两个人都安全过去了,我们就在那棵大树底下碰头, 一起去找解放军。” 雷生点点头,不开口,看来他肚里有自己的打算。 两人轻手轻脚地沿着芦苇丛,走到木桥边。桥上,两个国民党反动派的哨兵还在瑟瑟缩缩的踱方步! 中年人附着雷生的耳朵说:“雷生,我过去了,你自己当心。”说着,从芦苇丛里往桥底下一闪,开始泅渡了。 这边,雷生藏在桥边的芦苇丛中,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桥上的两个国民党反动派的哨兵。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那个被称做“安先生”的中年人,已经游到对岸了。桥上两个冻得发抖的哨兵,丝毫也没有党察。 对岸上,是一条沿河而筑的公路,约有六七公尺开阔,过了公路,才是麦田。河岸边的芦苇,却早已全部斫光。这六七公尺的开阔地,毫无遮拦、掩护。桥上,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雷生心里焦急。安先生啊!安先生!你怎么过去呢?就在中年人游过河去的这几分钟当中,探照灯光又亮起来了。中年人伏在桥下的河岸边,纹丝不动。 河这边芦苇丛中,小雷生心里七上八下。清明时节的下雨天,又是半夜时分,天已经够冷了。安先生又刚从河里游过,浑身湿透,伏在桥下,一动不动,那寒冷透骨的味道,也可 ==========第13页========== 以想象了。小雷生只觉得,安先生身上的寒冷滋味,已经沿着大河的宽阔的水面,传到自己身上了。 等了十几分钟左右,探照灯突然一暗。雷生看到,对岸桥下,安先生开始移动了。他连忙圆睁着两只眼睛,紧紧注意桥上的动静。 桥上两个哨兵,还是一点也没有觉察。 雷生再转眼朝河西桥下看,安先生的模糊身影,不断游移向前,上了公路。雷生在河东岸的芦苇丛里,地势低,安先生 一上岸,他就再也看不到安先生的身影了。 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桥上的国民党反动派哨兵还是木知木党。雷生暗自庆幸,偷越封锁线快要成功了。安先生是一身灰黑衣服,天是黑的,公路也是黑的,探照灯光正是暗淡时刻,真是碰到了好时机! 但是,天不作美。突然间,一道闪电,照得大地通明透亮。随着闪电,只听得桥上一声喊:“口令!什么人?” 雷生看得清楚,听得真切。这声音,是面孔朝西的那个哨兵喊出来的。随着喊声,那个硝兵已经把手弯到肩胛上去取枪了;另一个面孔朝东巡逻的哨兵,也同时一面取枪,一面转过身去。 安先生的生命危在旦夕。 说时迟,那时快,雷生不敢丝毫怠慢,更无半点迟疑,立即从芦苇丛里飞身出来,象刚离弦的箭一样,直窜上桥。 那两个哨兵全神贯注前面,背朝雷生,全然没有觉察。雷生窜上桥后,借着飞奔上去的一股冲力,埋下头来,斜插花朝着离自己近的那个哨兵,用头一顶。这一顶,正顶在那个哨兵背部左边的腰眼里。只听得-一声“啊呀!”接着又是一 8 ==========第14页========== 声“扑通!”原来,那个哨兵背对着雷生,正好从肩上取下枪来,全无防备;雷生这一顶,使尽了平生力气,又借着奔上桥的那股冲力,早页得那个哨兵跌跌冲冲、踉踉跄跄,嘴里带着一声“啊呀”,滚下桥去。那“扑通”一声,是他跌到河里去的声音。雷生因为用力太过,也往前神了半步。 雷生借着这股冲劲,立即向面前剩下的一个哨兵猛扑过去。那个哨兵,取下枪来,正待向河西公路上中年人的身影开枪,却听得背后一声“啊呀”和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慌忙回过头来,雷生却已扑上去了。两个人就在桥上扭打起来。 雷生才十四岁的人,虽然日常参加劳动,体力上有点底子,但到底是饱一顿饿一顿长大的,营养不良,身材矮小。他猛扑上去,本来是想出其不意地把那个哨兵的枪夺下来,然后冲到河西麦田里,同安先生会合。但不料,那个哨兵已经回过头来,有所准备,一把没有夺得下枪来,只得在桥上扭打起来。 雷生心里有数,自己到底身矮力小,扭打长了,可能吃亏,再说河东岗亭里、碉堡里都有国民党的匪兵,在桥上不能耽搁时间。他估计自己这一打岔,桥那边安先生早已安全进了麦田,掩护任务已经完成。赶快看准地形,用尽平生力气,扭着那个哨兵,往河里一跳,然后松开哨兵,扎一个猛子,钻水没头,向对岸潜过去。一到河边,迅速上岸,穿过公路,飞进麦田,直奔安先生指定会合的那棵大树下面。 这-一撞,一扭打,又是“扑通”、“扑通”几声,早把岗亭里睡觉的哨兵惊醒了。原来,那岗亭里还有四个哨兵,正是瞌睡糊涂,听见声音,没头没脑跑出来,一看,桥上两个哨兵已经没有了。马上朝天开枪,开了儿枪,再一听,河里有声音,赶快又朝 ,9 ==========第15页========== 河里开枪,等到在河里挣扎的两个哨兵穷喊“自己人,别开枪”时,早已打伤了一个。再把这两个半死半活的哨兵拖上来,问明原委时,那边雷生和那个被称做“安先生”的中年人早已走了里把路,到大树底下会合了。 两人到大树底下会合后,才听到河东国民党反动派的碉堡里开起机枪来。这一阵轻重机关枪,只成了给他们送行的礼炮了。 “安先生”是什么人?雷生又是什么人?他们半夜越过封锁线究竟送的是什么情报。趁着他们在大树底下会合后去找解放军的机会,让我们把来龙去脉向读者介绍一下吧! “安先生”,名字叫安克明,出身于苏北一个贫农家庭。解放前,苏北闹灾荒,安克明来上海做过几年工。后来,安克明回家乡了。不久,苏北解放了,从此安克明见到了太阳。在土改中,安克明翻了身,入了党。组织上因为安克明在上海耽过,便派他到上海来工作,为解放上海做准备。安克明到上海,和地下党接上了关系。上级党组织派他到市郊七宝镇附近的虹南村,以做教师作掩护,摸清七宝一带国民党的碉堡、武器和兵力分布情况,准备配合解放军,迎接上海解放。这虹南村上有个虹南小学,是地下党的一个据点,所以安克明一到虹南村,就以教师的身份住下来了。 地下党组织为什么这样重视虹南村呢?原来虹南这地方,当时是三县交界地区,离上海市区又不远。落脚在这里,可以摸到几个县的情况。出虹南不远,是一条上海通七宝的公路。这条公路,南通黄浦,过江就是奉贤、金山;北通吴淞港;西通松江、青浦。虹南紧旁,一条浦汇塘,又是近郊水路交通要道。虹南北面,是国民党的虹桥机场,南面六号桥,是国民党的电 ・10 ==========第16页========== 信局。蹲在这里,只要留心看,注意打听,可以了解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许多兵力调动情况和其他情况。同时,又因为这个地方是三县交界地区,村子穷,偏僻落乡,不引人注目,“油水”小,三县都不大管,容易隐蔽。 安克明到虹南后,很快就和虹南的农民打成一片。一到晚上,经常到贫苦的种田人家里聊家常。前面提到的雷生,姓洪,就是虹南村最穷的一家雇农。雷生的父亲给怕社会折磨死了,一家只剩了洪妈妈、雷生和他七岁的妹妹洪海英三个人,孤苦伶仃。安克明也常到洪家去。洪妈妈觉得这个安先生有些怪。先生,先生,比我们种田人高八丈。怎么这先生一点没架子,穿着长衫,可谈起种田的活来,百样懂。言语中很体贴穷苦人,手脚也不象教书先生,倒象种田出身。瞎话瞎话,种田人哪来的文化,哪能当先生。有些猜不透。小雷生呢?同安先生蛮要好,儿个月来,也跟安先生识了一些字,懂了一些革命道理。雷生做完田里生活回来,同安先生晚上一谈就是大半夜。 一天晚上,安克明约小雷生到虹南小学去“识字”。小雷生兴冲神地来到小学。安克明开了门,让小雷生进屋坐下。自己打着手电筒,在小学四周看了一遍,然后进屋,关上门。 盏煤油灯下面,安克明拿起笔来,在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九个大字:“毛主席、共产党、解放军。”写好后,安克明问:“这几个字你认识吧?” 小雷生只识当中的几个字。 安克明一个字、一个字,轻声地教小雷生。 经过安克明一教,小雷生高兴地跳了起来,说:“安先生, ・1 ==========第17页========== 我知道啊!毛主席是我们穷人的带路人。毛主席领导的共产党、解放军一来,我们穷人就要翻身了。” “说得好!说得好!”安克明说着,便详细地向小雷生讲了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工人农民翻身求解放的道理。 小雷生过去虽然侧面听安克明谈过一些革命道理,但是,安克明这样直截了当地向他宣传革命真理,还是第一次,他睁大眼睛,努力把安克明的每一何话,每一个字,印进他幼小灵敏的头脑里。 最后,安克明说:“解放军马上就要解放上海了,上海一解放,穷人就要翻身,地主、恶霸都要打倒。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小雷生听了,两只大眼睛盯住安克明,问:“安先生,.你莫非就是共产党吧!” 安克明笑笑说:“你看我是不是?” 小雷生天真地笑着说:“我早就猜到了,我和我娘说,我猜安先生是共产党,不是共产党,哪能对我们穷人这么好?” 安克明笑间:“你娘怎么说呢?” 小雷生说:“娘说,你不要乱讲。安先生就是共产党,也不喜欢人家乱讲。钱世魁那个臭保长,正注意着安先生呢!你这话哪里都不要讲,也不要去问安先生。等解放军一来,安先生要是共产党,他自己会讲的。” 安克明听了,心里好不温暖。他回想起苏北土改中传达伟大领柚毛主席的“依靠贫农”的教导。毛主席看得这样深,这样透,天下贫雇农一样心呢!不言不语的雇农老大娘洪妈妈,正在暗中为共产党员安克明的危险处境操心呢: 安克明想到这里,心胸热血翻滚,思潮澎湃。他解开棉袍, ・12 ==========第18页========== 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恭恭敬敬地打开。 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形象,灿然出现在小雷生的眼前。不用安克明说明,小雷生马上知道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毛主席!” 毛主席啊毛主席,现在雇农的儿子洪雷生,是多么幸福啊!渴望翻身求解放的小雷生,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和你讲啊!毛主席啊毛主席,有多少个小雷生,要在你的阳光雨露下哺育成长啊: 停了一会儿,安克明对小雷生讲:“毛主席领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就要来解放上海了,我今夜要越过封锁线找解放军送情报去,你这一带路熟,能给我带路吗?” 小雷生眼睛里含着幸福的泪花,满口答应。“你娘放心吗?”安克明关切地问。 “推答应。我娘心里日盼夜盼,只盼毛主席的队伍早一天来呢!” 安克明把毛主席像和自己写的字收好,对雷生说:“你去同娘讲一声。到解放军那里,可能要住几天。你对娘说,人家问起,就回说,安先生胃气痛发作,回上海养病了,要你去相帮照应几天。路上干粮我已经准备好了,叫你娘不要操心。”小雷生回家后,不一会就来了。洪妈妈欣然支持他给安先生带路去找解放军队伍。 安克明同雷生出了虹南小学,锁上门。仗着小雷生地形熟悉,穿坟山,渡河港,半夜刚过,就到了封锁线。… 安克明和雷生越过封锁线后,走了一段路,天亮时刻,便找到了逼近上海郊区的我人民解放军队伍。 安克明带小雷生向站岗的解放军出示了地下党组织的介 ·3 ==========第19页========== 绍信,换掉湿衣服,穿上棉军装,见了解放军领导同志,交出地下党组织画好的七宝地区国民党反动派明暗碉堡和火力配备的图纸和兵力布局的详细情况。解放军领导同志问明雷生是雇农的后代,十分高兴,留安克明和小雷生在部队住了几天。 这几天当中,小雷生参加了解放军的忆苦会,自已也在连队的会议上诉了苦;听连指导员上政治课。到我解放大军进攻上海市区时,小雷生又给解放军带路,一直带到徐家汇。 上海解放了。小雷生穿着一身旧军装,同安克明一起,兴冲冲地赶回虹南村。村子里的群众正是一片欢腾。一进村子,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叫起来:“上海解放了,上海市区完全解放了。革命胜利了!革命胜利了!”小雷生感到无比自篆,在解放上海的斗争中,他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参加战斗的,而不是一个旁观者,这种自豪的心情,同自己所属的阶级得到翻身、得到解放的欢乐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小雷生情不自禁地喊叫、奔跑起来,安克明跟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安克明-一面追雷生,一面和虹南村的熟识的人们打招呼!这样闹闹猛猛,赶到雷生家里。洪妈妈看到一个多月不见的儿子穿了军装回来,自然是一番惊喜交集。少不得热情招待安克明。村子里的人们也闻声赶来,雷生的破瓦屋里,挤满了人o 安克明坐定后,慢慢的对雷生说:“你刚才在路上喊的话只对了一部分,还不完全对。革命胜利了,从解放上海来说,民主革命是基本上胜利了。但是,革命并没有完全胜利,社会主义革命还刚刚开始,更艰巨的斗争还在后头呢!” 小雷生愕然,他一生中第一次亲身经历了解放上海的伟大斗争,他亲身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战斗。难道还能有 。14。 ==========第20页========== 比这解放上海更艰巨的斗争吗? 这时,安克明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簿来,说:“我给你读一段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话。你看,毛主席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我们共产党人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政治主张。我们的将来纲领或最高纲领,是要将中国推进到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去的,这是确定的和毫无疑义的。我们的党的名称和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的宇宙观,明确地指明了这个将来的、无限光明的、无限美妙的最高理想。’解放上海,解放全中国,只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往后,要把中国推进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去,路程还长,斗争还多着呢!” 接着,安克明向洪雷生、洪妈妈,以及刚挤进这个屋子的贫雇农们,详细解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这段教导。 本书的“引子”,到此结束。“引子”里说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往事重提,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讲历史,为的是讲历史经验。 下面本书正文,我们将通过一些故事来叙述虹南村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的若干斗争历史! ・15・ ==========第21页========== 、 、 、 .w/-Jeit ==========第22页========== 第一章初战 ==========第23页========== ==========第24页========== 一、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 一九五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在上海市新泾区虹南乡虹南行政村。 这几天,正是严冬时节。虹南村的树木,叶子都削落得光秃秃的。只有儿块竹园,却还是一片深绿。一阵阵北风刮过来,吹在竹叶上,沙沙沙作响。这北风,象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皮作痛。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雪,因为天冷,那雪却没有化尽,还有薄薄的一层,积在一些人们不大走过的田岸边。长着冬麦的田地里,雪已化得差不多了,只留下+点痕迹;田地里的坟头,朝南的那一边,雪早化了,朝北的那一边,却还是一片白色。这虹南村,因为靠近上海市郊,所以市区人家的坟地特别多。包括三个自然村在内的整个虹南村,上地不过近千亩,却总共有一千多个坟头,通扯下来,一亩地就有一个坟头。平时,这些坟头,倒也不大引人注意,一下雪,在平地雪化了时,便有些显眼,特别是儿座大坟,格外触目。这是典型的在小农经济下面的上海市近郊的土地景象。 一些富裕中农们,很喜欢这种景象。解放了,免除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苛捐杂税;共产党的领导,一不派捐,二不打人;土改当中,又把那些土匪、恶霸、地痞、流氓,抓的抓了,斗的斗了,杀的杀了,压在头上的那些石头搬掉了。虽然土改初期,也有点担心,怕分掉土地,土改千部一宣传政策,他们知道自己和地主、富农不是一档子,早定下心了。去年冬天,发了土 ·19 … ==========第25页========== 地证,这年把来,日子过得顺畅。他们希望农村永远这样下去,各有各的发家打算。有的手头有点富余,盘算村上哪块地好,思量着,顶好再买进几亩地,却又怕第二次土改,评成富农。有的已经把余钱折成稻谷,偷偷地放到七宝镇上私商那里,再由私商转手放高利贷剥削贫困农民。有的地多劳动力少,心里在打小九九:雇工的事情,弄个剥削的坏名声,一年一百二十个短工要折成一个长工,雇多了,算算总账,要和富农差不多了;不雇工吧,田里生活多,种的蔬菜多,费工,实在忙不过来;两下盘算下来,只能在农忙时雇点短工,心里实在为难。他们嘴里异口同声地喊新社会好,说的也是真话,不是假话;心里却各人有各人发家的小算盘。他们望着那半面积雪的坟头,望着那多年看惯了的虹南村,总希望这种“和平景象”永远继续下去。 他们希望“新民主主义万岁”!虽然他们提不出这个理论口号来,他们也是务实的人们,说不出成套的理论。这要党内那些代表他们讲话的人物才提得出来。 富农们呢?他们同一般富裕农民不一样。他们同地主一样仇恨新社会。他们向往旧社会的剥削生活。他们想回到旧社会去。土改当中,分掉他们封建剥削的那一部分土地,在群众运动的暴风雨中,他们冷汗不知出了几身。他们心里恨。他们同土改和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我们镇压、斗争的那一小最人,有千丝万缕的瓜葛,有相近的命运。镇压、斗争在那一小撮人头上,痛在富农们的心上。但是他们也看得出,新社会巩固,要回到旧社会去,眼下是没有希望了。土改结束,他们觉得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妄想复辟资本主义,所以,他们也希望“新民主主义万岁”。他们在农村,还不晓得党内已经有某 ・20 一にさ:: ==========第26页========== 些代表他们利益的人物,提出了新民主主义万岁”的口号,如果晓得了,他们要朝他烧香磕头呢: 不!历史不会停顿,更不会倒转,历史要前进!历史不会按照富农和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资本主义愿望发展!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有毛主席这样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正在为中国农村指明新的航向呢!一场比土改更深刻、更伟大、更波澜壮阔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已经开始了。儿百年、成千年没有变什么大样子的虹南村,就要大变样子了。可怜的被小农经济把眼界弄得十分狭隘的富裕中农们,当你们端着晚饭碗,悠然自得地欣赏那半面积雪的虹南村的无数坟头时,当你们一面欣赏、一面心里在打自已的个人发家的小算盘时,你们哪里会知道,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到来。不要很久,你们将和从小看到的半面积雪的坟头告别,生活在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新的环境里。 当然,新的环境不会和平地、自然而然地到来。它的到来,将要经过严峻的斗争,经过尖锐的、复杂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 有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有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有战无不胜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这场斗争,不管多么尖锐,如何复杂,怎样激烈,有多少曲折,斗争必然会取得胜利!那些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人物,或者将被改造,或者将被碾得粉碎! 在斗争过程中,许多从来不被人们知道的贫下中农的优秀代表人物,将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成为英雄!毛主席亲自缔造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着他们,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引着他们,使他们沿着革命的方向不断前 21・ ==========第27页========== 进!他们一面改造着客观世界,一面又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以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提高自己、改造自己。他们将在斗争实践中成长为无产阶级先进人物、无产阶级英雄! 山鹰在暴风雨中飞翔!不是切金、断玉,怎显得利剑宝刀?惊心动魄的斗争啊!你快一些到来吧!虹南村的无产阶级英雄们,正在等待着斗争的熔炼呢! 住在虹南行政村东虹自然村的洪妈妈,吃罢晚饭,把锅里的粥倒进一个瓦罐,煨在灶膛里,借柴火的余烬暖着,然后洗刷了锅碗,朝门口的小路上望儿子。她丈夫解放前被旧社会折磨死了,只留下一子一女,儿子在外开会,做娘的总归特别关切。今天早上,洪妈妈特地做了几个麸皮饼给他带去当晚饭。有这几个麸皮饼,虽说开会哪怕开到再夜深,也不会饿肚子了,不过天寒地冻,吃干巴巴的冷饼,总不如喝两碗热粥。洪妈妈同小女儿吃完晚饭后,很自然地想到大儿子。不知道雷生到区里是开一下午会呢,还是带一个夜作。她为了省点柴火,把粥煨在灶膛里,好让儿子回来喝碗热粥! 一辆脚踏车,沿着河边的小路飞快地穿过来了。车上的人,穿一件旧棉大衣,戴一顶棉帽,帽上的护耳帽沿,耷拉着,带子却没有结,迎着风向后飘。洪妈妈看那身影,象是虹南乡支部书记浦春华,便迎出门口来看。果然不错,车子到东虹, 一个急刹车,新泾区区委委员、虹南乡支部书记浦春华跳下车来,他一面同洪妈妈点头打招呼,一面停靠好车子,顺手脱下棉大衣,披在身上,露出里面一套七成新的呢中山装,直奔洪妈妈的低矮瓦房。 “洪妈妈,雷生在屋里吗?”浦春华同洪妈妈打招呼。 ・22 ==========第28页========== “浦同志,屋里请坐。前两天老安经过这里,喊雷生今天下午到诸翟乡开个互助组会,雷生吃完中饭就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洪妈妈同浦春华见过儿面,连忙热情地回答乡书记。 “噢!…”浦春华有些扫兴,随着走进屋里坐下。屋檐低,他是个高个子,要略微弯下腰,才能走进去。 洪妈妈拿个饭碗,从汤罐里给浦春华舀一碗热开水说:“天这么冷,喝碗热开水,暖暖身子。”解放前讨过饭的翻身雇农洪妈妈,对共产党的任何干部,有一种从心底里涌出的亲切感。何况来的还是乡书记,又是这样的大冷天。她一家虽然在土改中翻了身,分了土地,比解放前的讨饭日脚不知好多少倍,但是家底子薄,家境仍然贫困,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招待乡书记,只能舀一碗热开水表达自己的情意。儿子正巧又不在家,她心里一百个对不起乡书记。洪妈妈同大多数贫雇农一样,是实在人,这种感情不习惯用嘴巴表达,只能通过这碗热开水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 但是,父亲是医学院教授、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浦春华,却没有注意这种感情。他捧起饭碗来,捂一捂手。在北风头里骑脚踏车,虽然路不远,手指是冻得有些僵了。捂一捂要好得多。小时候在家里,一冬天捂热水袋呢!现在一碗热水代替了热水袋,他觉得自己革命革得蛮不错了。这碗水,他却没有喝。他怕水没烧开。虹南村这一带,是血吸虫病流行地区,区里谈过这件事。他知道不少贫农家里,为了省柴火,常常吃没有烧开的汤罐水。去年开区委扩大会时,区卫生院院长还要求各乡支部动员大家吃开水呢:浦春华怕从没烧开的水里喝下几条血吸虫的幼虫,坏了身体,不敢喝这碗水。他从父亲那里接受来的一知半解的医学知识,正在和在那个家庭 ・23 ==========第29页========== 里长期形成的整套世界观结合起来起作用呢! 事实上,这碗水倒是开水。雷生家过去倒是吃惯汤罐水,甚至喝惯冷水的,不过,自从去年听过卫生动员后,雷生回来向娘一传达,洪妈妈马上把这个习惯改了。她改掉这习惯,倒不是怕生病、怕血吸虫,眼下她脑子里还印不进这么多的医学知识。但是有一条,共产党的号召,她样样照办,哪娜怕是喝开水这样的小事,她办起来也不打任何折扣。只是,目前她家还买不起一只热水瓶,所以水烧开了,只能捂在汤罐里,借灶膛里一点柴火的余烬暖着。共产党去年动员过喝开水,书记这么冷的天来找她儿子,她能让书记喝没烧开的汤罐水吗? 此刻浦春华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区委在诸翟乡开个小规模的会,要全区试办的第一个互助组汇报工作。汇报后,还要研究。本来,这个会也通知浦春华参加,他想,开这个会,弄不好一下午一晚上;有这点时间,自己乡里好落实两个村子的互助合作计划了。中央互助合作决议下达前,他脑子里全无搞互助合作的念头,区里成立合作部时,他想,国家还穷,工业落后,没有拖拉机,搞什么合作化,象汪洋大海一样的小农经济,当中搞几个互助组的点,顶啥用?何必大张旗鼓地手个合作部放几个人吃闲饭。自己乡里根本没动员过。到中央互助合作决议一下达,他大吃一惊,心想,中央专门发了文件,又提得很高,不能等闲视之。立即下决心要在自己乡里大搞一下,搞出点名堂来。所以晚上冒着寒风来到虹南村。没想到,雷生被区里安克明喊去参加渚翟乡的汇报会了。他嫌安克明冒失,连招呼也不给自已打一声。再一想到,安克明土改结束时来虹南村搞过调查研究,同洪雷生大约比较熟。再说也是替虹南乡培养干部,这种汇报会,自已虽不一定要去听,洪雷生去 24。 灯5我州r。十: ==========第30页========== 听听,还是有好处的。这一想,也就算了。现在他产生了一个新问题:唉!虹南村落实互助合作决议的情况,向谁了解呢?顺便问问洪妈妈吧!她是团支部书记的娘,多少晓得点,譬如不问。 这时候,洪妈妈正在用一块破抹布忙着揩桌子。 “洪妈妈,你不要张罗,不要客气。我向你打听个事。前两天乡里开干部会,传达了中央关于互助合作的决议,雷生也去听了,他回来传达了吧?你们这里办起互助组了吧?”那时,虹南村还没有发展党员,乡里重要的会,都是农会主任、团支部书记洪雷生去开的;党内的会议,也是洪雷生列席参加。洪妈妈尽量回答乡书记提的问题:“互助合作会,雷生回来,当晚就开团支部和农会积极分子大会宣传了,夜深后还同我宣传了好半天呢!” 回答太简单了,不能满足浦春华的要求。他想知道虹南村有没有办起互助组来。再问: “虹南村办互助组的情况,洪妈妈你知道吧?” “雷生和宝珍她们七个小姑娘土改后办了个伴工组,不晓得算不算互助组?” “变工组?” “伴工组!土改刚过,老安在这里调查什么分化情况,说办伴工组是毛主席的号召,叫雷生办的。” 浦春华算得个聪明人。脑子一转,马上懂了。安克明是苏北来的,所以就照苏北的做法叫霹生组织变工组。农村里,大约“变”字闹不清,苏北话念成上海话,就说成伴工组。结伴做工,也说得通。不过,这事自己过去竟一点也不知道。也难怪,过去上级没专门布置过这方面的工作嘛!那里会去过问 ·25。 ==========第31页========== 什么伴工组呢!现在,他有兴趣了,自己管的地区里有个土改 一结束就成立的老互助组。 “伴工组几户人家?” “就雷生同宝珍他们八个人。” 宝珍,姓张,是虹南村的团组织委员,贫农成份,浦春华认识;就是不知道她还是雷生互助组的成员。他继续问:“没有发展过?” “没有。老早他们一个团小组,全是东虹的。老安对他们讲毛主席的书,说伴工组是毛主席提倡的社会主义方向。他们说,毛主席的号召,我们坚决响应。这几家,都穷,又都缺劳力,一说就通。就在这屋子里讨论的。伴工后,他们都说,一工换-一工,集体做生活闹猛,生活快得多了。这几天还翻出了 一亩七分化人滩呢!” 浦春华嫌说得太平淡了,不满足。“成份怎么样?” “成份好的,都是贫雇农,就阿芳一家中农。” 浦春华想问的问题,同洪妈妈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他是想打听这个互助组的家底子。他的想法是,中农犁耙家生齐全,有资金、有技术,互助组要有中农,才有发展前途。他自以为这想法有道理,中央互助合作决议里不是也讲了要“联合中农”吗?现在他一听,有家中农,有苗头了。 “是一般中农还是富裕中农?”“一般中农。”“犁耙家生全吧?”“不全,烧掉了。” “怎么回事?”浦春华实在不懂,怎么会把犁耙家生烧掉。 、26· ==========第32页========== “嗯!阿芳家本来不住东虹,住施家宅,喏,就那边。”洪妈妈用手朝门口斜指过去:“施家宅解放前烧过两次,阿芳家里本来型耙家生齐全,还有条牛,第一趟牛烧伤了,只能卖给杀牛场。第二趟屋子也烧光了,没抢出多少东西来,只好搬来东虹。他家评中农,就是地多些,靠近大平均。现在屋里生活比 一般中农低多了,阿芳爷气出毛病来,现在重生活不能做。造新屋借的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呢:他们家还算底子厚,其他几家人家,一烧,只能搭个茅草棚出去帮工、讨饭,东虹几家茅草棚,都是施家宅搬来的…。” 洪妈妈越谈越没有拘束了,她和浦春华说起施家宅的村史和施阿芳的家史了。 但是,浦春华却没有劲了,他想,这样个穷互助组,能搞出什么大名堂来呢? 一个人有私心,就必然办不好事情。浦春华的“名堂”里包括了一种肮脏的、见不得人的臭思想,带着这种思想来干社会主义革命,就必然要弄坏事情。现在,至少他失去了一个比较深入地了解虹南村的阶级关系的机会。他打断洪妈妈的话,转移话题了: “虹南还有别的伴工组吧?” “过去没有。前儿天西虹的高曲文组织一个互助组,集体住在小学里。” 浦春华知道,高曲文是虹南村的团支部宣传委员,中农,能讲会写。他对这个青年印象蛮好。“高曲文家底子怎样?” “家底子厚实,虽说是一般中农,抵得上富裕户呢!”“组织儿天了?” 27・ ==========第33页========== “三两天吧!我听雷生说的,不详细。”“组里成份怎么样?” “副组长陈吉明,家里贫农,他爷是老工人。组员当中,听说中农不少。” 洪妈妈还听雷生和宝珍议论过,高曲文这个组不收困难户,不好。这是她在旁边听到的,雷生没有直接对她讲过。她也没有问。她知道,党、团里头的事,有保密性儿,儿子不讲,她不打听。她也知道,对乡书记没啥好保密的,但是儿子不在家,自己从旁听来的事,不好随便说,曲文和吉明都是团员,自己怎好随便谈团里头的事情呢? 如果浦春华再细问下去,洪妈妈也可能把听来的这些议论一起讲出来。她把乡书记当成自己的亲人,只要细谈细谈,她完全有可能说下去的。如果安克明来问起这些事,她会不说吗?不过,现时浦春华转别的念头了。他想,组长中农,家底子厚,组里中农又多,这个组可能有些作为。有苗头,他心动了。 “高曲文家住哪里?” “就住在河西西虹,没几步路。”“我去看看。”浦春华说着忙站起身。 “别忙走,别忙走。浦书记,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灶膛里煨着热粥呢:粗茶淡饭。我只管七讲八讲,也忘了问你有没有吃晚饭。” “我吃过了,不客气,不客气。”说着,浦春华已经走到门口了。 洪妈妈留不住。她相信乡书记工作忙,时间宝贵。她跟着走到门口,目送书记推着脚踏车,走过小桥,到西虹去了。回 ·28· ==========第34页========== 到屋里,她看书记一碗开水一口都没喝,觉得书记太辛苦了,茶水也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心里感到很过意不去。只有一点,她脑子里有个问号,书记问互助组成份情况的口气,好象同老安的问法不同,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她有些惋惜了,刚才为啥不带书记到宝珍屋里去一下呢?自己又说不清楚。有些问题,宝珍一说就清楚了。书记怎么也没想起去找宝珍呢?唉,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人了,脑子不灵活,刚才竟没想到这个主意。也是书记走得太匆忙了。想到这里,她连忙到宝珍屋里去,把适才书记来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宝珍。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巧,就是偶然性。确实,世界上有许多看起来好象是偶然的事情。譬如眼下这一桩就是。虹南乡书记到虹南村来找村团支部书记洪雷生,正巧洪雷生被区里安克明叫去开会了,没碰上,去找高曲文了。这好象很偶然。读者们还不知道后面事情的发展。读到后面,某些好心的读者可能觉得有些惋惜。似平因为这点偶然性,生出了许多麻烦事。但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偶然性同必然性,并不是互不相关的。偶然性同必然性的关系,在本质上,就是事物内部矛盾的特殊性同矛盾的普遍性之间的关系。伟大领袖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我们:“由于特殊的事物是和普遍的事物联结的,由于每一个事物内部不但包含了矛盾的特殊性,而且包含了矛盾的普遍性,普遍性即存在于特殊性之中,所以,当着我们研究一定事物的时候,就应当去发现这两方面及其互相联结,发现一事物内部的特殊性和普遍性的两方面及其互相联结,发现一事物和它以外的许多事物的互相联结。”我们一定要以毛主席教导的这个基本观点去观察偶然性同必然性的相互关系。 ·29 ==========第35页========== 我们在本书“引子”中叙述了共产党员安克明同雷生之间的关系,安克明看准了雇农的后代洪雷生是棵好苗苗,正在努力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教育他,把他培养成虹南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带头人。现在,我们又看到浦春华是另外一种做法,他起先毫不关心农村的社会主义道路,中央决议一下来,为了要搞出点“名堂”,他来虹南村了,却又嫌洪雷生伴工组家底子薄,把眼睛转到家底子厚的高曲文身上去了。浦春华到虹南村来没碰到洪雷生,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但是,两个党员干部的两种不同观点、两种不同做法,难道是偶然的吗?这里有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必然规律。在浦春华没碰到洪雷生去找了高曲文这件事情上,偶然性同必然性两个方面互相联结着。偶然性只在于,正巧安克明通知雷生去开区里重点互助组的汇报会,而恰恰浦春华不重视这个汇报会,来到虹南,没碰上洪雷生,去找了高曲文,在同一天上,两个共产党员的不同观点、不同做法碰在一个人身上了。这件事体现的必然性是,党内两条路线斗争在这里反映出来了。这样,就出现了所谓“无巧不成书”。 这时还是解放初期,土改刚结束一年,对党怀着无限深厚感情的翻身雇农洪妈妈,毕竟还不可能懂得党内的两条路线斗争,这要经过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长期学习和现实斗争的教育,才能达到。洪妈妈当时对浦春华的有些言行弄不懂,但是她总归朝好处想。洪妈妈那时当然还不可能想到,党内还有一条以大叛徒刘少奇为代表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还有少数党员,由于自已的出身、经历所形成的资产阶级立场、世界观,很容易接受修正主义的一套,成为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积极执行者。现在,我们只能让洪妈妈暂时对浦春华保持 。30· ==========第36页========== 段时期的良好印象了。 洪妈妈带着这种心情去看张宝珍,讲了刚才乡书记浦春华来找雷生等情况,当然张宝珍更加弄不清楚了。张宝珍听洪妈妈转述,没看到浦春华讲话时的神情,还以为浦春华感觉到了高曲文互助组有问题,去调查情祝去的。听完后,她说:“高曲文互助组尽找中农和贫雇农的强劳力,不收困难户,这里头有问题。书记恐怕是忙着去纠正高曲文的错误做法呢!” 但是,一件新发生的事情马上使张宝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高曲文正在东虹拿着一个喇叭简大声喊叫: “农会会员晚上在虹南小学开会,乡书记浦春华同志要做报告。” 张宝珍听见声音跟出来,高曲文已经一阵风跑往王家浜了。黄昏里头,张宝珍也没有看清楚,只听得远处空旷的田野嗡嗡地发出回响:“虹南小学—开会一报告。” 这里顺便讲一讲虹南村的地形。原来这虹南村,是个行政村,总共包括三个自然村:东虹南、西虹南和王家浜。成丁字形。东虹南,村里的农民习惯上称做东虹,西虹南则称西虹,对外面来的人,有时则说全称。三个自然村以外,还有一个名存实亡的村子施家宅,洪妈妈已经向浦春华介绍过了,这里不重复。 洪妈妈讲完情况,自顾回家了。张宝珍心里有疑问,在家里待不住,信步走过小桥,到西虹看看情况。 这虹南村,自从土改结束以来,已有许久不开这样大规模的群众会了。寒冬腊月,往常虹南村的黄昏,是静梢悄的。高曲文这一喊话,气氛便自两样。经过土改的政治斗争锻炼的农民们,预感到虹南村要有什么大事了。人们走出门来,三三 。31。 ==========第37页========== 两两地议论起来。 “乡书记来,总有啥要紧事体。” “前几日洪雷生把团员、干部、民兵召去开会传达互助合作,书记来,怕就是为这件事。” “土改那辰光,喊话总是洪雷生。怎么这回是高曲文了。”“高曲文是中农,又是团支部委员嘛!” “这互助合作,虽不知道怎么搞法,想来总是个细巧事。同土改不同。人家高曲文读完小学,有家底子。洪雷生穷得 一条裤子一根绳,如果不是碰到安先生带他到解放军那里走过一趟,这虹南村哪有他的市面?”说这话的是富裕中农牛贵发,他是从家底子厚薄来看人的。 “你知道什么?区里老安找雷生开会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不调查情况,就在这里嚼舌头,瞎话三千。”冷不防旁边 一个小姑娘插嘴,给牛贵发碰个老大的钉子。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张宝珍。牛贵发在背后讲农会主任、团支部书记洪雷生不行,张宝珍毫不客气地抢白他! 土改结束一年,富裕户渐渐翘起了尾巴。但是贫农干部在土改中的威风还在。这张宝珍,又是虹南村有名的泼辣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土改刚开头,就领了一群姑娘到七宝镇上去拉地主来斗。牛贵发因为天色暗,没注意到张宝珍在旁边,说话说漏了嘴,自找没趣。他不敢接话,ˉ怕同张宝珍一顶起来,把他在背后议论农会主任的事情闹大。只得朝地上吐口唾沫,嘴里不出声地朝自己说:“好男不与女斗,算我姓牛的倒霉,我让你臭毛丫头。”正在默默念咕间,旁边分了家的兄弟富裕中农牛虎生暗暗扯他的袖口,他心里有数,拔脚跟在牛虎生后面走了。 ・32 ==========第38页========== 张宝珍走回河东,到自己组里几个小姐妹家串门子,七个人一簇,谈谈说说,往虹南小学走来,这时,高曲文已在虹南小学教室里挂上一盏汽油灯。来开会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簇,陆陆续续的到了。七时左右,人差不多到齐了。这虹南村,当时三个村子共有一百三四十户人家。农村那时节开会,一般是每户到一人,作为代表,听了回去再给家里人传达。重要的会户长来,一般的会,也有派个小孩充充数的。今天的会,是乡书记做报告,户长一般都来了,因为虹南村青年团的工作 一向活跃,所以团员和青年差不多全到了,一户有到了两个人的,也有一户到三个人的。去掉不准参加农会的地主富农户,到会的也有一百五六十人。教室里面,教室外面,到处是人,有自己带着小凳子的,也有坐在课桌上的,也有坐在地上的。人们各有自己的谈话对象,有的是同一个自然村的人坐在一堆,有的是成份相近的人围成一团,也有几天没碰面的亲戚凑在一起谈家常,汽油灯下面,人声喧哗,互相敬着旱烟,有些富裕户的子弟则摸出纸烟来招待熟人,他们的省吃俭用的家长心里肉疼,又怕露富,在旁边皱着眉头。 人差不多到齐了。高曲文回去到他们互助组副组长陈吉明家中,陪浦春华来。高曲文满村通知开会时,把浦春华送到陈吉明家中谈天。陈吉明是工人家属,父亲是上海一个棉纺的老工人,解放后造了新屋。浦春华喝着陈吉明为他倒的茶,正起劲地高谈阔论呢! 那边张宝珍等七姐妹一起来到虹南小学。迎头碰上王家浜的青年团员王龙三。几个人随便谈了几句。王龙三在王家浜同高曲文讲过几句话,知道今天开会是浦春华谈互助合作。张宝珍才从王龙三嘴里知道今天会议的内容。便问: ·33· ==========第39页========== “你们王家浜互助组有苗头吧?” “难得很呢:天主教影响太大,他们做反宣传,老年人相信他们的话,工作不好做。” “你们宣传工作做得不到家。”张宝珍毫不客气地批评这个男青年团员。 “是不到家,我不知道怎么宣传好。”王龙三觉得没有办法。 “今天书记动员后,你们趁热组织起来。老年人不参加,:团员和青年先组织。”张宝珍发号施令。 “好的。”王龙三点点头:“不过,天主教里传出来谣言不少。…” “啥谣言?”张宝珍追根问底。 “他们说,参加了互助组要集体吃住,男的女的睡在一起,家产平摊,十个人合用一把菜刀…” “胡说,是谁放的谣言?为什么不查?亏得你还是个民兵排长!” “谁放的谣言不知道,老年人都这样传。总是天主堂放出来的。” “你再去查查清楚,等雷生回来,向他汇报。我们团支委会研究一下。查清谣言的来源,把团员、民兵集中起来,到天主堂去,把圣母、十字架全部敲光它。”张宝珍马上拿主意。 “敲天主堂不行。老年人都相信呢!一敲,要闹出事来。”王龙三住在王家浜,对天主教问题的复杂性,有亲身感受。他知道这个炮筒子一样的团支部委员,直来直去,说到做到,怕她闯祸。 “亏你还是个团小组长,同你的信天主教的父母完全一鼻 。34。 ==========第40页========== 孔出气。”团支部委员给王龙三扣帽子了。 大家都是团干部,经常接触,王龙三摸熟张宝珍的脾气了,不怕扣帽子,笑笑,不讲话。 几个在一起听着的女团员,起来帮王龙三讲话,有的说,老安讲过,宗教信仰自由,不能笼统地反对信教,矛头只能对准天主教里的坏人。有的提醒团支部委员,土改当中就有人主张敲掉天主堂,土改干部没同意。大家七嘴八舌。 “它天主教土改时放谣言破坏土改,现在又放谣言破坏互助合作。这里面一定有坏人,你们不要右倾。不过,敲天主堂只是我的提议,要等雷生回来拿主张。”张宝珍使用土改中学来的新名词,坚持自己的意见,在坚持中稍作让步。 正说话间,高曲文、陈吉明陪浦春华来了。张宝珍认识浦 、春华,连忙迎上去打招呼。随便谈了几句。高曲文要让张宝 珍主持会,张宝珍说:“你和书记已经谈了-一阵子了,还是你主持吧!”浦春华也说:“就小高主持,不要让来让去了。” 高曲文主持会议,稍讲了几句,就请浦春华讲话。浦春华搞过土改,知道对农民讲话要深入浅出。他尽量使用这儿年学得的上海郊区的土话,解释了互助合作运动的意义。讲完意义后,又讲组织互助组的方法: “组织互助组要贯彻自愿原则。什么叫做自愿原则呢?就是自找对象、自由结合。不能强迫组织。你们虹南村已经成立了两个互助组,洪雷生互助组和高曲文互助组,一个老互助组,一个新互助组。都是自找对象组织的,都符合自愿原则。有的老年人说,弟兄两个人在一起还要打相打①呢,这话有一部分不对。现在解放了,农民都是一家人,只会越来越团结,不 ①上海方言,即打架。 ·35· ==========第41页========== 会打相打。高曲文互助组他们住在一起,也没有打相打嘛!但也有一部分对,组织互助组时,如果硬把一时合不来的人拉在 一起,就容易闹矛盾,互助组就办不好。所以要自找对象,自由结合,各人爱找啥人就找啥人。”说到这里,浦春华听到下面有人在轻声议论,心里很得意,他觉得这段话讲得全面,又举了眼前的例子,运用了农民的语言。所以下面听众有反应了。便停了一停,注意看看群众的反应。 那边角落上,富裕中农牛虎生和牛费发弟兄俩议论开了。牛虎生说:“组织互助组既是自找对象,我们弟兄俩组织个组吧!” “瞎话,两家人家怎么能成个组?”牛贵发不同意。“再拉上几家贫农的强劳力。”“自愿,不能强迫嘛!我看看再说。” “高曲文有办法,强劳力都给他拉去了。我们两家地多,又种蔬菜,费工,农忙时怎么办?” “看看再说。”牛贵发始终不松口。 在浦春华近旁,张宝珍她们七姐妹也在议论。张宝珍说:“自找对象,那缺劳力的困难户怎么办?”这个贫农的女儿,对自己的阶级弟兄,阶级姐妹,有一种出自内心的关怀,一事当前,她首先想到的总是阶级兄弟。 “那高曲文组织互助组不收困难户,倒合政策,不好批评帮助他了。”施阿芳小声地说。 “不对。对青年团员应该高标准。他组织互助组的思想不好,还是要批评帮助。”张宝珍坚持原则。“书记刚才还表扬他呢!”又一个小姑娘说。 “书记没有表扬他不收困难户。”张宝珍还是有自己的标 36・ ==========第42页========== 准。 “你批评他,他说,书记讲过自找对象,我按书记讲的做,错在哪里?” 这一问,张宝珍没话说了。她心里开始怀疑,这“自找对象”的说法象是有点毛病了。但她又不好议论书记的话对不对。她是个直性子人,心里有话,藏不住,到底换了一个另外的方式冲出来了: “我们伴工组是老安领导我们儿个团员、骨干带头组织的。组织前,老安、雷生我们几个人研究了好一阵子呢!也不是自找对象随便组织的。” “那是雷生同你两个人出面自找对象呢!”又一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笑着说。 “这话不对。”张宝珍依然有自己的看法:“这是共产党和青年团有计划地组织起来的呢:根本不是爱找啥人就找啥人。”那时节,组织伴工组时,老安特别强调了伴工组要收缺劳力的困难户,八个人中,就有两三家是困难户,她对此记忆犹新。 在人们的纷纷议论中,只有西虹村的上了年纪的贫农徐土根一言不发,心里在琢磨。徐土根四十开外了,只有一个独养儿子徐苗青,今年才十一岁。他馋着儿子来开会,苗青年纪虽小,他却每次会必带他参加。他心里想:共产党的革命道理,解放前想听也听不到呢!儿子虽小,让他多听几次,总有点长进。上次洪雷生在虹南小学对团员、干部传达,他作为土改积极分子,带苗青去听了,回来就盘算,一直盘算到现在。这两个组,他都有看法。高曲文是富裕户子弟,能说会道,人有些浮,不实在,富裕户同我们穷人家,心不容易齐。他组里, 。37· ==========第43页========== 好几家中农,找的几家贫农也是强劳力,困难户一家不收,这里头有小算盘,不是真心实意办组。陈吉明又是个小孩子,还不大懂事。这个组往后有矛盾呢!洪雷生心德好,人也正气,但在河东东虹村,离自家地远,隔条浜。要是雷生在西虹就好了,苗青也好向雷生学学样,“跟好人,学好人。”苗青要从小让他学好样。徐土根就是这样的人,他拿主意在心里拿,拿定主意之前,左琢磨,右推敲,有得权衡一阵子。主意拿定了,说干就干,八匹马也拉不动。主意没拿定,汽车也拉不走他。 王龙三坐在张宝珍旁边,昕七姐妹说说笑笑,心里纳闷,他想:“东虹和西虹都有互助组了,王家浜怎么办呢?”正在纳闷间,忽然觉得灯光暗了。他想,汽油灯要打气了,便端张凳子,加在课桌上,站上去打了一阵气,汽油灯又亮了,发出嗤嗤的响声。 高曲文看浦春华讲话停了儿分钟,会场空气太散漫了。便敲敲桌子,要大家静一些,请浦春华再讲下去。浦春华倒觉得会场空气热烈,认为自己的报告已收到效果,不想多讲了。再动员了几句,会议就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浦春华对高曲文说:“洪雷生回来,要他到乡里来一次。”高曲文说:“好的,好的。”便陪浦春华走出来。 会议结束时,已经十点左右。冬天的农村夜晚,十点钟算迟了,大家忙着回去睡觉了。这时,却有两个人不肯散,赶上前来和浦春华讲话。 “浦书记,你的大报告,真说到我们贫农心上了。农村人,见识浅,不开窍,能常听到浦书记这样有政策、有条理的大报告就好了。”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妇女杨桂囡。 “真话,浦书记的报告,我们贫农就是要听。我叫金坤余, ・38 ==========第44页========== 我屋里比洪雷生还苦,解放前头顶人家的天,脚踏人家的地,真是苦去苦来,曲文弟弟都晓得。贫农同共产党-一家人,我就是爱听浦书记的报告。”又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插上来抢着说。 浦春华听到有群众反应要听自己的报告,心花怒放。不过,过去一直听说虹南村洪雷生一家最苦,怎么又冒出个比洪雷生还苦的人家?正思量间,那二十来岁的妇女又插上来讲了: “书记-一晚上的大报告,抵得上读几年书呢!今后望书记常来虹南,多做几趟报告,也让我们好开开窍。” 杨桂囡没说完,金坤余又接上来了。两人抢话说,一直缠着浦春华,说个不停。 教室里,几个团员最后走。陈吉明同王龙三,把汽油灯御下来,放了气,灭了火,送到农会去。张宝珍等七姐妹,走在浦春华后面一段。张宝珍本想上去同浦春华讲几向话,她对浦春华的报告,还有一句话有意见。“天下农民一家人”,那富农算不算在里厢?富农连农会也不推入,好算一家人吗?还有 一个“自找对象,自由结合”问题,她也想向书记再问问清楚。但是一眼望到金坤余同杨桂囡缠着浦春华,摇摇头,说一声“呸!”便放慢了脚步,不往前去了。 金坤余同杨桂囡都自称贫农,为什么贫农的女儿、团支部组织委员张宝珍看见他们围着浦春华就要摇头呢?说起来话长了。这里一下子说不清楚,以后随着故事的发展,这两个人还有的是同读者见面的机会。总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不可能象第一眼看下来、第一耳听下来的那样简单,需要有一个“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认识过程。浦 。39· ==========第45页========== 春华现在心花怒放,觉得到虹南村走了一趟,大有成效,大衣披在身上,也顾不得穿上了。推着脚踏车,满耳灌进恭维话,但可惜得很,真正贫农的意见,他一句也没有听到呢: 团支部组织委员张宝珍同自己互助组的儿个姐妹,一路走回东虹,一路陷入沉思。原来,洪雷生在区里听了报告回来后,在农会委员、团支委和小组长当中先进行了传达和研究,推备各个自然村以团小组为基础,建立起互助组来。这虹南村那时还没有发展党员,所以团支部很自然地在历次大小运动中起着贯彻党的意图的作用。高曲文是团支委,先听了传达,一马当先,组织起一个十四户的、实力雄厚的互助组。到洪雷生正式向团员、干部、骨千传达的当天晚上,他已代表自己的互助组在会议上宣布了。后来,洪雷生、张宝珍等几个人发现高曲文互助组不收困难户,觉得是个新问题。正准备开农会委员、团支委、小组长的会议,落实各自然村的互助组,同时讨论高曲文这种做法好不好,对高曲文进行适当的批评帮助,以纠正各自然村成立互助组可能发生的偏向时,浦春华却突然来了。浦春华一来,杀出个“自找对象、自由结合”的观点,把原来团支委会设想的一套安排全打乱了。张宝珍料想到,浦春华这一动员,这儿天各自然村很可能纷纷成立互助组。她觉得没有水平判断,这“自找对象”的说法究竟怎么样,她只有一个直接的感觉,这种说法对贫农,特别是贫农当中的困难户不利。这个贫农家庭出身的年青姑娘,同自己所出身的这个农村中最革命的阶层,有一种自然的联系,由此产生出她的阶级敏感和阶级感情。这种阶级敏感和阶级感情虽然还未上升到理性的阶段,从感性到理性的飞跃,需要一定的条件,这就是战无不胜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对她的哺育和斗 :40 ==========第46页========== 争实践的锻炼。然而,这种阶级敏感和阶级感情却是十分可贵的,这使得她比起从其他阶层出身的人们更容易接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事情就是这样,农村中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发展,把她推向了斗争的前列,矛盾摆在她面前,为着解决矛盾,引导斗争向着革命的方向前进,她就迫切感到,需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武装。这样,半争在前进,社会在前进,她自己也就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不断前进。农村中的许多普通的男女青年们,在党的领导和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逐渐成长为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他们的发展成长过程雄道不正就是这样的吗? 此刻,张宝珍是多么迫切希望洪雷生早些回来啊:她肚子里搁了许多话,要同洪雷生商量哩! 伴工组的一群姑娘跟在团组织委员后面,她们多数比张宝珍更年青,想的事情比张宝珍少。团里的事情,有支委操心;互助组的事情,有组长操心。宝珍边走边想,一路不讲话,她们不去打扰她,自顾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地走着。冬天的寒风吹在她们脸上,她们不党得,年青人,热气大嘛! 从小学校出来,穿过西虹,走过小桥,就是东虹了。洪雷生家的窗门里透出一点微弱的亮光,洪妈妈已经回来了,雷生有没有回来呢? 宝珍轻轻地敲着窗子:“洪妈妈,雷生回来没有?”门一开,洪雷生的粗犷的喉咙:“我刚回来,听我妈说,书记来开过会,会已经散了,书记骑车走了。我料想你们要来,在等你们呢!” 姑娘们一起涌进洪雷生的低矮的瓦房中。 洪妈妈顺手给微弱光线的豆油灯添根灯草芯。没外人来 ・4」 n ==========第47页========== 时,他们娘儿俩点一根灯草芯,有人来,就添上一根。这是他们家的老习惯。这习惯只有一点例外,洪雷生晚上学毛主席的书时,娘也给他添一根灯芯。儿子念毛主席的书,这是大事。洪妈妈晓得,过日子要省,事情也要分大小轻重。凡是毛主席号召的事,洪妈妈样样带头。伴工组在她家开会、团支委在她家开会,一开开到深夜,贴多少灯油,洪妈妈从来不算小。有时,阿芳姑娘过意不去,说:“到我家开会吧!这里吵了洪妈妈,又费灯油。”洪妈妈说:“你们听毛主席的话,组织起来开会,我心里高兴。费点油算什么,说句穷话,解放前我要点个灯给你们开会,也点不起。靠毛主席的好领导,才有今天。那辰光安先生来,总是摸黑同雷生说话!”雷生学了毛主席的书,才能晓得毛主席号召农民做什么。洪妈妈懂得这个道理。 添了一根灯芯,洪妈妈从针线匾子里取出一只慰问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慰问袋来,一边绣慰问袋,一边听青年们谈话。 一九五○年六月,美帝悍然出兵侵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一九五○年十月二十五日,我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打击美国侵略者。上海郊区,广泛进行了抗美援朝的宣传教育,翻身贫雇农展开了捐献飞机大炮和爱国增产的运动,妇女们还精心绣制了慰问袋,送给在朝鲜前线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张宝珍等人都绣了慰问袋,洪妈妈已经绣了两只慰问袋了,现在手里绣的是第三只。 门刚闩好,姑娘们刚坐定。又有人敲窗口了。王龙三放好汽油灯,心里不踏实,也赶来了。 张宝珍把今天开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雷生听,再加上儿句自己的看法。姑娘们有时插几句话。洪妈妈照例不开 ・42 ==========第48页========== 口,一面做针线,一面聚精会神地听谈话。 听完开会的情况,洪雷生沉默,不开口。姑娘们知道,雷生在用脑子分析哩! 揣摩了半晌,又再问一遍浦春华怎么讲的。洪雷生这才说:“今天在诸翟乡开会。区委书记丁四海同志最后讲话。讲话中说,组织互助组,党组织要加强领导。只强调自愿原则,不强调加强领导,就会变成放任自流,变成中农找中农,贫农找贫农,或者是富裕中农当互助组的领导,排斥困难户,这都不符合互利原则。做任何事都要有阶级观点,没有阶级观点就要走邪路。组织互助组一定要贯彻自愿、互利原则。但是,自愿、互利原则首先是一个阶级政策,要从毛主席制定的无产阶级的依靠贫农、团结中农的根本政策来贯彻这个原则。不强调加强领导,单纯强调自找对象、自由结合,是片面的,是不利于坚决贯彻党在农村中的依靠贫农、团结中农的根本政策的。” “区委书记进得真好,那浦春华今天在会上讲的话,有片面吧?”张宝珍本来对浦春华的说法就有怀疑,现在得到支持, 十分高兴,冲口而出。 雷生不答话。他是个谨慎人。他没有亲耳在会上听浦春华讲,或许是张宝珍没听清楚,或许是浦春华一时说走了嘴,没讲清楚,情况还没弄清,怎么能在团员们面前随便议论乡党支部书记呢?不过,他也不是个随风倒的人,沉默了半响,就是他在脑子里分析。此刻,他肯定地认为,如果乡书记真是这样讲的,那就必然是错了。区委书记讲了许多话,他为什么先传达这一段呢?这里面就有他的态度。现在,他从袋里掏出笔记本,说:“我把今天的会议传达一下吧!” 。43· ==========第49页========== 这笔记本,是他娘今年卖鸡蛋的钱给他买的。往年,他家里粮食紧,养不起鸡,土改后分得了地,去年收成不错。今年春上,他娘托阿芳家代孵了四只小鸡,长大后,有三只雌鸡,春头上孵的,秋初就生蛋了。第一批三十只蛋,她拿到程家桥供销社卖了一块六角五分钱。卖完了鸡蛋,她没舍得给小女儿买 一分钱糖果,就在供销社里给洪雷生三角四分钱买本厚笔记本,八角八分钱买支钢笔,-一角七分钱买瓶墨水,回来对雷生说:“你当了个于部,没笔,没本本,不好记毛主席的话。娘看了心里难过。只怪解放前受剥削太结棍,家底子薄,实在一时没钱买。现在托毛主席的福,共产党的好领导,我屋里一天天好起来,不愁吃了。娘心里总还搁了桩心事。今朝卖掉了两斤多鸡蛋,娘不买吃的,不买用的,买这儿样东西给你,让你好记毛主席的话,学毛主席的书。我们家世世代代捏铁搭柄,没有用过笔,你用上这支笔,不要忘了毛主席的恩情。”洪雷生在堂屋正中的毛主席像下双手接过这笔、墨水、本本,眼泪含在眼眶里,半响说不出话来。是的,这时节洪雷生母子间的阶级感情,他们母子对党和毛主席的阶级感情,溶化在一起了,这种深厚的阶级感情,象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哪里是一两句活说得清楚的? 洪雷生把今天诸翟乡开会的精神作了传达,还详细介绍了先行互助组的一些做法。他笔记本上记的字很少,一下午一晚上的会,只记了两张纸头。这不光是因为他节约纸张,字写得小,他能写出来的也确实不多。解放前,他从安克明那里学得五六百字,解放后,又陆陆续续问这个,问那个,总加起来,也识得上千个字,一般的书报,也马马虎虎读得通了。只是写字,他从未描过,笔还是今年才有的呢!所以,论写的话,他只 。44. ==========第50页========== 能写出二三百个字,他的笔记本上,只能记个要点的要点,有时还要描个图画来代替想不起的字,比如,“犁耙家生”四个字,他现时一个也写不出,只能写个“牛”字,后面拖个方块块,自己懂得就行了。但是,就这两页帮助记忆的字、别字和记号,他能把整个会议的精神详细的传达出来。那时候,不少农村于部都有这种本领,一字不识,能做儿个钟头的传达报告,内容不走样。这种才干,也不是天生的,大都是土改运动中锻炼出来的。斗争出人材,就是这个简单的道理。 洪雷生传达完毕,小屋里热闹开了。有的说:“人家先行互助组翻荒地,我们这里也翻了一亩七分化人滩呢!”有的说:“人家互助组集体养猪,我们也捉两只小猪集体养养。”有的说:“我们伴工组也要订个生产计划。”有的说:“我们组也可以发展一些新组员了。” 张宝珍也接着说:《雷生传达中,区委书记有一段话很重要,冬天一过,马上就是春荒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这时期,是农民向贫富两极分化最严重的时期,互助组起不起作用,就看你能不能带领广大农民抵制两极分化,这一点要早作准备。我看,我们就要根据区委书记讲话的精神,早作准备,不能只看到我们一个组,要看到整个虹南村。” 张宝珍一讲,大家都说有道理。纷纷设想抵制两极分化的办法。小屋里顿时热气腾腾。也有人不懂两极分化是什么意思,要洪雷生解释解释。 一九五一年冬天的这个晚上(可惜几个当事人都记不起准确的日期了),是虹南村社会主义革命史中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这一一天,在青年雇农洪雷生的破瓦屋里,就要形成 一个对于虹南村来说是颇为惊人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将 。45· ==========第51页========== 要大长贫农的志气,大灭富农和富裕中农的资本主义倾向的威风。 如果富裕中农牛贵发听到这些热气腾腾的谈话,他嘴上不一定敢讲什么,心里却一定会笑话:“你七个黄毛丫头一个团,加上一个到现在还组织不起互助组的光杆子。敢说带领整个虹南村的贫农抵制什么分化了。真是说大话不怕牙疼。”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牛贵发现在家中睡得香甜,他只能做自己一家富贵发财的“美梦”,他怎么也梦想不到这矮瓦屋里的热气腾腾的景象,他的眼光狭小得可冷呢! 自然,尽管洪雷生的破瓦屋里是热气腾腾的,我们知道,今后的仗也依然并不好打。洪雷生和他周围的积极分子们还过于年轻,既缺乏革命斗争的历史经验,对于农村社会主义革命斗争中的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复杂斗争更还没有经历过。譬如刚才浦春华的报告中所反映出来的错误观点,洪雷生和他周围的积极分子们,虽然在实际行动上已经进行了抵制,但是,眼下他们对这件事情所反映出来的农村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复杂性,还远远没有弄清楚呢! 洪雷生啊洪雷生,愿你在革命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不过,伟大领袖毛主席还教导过我们:“在革命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障碍物,还有许多困难。”“世界上没有直路,要准备走曲折的路,不要贪便宜。”革命的道路总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洪雷生啊洪雷生,往后的路子,要靠你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根据毛主席指引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呢!革命的道路上不可能没有艰难曲折,也不可能没有惊涛骇浪啊: ·46 ==========第52页========== 二、虹南村向何处去? 土地改革以后,中国农村的封建土地所有制消灭了。生产关系上的这一重大变革,初步解放了农村的生产力。世世代代束缚在封建土地所有制上的广大贫雇农,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斗垮了地主,分得了土地,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生产积极性,农村中开始出现了初步经济繁荣发展的新气象。上海郊区,也和全国一样,毫不例外,洪雷生家生活水平的上升,就是一个代表性的例子。 但是,当农民和地主在所有制问题上的旧的矛盾得到解决以后,新的矛盾即已产生。 伟大领袖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我们:“新过程的发生是什么呢?这是旧的统一和组成此统一的对立成份让位于新的统一和组成此统一的对立成份,于是新过程就代巷旧过程而发生。旧过程完结了,新过程发生了。新过程又包含着新矛盾,开始它自己的矛盾发展史。” 伟大的土地改革运动,解决了农民同地主在所有制上的矛盾,消灭了封建土地所有制,“旧过程完结了,新过程发生了。”在农村出现初步繁荣发展的新气象的同时,新的矛盾即已“开始它自己的矛盾发展史”。 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教导我们,土改后的农村,存在着两种所有制,一种是富农的资本主义所有制,还有一种是象汪洋大海一样的个体农民所有制。个体农民中,又分为贫农(包 47 ==========第53页========== 括原来的雇农)、下中农、中农、富裕中农等阶层。富农要处心积虑地剥削贫下中农,许多富裕中农则力求把自己变为富农。许多贫农仍然处于贫困地位,有些人甚至欠债、出租土地、出卖土地。农村中向贫富两极分化的现象一天一天地严重起来。这就是土改以后农村中的新矛盾。 是听任这种两极分化继续下去,或者甚至促进两极分化的发展,使中国农村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呢?还是抵制两极分化,坚决引导广大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呢?这里面有着尖锐的两条道路和党内的两条路线斗争! 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已英明地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给中国农民指出了社会主义方向。 一九四九年三月,毛主席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中早就指出:“占国民经济总产值百分之九十的分散的个体的农业经济和手工业经济,是可能和必须谨慎地、逐步地而又积极地引导它们向着现代化和集体化的方向发展的,任其自流的观点是错误的。”为农村的个体经济规定了社会主义改造的根本方针。 毛主席在建国初期及时地批判了“巩固新民主主义秩序”的口号,指出这是资产阶级纲领性质的错误。在激烈的党内两条路线半争中,毛主席亲自主持制定了党中央的第一个关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的决议。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十五日,中共中央将这个决议以草案形式发给各级党委试行。 这就是本章开始时所发生的若干事件的历史背景。虹南村不是一个孤岛,它是我国上海郊区新泾区的一个村子。党内的两条路线斗争,正在虹南村以自己特有的形式展开! ·48 ==========第54页========== 虹南村向何处去?现实斗争向人们提出了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末,洪雷生和他周围的人们,将如何行动呢?要知道,当时洪雷生并没有、也不可能了解,党内有这样激烈、复杂的两条路线斗争啊! 刚才洪雷生的破瓦屋里的热气腾腾的讨论还在继续。好儿个人要求洪雷生讲一讲,什么叫做两极分化? 洪雷生说:“两极分化,我也讲不很清楚。我给同志们讲 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吧!” 施阿芳笑着说:“现在已经夜深了。要研究互助组的发展计划,辰光这末紧,你倒有心肠讲故事。” 宝珍说:“你别打岔,听雷生讲。”看来,宝珍对雷生要讲的问题心里有点数。 宝珍这一说,雷生开始讲了: “今年春上,土改刚结束,也是春荒头上。老安到我们村子来调查两极分化情况。说了半天,我还搞不清爽。后来,老安对我说:‘你们村子里哪一家顶困难?’我说:‘顶困难,恐怕要数西虹的徐土根了。他女的生病躺在床上,独养儿子徐苗青年纪小,还接不上趟。这春荒头上,日脚不好过呢:’老安说:‘那我们一起到他家看看去。’我也弄不清老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本来就想去望望土根伯伯,老安一说,我就陪着他去了。 “刚到徐土根门口,只见那西虹的臭富农赖富财,抱着个头,从徐土根家里瘪搭搭的走出来,看见我和老安,连忙一溜烟跑了。门里面,徐土根在大声怒骂:‘滚你的臭蛋,我徐土根是堂堂的贫农,不吃你臭富农的送好心,你给我快点滚!’我也 。49· ==========第55页========== 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推门进去。谁知道,门一推,徐土根又骂起来了:‘赖富财!你还不快点滚,啥人要借你的臭钱!你再不滚,我拿铁铬坌你出去!’我知道他看错人了。便上去同他打招呼说:‘老安来看你了。’坐下来一问,才知道,土根伯伯春荒头上青黄不接,赖富财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自己走上门去送好心,主动提出要借半石米给他,不收利钿。” 雷生说到这里,施阿芳插话说:“赖富财会做这种好事体?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好心肠。” “是啊!”雷生接着说:“徐土根自然晓得赖富财没有好心肠。他对我和老安说:‘赖富财解放前雇长工种韭菜,捂韭菜芽,赚昏了。土改那年,吓得要死,没心思务弄韭菜地,三亩韭菜全败了。去年听得说要发土地证,马上排了一分半地韭莱秧,这一分半地韭菜秧,足足好种二亩有余。他一家能有多少劳动力。现在全家都在排韭菜秧,别的地里草长得半人高也不去脱。他是想发一票大财。我算算,单种二亩韭菜,也够他 一家人家忙的了。还有十儿亩地怎么办?我晓得他的鬼心肠。他这半石米是钓鱼的曲鳝①,钓我上钩去再当他的长工。我宁可勒紧裤带,也不上这个钩。’” 宝珍点点头说:“土根伯伯硬气,是象个贫农的样子。象金坤余,什么贫农,同钱世魁眉来眼去、称兄道弟的,真不象腔。” 宝珍一说,施阿芳马上接上来:“金坤余这家人家,外头装穷,实地屋里生活抵得上牛贵发,夫妻两个都有点流气。到七宝镇上买小莱,肉放在篮子底下,上头用菜遮着,回来日里不吃,夜里关起门来吃。我看他就不象个正经贫农。” ①曲蟮,即蚯蚓。 。50· ==========第56页========== 施阿芳这一说,几个小姑娘通通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雷生说:“金坤余这个人,不去谈他了。他哪里好同土根伯伯比。后来我和老安一了解,土根屋里三春头上已经上顿接不着下顿,靠苗青挑点野莱,和在米粞里煮薄菜粥吃三顿。老安调查两极分化后不久,区里就统一布置了社会互济,银行还放了生活贷款,农会和团支部忙了好一阵子。这事情离现在不远,大家都应该记得。只说那一趟老安和我从土根伯伯家回来,马上就领我学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怎样分析农村阶级》两本书。一边学,老安一边对我讲。这 一学、一讲,我就懂了,什么叫做两极分化。土根伯伯家里发生的这桩事情,就做两极分化。富农家里排了韭菜秧,想进 一步发家;土根伯伯家里有病人,虽然土改翻了身,小农经济还是经不起天灾人祸,春荒头上有困难,富农赖富财就乘机卡他,逼他去换个名目当自已的长工。如果政府当时不搞社会互济和发放生活贷款,或者土根伯伯上了当,去重新当了长工。富农就会更富,贫农就会更穷。富裕中农也会逐步发展成新富农。两极,就是两头。富的富,穷的穷。农民向贫富两头分化,这就叫做两极分化。” 说到这里,洪雷生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要带领群众去战斗,就要有一个明确的指导思想,这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我们要学习毛主席的教导,战斗起来,才有方向。我这里,这两本毛主席的书都有,我们互助组先要好好学习学习。” 雷生这一说,大家一致赞成。宝珍马上催雷生把书拿出来学习。 看起来,洪雷生从区里开会回来后早有打算,一步一步,章法一点不乱。 ·51· ==========第57页========== 你看他,在豆油灯下,借着两根灯芯燃烧豆油所发出的光亮,正在一字一句的给他的互助组员们朗读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怎样分析农村阶级》呢!有的字不识,大家凑合着认,中农的女儿施阿芳,读过几年小学,也识好几百字,有时洪雷生不识的字,她也能识几个。 读一段,讨论一段,再议议本村的情况。九个青年团员,还有一个旁听的洪妈妈,越读心里越亮堂。别看他们总凑起来还有几个字不认识,他们读起来好懂!阶级分析,讲的就是他们身旁的事情,他们每天都能碰到! 讨论了一会,谈到富裕中农了。张宝珍回想起刚才牛贵发的谈话说:“这富裕中农,约莫就是毛主席所分析的小资产阶级的右翼了,他们就是相信富农,怀疑革命呢!土改那时节,牛贵发同富农赖富财界限划得蛮清,见了面不叫应,现在他们又一起上市卖小菜了。今天牛贵发还在背后说雷生的坏话呢!” 王龙三说:“听说牛贵发又有十来石米钱偷偷放在七宝镇大老板常有余那里拿高利钱了!” 洪雷生说:“牛贵发这个人,贼性不改。土改时,就是查出了他有十几石米钱在私商那里放债,有人主张把他划上富农。他吓得要死,后来土改干部和农会一起算下来,还不够杠,划了富裕中农。他现在又放钱给私商了。富裕中农的经济地位同富农最接近,特别是象牛贵发这种在杠子边上的富裕中农,更是这样。他们富了,贫农被他们剥削穷了,这就是两极分化。” 接着,大家又谈了各自然村贫农的经济状况。土改后,一般来说,贫农生活都有些上升,但是碰到春荒三月,都还困难 ·52. ==========第58页========== 着呢!五一年春上头,银行发了生活贷款,又发动了社会互济,度过了青黄不接的关口。现在冬天一过,又是春荒三月,各自然村都能排出一些困难户。 这时候,洪雷生兴致勃勃地说:“贫雇农土改后翻了身,最听毛主席的话,他们的经济地位又还比较困难,组织互助组、奔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也最高。我们翻了一亩七分化人滩,这办法是增加生产的办法,种上短期蔬菜,正好接得上春荒。但是,这办法还只能解决我们一个互助组的发展生产问题,再说,虹南村也没有多少荒地好翻。我有一个想法,我家新分的地里,有一座大土匪姜有贵的廓,姜有贵老婆已经吃官司了,大儿子姜官宝镇压了。只有个侄女富农婆子姜耶仙。我们带个头,把它拆了,正好杀杀姜耶仙的威风。同时,这个廓估计好拆上头两万块砖。弄些砖头砌猪棚、羊棚,又发展副业又积肥,再卖它一部分砖头,不但我们自己组里度春荒的问题可以解决,发展集体生产的资金也有了。更重要的是,虹南村有千把只坟,我算算,无主的大小坟头有头两百,坟主在本村的又有上百,就是这里老迷信多,没有人带头拆。我们带个头,先从姜有贵的坟拆起,那些度春荒有困难的贫农就会跟上来的。你们看,好不好?” 大家都拍手说好。张宝珍笑着说:“你怎么想出这个绝主意?拆坟的事,一家一户拆不了,非组织起来不可!那些富裕户底子厚,老迷信多,不肯做这号事。这主意,保险能推动我们虹南村贫农组织互助组的运动呢!” 雷生说:“我一个人哪里想得出?也是老安介绍,别地方已经有人在拆廓了。老安和我商议了好一阵,我心里也不实在,对老安说,要同大家商量了才实在呢!另外,我们也要团结中 ·53 ==========第59页========== 农,这是党的政策。中农愿意参加拆廓,我们也要欢迎。阿芳家也是中农,她也赞成拆廓呢!” 王龙三正想王家浜发展互助组的问题,雷生这一说,他心里有底了。他家土改分得的地里也有一座无主的小坟呢!他肚里盘算,哪几家有困难,哪几家地里有好拆的坟廓,好组织起来拆。他想,有了集体拆廓,就不怕第二步集体组织互助组。想到这里,他把桌子一敲,说:“我走了。” 宝珍说:“你忙着走做啥?” 龙三说:“我回去把团员喊起来开团小组会,传达区里的会议精神,也传达传达你们互助组的情况。” 宝珍说:“现在已经半夜了,平常看你是个慢性子,今天表现倒不错,连一夜也等不及。” 龙三不同她斗嘴,向雷生借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怎样分析农村阶级》,答应第二天一早就还来,他们那里有 一两个团员过去在天主教堂的唱经班里认得几个字,他又在这里刚听过一次,有印象,可以凑合着读出来学习呢:土改以来,团员们开夜会开惯了,大家也不拦阻他。 王龙三走后,大家又研究了拆廓的具体做法。拆廓需要 一种名字叫羊角山子的丁字镐。雷生主张到七宝镇上去借,借不到就买。大家商议决定,明天一早,先把钱凑起来交给雷生带上七宝镇去,省得借不到还要回转来拿钱。 一切都研究定当了。雷生最后说:“拆廓需要大量劳动力,就我们八个人不够了。上次我们谈过要把八个人的伴工组转成八户人家的互助组,各家人家也都有这个要求。大家回去再酝酿酝酿,如果确实八户人家都没有意见,明晚正式成立互助组。明天白天把拆廓的准备工作做做好,后天正式 .54. ==========第60页========== 动工。” 大家都同意,散会,散会时,已是三更过了。 第二天,雷生上七宝镇借了三把山子,又买了一把新的。当天晚上,原伴工组的八个人都是全家加入互助组,在雷生屋里正式升成立大会,少不得又谈了一个夜深。成立会上,雷生领大家再一次学习了《怎样分析农村阶级》。第三天清早,拆廓大军出动了。除了原伴工组的八个青年外,还有各户的几个中年人,抗山子、掮铁搭、带扁担粪箕,加上八户人家看热闹、兼来帮点小忙的小人,也有近二十个人。各户人家的老年人来得不多,他们对拆廓还有些不习惯,青年人说得在理,他们不拦阻,他们自己也不想参加,听青年人闹猛去。 近二十个人的拆廓大军一齐出动,在虹南村,也算得一件大事!拆的又是大土匪姜有贵的廓。这姜有贵,虽然住在七宝镇上,但原来就是虹南村的,富农姜耶仙是他侄女。姜有贵在虹南,干尽了环事。不少贫下中农,以至某些富裕中农,吃过他或者他手底下喽啰的苦头。拆他的廓,翻尸倒骨,吃过他苦头的人心里都高兴。一传十,十传百,农村里有啥事,传得比打电话还快。小人跟来了一大堆,也有大人走过看一看的。互助组还得派个人维持秩序,教小人站在田埂边上,不让他们踏坏了冬麦。 这大土匪姜有贵的坟廓,足有丈半高,四五丈方圆。朝北 一面,积雪还未化去。坟前种了两棵柏树。坟的四周和上面稀稀落落地长了些茅柴,茅柴已经枯了,在北风中摇摇晃晃。坟上还长着几棵万年青,叶边已经焦黄了。 坟前面,两棵柏树当中,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先考姜公有贵之墓”几个大字。洪雷生一看石碑,不由的火从心 55・ ==========第61页========== 头起,抡起山子,对准姜有贵三个字,一山子劈下去,只听得哨瑯一声,火星直冒,在石碑上划了-一道深印子,洪雷生又一山子,斜劈过去,正好在姜有贵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叉叉。大家一齐拥上前去,挥舞铁,挖石碑周围的土。不料,经过几天下雪化雪,地面上的一层土冻硬了。铁铬坌在土上,一坌一个白印子,.用尽力气,地皮只掀开薄薄的一层。几铁搭下来,有的力气小些的姑娘虎口已震裂了。洪雷生脱去开花棉袄,往柏树上一挂,朝手心吐口唾沫,两手一搓,喊开几个女组员,抡起山子,向冻土层劈去,只见他左一山子,右一山子,前一山子,后一山子,劈进冻土层深处,然后借着下去的力量,朝前一翻,刻把钟工夫,翻起了石碑四周的冻土层。大家再举起铁搭坌土,半个多小时,掘开了石碑四周冻土层下面的松土,翻倒了石碑。洪雷生再喊一个中年组员,用扁担绳扣好了,把这块两百多斤重的石碑江到路边去。洪雷生说:“这石碑留起来,将来坟头拆多了,积在一道,好造仓库。”围在路边的小人,看到石碑扛来了,起一声哄,大家争着上去踏几脚。 洪雷生走回坟地时,众人正磨拳擦掌,准备掘坟。雷生上前一步,向自己组里的组员问道: “同志们,这是什么人的坟?” “是大土匪姜有贵的坟!”人们纷纷轰轰嗡嗡地回答。放倒了大土匪的石碑,洪雷生满心欢畅。这块地,分来了…年,他常年同自己的伴工组在这块地上劳动,憋得一肚子气呢!他忍不住要动员儿句: “大土匪姜有贵,又是这一带的大地主。解放前,姜有贵 一家,残酷剥削、压迫我们虹南的农民,贫雇农家家都有一本血泪账。如今我们贫雇农翻了身,大家说,这坟该掘不该掘?” ·56· ==========第62页========== “该掘!”互助组员门轰地喊起来。看热闹的小人也和在里面。 正在这时候,西虹的四十开外的贫农徐土根,听到儿子苗青说,洪雷生互助组在拆大土匪姜有贵的坟,掮着铁锆来帮忙了。他爷徐长丰,因为交不足姜有贵的租,被姜有贵儿子姜官宝带着小土匪抓去,吊起来打个半死,之后就生了满病,没过 一年就死了。他同姜有贵-一家有血海深仇。五一年上半年,在大张旗鼓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枪决了姜有贵大儿子姜官宝,他打听得在龙华刑场执行枪决,起个清早,带着苗青,穿一身干净衣裳,到刑场去亲眼看这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后代的下场。今天,洪雷生互助组掘这个大土匪的坟山,他肚里畅快,情愿自己地里少做两天生活,他要亲手撬开姜有贵的棺材,为死去的爷报仇雪恨。二话没说,他掮着铁搭带苗青来了。 徐土根上前一步说:“雷生,来给你们帮个忙。”大家纷纷同徐土根打招呼。 雷生喊声:“土根伯伯。”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徐土根爷被姜有贵手下人打死的事,他听娘讲过。这个不言不语的老一代的贫农,同姜有贵有笔血泪账要算呢!他走出两步,迎上前来,表示尊重。 雷生说:“土根伯伯,你帮忙来了?”土根说:“帮忙来了。”再也不说什么了。 雷生知道这个老一代的贫农的倔脾气。不愿意讲话时,马蜂叮了也不开口!便说: “我代表我们互助组欢迎你。土根伯伯,这地冻硬了,不好掘,刚才挖一块墓碑,挖了半个时辰。” 徐上根点点头,走过去察看掘过墓碑的地皮。众人也跟 57 ==========第63页========== 着上来。看了一会,土根说:“这冻土,有三四寸厚,硬坌下去要伤铁铬。” 宝珍说:“雷生刚才用山子开冻土的。” 土根说:“山子开冻土好一些,多筑了也要卷口,不如先放把火,把地皮烧烊了再开。” 一句话提醒了互助组员们,不等雷生下命令,大家七手八脚,四周去找些枯枝杂草,看热闹的小人正闲得慌,在苗青的带领下,也纷纷到田头、河边,去拾些茅柴、草根。那时的田地同现在不同,田地里草多得很,茅柴、回头青、拉拉藤,样样都有。不多一会工夫,枯枝杂草在坟上撒了厚厚的一层。雷生叫大家走开些,在草上摆些泥块压一压,站在上风,背风擦根火柴,点起火来,冬天的枯草残枝,最容易着火,只听得毕毕剥剥,那火借风势,直窜上头两丈高。旁边的小人拍手喊叫:“火烧姜有贵啦!”“火烧大土匪姜有贵啦!” 火烧以后,姜有贵坟头上光秃秃的,坟头上种的万年青,早已烧成一片焦。过一会,那冻土慢慢地化开了。 互助组员们,还加上一个组外的贫农徐土根,不等命令,自动地在坟山的四周围上一圈,挥舞铁塔,发一声喊,一齐下手,劈里拍啦地坌起土来。这哪里是普通的拆廓,这每一铁,都渗透着对旧社会的无比仇恨,对新社会的无限热爱。坌土的速度风快,黄豆大的汗珠,从人们头上往下淌,有些青年人,早脱下了棉衣,有的脱剩一件衬里布衫。到吃中饭辰光,廓外的泥土已全部翻了起来,翻在四周,两个洞门的一圈廓马上出现在大家面前。 雷生看日头已经当午,要大家回去吃饭。大家翻得兴起,哪里肯停,经雷生一再劝说,才带着农具家生,转回家去。 ·58· ==========第64页========== 雷生吃罢饭,刚丢下饭碗。只见徐苗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姜耶仙那鬼富农婆子在姜有贵坟山上哭坟呢!” 雷生问明情况,便叫徐苗青去通知王龙三带着王家浜的团员和民兵来。一·面忙着背起枪,跑出门来,经过张宝珍门口,要张宝珍通知全体互助组员和徐土根立刻赶到拆廓的地方去,通知好,便飞奔到姜有贵坟上。 原来洪雷生土改以来就兼任虹南村的治保主任、民兵队长。土改中,民兵队发了儿支枪,每夜背枪巡逻。那时习惯,枪都保存在民兵骨干家里。逢到紧要事,民兵就背枪出来。 洪雷生赶到坟头,那富农婆子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卖力呢!看到洪雷生来,马上转身要走。雷生哪里肯让她溜,飞步上前,象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抓起富农婆子新棉袄的后领头,悬空提了起来,大喝一声:“你来干什么?”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吓得姜耶仙不知所措! “我…我来上坟!”富农婆子姜耶仙喉咙被棉袄的前领卡住了,结结巴巴地说。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人的狗坟?”雷生把姜耶仙放下来,继续喝问。 富农婆子不作声。 这时,张宝珍已经带着儿个年青的互助组员奔过来了。张宝珍前天听王龙三讲姜耶仙的情况,肚子里正有气。抢上前 一步,指着姜耶仙的鼻子说:“我们互助组拆姜有贵的坟山,你来哭什么?你想变天?你想替姜有贵招魂!你想姜有贵活转来骑在我们贫雇农头上!告诉你,永远也办不到!” 那姜耶仙低着头,站在那里,象呆鸡一样,动也不动。这时间,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虹南村,吃过姜有贵 。59. ==========第65页========== 苦头的人家,真是太多了。不光是贫下中农,就是富裕中农牛虎生、牛贵发等家,解放前也都被姜有贵手下的大小土匪敲过竹杠。本来洪雷生互助组拆廓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心头已是称快。现在又听说,抓住了哭坟的姜耶仙,都想来看个究竟。有的中午饭还没吃完,也顾不得吃饱,丢下饭碗就奔过来了。不多一会,那姜有贵坟山四周,已经围满了一层人。后面人还在陆陆续续地跑过来。 人们围着姜耶仙议论,有的说:“这姜耶仙,同她的大土匪爷叔亲呢!每年清明节,她总要来上坟烧纸钱。”也有的说:“这一下,掘她的祖坟,她心里疼,所以来哭坟了。” 正说之间,只见一队人马,约有七八个,排着队,从王家浜那里飞步赶到,为首的人,也同洪雷生一样,背着大枪,雄赳赳,气昂昂,不是别人,正是王家浜的民兵排长、团小组长王龙三。他带着的这一排人,是主家浜的团员和民兵。一排人后面,还陆陆续续的跟着一些大人和小孩。王龙三带着队伍,拨开人群,走到姜耶仙面前,从背上取下枪来,使力把枪托往地上一顿,这一顿,教姜耶仙直觉得脚下地皮都在摇动,两腿发软,站立不住。王龙三大喝道:“你这个富农婆子,在王家浜放谣言破坏成立互助组,现在又来哭坟,破坏拆廓。你交代,究竟是动什么鬼脑筋?”这一喊,那富农婆子吓得浑身抖索,不敢出声。原来,她在土改中看见斗地主的场面,学乖了。她知道,贫雇农们,一个一个地分散着时,不能拿她姜耶仙怎么样, 一组织,一聚在一起,就惹不得。土改以后,集体性的活动少了些,她觉得轻松,现在听说组织互助组了,她心里担惊害怕,她从自己的切身经验中,感到贫雇农组织活动越多,对她这个富农就越不利。果然,刚听到组织互助组的风声,没儿天就拆 ・60 ==========第66页========== 她亲爷叔的坟山。上午她听到这消息,只党得心惊肉跳,六神不安,满腹的悲痛,咬牙切齿,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场。这也很自然!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什么阶级有什么样的感情。一上午,她已经朝姜家坟山张望了好儿次了,只是因为人多,不敢前来。中午饭她也没有吃。瞄到姜家坟山没有人,赶忙奔过来望望,一看到坟山上烂污泥都已扒光,露出圆洞洞的一座大廓,这座象征着他们家在旧社会的“威势”的坟廓,就要拆掉了;再看坟山旁边的地里,种着一片绿油油的大麦,想到这三亩坟山地原来是堂兄弟姜官宝送给自已作为看坟地的报酬的,解放前每年好收几石租米,土改中割富农封建尾巴割掉了,心里更疼,不由地扑在姜有贵坟前捶胸顿足嚎陶大哭起来。这一哭,惹来了这么许多人,大都是贫雇农,她心想坏事了。心里的话不敢说,又回不出个理由来。所以打定主意,一百个不开口。 这时侯,徐土根已经从西虹赶到。他抢上前一步,指着姜耶仙说:“掘姜有贵的坟山,你哭,我们贫雇农开心!姜有贵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土匪,活着时,欺压农民,无恶不作,我爷就死在他手上…。”接下去,徐土根详详细细地讲了他爷被姜有贵、姜官宝殴打致死的情况。徐土根的血泪控诉,把周围的贫下中农对旧社会、对大土匪的满腔仇恨都引出来了。这时,姜有贵坟山的周围,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有的穿到前面来控诉,有的就在人堆子里讲自己的悲痛家史,王龙三又把姜耶仙怎样散布谣言破坏互助组的事情进行了揭发。前后足足控诉、揭发了两个多小时。等于是开了一个全村性的对姜有贵、姜官宝和姜耶仙的揭发、控诉大会。 雷生原来只想组织本互助组和王家浜的团员、民兵对姜 ==========第67页========== 、耶仙进行一次斗争,杀一杀姜耶仙的威风,教育群众,推动王家浜的互助组运动,没想到开了一次这样成功的全村性大会。他满心高兴,站上姜有贵的坟头,放开喉咙说:“农会会员同志们!今天的事情,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拆大土匪姜有贵的坟山,我们贫雇农开心,土根伯伯不是我们互助组的,他自动掮了铁搭来帮忙呢!中农也开心。解放前,中农也受姜有贵的欺压。”说到这里,他一眼看见牛虎生也在人群里,便说:“牛虎生,听上了年纪的人讲,姜有贵廓上砌方砖时,从你家挑过三石糯稻,一个钱也没付,有这事吗?” 牛虎生说:“有这桩事体!那一年,我爷头一趟种二亩糯稻,收成不错,姜官宝来了,要借三石糯稻,说,糯米煮熟打烂,同右灰和起来砌廓,万年不败。那时节,解放前,他家的势力大,我爷那敢不借。说是借,后来一个铜钿也没有还。我家同姜家有仇恨呢!我爷在家里说,看你万年不败?这坟山的风水不好,不出十年就要败。我爷有眼力呢!”富裕中农就是这样,在经济地位上,他们同富农接近,眼热富农。当贫下中农起来的时候,他们在政治上又向贫下中农靠拢。今天这个大会,显示了贫下中农的力量,洪雷生在会上提到牛虎生一家解放前也受土匪欺压,牛虎生开心,他要利用这机会表示他是站在贫雇农一边的呢! 洪雷生接着说:“不是风水问题,是毛主席共产汽领导我们翻身了。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分析过这个道理。全中国那许多地主、反革命,哪娜能一解放风水全坏了?我们这许多贫雇农,也不会一下子风水全好了!现在我们能拆姜有贵的坟山,是靠毛主席共产党的好领导,是贫雇农在毛主席号召下组织起来的威力。贫雇农、中 。62… ==========第68页========== 农,包括受过姜有贵欺压的富裕中农,个个都开心!富农姜耶仙却来哭坟。这说明了,拆在反革命坟上,痛在姜耶仙心上,这是富农不死心的表现,我们要提高警惕:阶级不同,想的就是两路。姜耶仙!你造谣破坏互助合作,同贫雇农做死对头,走姜有贵的路,决没有好下场!你回家去好好想想。”他把手指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继续说:“我们贫雇农团结了中农,力量大呢!组织起互助组来,力量还要大,我们后面有毛主席共产党撑腰呢!”他又举起背着的枪说:“我们手上有毛主席发给我们的枪!谁要是同贫雇农做对头,破坏互助组,我们的枪杆子是做什么的?就是对付这帮坏家伙的!”他努力把前天又 一次学习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结合眼前的事例,灌输给虹南村的农会会员们! 照土改中开会的惯例,大家一阵拍手后,各自散了。有儿个过去受过大土匪欺压的贫农,留下来找雷生商量,自愿帮助拆廓。雷生同宝珍研究了一下,表示一律欢迎。王龙三等儿个王家浜的团员、民兵,喝走了姜耶仙后,也留下来帮忙了。雷生知道王家浜也订了拆廓计划后,决定同他们以工换工,等他们拆廓时,雷生互助组也帮忙去。 拆廓大军在这场斗争中壮大起来了。 。63 ==========第69页========== 三、战春荒 姜有贵的坟廓,全部是上好的八二青砖、方砖,用糯米和石灰搅成的祥灰浆粘起来的,砌得果然牢固,撬下每块砖头都要花很大的力气。那廓的底基又砌得深,原来雷生估计有头两万块,后来全部拆光,总算计一下,竟有三万多块砖。王龙三又出去猎来几把山子,三十来个人,前后总共拆了五天,才把这座坟山拆光。除了廓砖以外,还拆出了一批上等杉木的棺材板。当时,拆出来的每一千砖,好卖十二元钱。他们借一只 五吨船,撑了两趟,卖掉了毛两万砖头,卖到二百几十元。互助组有这笔钱,发展集体生产的底子就厚了。 拆好这座瑯后,雷生互助组,分出一部分女劳动力专门抢种和管理各家互助组员们度春荒的小块蔬菜,并且讨论决定,凡是组员当中由于经济困难而买不起为度春荒而种的蔬菜种子和肥料的,可以从那笔发展生产的集体资金中暂借;其余的力量,都到王家浜相帮王龙三他们拆坟了。这时间,王龙三他们几个王家浜的团员、民兵,因为成天同雷生互助组在一起劳动,亲眼看到了集体劳动的优越性,再加上整个虹南村到处成立互助组的气氛,也成立了一个互助组。不过这互助组不是以户为单位,而是几个青年人个人参加,同洪雷生他们原先的伴工组差不多。他们拆了几天小坟山,也拆出了万把块砖。 洪雷生互助组,这几天也发展了。增加了徐土根等几户新组员。说起这发展,还有一段小故事。 。6行· ==========第70页========== 原来,在洪雷生他们拆廓的第三天,吃罢早饭,刚上工,一个二十来岁的好女,挑着一担盐,从他们旁边走过。看到雷生,忙同他打招呼说:“雷生弟弟,你们互助组发达兴旺呢!我卖盐一路走过去,到处在谈你们互助组拆廓的事,人家都向我打听洪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个互助组,不光在虹南乡出了名,在整个七宝地区都有名气哩!” 雷生也向这青年妇女打招呼说:“桂囡嫂嫂,你早!”互助组员们也纷纷同她打招呼。只有张宝珍一声不响,只顾埋头抡山子开砖头。 读者们大概还记得,在本章第一节,乡书记浦春华来开会时,散会后围着浦春华讲话的那个青年妇女杨桂囡。现在挑盐去卖的,正是这个人。 洪雷生同她一搭讪,她倒把盐担子停下来了:“不要谈了,小贩赚的是饿煞钱。批发点盐,能有多少赚头?不过,眼看春荒三月就要到了,不做点小生意,赚几个小钱,春荒难过啊!你榆生哥哥又刚到西安,还在当学徒工,难得寄点钱回来,小囝才四岁,还帮不上忙,我一个妇女,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家不好当呢!” 雷生说:“是啊!俗话说得好,生意钿,霍闪电①;庄稼钿,万万年。我们种田人,还是务农是根本啊!做小贩,眼前日子打发过去了。荒了田地,往后日子更不好过。毛主席共产党领导我们分了土地,我们要好好种,多打点粮食,多种点蔬菜,供应城市,才对得起毛主席呢!”原来那杨桂囡,男人魏榆生,土改后到西安做工去了。她只顾做小贩,田里生活三日打鱼,两日网,种得不成样子,雷生现在宛转地对她做思想工作。 ①上海郊区土语,意思是,象闪电那样,很快就用掉了。 ·65· ==========第71页========== 那杨桂囡,却接着雷生的话说:“雷生弟弟,你说的话象金子一样呢!我也晓得务农的道理。就是我家里没劳力,.我田里生活又不大会做,劳力又弱,西虹高曲文的互助组,又不肯收我。雷生弟弟,我要是在东虹,靠帮着你们互助组,日脚就好过了。我晓得你们互助组专收困难户呢!其实我家分得的土地靠你们蛮近,雷生弟弟,要是你们互助组肯收我,我就有出头日脚了。” 杨桂囡一下子提出要加入雷生互助组,出乎雷生的意料之外。他拿眼晴看看互助组的副组长张宝珍时,见张宝珍只当没听见,正埋头挖砖头。只好回答说:“我们互助组刚成立,吸收新组员要大家讨论,不好随便吸收呢!” 杨桂囡朝互助组员们看看,看听话的人兴致都不大高,只得说:“我晓得,解放了讲民主,不象老早当官的人说了就算。雷生弟弟,天下贫农一家人,你是农会主任,心地宽哩!你们互助组讨论讨论,我听你们的好音。”说完,挑着盐担子,径自走了。 雷生走到张宝珍旁边,一面拆廓,一面说道:“宝珍,适才杨桂囡的话,你听到了吧?” 张宝珍粗声粗气地说:“听见了,一句不漏。”雷生说:“她想入我们互助组,你看怎样?” 施阿芳熬不住,插话说:“她是西虹的,西虹人家互助组不收她,也不光是因为她家没有强劳力。我们东虹倒去拾西虹的垃圾。” 宝珍说:“话倒不该这样说。我倒没有自然村的界限,西虹南,也是我们虹南村的地界。我的意见是,我们吸收新组员要看看人头。土根伯伯是西虹的,也不在我们东虹,要是土根 ·66. ==========第72页========== 伯伯加入我们互助组,我拍手欢迎。杨桂囡啊,怕冷、怕热、劳动怕艰苦,又爱吵架哭闹,她七宝镇上杨家烟纸店里女小开的架子还没有放下来。她口口声声自称贫农贫农,实地哪有一点贫农的气味,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三百日上七宝走上海,跑遍九镇八十一村,到处做小贩呢!” 雷生接话说:“杨桂囡根子是差些,不是苦出身。总归同我们苦出身两样些,有些好吃懒做,这是事实,不过她嫁过来有好几年了,榆生哥家里是道地贫农。不好看她一个人,她现在这个家是贫农骨子。” 宝珍说:“家是贫农骨子,榆生爷受她的气呢!前不久,有 一趟,她同榆生爷顶嘴,说:‘我要不是爷生伤寒病,店堂倒了,才不会嫁到你们这锅盖揭不开的人家来呢!’我正好走过西虹,看她话说得错误,熬不住说了她儿句,以后她见了我,眼晴朝天,只当没看见。这人,还有个烟纸店女小开的架势,嘴里讲‘天下贫农一家人’,心里看不起贫农。她有几根肋排骨,我们贫农都看得穿,她心眼里就同贫农不一个样。” 施阿芳说:“雷生哥,你领我们学毛主席的阶级分析,你说说看,杨桂囡娘家开烟纸店,嫁到虹南来,不做田里生活,尽贩鸡蛋、贩小菜、贩盐,思想上又看不起贫农,这倒算个什么成份?” 雷生笑着说:“土改那阵子,她跟榆生哥评着个贫农成份。成份是贫农,思想还没改造过来。我们有团结改造她的责任。她现在做小贩,小贩虽说同贫雇农不一样,但也还是劳动人民当中的人,…” 雷生话还没说完,宝珍抢着说:“小贩这劳动人民,就同道地种田人不一样。小贩心里总想赚钱。杨桂囡前两天还在西 ・67 ==========第73页========== 虹到处宣传贩鸡蛋赚头好,说:‘鸡蛋一担,洋钿十万。’①她这哪里是劳动人民的思想。” 雷生说:“所以,这才加重了我们团结改造她的责任。老安讲过,共产党要改造全世界。我们青年团员,也要跟着共产党改造全世界。整个虹南村都要改造,这是我们的责任:别说 一个杨桂囡。再说,看着榆生哥土改中分得的地荒下去,我心里疼呢!” 说到魏榆生,宝珍心也动了。魏榆生也是团员,土改结束到西安当工人时,专丁托过团支部照应他一家。宝珍叹口气说:“榆生哥样样好,就是讨个女的不争气。雷生,你这儿年心胸越来越宽,你带领我们学毛主席的书,我懂你的意思。不是我思想保守,你问问我们互助组的组员,哪个愿意收杨桂囡?要是榆生哥家没有个杨桂囡,他家越困雄,我越主张收。” 施阿芳支持张宝珍说:“不管雷生哥讲得出多少道理,将来互助组民主讨论,我就不投收杨桂囡的一票。收了她,以后组里七撬八裂,有得给人家看笑话呢!” 雷生哈哈笑着说:“收组员是一件大事,当然要组里民主讨论,…” 正说话间,只见一人气喘吁呼地奔过来说:“霍生弟弟,宝珍妹妹,你们拆廓还要拆几天?” 雷生看那人,却是住在东虹的金坤余。雷生对这人印象不好,便冷淡地回答说:“大约莫还要两三天工夫。” 金坤余走前一步,说:“浦书记做报告后,我们几家邻居拉扯成立了一个互助组,看你们拆廓拆得蛮好,我分得的地里也 ①当时还用旧币制,一万元等于现在的一元。本书为叙述方便,除此处外,其他地方全部折成后来改过的新币制了。68・ ==========第74页========== 有一座小墎,打算拆掉它。等你们拆好后,问你们借几把山子。” 雷生说:“王家浜龙三的互助组同我们换工,拆好后山子要集中到王家浜去拆呢!” 金坤余有些失望,正想回头走,想了一下,又回过身来,走近雷生、宝珍,小声地问:“你们拆廓,坟主同参加拆的人,怎么个分法?” 雷生见他还未拆廓,先打听分的行情,不大满意,嘲笑着大声说:“坟主是姜家,在提篮桥吃官司!” 金坤余以为雷生没听懂,又小声说明:“我不是指原坟主,我是指新分得这块地的人家。” 雷生说:“我们互助组研究过,钱不分,留着做互助组发展生产的集体资金,和帮助困难户度春荒!” 金坤余又小声说:“我不是问拆廓的钱怎么用,我是问这账怎么个算法。比如说,坟在你家地里,你拿多少,别人拿多少?是不是对半拆?” 雷生知道金坤余新分的地里有座坟,他想拿拆头呢!见他这样问,心里有些厌烦,便说:“坟又不是我们洪家砌的,我家旧社会三代讨饭,做短工、长工,哪里来铜钿买砖头砌坟山?我要多拿做啥?我们互助组全部算集体资金,拆廓记工分。” 宝珍也刺金坤余一句:“我们组长不打自家的小算盘!互助组长要打自家的小算盘,组还能办得好?” 原来,在八个青年的伴工组转成八户人家的互助组的那晚,就讨论过这事。有的中年人,坚持洪家要分一些,他们说:“郊区拆廓有规矩,坟主同拆的人对半分。就算这廓原来不是洪家的,分在你地上,也是你家的了。你一点成头不拿,我们 ·69. ==========第75页========== 心里不安。” 平素开会时不言不语的洪妈妈,这时出来支持儿子说:“坟是无主坟,又不是洪家的。我屋里是雇农,要拿成头,变成剥削了。你们这主张虽说是好意,可实地是把我儿子往火坑里推。我们家穷是穷,可是向来有骨气。这种剥削事体,一桩也不能做。毛主席教导我雷生要为人民服务,哪能一当互助组长,就为自己服务?再说,组里大家相帮拆掉这座廓,我地里多出两分多地,又翻了土,过冬就好种点小菜。我谢大家还来不及呢!”洪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她儿子为革命做多少好事,她认为是该做的;党和群众对她家有多少好处,她一笔一笔全记在心上! 洪雷生说:“互助组新成立,不要在这种问题上浪费辰光了。还是讨论正经事要紧。不是我洪雷生穷人说大话,我虽是讨饭囝出身,现在经毛主席共产党的教育,眼睛里不在乎这笔钱哩!我望的是互助组发达兴旺,将来搞合作社,走社会主义道路,改造全虹南村:我们互助组要是各人打自己的算盘,走自发道路,老想个人家业,将来怎么改造全虹南村。说得不客气点,这拿成头的主张,是要我组长带头打个人家业的小算盘,给组员做坏样子。” 雷生和洪妈妈说得恳切。副组长张宝珍等团员又支持雷生,尽管几个年长人有些过意不去,事情还是这样定下了。金坤余哪里知道互助组讨论的这笔账,送上门来讨了个没趣,便自顾搭讪着走了。 金坤余走后,洪雷生想起了土改中一件往事,陷入了沉思。金坤余是个外来户,据他自己说,原来住在虹桥机场的土地上,抗战时期,上海沦陷,日本鬼子扩建虹桥机场时搬出来 。70。 ==========第76页========== 的。他又搬了好几个地方,后来解放前半年才在虹南村定居下来。听口音,不象虹桥一带口音,倒象江苏省的松江县一带口音。对他的底细,虹南村人不知道。他自己在土改中说自己是田无一寸、屋无一间的道地贫农:但是他搬来时,家里有脚踏车、缎子被,到七宝买起肉来,论斤论斤地买;他又是一张出名的油嘴,虹南人不大相信他的话。土改当中,雷生在农会中接到一封检举信,说金坤余在松江有地收租米,是个“大好老”,土改初期,转材料的制度不严格,那信转了好多地方,信封遗失了,只剩张信纸,信上只有检举人的名字,没有地址,写信人文化程度不高,事情又没写清。雷生拿信向土改干部汇报后,土改干部去松江调查过,没找到检举人。只好照他自己讲的评了个贫农成份。雷生想起这件事,心里有些闷。他想,看金坤余搬来时的家具,比富裕中农生活不推板;他自己田里生活能做得,地主倒不象,如果真收过租米的话,讲不定是个富农呢!这种人也组织互助组,那互助组怎么弄得好?土改中他尽管蛮积极,自己把住,没让他当上农会干部,这组织互助组的事情,自愿组织的,组长也是组里自已选的,农会、团支部都把不住了。区委书记丁四海强调要加强领导,可是浦春华来一做报告,三五户的小互助组纷纷组织起来了,这一来,又怎么个加强领导法?他又想起高曲文组不收困难户的事。他想,这走社会主义道路,比土改复杂得多呢!土改只要群众发动起来后,事情好办得很。可这组织互助组的事,里头的矛盾千头万绪。不但从人家互助组看出了矛盾,就自己这个组,收不收杨桂囡入组,就有不同看法。自己尽管相信自己的看法对,但群众不通的时候,又不能硬做。副组长就思想不通,要说服群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07 ==========第77页========== 正想之间,宝珍轻声地问道:“金坤余的事情,后来查清了吧?” 雷生也轻声说:“土改干部后来没查下去。挂着呢,以后细谈。” 原来,金坤余成份问题,虹南村只有雷生和宝珍两人晓得,宝珍是团支部组织委员,对全村政治情况有个底。 宝珍又说:“土根伯伯本来只说帮帮忙,我们邀了他,这两天每天来,看情况,他愿意加入我们互助组。就是他这个人,不肯轻易开口。你找他谈谈,吸收他进来吧!我在组员中已经摸过底,都欢迎他。” 雷生说:“还有几家贫农也天天来,看样子也愿意加入。我看,团小组开个会,通盘研究一下吧!你同儿个小姐妹讲一下,各人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见,把意见带来。” 宝珍笑着说:“不问我肚里都有数,这几家都是正经贫农,除了吸收杨桂囡这个懒婆娘,恐怕没人赞成外,眼下这几家保险都赞成。” 不说雷生和宝珍在商量互助组发展大计。只说这拆廓的事,进展得很顺利。转跟之间,拆廓已近尾声。雷生和宝珍开团小组会摸了底,对吸收徐土根等这儿家已经参加拆廓的贫农,倒是都没意见。就是吸收杨桂囡一事,意见纷纭,宝珍倒不怎样坚持不收了,但多数人家意见,还是认为与其将来吸收进来惹麻烦,还不如“恶人做在前头”。意见不一致,只能暂时搁一搁。雷生和宝珍又分别找徐土根等几家户主谈过话,果然都愿意加入。这样,洪雷生互助组,就发展成了十二户的大组了。 就在这当口,发生了两件小事。这两件小事,使得杨桂囡 。72◆ ==========第78页========== 也成了洪雷生互助组的组员。 哪两件小事呢?一件是,洪雷生互助组发展新组员的事,传到杨桂囡的耳朵里,杨桂囡就在西虹扬言,要加入金坤余互助组了;却又没有马上加入。农村里的消息传得快,杨桂囡一扬言,马上传到了张宝珍这里。宝珍把这消息告诉雷生,雷生说:“金坤余是个尖脑袋,成立了互助组后还在贩小菜,不是真心实意组织互助组,杨桂囡入了金坤余互助组,榆生哥一家地仍旧要荒掉。”宝珍说:“你放心,杨桂囡不过是放空气,她的门槛也蛮精的①,这空气讲不定是放给我们听听的。我现在倒也同意你的意见,我们组里人都正气,有上级党委的领导,又有个团小组做核心,一个杨桂囡,弄不出啥大花样来。不过还有不少组员不愿吸收,还是我们分头做点工作再说吧!”雷生不放心说:“她要是真入了金坤余的组呢?”宝珍说:“这我打保票。妇女这一头我情况熟,有点数。金坤余新组织互助组,拉不到人,急着招兵买马,是可能要的,不过,金坤余组里几个组员不一定通得过。就算金坤余组想收,杨桂囡也不会真入。一来她晓得榆生哥同儿个团员过去关系好,你还没给她回音,她总还要等。二来,她也不会不知道,金坤余这人靠不住。她做小贩的,小贩要识百样人,这点看人的本领总会有。她想入互助组,是想找个靠山呢,哪会去靠金坤余?”果然不出张宝珍所料,杨桂囡扬言了几天,却没有真入金坤余互助组,倒又搁下盐担子,忙着贩鸡蛋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互助组组员的工作还未全部做通,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在西安的魏榆生给团支部和支委会写了一封信。信里问起虹南村组织互助组的情况。希望团员同志们 ①上海土话,门槛精,即会算计的意思。 73 ==========第79页========== 多关心自己一家,希望把自己一家组织进互助组。信里还要求团支部多做杨桂囡的工作,说:“我家女人田里生活不会做,脾气又丑,不过她还算个青年,希望团支部对她多帮助教育,最好能吸收她进互助组,有个管束,不致于走歪路,我在西安做工,心里也定心。”榆生识不几个字,这封信不知是请厂里工人还是代写书信的人代笔的,意思倒也写得清楚。这封信在支委会上读了,高曲文因为支委会批评他不收困难户,正没好气,说:“我没本事说服组员吸收她,也没本事管这个人。雷生是支书,水平高,还是你们组吸收吧!”雷生又拿这封信在东虹的团小组读了,读时,邀请了徐土根参加。这一读,激起了团员们对榆生一家的阶级感情,不用再做工作,一致同意了。大家纷纷主动回去做家长的工作,这才作出了吸收杨桂因的决定。不过组员们还有一个要求,要杨桂囡保证不做小贩,集中心思做田里生活。徐土根说:“她要是仍旧一日到夜做小贩,田里生活要我们替她做,变成做她的长工了。” 雷生和宝珍集中了组员的意见,专门到杨桂囡家里谈了 一次。榆生爷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杨桂囡说:“我是没办法才做小贩,只要田里能相帮种好,哪个情愿象走方郎中一样的沿街叫卖。怕只怕春荒三月过不去。要是春荒头上,实在过不去这道关,让我做几天小贩,过了这一关,保证回来种地。” 宝珍说:“你把做小贩的这点本钱做农本,互助组里再相帮你家抢种点早上市的蔬菜。只要真正把心放在农业上,保证你春荒头上过得去。过不去的话,到我家吃饭。” 雷生说:“真有困难,互助组员之间可以相互调剂。你要还想做小贩,进组的事不好办。” 榆生爷也说:“种田人,种田人,种田是头等正经事。我屋 。74· ==========第80页========== 里分得的地旧年种荒了,今年春荒三月才觉得日脚不好过。雷生弟弟解放前比我屋里苦,去年几熟收得好,今年就两样了。做小贩总不是桩事体,今年地荒了,明年又翻不过身来。只要你实心进互助组做田里生活,春荒三月再苦不怨你。” 杨桂囡没话说,才表示今后不做小贩,一家进了雷生互助组。 雷生互助组就这样发展壮大了。卖砖头卖得的钱,经组里集体讨论,除借一部分款给困难户作为农本,种春荒三月上市的短期蔬菜,如春菠菜、看灯菜①外;再存了一百元在银行里,准备春荒中借给组内或组外的困难户;其余的钱,捉了十只小绵羊,又买点毛竹、石灰,把卖剩的万把块砖砌了个羊棚。小猪没有捉,因为养羊只要割点羊草,那时养猪还要喂粮食,组员家底子大都比较薄,一时还养不起。 一个互助组,二三十人集体劳动,不比原先八个人的伴工组了。一大帮人,走起路也有点气势。人多了,出工时间要齐。中农组员施阿芳家里有只旧的响铃钟,就以这只响铃钟为准,捡块废铜,挂在阿芳门前的树上,一到时间,由阿芳敲那块废铜,听见声音,集体出工。开始集体出工不大习惯,少不得有个先来后到。杨桂囡是个老迟到,因为她有小囝的牵扯,加上她也养成了困晏党的习惯,早上起不来。后来互助组里规定了制度,开展批评,这才好了些。 杨桂囡入组后,宝珍又听到一个新闻。金坤余在自己担任组长的那个互助组里,拆了他家新分得的地里的一座小坟 ①看灯菜,即春小白菜,上海人也称鸡毛菜。这里称看灯菜,是从种的季节取名字的。春小白菜一般六九里种下,农历正月十五元宵前后出苗,春荒三月里正好上市。元宵节,农村过去习惯称做看灯节,所以这种春小白菜郊区那时称看灯菜。 。75. ==========第81页========== 山。金坤余竟是一点成头也没有拿。他对组员说:“洪雷生互助组拆廓,坟在洪家地里,洪雷生也没有拿成头。我办互助组是为大家好,也要学洪雷生,也不能拿成头。”据说,为这桩事体,金坤余夫妻两个还吵了一场。宝珍把这个新闻告诉雷生时,奇怪地说:“这是什么名堂?金坤余是个尖脑壳,哪象真心实意办互助组的样子?那天来打听拆廓分成头的行情,那末着急。怎么一回去,马上改变主意,宁愿夫妻淘气,也不拿成头。实在弄不懂。这种事体,不象金坤余这种人干的!”洪雷生沉默了半天,摇摇头说:“金坤余这个人,摸不透。土改辰光,他蛮积极,比谁都革命,那一趟拿根麻绳抽打你们从七宝镇上抓来的地主,违反政策,有个年纪轻的土改干部对他印象蛮好,说他是真正贫农的革命性。我看了就党得气味不对。我看他那打人的样子,带儿分流气,就象姜有贵手底下小土匪打人的架势,越看越不是昧道,当场叫他停下来不要打。后来,那个年纪轻的土改干部在研究工作的时候还批评我,说我不应该对群众的革命性泼冷水。我还同他争了几句。这桩事体,一直闹到土改工作组长那里,工作组长支持了我,说应该坚决执行政策,才有了结论。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当时因为牵涉到土改工作组,没有同你们讲。我总觉得,这个人有表面一套。有些事是装出来的。外面来的人一下子看不出。他想爬上去当干部。不是那封检举信来了,土改后期改选农会,说不定已经给他爬上去了。这趟拆廓不拿成头,同他上趟来打听分成头的态度完全相反。虽然不能桩桩事体都往环处想,不过细想下来,总有点奇怪。” 两个人捉摸了半天,也没有捉摸出什么名堂来。没过儿天,又听说金坤余的互助组,因为组长拆廓不拿成头,名声好, 。76。 ==========第82页========== 倒又进去了两户中农。 高曲文的互助组,也集体买了十只小猪,砌了只猪棚。他那组中农多些,中农大都种蔬菜,费工,尽管组里的贫农大都是强劳力,但是劳力花在中农的蔬菜地上,再没力量去拆廓了。贫农在中农的蔬菜地上做生活,由互助组开工票,中农拿出钱来。集体养猪,是每一户十块钱凑起来的,有些贫农出不起,就由中农垫付,日后开工票中扣还。养猪多下来的钱,高曲文做主,花八块钱买了只新响铃钟,到时候吹哨子集体出工。主要劳动力都集体住在虹南小学,一时间,倒也很有点气派。 这时的虹南村,看上去真是一派兴旺景象。到一九五三年初,大大小小的互助组象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每到清晨,这边钟声,那边哨子响,此起彼落,热闹非凡。出起工来,有八 九个人一帮的,有头二十个人一排生的,南来北往,成群结队。各个大小互助组,都有一些发展生产、度春荒的打算和做法。大抵不外是从雷生互助组学来的,拆廓的、翻荒地的、翻废宅基地的、种短期蔬菜的,都有。也有结伙做小贩的,象金坤余互助组,种地以外,还挑担子贩鸡蛋、贩小菜,倒也赚了几个钱。 这期间,浦春华也抓洪雷生、张宝珍、高曲文、陈吉明等人到乡里汇报了几次。他拿自己乡里的儿个村子比较.一下,比下来虹南村比别的村有起色,心里很满意,觉得自己专门去虹南村做动员,大有成效,此行不虚。但他也没有深入地想一下,为什么好几个别的村自己同样也去动员过,而虹南村却特别有起色;当然更不会深入地了解,在虹南村的起色当中,还隐含着什么新的矛盾。跑到区里去,他少不得天花乱坠地汇 。77。 ==========第83页========== 报了一通。 虹南村说来也确有些特点。这年春三月上,竟是不大有春荒的感觉,大部分困难户都过得去了。有一家开头没有入互助组的困难户,到春三月上,锅盖实在揭不开了,饿了一天,小孩闹着要吃,大人看不下去,只得烧半锅开水,把银行里贷给他家做肥料的大豆饼,敲下一块,放在灶膛里烘烘熟,给小孩吃。雷生和宝珍知道这事,征得组员们的同意,从银行里取出五元钱,到七宝镇上量了三斗碎籼米,送到这个困难户家中去。雷生互助组因为组员都种了短期蔬菜,陆续上市,互相调剂,这笔春荒基金竟是没有动用多少,倒救了组外几家困难户的急。后来,这几家困难户也陆续入了雷生互助组,互助组总共发展到十六户。 这些情况,浦春华倒不怎么知道。这时间,闹春荒的村子不少,有的村子闹得蛮紧张,他忙着到这些村子“救火”去了。其实,他去了,也没啥特别的好办法。无非是压银行里发放贷款的同志多发点贷款,批评银行工作的同志“没有阶级感情”。那时,国家的经济情况还有困难,全国解放还不到三年呢!拨给银行发贷款的钱,大部分是生产贷款,专款要专用,生产贷款不能用在生活贷款上;生活贷款的数量还不充沛。他一到哪个村,开个会,了解了一点情况,下一步工作就是给银行工作人员施加压力。他心里怕的是春荒三月中自己乡里出什么问题面子上不好看,嘴里却高姿态批评银行工作人员。他不光是虹南乡支部书记,还是区委委员呢!银行工作人员挨了批评,不能同他顶,只能说说自己的困难。这些困难浦春华当然也知道,他批评的目的无非是给自己乡里多弄点生活贷款,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至于虹南村的情况,雷生这人不 .78· ==========第84页========== 喜欢吹嘘,汇报到自己组和自己做的工作,总比较简单,高曲文只汇报自己组生产如何如何发展,浦春华究竞也没有弄清楚。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虹南村春荒三月很少有人向银行借生活贷款的事,毕竞通过银行系统汇报到区里了。区委书记丁四海很重视这件事,特别奇怪的是最近浦春华到区委开会,只顾同区委管财贸的同志吵嘴,却没有汇报这个好典型,想亲自到虹南村看个究竟。 暂且不说丁四海何时来虹南村,只说在他们来之前,虹南村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79 ==========第85页========== 四、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历史的车轮滚滚问前,其势如疾风暴雨,锐不可当。然而,总有那么一些螳螂,举起那只有火柴梗粗细的螳臂,妄图阻挡历史车轮的前进。你说这现象可笑吗?但这样的事情毕竟是每日每时在各地发生着。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一直到今天,没有停止过。阶级斗争的规律,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据说,从前有个人开车子,碰到一只螳螂挡在车道上,神气活现;他不愿轧死这只“勇敢的螳螂”,就将车子转了个弯,给螳螂让道了。这就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螳臂当车”的故事。这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也弄不清楚。不过,这故事如果单纯指的是自然界的螳螂,听听倒还没啥。如果在社会生活中,有人想拨转历史车轮给螳螂们让道,那就不是个什 ·么好听的故事了。历史的车轮是不会让道的,谁要是同情社会生活中那些挡住历史车轮的螳螂们,妄想拨一拨车道,怕就要从车子上掼下来,掼到螳螂一堆去了。少说点,也要掼个鼻青眼肿! 虹南村,在洪雷生互助组的带动下,全村贫雇农中,有很大一部分进了大大小小的互助组。一部分中农也进了组,或者自己组织了组。尽管这些组有的巩固、有的组内矛盾还不少、有的路子还不大对;但是,总起来,这些互助组的活动,汇成了一股气势,这股气势,使富农胆战心惊,不愿入组的富裕 ·80. ==========第86页========== 中农,也感到有点压力。 富农们,借着卖小菜的机会,常常三三两两的串连商议。富农们对大粪的供应问题,特别抵触。 富农的地里,大都种蔬菜,蔬菜地最吃肥料。解放前,富农总把粪一船一船的包下来。那时上海有粪大王。粪大王手下有各种各样的粪阿二、粪阿三,这些粪阿二、粪阿三中,很大 一部分是苏北、皖北逃亡到上海来的地主、富农之类,他们自己有只船,一家人住在船上,从上海装粪到市郊,包卖给郊区的富农。富农的蔬菜地旁边,总有儿只大粪缸,每次船来,缸缸倒得满满的,留着慢慢浇蔬莱地。富裕中农们也是一船一船地包粪。一般贫农,只能等富农装剩下来,匀个一勺半桶,有时甚至只能买点肥效不高的洗船水,多了也买不起。 自从一九五○年市郊成立了农民协会,市区对粪便管理系统进行了民主改革,斗垮了粪霸,清出了隐藏在这个系统内的逃亡地主等,情况就两样了。供销合作社把郊区供应粪便的事情包了下来,优先供应给农会会员,剩下来才供给富农。这情况,同解放前的情况相比,正好翻了一个身。但是一九五○年、五一年期间,对粪便管理和供应肥料系统的社会主义改造的效果,看起来还不太明显,因为贫下中农底子还薄,一时买不起大量的肥料,剩下来的还足够富农买。一到五二年,互助组一发展,情况就两样了。供销合作同生产合作配合起来,马上显出了威力。特别是互助组活动搞得好的村子,例如虹南村,象洪雷生互锄组,一包就是儿船粪。一些组员家也买了大小不同的新粪缸。不消说,供销合作社自然就优先供应互助组了。互助组一壮大,剩给富农的粪就不多了。象虹南村这种棉粮、蔬菜夹种的地区,富农发家,大部分靠种时鲜小菜。 ==========第87页========== 小菜这东西,时鲜货同落市货,价格相差几倍。种蔬菜要抢时鲜货上市,一靠劳力,二靠肥料。没有劳力抢不上季节,没有肥料小菜不肯发,哪里还说得上赶早上市呢?现在虹南互助组成立得不少,虽说也有些领导薄弱的小互助组,因为贪图富农发现钱,肯抢季节帮富农种点小菜;但儿个大互助组,或者团支部管得上的互助组,都忙自己地里的生活,不给富农做了。富农雇工剥削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劳力的上面首先是忙不过来。肥料呢?虽说富农家里一般都养了猪羊,自己好踏点猪羊,但是富农心黑,蔬菜地种得多,粪肥总是最好的肥料,粪肥一少,富农赶时鲜小菜就有困难了。相反的,原来贫农一般只种粮棉,自从成立了互助组后,象洪雷生互助组,因为统一调配劳力,又有充足的肥料,各家开始还能种一些小块时鲜小菜。这种情况,富农看得眼热。每当互助组员们成队地挑着一担担绿油油蔬菜上市时,富农见了好似一根刺戳在他们心上,又气又恨。 有一趟,富农赖富财同担任过伪保长的富农钱世魁,两个人各自挑-一担春卷心菜上市,一路上边走边谈。 钱世魁试探赖富财的口气:“富财,你这季春卷心菜也不发,小去小来。这新社会,你也倒霉了。” 濑富财正想找个机会发泄对新社会的仇恨呢!钱世魁这 一问,他马上接话:“是啊,春荒三月,人要吃粮,菜要吃肥,没有肥料,卷心菜哪肯发棵?六十年风水轮流转,以前嫌贫爱富,共产党样样倒过来,欺富帮穷。洪雷生互助组,要大粪有大粪,要豆饼有豆饼。穷鬼现金付不出,哼!共产党就贷款给他们,如今互助组里春卷心菜一棵抵我们两棵,我们这些人,总归没有出头日脚了。” ·82 ==========第88页========== 钱世魁说:“也不是没有出头日脚。这几年我留心看解放世道,懂得了一条道理。共产党人少,一个虹南乡才不过几个人,他靠的什么,靠个组织。有的村子农会、互助组推扳①,富农的日脚就好过得多。我们村子倒霉就倒在出了个洪雷生,农会、互助组,样样组织在前头。我们要过好日脚,只有组织起来同他们拚!”这钱世魁识几个字,能看得小书、皇历,解放前,也算得虹南村的一个人物,所以能当上伪保长。他心里留恋自己失去的天堂,但是孤家寡人,孤掌难鸠。早就想找机会拾掇儿个富农,弄帮人马,同革命力量斗一斗呢! 赖富财叹口气说:“这新社会,尽是贫雇农的天下。贫雇农翻身上天,我们富农打下十八层地狱,我们能犒个啥组织。”钱世魁摇头晃脑的打着旧小说中的文词说:“不然!不然!旧社会里,我同七宝镇上打官司的人时常来往,见一点官场世面。世界上有一条法律条文,就有一条空子好钻。譬如,这组织互助组,他贫农好组织,我们富农就好钻这个空子,借这个名头组织起来。我们虹南的富农,也有八、九家人家,单另单吃亏受气,富农要成立个组织,力量也不小;老实说,人家也不敢轻易惹我们。洪雷生他再神气,不过是讨饭囝出身,也不过是靠农会组织一点力量。我们这儿家解放前都是村子里有身份的人家,只要能组织在一起,今后有他洪雷生的好日脚过呢!” 钱世魁这一说,赖富财觉得有理。两个富农,鬼迷心窍, 一路上细细商量着组织富农互助组的事情。钱世魁说:“万样事情都是开头难,开头组织的时候一定要合共产党的法,行情要打听准足,不能瞎上。这打听的事要靠你了。”说着,他向赖 ①推扳,上海郊区土话,搞得不好的意思。 ·83. ==========第89页========== 富财面授机宜,教他到村子里另外一个“红人”高曲文那里去打听,他党得高曲文也是个富裕户,对富农和气,不象洪雷生看见富农横眉毛竖眼睛的。只要高曲文能点头,事情就成功 一半了。 那赖富财同钱世魁是一样的蠢才,一门心思打成立富农“互助组”的如意算盘了。 过不几天,他凑着高曲文上市卖小菜的机会,也挑上一担菜随在后面,走出虹南村,凑上前去,向高曲文打听富农好不好组织互助组的行情。 高曲文说:“富农好不好组织互锄组,上面没讲这方面的政策,也没说好组织,也没说不好组织。照我看,你们想发展生产,这愿望是好的,只要不破坏,几家富农伴工伴工,一起做做生活,大约问题不大的。” 赖富财得着这句话,回来就找钱世魁商量,打算把虹南村的几家富农组织起来,成立个“互助组”。 儿家富农一串连,觉得在西虹、东虹等地方开会不便,王家浜在角落上,偏僻些,便到姜耶仙家开个成立会。会上,“选举”钱世魁当组长,赖富财当副组长,姜耶仙当记工员。几个富农,凑在一起,发泄对新社会的仇恨情绪。钱世魁这个伪保长,肚子里看过几本说唐》、《三国》,当场出了个主意说:“这组织互助组的事情,单靠我们自己组织不行!还得乡里知道,承认了我们才能算数。如果我们专门去申请承认,只怕偷鸡不着蚀把米。我有个办法,明朝姜耶仙到乡里去,就说我们虹南富农成立了一个互助组,要申请大粪,发展生产,看他有哈说法。如果乡里不反对,就算承认了我们,我们就好公开活动了。就算他不承认,共产党不捉女人,也不好拿姜耶 。84· ==========第90页========== 仙怎么样。” 第二天,姜耶仙果然穿得千干净净,到乡里去了。凑巧浦春华不在乡里,乡文书从没碰到过这样的问题,只给她讲了富农要老老实实劳动、遵守政府法令政策的道理,也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浦春华回来,乡文书向他汇报了。浦春华也没感到有什么问题,笑笑就算了。 姜耶仙回来一说,几个富农倒神气了。钱世魁说:“看起来上面倒不反对富农成立互助组,就是下面扣得紧,索性亮出招牌来,明打明干。”他们也凑了钱,买了十三块的响铃钟,公开打出“互助组”的旗号了。 ·切反动派总是唯心主义者,他们总是从他们的反动阶级的本能出发,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打出“互助组”旗号后,他们看看没啥反应,得寸进尺,又进一步打鬼主意了。 王家浜的王龙三,看几个富农晚上老是往姜耶仙的家去,到深更半夜才出来,觉得不对头,一面通知儿个团员、民兵注意动向,一面来找洪雷生,汇报情况。 雷生说:“儿个富农老凑在一堆,没啥好事。看来搞互助组是假,暗里还有点什么鬼花样。我们先不要去惊动他们,来个外松内紧,加强民兵巡逻,团支部开会时讲一下,叫大家提高点瞥惕,我把这事专门向乡里汇报一下。” 第二天,洪雷生专门赶到乡里向浦春华汇报。且不谈洪雷生汇报时的情况,只说这天,供销社正好装来了两船大粪,儿个互助组都去挑粪了。钱世魁、赖富财等几个富农欺洪雷生不在家,挑着粪桶也来了。那时供应大粪,是先发粪筹子,后挑粪,挑一担付一根筹子。挑好后,统一付现金。赖富财挑 ・85・ ==========第91页========== 着个担子,也抢上去想领筹子了。 当时,洪雷生组还没来挑粪,因为,洪雷生定下了规矩,粪船来了,先让其他互助组和单干的农民挑,自己互助组放在后面挑,贯彻团结单干农民的政策。 张宝珍站在船边安排各互助组的次序、担数,见赖富财来了,把手一拦说:“慢一慢,等互助组和农会会员挑完了,你们富农再发筹子。” 赖富财说:“我们也成立互助组了。” 张宝珍板着面孔说:“谁承认过你们的互助组?这供销社的大粪,是专门供应农会会员的,你是不是农会会员?” 赖富财没法,两只眼睛很狠的盯了张宝珍一眼,到一边去同几个富农交头接耳的商量什么了。现在贫农们多,他们不敢动,他们想等各互助组挑完,只剩洪雷生互助组时,动手抢粪呢! 其他互助组和单干农民陆续挑完了,剩下一船粪。洪雷生互助组因为困推户多,大部分是女劳动力,这天挑粪的,正是张宝珍等几个女团员。这时,赖富财走上来说:“剩下的一船粪,大家分分吧?筹子…。” 张宝珍见赖富财这付吃相,心头来火,便打断他的话说:“这一船粪,我们互助组全要,你们今天没有了,回去吧:” 赖富财说:“回去?没这么便当。你分配大粪不公平,为什么别的互助组有,我们互助组没有?” 张宝珍不理他,对自已互助组的几个姐妹说:“我们挑。”儿个女青年团员便挑着粪桶往船上走。 钱世魁朝站在旁边的儿个富农使了一个眼色,儿个富农也都挑着粪桶想往船上涌。 ·86 ==========第92页========== 张宝珍顺手拿起施阿芳的一根扁担,往地下一顿说:“你们敢抢粪,这是找死!”儿个姐妹也放下粪桶,手拿扁担,站到张宝珍的身边来。 这时,在一边看挑粪的徐苗青,飞也似地跑去找自己互助组的人去了。 钱世魁跟在几个富农身后,嘻皮笑脸的说:“宝珍妹妹,你别动气。我们互助组实在是挑不着粪,小菜种不好,响应不了政府发展生产的号召,无路可走。朝你商量商量,高抬贵手,弄儿担粪。只要你宝珍妹妹分配大粪公平一些,我们互助组也不敢胆大妄为。” 施阿芳说:“什么公平不公平?解放前你们富农一船一船的包粪,为什么不同贫农讲公平?” 张宝珍说:“别理他,你们只管挑粪。这几个富农,啥人敢动手挑一担粪,明天开大会斗啥人。”宝珍这一讲,有儿个胆小怕斗的富农,害怕了,有人在开始往后缩。 几个姐妹都陆续上船挑粪,各人挑了担粪停在岸上,却不肯走,怕走后宝珍吃亏。 赖富财等几个富农也赖在浜滩上不走,只在那里站着。正在这时候,徐土根等洪雷生互助组的七八个组员来了,徐土根喝道:“钱世魁、赖富财,你们敢抢粪,好大的胆子。”钱世魁说:“不敢!不敢!土根弟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俗话说得好,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你帮我们给宝珍妹妹求个情,给我们弄几担粪吧!” 徐土根哈哈大笑说:“你钱世魁现在同我徐土根认乡亲了!解放前你当伪保长的时候,要抽我徐土根的壮丁,敲我五担米的竹杠,那时你为什么不认我徐土根这门乡亲?”他对互 87・ ==========第93页========== 助组员们说:“你们只管挑粪,看他们几个臭富农敢动半根汗毛!” 几个姐妹看自己互助组的人都在这里,便挑粪起身。那钱世魁解放前当过伪保长,心里怀着鬼胎,被徐土根一点,不免心里有点慌。便说:“我们无非是地里生活没肥料做不好,跑来协商协商的。你们既是不给,我们走了。”说完,挑起空粪桶要走,但是虽说要走,他心里却在动着鬼主意,他想:“明的弄不过你们,暗的,要弄记苦头给你们吃吃,你们才知道我钱世魁的厉害。”几个富农见钱世魁要走,也随后挑起粪桶。那赖富财见粪抢不成了,却不甘心。空粪桶刚挑上肩,却又蹲下身来,拾块烂泥几个挑粪的姐妹丢去,那些富农原来对洪雷生互助组就恨得牙齿发痒,总想找个机会发泄发泄。有个人 一出头,便都低下头来拾泥块掼过去。 徐土根把这情景看在跟里,满腔怒火,涌上心头。他走上前儿步,跑到赖富财身边,把手中的扁担,使尽全身力气,擦着赖富财的手臂,朝上一挑,这一挑不打紧,只见徐土根的扁担,正挑在赖富财肩上扁担的中心,挑得那付空担子脱开了赖富财的肩头,凭空飞起了丈把高,连扁担带粪桶,全部落到河中心去了。那赖富财原以为自己这边人多,洪雷生互助组大都是妇女,就是掼几块烂泥,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却不料徐土根来这一手,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稍定了一下神,他顺手从旁边一个富农的身上,取下一根扁担,举在手上,却不敢动手打,做一个架势说:“你仗势欺人?” 那徐土根由于富农掼泥块的挑衅,燃起了满腔的阶级仇恨。见富农赖富财还敢举起扁担做个打人的架势,怒火更旺,他也不去打赖富财的人,抡起扁担,直向赖富财手里的那根扁 ·88· ==========第94页========== 担横劈过去。 徐土根解放前长年给富农做工,被剥削了半辈子,在富农拾泥块掼、举起扁担向洪雷生互助组挑衅的一刹那,徐土根半辈子当长工、打短工的辛酸回忆,全部涌上了心头。眼下的徐土根,同解放前的徐土根,已经是换了一个人了。中国共产党、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土改运动和社会主义改造运动锻炼了他;无产阶级专政在撑他的腰;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着他,洪雷生互助组的经常学习,使他进一步懂得了阶级压迫和阶级斗争的道理;新思想已经把旧仇根提高到了阶级觉悟的高度。这两扁担,一挑、一劈,正是代表着无产阶级和贫下中农,去专反动富农的政。精神上的东西向物质的东西转化,使徐土根这两扁担,有着不可抵御的力量: 这徐土根是满腔革命激情,满腔对富农的阶级仇恨;那赖富财尽管仗着有个“互助组”,一时猖狂,心里到底是虚的。这 一扁担横劈过去,赖富财哪里招架得住,只昕得“克嚓”一声,赖富财手里的那根扁担,早已震脱了他的手,在半空中翻着觔斗,飞出好几丈远。 这时候,张宝珍也是怒火燃烧,只是手中没有家生,她四边一看,见船上有根篙子,马上三步并做两步,穿过跳板上船,取在手里,飞步赶过来;互助组的其他人也一拥上前,那边挑粪的几个姐妹,也早已停下粪担,抗了扁担,飞奔过来;连送粪前来的几个供销合作社人员,也各自从船上取根篙子、拉块船板,赶来助威。 钱世魁见势头不对,喊了一声:“洪雷生互助组打人了!”挑起空粪桶,拔脚就逃。他这一逃,其他几个富农,也跟着落荒而走。那赖富财,也跟着转身逃过去;一边逃,一边嘴里还 ·89· ==========第95页========== 不干不净地在骂人。地上留着一对空粪桶,河里淌着一付空粪桶担子,远处田里留着一根扁担,全顾不得取走了。互助组几个人正待追上去,被张宝珍拦住了。宝珍说:“不要追了!这帮富农,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等雷生回来研究一下,开大会斗他们:” 富农还没逃远,见宝珍他们不追了,又停下来,商量什么,他们舍不得两付粪桶担子呢!只见王家浜方向,有三四个人跑步赶过来。原来徐苗青通知了互助组的人后,又自动跑到王家浜去通知王龙三,王龙三背着枪带几个民兵赶来了。儿个富农看看苗头不对,“哄”的一声,各自逃散。 那两付粪担子,被王龙三作为战利品,送到农会锁起来了。 不说这里洪雷生互助组打退了富农的猖狂挑衅。再说洪雷生赶到乡里,见着浦春华,把富农组织“互助组”的事一一向他汇报。浦春华听完汇报,笑着说:“富农组织互助组,这新闻我老早知道了。他们还派一个老太婆来乡里申请大粪呢!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这说明党中央发展生产合作的政策已经深入人心,也说明你们虹南村的互助组活动有成绩,连富农这个阶层也坐不住了。当然,我们不鼓励富农组织互助组,你们不要理他们就是了。” 雷生本来希望乡里支持他对富农互助组采取措施,浦春华这一讲,大失所望。便争辩说:“富农组织互助组,里头必定有鬼,如果不采取措施,恐怕日后要生出事情来。” 浦春华说:“你掌握了什么材料没有?” 雷生说:“材料眼下还没掌握什么。为首的钱世魁,是个伪保长,这人肚里坏呢!姜耶仙过去散布过破坏互助组的谣 ·90。 ==========第96页========== 言,被我们斗过!赖富财也不是个好东西,看见我们,眼睛都瞪起来,对我们恨哪!” 浦春华沉吟了一阵,说:“你回去注意观察观察,如果有什么破坏活动,马上来汇报。如果只是点老账,就算了。我们共产党人宽大为怀,不究既往嘛!雷生同志,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们还是新民主主义的社会,五种经济成份同时并存,富农经济是农村资本主义经济,还要保护它和发展它,这是一个长期的政策。为什么?这样做对发展生产有利嘛!他发展了生产,粮食、蔬菜不能全自己吃下去,总要卖出来,卖出来就对我们有利嘛!将来搞社会主义的时候,我们当然要消灭富农经济。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道理你懂不懂?” 浦春华这段话,尽管兜了不少圈子,其实无非是刘少奇的发展富农经济的一套修正主义黑货,这一点,我们前面已经批判过,这且不去说它。当时的洪雷生,对他讲的许多理论术语,还弄不大清楚。他是个实在人,不懂就只能说不懂。但是,他从自己切身的经验出发,不能接受违反贫农利益的一切说法。他说:“我不大懂你的话。经济成份是什么?不过,按土改政策,富农是剥削阶级,让富农一发展,不是又要来剥削我们吗?” 这一问,倒问得浦春华无话可说了。这个自以为很有理论水平的浦春华,他的理论在一个十八岁的、没有多少文化的贫农面前,吃了败仗!问题不在于所谓的理论水平,而在于方向,方向不在他手上,他只能碰壁。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有些人读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自以为有学问了,但是并没有读进去,并没有在头脑里生根,不会应用,阶级感情还是旧的。还有一些人很骄傲,读 、91 ==========第97页========== 了几句书,自以为了不起,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可是一遇风浪,他们的立场,比起工人和大多数劳动农民来,就显得大不相同。前者动摇,后者坚定,前者暖昧,后者明朗。”浦春华这个组织上入了党并且担任区委委员、乡支部书记的大学毕业生,确实读了不少理论书,譬如五种经济成份,他能够讲得头头是道,眼下的洪雷生,对这些经济理论还弄不清楚呢。但是,一遇风浪,或者说,现在遇到的还不是风浪,还是一点风波,他的马克思主义都还到书本上去了,只剩下旧的阶级感情和由此而特别容易接受的刘少奇修正主义黑货的影响了。这种东西,遇到雷生初步掌握的阶级分析观点和贫农的阶级感情,只能打败仗。他说不出道理来。在旧社会讨过饭的洪雷生面前,他能说“你应该欢迎富农剥削”吗?他讲得出口吗?他只能敷衍着说:“这是个理论问题,一下子讲不清楚,你只要勤学习,以后会弄得清楚的。” 但是,雷生这趟来请示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他又问:“那我们对富农互助组究竟应该怎么办?” 浦春华说:“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吧!”答复是越来越含糊了。 雷生看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了,只得告辞出来。出来以后,心里不踏实,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一找老安,便直奔新泾区委,找到安克明,把情况一五一十对安克明讲了。 安克明听完后,简略地说:“根据各方面汇报的情况,最近富农翘尾巴的事情不少,从经济上的高利贷、雇工剥削一直到政治上的破坏活动,都陆续发现。你们那里富农凑在一起,决没有好事干出来,要防他们政治上的破坏。不过,我的意见,暂时还是不要动它,动早了,问题没有充分暴露,反而便宜了 。92。 ==========第98页========== 它。” 雷生以为安克明会对他作详细分析,不料安克明只是简单的讲了这几句话。话的意思雷生是懂的,他想,安克明也认为富农组织“互助组”决于不了好事;但是,他总觉得不满足。安克明讲完后,他仍旧睁大了眼睛,等安克明继续讲下去。 安克明为什么讲得这样简单呢?他也有他的想法。他想,浦春华是虹南村的上级党组织的负责人。根据雷生汇报的情祝,浦春华对富农“互助组”的看法是偏右了。按照组织原则,关于浦春华的错误观点,应该在经过调查研究后通过区委来纠正。他现在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件事要向区委书记丁四海汇报,由丁四海调查了解和采取措施。至于在雷生面前,对富农组织“互助组”这一事情本身,他应该正面表示自己的态度,但是,他不能对浦春华的问题露一点口风,他不能在一个团员面前随便批评他的上级领导人;何况事情尚未调查核实。因为有这一层拘束,所以讲话就简单了。现在,他看雷生还在等自已讲下去,决定继续就如何对付富农“互助组”问题再发挥几句。 他说:“阶级斗争当中,在有许多情况下,后发制人常常有许多好处,有利于使敌情充分暴露,有利于我们充分摸清情况,打得稳、打得准、打得狠。打蛇的时候,如果在草丛里乱敲 一阵子,蛇吓得钻进洞了,蛇没有打到,下次还要咬人。这是蠢办法,叫做打草惊蛇。聪明的办法是,先做好调查研究,摸清蛇洞,等好在洞门口,到它出洞时,一铁搭打在蛇头上。这叫做,打蛇打在七寸上。如果你现在就对富农‘互助组'采取措施,比如说,把他们喊来训训话,禁止他们活动,结果,问题没有充分暴露,反而留下祸害。不如让它暴露够了,然后解决, ・93・ ==========第99页========== 既除了害,又教育了群众。当然,后发制人的前提是,要有高度的警惕性。没有高度的警惕性,就谈不上后发制人。这意思你懂不懂?” 雷生点点头说:“我懂了。还有一个天主教的问题,你看我们应当怎么办?” 安克明摇摇头说:“天主教的问题,我也不清楚。从土改到现在,我们区里天主教不断出问题。别的区也是同样情况。照我们区委的分析,市里天主教上层肯定有坏人。就是说,藏着大蛇。你们那里的罗孝白,不过是蛇子蛇孙。依我看,蛇头老早伸出洞来咬人了,应该动手打了。我们区里向市里多次反映过情况。不知为什么,到现在没有动静,我们还在催市里。如果没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特殊原因,大约早晚也该动手了。” 两人谈完后,雷生回虹南去了。安克明自去把情祝向区委书记丁四海汇报。 雷生从安克明那里出来,心花怒放,大步回家;到了虹南,已是吃中饭辰光,他先奔张宝珍家里,还没开口,张宝珍就急着十分气愤的把上午富农抢粪的情况告诉他,雷生笑笑说:“没关系,他要打人那就更好办了。”说着,也把上午出去的事同宝珍谈了。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子,雷生才回家吃饭。 回到家里,一看,高曲文互助组的副组长陈吉明在家里等着他呢! 陈吉明说:“雷生哥,上午富农抢粪,你知道了吗?”雷生说:“知道了,宝珍对我讲了。” 吉明说:“我听到消息迟,等带了儿个人来时,已经都散了。找到宝珍,才听说你到乡里去了。雷生哥,富农组织‘互 .94· ==========第100页========== 助组’,又抢粪,干坏事。说不定还要做出啥更严重的坏事体呢!我们出动民兵,几个互助组联合起来,把富农的‘互助组敲掉它,你看好吗?” 雷生见陈吉明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很高兴。这个老工人的儿子,同贫农心贴心。便问:“曲文的意思呢?” 吉明摇摇头说:“曲文说,‘乡里没讲话,他吃不准,由雷生拿主张。’富农买了响铃钟,我就觉得气味不对,他们想同我们别苗头呢!要曲文找你商量一下,他说,‘人家发展生产,我们管他做啥’。今天上午富农抢粪,他故意不出来,他说,快斩卷心菜吧,耽误一天就差一天的价钱,又要影响下季茄子,组员蔬菜地生活忙,别操闲心,富农只不过要点粪,几条泥鳅翻不起大浪头,我们给他们一点粪就太平了。’我听不惯这种没立场的话,同他争了一下,才赶到你们挑粪的地方,已经迟了。赖富财住在西虹,我们几个团员、民兵都气不过,想今夜里去抓他出来,训他一顿,关几个钟头,替你们互助组出出气:” 雷生一听,更党得安克明的说法有道理。他想,高曲文的看法是错误的。不过,如果现在马上对富农“互助组”采取措施。高曲文嘴上虽然不好讲什么,心里一定认为这是大惊小怪。问题充分暴露了再动手,还可以起教育高曲文这样的人的效果呢!便笑笑说:“要是上面眼下不赞成抓呢?” 陈吉明天真的说:“那有什么关系,训一顿,关他-一夜,明朝再放,杀杀他的威风嘛!反正富农今天行凶抢过粪,把柄抓在我们手上。关他一夜,有啥关系?”陈吉明想得很简单,土改时,地主被民兵一关就是几夜,富农也斗过,要他们交代罪行。土改过了才一年,有啥不好关? 霍生说:“赖富财不过是出头椽子,后头还有摇鹅毛扇子 95. ==========第101页========== 的呢!” 吉明说:“你说的是钱世魁,他做过伪保长,更有理由关,他住在东虹,今夜我们一起动手,东虹的民兵抓钱世魁,我们西虹的民兵抓赖富财。” 雷生说:“今晚不忙抓。” “不忙抓?”吉明不理解:“富农今朝抢粪、行凶,明朝就要重新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雷生说:“我不是说不抓,是说不忙抓。富农‘互助组是个脓疮,要等熟了,才能挑破它。疮没长熟,挑早了,挤掉一点脓,结了疤,脓头没挤出来,下次又得长脓,还得挑第二次。现在疮还没长熟呢!再说,我们团员、民兵内部也要统一统一思想,曲文不赞成,也要打通他的思想!今晚开个团支委、团小组长、民兵干部联席会议,商计商计。”他把安克明的意见,化成自己的话,讲给陈吉明听,果然,陈吉明一听就懂了,他点点头说:“那就等它脓头出来再抓吧!” 雷生又问:“你们互助组现在搞得怎么样?” 吉明摇摇头说:“表面上还可以。曲文有点私心,常安排先做中农和他自己蔬菜地里的生活,中农蔬菜地收入高,工票开得出,贫农组员要拿点现钱,嘴上不讲,心里对先做后做的安排上有意见。这事我提了一下,他说,‘蔬菜地不比棉粮地,是要抢时间,工分可以开高些,这是贫农和中农互利,互助合作政策上有呢!’我政策没学好,也说不过他,不过看他是有私心,他自己是中农,偏向中农,对他自己有好处。” 两个人又谈了一阵子,吉明回家吃中饭了。吉明走了,雷生想:吉明到底是工人子弟,看问题就是同高曲文两样,曲文是中农,而且又是中农当中家底子比较厚实的。经济地位影 ◆96。 ==========第102页========== 响一个人的思想,实在有道理。雷生学了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和《怎样分析农村阶级》,现在,经常运用毛主席的阶级分析的伟大思想来观察周围的事物。 晚上开会,雷生在会上谈了关于富农挑衅的情况和看法,也谈了去乡里和区里汇报的简要情况,提出,团员和民兵要加强夜里的值班,他说:“我们暂时不去动他们,表面上松一些,内底里提高警惕。就象鸭子一样,两只脚底板在水里动得着力,上面的身子纹丝不动。这样就能麻痹富农,好让他们早一点出脓头。”会上,大家热烈地进行了讨论,都赞成雷生的主张。高曲文心里有看法,认为这是小题大做,只是不讲话。:再说,那几个富农,抢粪没有成功,反而丢掉两付空粪桶担子。当天下午,赖富财就主张要开富农会,研究对策,钱世魁不同意,认为要看一看再说。看了两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钱世魁在脑子里一算计,他想,洪雷生互助组穷户多,赚了两付粪桶担子,心满意足了;洪雷生互助组心满意足,正是我们报仇雪恨的好时机。便叫赖富财通知姜耶仙来商量。这 一趟,因为抢粪惊动了王龙三,不敢再到王家浜去了,便在赖富财屋背后的竹园里碰头。这次会上,钱世魁定下了一条毒计,想在半夜里,把洪雷生互助组拆廓拆出来的棺材板掼到浦汇塘里去,掼完棺材板,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把火烧掉洪雷生互助组的羊棚。钱世魁看过黄历,抢粪后的第十天,是“黄道吉日”,决定这一天夜里动手,三个人半夜一点钟在东虹大榆树底下集中。赖富财还想在富农“互助组”里多找几个人一起干。钱世魁说:“干这种事,人要少,天机不可泄漏。”他们哪里知道,虹南村的民兵,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陈吉明这几天每夜留意着自已宅基上赖富财的动静。他 97・ ==========第103页========== 看到,赖富财在屋后边竹园里和钱世魁、姜耶仙碰头商量,但是,声音小,听不清爽。以后就毫无动静,赖富财每天晚上很早就回来睡觉,一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这天早上,赖富财卖小莱回来,在七宝镇上买了好几斤肉和一瓶烧酒,中饭吃过以后没有下地,陈吉明党得有些怪,警党地看在眼里。到晚上八点多钟,他看到赖富财烟囱里冒起烟来,直冒了个把钟头工夫才散。他把情况向雷生汇报后,自己索性不睡党了,钴进赖富财屋后的竹园,伏在竹丛里,注意观察动静。 从九点多钟一直等到十二点多钟,赖富财屋里-点声音都没有。他有些失望了,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裳,春末夏初的半夜时光,也确实有些凉意,上眼皮和下眼皮还不住的打架,他后悔出来时没有多带件衣裳,平常巡逻时不住走动,穿这点衣服倒也不觉得冷,伏在竹园里一点不动,再加上点瞌睡,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整个虹南村静悄悄的,陈吉明现在藏身的这个竹园里更静,只有河边淙淙的流水声,微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河边草丛中“喀咯喀路”的蛙声。 一条青壳蛇从陈吉明身旁悉悉索索的游过去,游向河边。陈吉明可以听得出这条青壳蛇一路游过时带动地面上枯竹叶的越游越远的声音。过一会儿,“咯吱、路歧”,从河边上传来了蛇盘青蛙的声音。陈吉明还有一股子孩子气呢!要在平时,他早就赶过去,拾块泥巴去丢蛇了。他丢泥巴的本领在整个西虹有名,百发百中,准能救得出那只蛇口里的青蛙。可现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打草惊蛇。 突然,一连串清晰的闹钟声从赖富财屋里传出来。这是富农“互助组”新买的那只十三块钱的响铃钟声音。半夜三更, ・98・ ==========第104页========== 闹钟为啥要响?有苗头了。陈吉明继续竖起耳朵来听。停了 一会,赖富财屋里有声响了,仿佛是穿衣服的声音。这时候,竹园里所有其他的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朵了,他的耳朵好象已经伸进赖富财的屋里了。再停了一会儿,只听得“吱呀”一声响,这是开厢房门的声音。陈吉明知道,赖富财同他老婆住东厢房,这声音靠东,正是赖富财起来往外走了。他拾起头来,朝赖富财的房子那边看;他伏的那个地位是经过选择的,赖富财朝东、朝西,不管朝那边走,他都能看到。义停一会儿,听到开正门的声音了,紧跟着这声音,一个人俯着身子朝东走了,一手提着衣襟,仿佛衣襟里还兜着什么东西,一手拿扁担,不是别人,正是赖富财。朝东走,八成是到东虹的,他一边走, 一边还朝四处张望呢。 等赖富财走了一段,陈吉明才从竹园里钻出来,他按照预定的暗号敲窗子,喊醒了高曲文、徐土根和西虹的儿个民兵,叫他们尾随着赖富财;自己去通知王家浜的团员和民兵了。 再说赖富财,他哪里知道自己背后盯着一大帮人。他一路走过去,衣襟里兜着肉包子,这肉包子是晚上蒸起来防狗咬的。陈吉明看到他烟囱里冒了个把钟头的烟,就是在蒸肉包子。 到东虹大榆树底下,击掌为号,就只见钱世魁一个人。两人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钟头,不见姜耶仙前来,却只听见王家浜方向狗叫声越来越猛,不一会人声沸腾。原来那西虹和东虹离得近,王家浜离东虹有一段路,三个富农本来约了半夜 一点钟集中,赖富财却提前出了门;看着他的陈吉明去通知那王家浜的民兵的时间也提前了,一路狗叫。那姜耶仙,洪雷生互助组掘了她家的祖坟,又斗了她,她恨得咬牙切齿,她正想 。99 ==========第105页========== 亲手放火烧互助组的羊棚呢!她出门也早,抄小路往东虹去,不知王龙三等几个王家浜的民兵早就盯牢在她的后面了。姜耶仙路上听到狗叫,有些迟疑,正在犹豫不决间,却看到大路上有人走过来。这人正是陈吉明。陈吉明在明处,姜耶仙在暗处,姜耶仙一眼看见陈吉明的身影,知道大事不好,正待转身往回逃时,后面王龙三等儿个民兵发一声喊,早把她逮住了。 王龙三他们同陈吉明还没照面,只看到姜耶仙偷偷溜出来,哪里想到富农今夜是一帮子统一行动。所以一抓就喊出了声音。等陈吉明告诉他们小声点,已经来不及了。那边钱世魁和赖富财听到狗叫,是陈吉明走向王家浜的路上引起的狗叫声;再听到人声沸腾,是逮住姜耶仙时的喊声。他们觉得苗头不对,两人小声商量了一下,觉得今夜王家浜可能出了事,还是各自回家,明天轧轧苗头再说。正分手各自往回走时,霎时间,只听见一声喊:“钱世魁、赖富财,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徐土根的声音。随着这喊声,四面八方都有人钻出来,团团的围住他们。不光是西虹的徐土根、高曲文等人;东虹的洪雷生、张宝珍、施阿芳等人,全部都在,他们也早已发现钱世魁的活动,在后面跟了大半天了。 钱世魁一看黄历不灵,“黄道吉日”变成了“诸事不宜”,早吓得双膝跪下。赖富财也吓得浑身发抖,一只手撑了扁担还立不住,衣襟里的肉包子抖落了一地,两人只好乖乖的就缚。这里捆住了钱世魁、赖富财,那里王龙三、陈吉明等民兵也押着五花大绑的姜耶仙列队飞奔跑来。王龙三等捉住姜耶仙后,向姜耶仙宣传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姜耶仙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在路上早已交代了他们一帮的阴谋诡计 t{00. ==========第106页========== 了。那钱世魁、赖富财还矢口抵赖。两边的民兵一碰头,研究之后,先把三个富农关在西虹的农会办公室里。再派民兵去把富农“互助组”的组员一个一个从床上拖起来。那儿个富农却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参加过富农“互助组”,总归要拖起来审问一下。经过审问,赖富财招认了,就剩一个钱世魁,想赖也没法赖了。 这样一闹腾,三个自然村的大人都全闹醒了,除几个胆小怕事的富裕中农只装不听见、躲在家里不出门外,来的人比通知开会到得还齐。 当夜就开了斗争大会。斗争大会比平常开会还有个好处,没有小孩的声音,小孩大都困得沉,旁边敲锣鼓也敲不醒,所以这次斗争大会没有儿个小孩参加。只有徐苗青,被徐土根喊醒了。徐土根要让儿子参加参加斗争会,长长见识呢:徐苗青起来后,一股劲的同爷吵,怪爷没有早喊他起来一道捉富农。 徐土根只好对他说:“下次捉富农,一定喊醒你。”徐土根这话自然是哄哄小孩子的。他哪里想到,日后徐苗青在阶级斗争中,要作出比前一辈人捉富农还要更精彩动人的表现来呢! 。10月· ==========第107页========== 五、区委书记 就在洪雷生他们逮住富农的第二天上午,区委书记丁四海和区委办公室副主任安克明来到了虹南村。 来前,他们先给虹南乡乡支部通了一个电话,同浦春华约好,在乡支部碰头后一起来。 早上接到电话,浦春华弄得没头没脑,为啥区委书记突然来到虹南村。莫非是洪雷生把富农组织互助组的事情汇报给安克明,安克明又向丁四海汇报了。就算富农不好组织互助组,这桩事也值不得区委书记亲自来。听安克明在电话里声音蛮高兴,不象出了什么事。浦春华再朝好处想,洪雷生互助组拆了廓,搭了房子,养了十只羊,小伙子是干得蛮漂亮,不过也值不得区委书记亲自来视察。高曲文互助组养了十只猪,也不算什么大事情。或者是整个虹南村互助组活动比较活跃,引起区委书记注意了。他想,虹南在乡里比比,是个尖子,全区怎么样?可能也算得上。这和虹南靠乡支部较近,自己亲自去做过动员,又常抓汇报有关系。安克明管区委办公室,同洪雷生又熟,可能在区委书记面前讲了好话。也好,自己乡里的事情,我不便多讲,你帮我虹南乡做义务宣传员吧!想到这里,他劲道十足起来,又想,最近被银行里的发贷款的几个卡得紧的工作人员弄得团团转,没去虹南村,今后要常去跑跑。自己觉得精神抖擞起来。 不一会,两部脚踏车停到虹南乡政府门前,老丁同安克明 ・102 ==========第108页========== 来了。老丁开门见山,一见面就问:“小浦,虹南村搞得不错啊!今年整个眷荒期间,很少有人向银行借生活贷款,这件事情不简单,你总结过吗?” 出乎意料之外,是为这事来的,浦春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那么克银行工作人员,银行工作人员倒上去说虹南乡的好话!他好久没去虹南村了,前儿天洪雷生来,竟没有问他这件事。不过,他是个聪明人,这种场合,不会尴尬。他说:“虹南村互助组活动一直比较好,高曲文、洪雷生儿个骨干都撑得住,生产一发展,收入提高,谁还愿意向银行借钱?我最近这段辰光一直关心困难村;做爷娘的,总归疼多灾多病的孩子。虹南放得了心,许久不去了,倒没有专门去总结这个问题。” 回答得很得体。丁四海尽管一直觉得浦春华工作比较漂浮,却不能不同意他的答复。丁四海说:“对!发展互助合作是中心工作。不抓住中心工作,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就是银行门口踏烂了,也不过只能救数眼前的急火。要是虹南乡个个村都象虹南村那样,你小浦同银行办事处老李的矛盾就自然解决了。” 浦春华听得出,区委书记宛转地批评他同银行吵架的事情了。他想:你不点穿,我也不提这件事。便说:“是啊!老是想把虹南村的经验总结一下,就是抽不出时间来。基层工作,就是容易被动,上面百条线,下面满把抓。一个乡,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样样都要点到呢:最近这阶段,只顾着抓度春荒,别样事情都顾不到了。”说想总结虹南村的经验,这是他在给自己装门面,其实他过去根本没想到过这一一着。 安克明哈哈笑着说:“难怪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有时间你都去跑银行了。” ·103· ==========第109页========== 浦春华想,你们两个人商量好来的呢:话里都有话,你们不点穿,我只是不搭腔。 正想间,丁四海又说:“跑银行也不是个根本办法,主要还是要靠毛主席教导的发动群众、自力更生,靠组织起来的集体力量的作用。国家现在还困难,生活贷款就那么一点,只能拣最急需的发,小浦大概尝到味道了吧!” 这话来得正好,浦春华说:“怎么没尝到味道?不光是我,好儿个乡的支部书记和乡长都尝着味道了,银行里常碰到他们呢:说实在话,老李的处境我们都谅解,不过处在我们的地位,不挤他也不行,各有各的难处就是了。”他巧妙的解释了他同银行闹矛盾的问题,顺便义把其他乡的一些支部书记和乡长也一齐拉了进去。 这一讲,果然这个题目刹住了。大家又随便谈了一阵。丁 四海听过安克明的汇报,有意向浦春华问起虹南村各阶层的动态。话题自然就扯到虹南村富农组织“互助组”的事了。雇农出身的区委书记问:“有什么破坏活动没有?” “前几天,乡文书告诉我,洪雷生汇报过,说富农想抢粪,没搞成功。”浦春华回答说。 “富农组织‘互助组’的事,我听雷生讲起过。抢粪倒不知道。虹南村的这帮富农,花样不少嘛!”安克明笑笑说。 “你看这事应该怎样对待?”丁四海回过头来问浦春华。·“我也没把握。”浦春华说:“上趟吴副书记做报告时讲过,富农经济是合法的,应该让它发展。富农能不能组织互助组,政策上没有规定。也有可能是,虹南村互助组蓬勃发展了,生产有了上升,富农看了眼热,因此组织起互助组来。当然,如果有破坏活动,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吴副书记,是区委分 。104· ==========第110页========== 工专门管合作化的副书记吴槐,同丁四海有些问题看法不大 一致,浦春华是区委委员,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拿吴槐抵挡一下。 “那末,抢粪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丁四海从浦春华的讲话中,证实了上次洪雷生对安克明的汇报是符合情况的,便继续了解自己不知道的新情况。 “我不大详细。”浦春华又说:“究竟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抢互助组的粪,还是一般的为大粪问题而发生的争吵,洪雷生来汇报时,我不在,这事没有弄清楚。” “你没有马上去调查?虹南村离乡里很近嘛!”丁四海的话里开始有批评语气了。 浦春华听口气当然听得出来。他想,这一点小事,你们这样重视干啥?便说:“没有去,为各村度春荒的问题忙不过来。这里面,有这样一个情况,大粪分配,有一定的数字。供销合作社是收现金的,一般互助组活动比较差一些的村子,贫农还买不起大量的粪肥,所以尽管供销社优先供应农会会员,但是总有多余的粪肥供应富农买。虹南村互助组发展情况比较好,互助组一分,都分光了,富农就买不到粪了。洪雷生管农会工作,对富农又掌握得紧一些,矛盾就更尖锐了,这是个新问题。”他摆出一付十分熟悉基层情况的样子,对付区委书记。 “恐怕不能这样讲,”区委办公室副主任安克明说:“三大合作运动,本来就是为了限制和战胜农村资本主义势力。虹南村的富农买不到粪,这是好现象。恐怕不应该看成是新问题,而应该看成是值得高兴的新气象。”浦春华是区委委员,安克明尽管不同意他的观点,讲话的口气还是比较宛转的。 ·105. ==========第111页========== 浦春华听起来还是嫌太直了,他同这个贫农出身的安克明过去有些接触,知道他说话不兜圈子。安克明批评他的观点,他不舒服。但是区委书记在旁边,他想,老丁同安克明的观点,一向是比较接近的,老丁同区委副书记老吴争论时,常常援引安克明的调查材料;少和他争,免得自讨没趣。便说:“讲起三大合作运动的政策问题来,老安在区里,站得高;办公室等于是区委的参谋部,老安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 “这不是个发言权的问题。”果然,老丁讲话了:“要讲起发言权来,小浦抓一个乡,离基层近,应该更有发言权。这里的关键问题,还是一个对富农经济的态度问题,是限制,还是发展?要发展它,当然组织互助组、抢点粪,都不是大问题。要限制它,这些就是值得注意的现象。富农的本质是剥削,发展富农经济就是发展剥削,这不行!我看,对剥削就是要限制它。当然,最好是消灭富农经济,但是,我们现在互助合作运动发展程度还不够,靠小农经济是消灭不了富农经济的。因此,在现在的条件下,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来限制它。限制的目的是为将来消灭它创造条件。虹南村那个富农‘互助组’值得严重注意,要说这是新矛盾的话,那末,这就是我们的互助合作发展起来后,富农这个阶级向我们发动新进攻的一个信号。伟大导师列宁讲过,政治是经济的集中的表现。我们不但要注意同富农在经济上的矛盾,而且还要注意他们的政治动向,警惕他们在政治上的破坏活动。小浦,你说对不对?” 区委书记讲话斩钉截铁,浦春华现在有些没精打采。他现在记起来了,有一趟区委会上,正书记老丁同副书记老吴争论过对富农经济的看法问题。他想,丁四海到我虹南乡来找材料对付老吴了。不过,他没工夫细想,他现在最担心的, 。06 ==========第112页========== 是自己在洪雷生面前的威信问题,口里却只得漫应道:“对1对!” “走,到虹南村去。”丁四海站起身来,又关怀的对浦春华说:“小浦,你好久不到区委看文件了。区里有一批文件,你去看一看。毛主席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教导的,我们同资本主义势力的限制和反限制的斗争,照我理解,不但适用于城市,也同样适用于农村。小浦,毛主席的教导和中央文件,你要好好学习啊!” 三部脚踏车,两前一后,往虹南村去。落后的一辆是浦春华,他腿上现在力气不足了。 这正是破获富农破坏活动的第二天,斗争大会已经开过了。虹南村的农会办公室里,正关着钱世魁、赖富财、姜耶仙 三个富农,洪雷生正在审讯钱世魁。 丁四海他们到后,找着了洪雷生等人,自然首先是听关于破获富农破坏活动的汇报了,丁四海原来还想了解虹南村互助组的发展情祝况,只得暂且先搁下了。 在斗争和审讯富农中,洪雷生还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就是,几个富农都一口咬定:组织富农“互助组”,是高曲文同意的。一问高曲文,他却是一口否认。他说:“赖富财是有一趟卖小菜时问过我,我没有表态。”雷生说:“你为啥在团支委会上不提这件事?”高曲文说:“这是我警惕性不高,有缺点,没把它当成个问题;他们就是钻了我警惕性不高的空子。”这一件事,雷生汇报时候略去了。他想,虽说是无风不起浪,但富农的话毕竟不可全信,也可能高曲文当时态度含含糊糊,富农就拿鸡毛当令箭了。不靠实的事汇报了,不利于团支委会的团结! 。107。 ==========第113页========== 汇报以后,丁四海朝浦春华笑笑说:“小浦,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浦春华知道丁四海的笑,是什么意思,最好这时自己能检讨几句;但是,在下级面前,他拿不下架子来。他勉强笑笑说:“雷生、宝珍、曲文、龙三、吉明等几个团干部、团员,警惕性不错。这件事应该表扬。雷生向我汇报富农组织‘互助组’时,我虽说也交代了,发现有破坏活动要及时向乡里汇报,但是抓得不紧,说明我还有些官僚主义。今天正好老丁和老安都在这里,如何处理的问题,请老丁和老安指示吧!”处理富农的问题,他不表态,他怕意见同老丁有出入,在下面的干部面前有失威信。 丁四海又朝安克明说:“老安,你看呢?” 安克明说:“首恶者必办!这钱世魁,我看得办一办。他这个人合反动富农的规格,一贯反动。我同他还有笔老账。解放前,我在虹南小学以当教师作掩护时,他有个晚上来盘问我的底细,直磨了一个晚上。” 浦春华一听,安克明还在虹南村当过小学教师,便插嘴问道:“你解放前在虹南村耽过?” 安克明说:“耽过半年,不过接触的人不是太多,那时不能多活动,怕暴露身份。” 叙了一阵旧事,又回到正题。丁四海说:“就这样吧!钱世魁办一办,其他两个斗斗臭,放回去。富农‘互助组’不准再组织了,以后发现再有破坏活动,两笔账一道算。虹南村的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雷生他们都同意区委书记的意见和决定。丁四海说:“那就这样。等会儿,虹南村的同志到派出所去一下,钱世魁也 •108- ==========第114页========== 押去,把我们的意见告诉派出所,作为参考,请他们再研究一下,向局里汇报。你们过去同富农斗过吗?” 宝珍问:“是土改当中还是土改后?”丁四海说:“土改以后。” 宝珍说:“斗过一次。”说着,便把姜耶仙哭坟开斗争大会的事说了一下,这样,很自然的就谈到拆廓。雷生在丁四海的追问下,把拆廓的事详细作了汇报。 丁四海说:“洪雷生,你谈谈看,你们拆廓的指导思想是什么?” 雷生说:“照毛主席教导的,为着组织起来发展生产,也为整个虹南村今年度春荒作些准备。” 丁四海说:“对!指导思想明确。” 宝珍说:“雷生领我们学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怎样分析农村阶级》和土改中划成份的文件。学了以后,我们明确到,拆廓不仅是解决我们一个互助组发展生产的问题,还有一个在全虹南村抵制两极分化的问题!” 雷生说:“哪里是我领大家,是老安把着手教的呢!毛主席的这本书,也是老安给我们的。” 丁四海很高兴,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来说:“我看,虹南村的经验出来了。第一条,学了毛主席的书,眼界宽阔了,骨干想的不是一家一户,甚至也不是一个互助组,想的是全虹南村;拆廓不是单纯的为了弄几个钱,而是为了发展互助组生产和帮助贫雇农中的困难户度春荒,有的地方也拆廓,弄几个钱算了,同样做一件事,指导思想不同,效果就会两样。第二条,他们坚持同富农进行了斗争,限制了富农。这一点,也是从毛主席的阶级分析的思想出发的。从开始搞互助组起,农村 .09 ==========第115页========== 的社会主义革命就开始了,社会主义革命革谁的命?就是革资产阶级的命嘛!富农是农村资产阶级,不同富农斗,社会主义革命就搞不好!还有一个富裕中农的问题,你们汇报中没有提到,别的地方已经碰到了,富裕中农过去有一部分剥削,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剥削思想严重,对合作化抵触,你们以后也可能碰到的。虹南村今年春上春荒好过,很少有人向银行借生活贷款,不是偶然的。老安、小浦,你们看怎么样?”丁四海已经从安克明那里了解过几趟虹南村的情况,心里大体上有数。所以听了汇报后,马上帮他们总结了经验。 安克明笑笑点点头说:“老丁总结得准。对虹南村,春华同志最有发言权。” 浦春华一直担心丁四海会在下级面前批评自己几句。现在一看,区委书记照顾自己的威信,前账一笔不提,也放下心来了。便说:“老丁亲自来总结,对我们虹南乡工作是一个很大的帮助,老安也帮助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我工作做得少,先进苗子自己没有及时总结,老丁和老安的工作作风值得我学习。” 高曲文插话说:“浦书记蛮辛苦的,大雪天到虹南村来动员办互助组,动员到深夜才回去。” 丁四海又问了一下各互助组发展的情况,对互助组集体造房子养羊和养猪问得特别详细。最后说:“你们好好搞,今后要办初级社,互助组犒得好,有条件的话,可以让你们早一些办初级社。” 安克明插话说:“区里新到一批改良棉种,听说种得好能收上百斤皮棉,供应棉种时,银行同时还贷一部分豆饼。雷生、曲文,明天你们都到区里来,我帮你们同区委合作部联系 。110· ==========第116页========== 一下,弄点新棉种。” 又谈了一阵子,已是吃中饭辰光了,丁四海他们骑车回去了,浦春华一看不但没吃批评,还给虹南村捞来了一批改良棉种。路上,他考虑,乡里要开个会,让虹南村介绍一下经验。他已经刮到风声,上海要试办初级社了,他想,虹南村捞不到第一批,第二批稳拿。想到这里,他劲道又足起来了。一上大路,三辆脚踏车并排走了,他跟着丁四海到区里去看文件去,区委书记已经批评了他,他知道不好马虎。 路上,丁四海看看周围没有人,便说:“有一件事,刚才虹南村人多,我没有讲。这钱世魁,不知和七宝地区的那件无头案有没有关系。要关照派出所,认真审讯一下。” 安克明说:“我也在想这件事。我印象当中,钱世魁解放前常跑国民党的七宝区分部。不知道和那个案子有没有搭界。” 丁四海摇摇头说:“那个案子来头还要大。镇反当中,七宝地区抓过几批坏蛋,都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不过这些地头蛇,也可能多少了解点风声。你回去打个电话给派出所,要他们审讯时留心一下。” 浦春华知道他们谈的内容,没有插嘴。原来,在一九五一年镇反中,根据群众的揭发检举材料,我们向国民党反动派一个特务头子进行政策攻心,迫使他交代了一件事。一九四八年间,上海地区的国民党特务机关,搞了一个“应变”计划,训练了一批准备上海解放后“长期潜伏”下来的特务。这批特务,数量不多,都是经过挑选的,而且都是单线联系。据这个特务头子的交代,他记得,七宝地区也有这样的“长期潜伏”的特务,但是不归他联系,所以他不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后来, ・11 ==========第117页========== 公安机关把这个特务头子交代的线索,和群众的检举揭发材料综合起来进行研究后,确实在市区和郊区的其他地方抓到了这类“长期潜伏”的特务。但是,七宝地区却始终没有抓到。这样,这条线索就变成了一个无头案。浦春华想,哪会那末巧,钱世魁就是“长期潜伏”的特务。老丁抓住个虹南村的富农“互助组”,真个要大做文章了。如果钱世魁真个是“长期潜伏”的特务,难道会去组织一个富农“互助组”来有意暴露自己吗?因为他心里有看法,所以就不愿意插嘴了。 下午,洪雷生等几个民兵把钱世魁押到派出所去了。派出所所长已经接到安克明的电话,认真审查了钱世魁的历史,查下来,钱世魁在解放前儿年中从未离过虹南村,不象专门受过特务训练的样子,也没有掌握钱世魁和国民党特务机关有任何联系的材料。因此,只根据虹南村的汇报,整理了钱世魁的历史和现行破坏活动的材料,后来由法院判了钱世魁五年徒刑。富农“互助组”那只响铃钟,没收到农会办公室里。两付空粪桶担子,后来还给富农了。第二天,洪雷生、高曲文、王龙 三去区里领来了改良棉种。安克明本来没叫王龙三去领,王龙三听说能收百把斤皮棉,也轧一脚。他领导的互助组不是以户为单位组织的,在虹南村比较起来算落后组,他怕自已不去,分起棉种来不好说话: 种改良棉的事情,以后再说,只说这几天,高曲文互助组又发生了一件事,为这件事,这个互助组差点垮台。 高曲文的地里种了三亩芋艿。这芋艿就是城市里吃的洋山芋,又叫马铃薯,虹南村农民习惯地称它做芋艿。八月中秋节吃的芋艿则叫做毛芋艿,以示区别。我们就按虹南村的习惯来称呼它吧!这芋艿,一般只有富裕户才种得起。为什 ・12 ==========第118页========== 么?种芋艿农本高,别的蔬菜是下种子的,芋艿则是用去年收的芋艿切成块下种的,一亩地得下三百斤左右的芋艿种;芋艿又吃肥料,没有基肥就长不好,-一亩芋艿地最好连基肥带追肥,得四、五十担猪羊谢,还要浇上四十担左右的大粪,长势才好。一般贫农以至中农,下不起这笔农本。就算下得起芋艿种,家里没有猪,没有猪塮,最多有只把羊,只能少量种一些,大量种种不好。芋艿上市,要末赶早,要末落后。赶早,能卖得起价钿,如果赶不上,到芋艿大量上市的时候,就卖不起价钿了,这时候,门槛精、底子厚的富裕户,就干脆把芋艿囤起来,放到市场上芋艿少了再卖,这样,也是卖得起价钿的。画芋艿要有地方,还要通风,弄不好会全部烂掉,还要不急等这熟芋艿的钱用。这是说的种芋艿的困难。不过种芋艿收入高,那时的芋艿种,还不是改良品种,一亩地只能收十五担到 二十担。就算收十五担吧,去掉三担种子,还余下十二担,当时是解放初期,蔬菜价格不稳定,时间卖得巧,一斤芋艿好卖 一角多,十二担芋艿共计好卖近二百元,去掉谢肥,也有一百多元好收入,比种麦子收入高五六倍,所以一般富裕户地里大都种上二、三亩芋艿。 这芋艿,在收时又有点困难。芋艿的收获期同三麦差不多。既要赶早卖好价,还要等芋艿长足。种芋艿的富裕户往往是在大麦、元麦刚刚收好,小麦刚刚开始动镰的期间收挖。他们宁愿出高一点的工细雇工来挖。往常,愁吃少穿的贫雇农们,或者是借了富裕户的青苗款,或者是为了拿大工钿还债,只好忍痛让自己的麦子黄在地里,给风刮得掉下来,给老鼠啃,给麻雀啄;自己先去给富裕户挖芋艿。今年,互助组纷纷组织起来,情况不同了,几家富裕户都在为收芋艿的事愁心 ・113 ==========第119页========== 思了。富裕中农牛虎生和牛贵发各种着几亩芋艿,牛虎生估计今年不好雇工,宁愿少收点,他早七八天就招呼全家在地里挖芋艿了,挖一点,他就挑一点上市,他算算,早上市,地里少收点,价钱卖高些,扯下来也不吃亏。牛贵发比牛虎生家底子厚一些,他还想雇人挖呢:但也有个推备,万一雇不上人,干脆麦收后再挖,挖了囤起来,等立秋后上市卖高价。他家房子大,又仗着自已囤芋艿有经验。他笃定泰山,看牛虎生一家挖,只是不动声色。 两家姓牛的富裕中农这时都羡慕高曲文:高曲文搞了个互助组,不愁劳动力问题了。 高曲文也种了儿亩芋艿地。原先,他也想把自已家里儿亩芋艿草点收起来,不想同陈吉明商量时,陈吉明提出了不同意见,陈吉明说:“互助组长派工要公道,总归要先人后己,组员才心服,组里团结才搞得好。你看人家雷生派工,总是先派组员地里,后派自家地里,所以人家组里发达兴任,连杨桂囡那样七撬八裂的人都没话说呢!早几天收光麦①、大麦,农活还不忙,你不挖。眼下小麦、蚕豆都等着收,贫农组员靠这点粮食要吃半年,先收你的毕艿,说不过去。好在你家也不是等米下锅的人家,我们两个组长的生活最后做,这样才好。”高曲文心中暗暗叫苦。他想,陈吉明爷是工人,不靠地里吃饭,前几年他又在念书,地里生活也不大在行,不晓得早卖晚卖,市价上落太大。再说夏至一过,万一落起阵头雨来,我儿亩芋艿岂不是要烂光。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好开腔,只得说:“我别的不怕,只怕做黄霉。芋艿一熟就怕雨水泡,一泡,弄不好全部烂掉,一季白辛苦。” ①上海郊区一般称元麦叫光麦。 。14、 ==========第120页========== 陈吉明说:“真到做黄霉时,再抢收也不迟。” 这样,高曲文想先收自己地里芋艿的计划,就此搁下了。也是天不作美,给高曲文组里找麻烦。那一天下午,高曲文组正在给一个组员家抢收小麦时,突然,乌云满天,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阵阵隆隆雷响。夏至后的天气,转眼不认人,说变就变,霎时间下起倾盆大雨来了。高曲文实在熬不住了,也来不及和陈吉明商量,便高声说:“各位组员同志,有件事请大家帮个忙。我家三亩芋艿地,经不起雨水泡,这块小麦收好,请大家帮我抢一抢芋艿。”组员们碍着情面,不好说什么,那块小麦地收好,便分出一部分人来帮高曲文抢收芋艿了。一下午,也抢收了一亩多地。第二天,天倒放晴了。照讲,剩下一亩半地,开个沟,排排水,问题不大,应该先抢组员地里的小麦。那高曲文私心发作,想乘这机会早上市卖个好价,叫娘上 七宝,买了五斤多一只蹄膀,在外还买了两三斤鱼。早上派工,又派在自己地里,说:“我地里芋艿挖了一半,尴里不尴尬,还剩一亩多,互助组里帮忙,一上午也就挖完了。组员同志们帮我的忙,我心里过意不去,今天午饭在我家吃,我娘给大家烧了点小菜,慰劳慰劳。” 一上午,三亩芋艿全部挖好,对帮他家挖芋艿的那一部分组员,管了一顿有鱼有肉的中饭。组员们难免有点意见,特别是自已地里的小麦、蚕豆还没收好的组员,意见更大些,但也不好说什么。却不料下午,高曲文贪图卖高价,又约了几个要好的组员,自顾把芋艿装在毛竹篮里,挑着上市场去了。组员们看在眼里,火在心里,地里做生活时,不免纷纷议论起来。陈吉明是个副组长,对这种私心重的事看不入眼,特别是看出,高曲文下雷阵雨时说的话不过是借个因头;一边做生活, 。115。 ==========第121页========== 一边却不党心头沉重起来,担心这样下去,互助组要弄出什么问题来。 陈吉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也是事有凑巧,黄霉时节雨水多,高曲文卖掉芋艿的第二天,又下起雨来,那牛贵发前几天忙着收麦子,他一家只夫妻二人是整劳动力,速度自然慢,收麦也来不及呢,只能打发小孩在芋艿地里挖挖,几天下来,才挖了半亩多。那牛贵发发家的心思太切,种芋艿时,互助组还没大发展,也没料到请不到工的问题,总共种了四亩半,小孩挖了几天,才挖了个零头,一下雨,他象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吃晚饭时,他动了半天脑筋,动到高曲文互助组的头上来了,便到高曲文互助组已经收好麦子的两家中农组员家里串门子,出高工价,请他们帮两天工。 一个互助组,组长最不能有私心。组长正气,遇到风吹草动压得住台;组长-一起私心,组员当中,就难免有些歪风邪气。高曲文互助组现在就碰到这种情况,那两家中农组员,本来就有些私心,高曲文做在头里,他们想,你组长私字打头,我不做个初一,做个初二,也不算犯法。便答应牛贵发帮工了。那牛贵发自然高兴,第二天清早,牛贵发老婆上七宝买鱼买肉不提。 第二天出工时,高曲文互助组里少了两家人家。派人到这两家一看,一家只剩带小孩的老人,一家门上上了锁。再一打听,已经到牛贵发地里挖芋艿挖了半个时辰了。高曲文十分气恼,叫其他组员先做生活去,他自已和陈吉明带几个青年到牛贵发地里。一来想同牛贵发评评理,二来劝那两家中农组员回组劳动。 那牛贵发地里,三家人家,连大人带小孩,也有八、九个 ・116 ==========第122页========== 人,芋艿正挖得起劲呢: 高曲文赶到牛贵发地里,劈头就对牛贵发问:“牛贵发,你怎么挖我们互助组的人?” 牛贵发早有准备,嘻皮笑脸的说:“曲文弟弟,今年黄霉做得早,芋艿不挖就要烂掉了,你也是种芋艿的,这苦处心里也有数,请两家邻居来帮两天忙,没和你曲文弟弟打声招呼。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高曲文说:“不行,我们互助组夏收夏种忙着呢! 牛贵发半软半硬的说:“人已经来了,行不行,等帮好我这个忙再说。” 陈吉明说:“牛贵发,你这样做法不好,就是要互助组帮忙,也应该找组长商量。你私下挖人,这做法,是存心拆我们互助组的合。” 高曲文说:“你破坏我们互助组。” 这时,一家帮牛贵发忙的中农户发话了:“高组长,你别扣帽子。我们是自愿帮忙的,芋艿这东西,经不起雨水泡,你地里芋艿先收,我们也没讲什么,我们帮人家做两天,你就扣帽子了。” 这一讲,牛贵发倒硬起来了,他说:“曲文弟弟,你别欺我成份高,拿帽子压下来。你问问他们两家,是我破坏,还是他们自愿帮工的?你办互助组,义光荣,又实惠。光荣让你得了,芋艿也是你先上市了,两样都不落空。我牛贵发不如你曲文弟弟来得聪明、来得进步,弄不起那一大帮人来抢自已家地里的芋艿,只找两家邻居帮帮忙,还走在你曲文弟弟后头,价钿还是你卖得高,你也留一条活路给我姓牛的走走。” 牛贵发这一讲,倒弄得高曲文没话可讲了。他要是自己 ·117。 ==========第123页========== 做事硬气,今天理全在他手里,他做事不硬气,说话嘴软哩! 陈吉明这时正劝那两家中农组员回组劳动去。他想,上次区委书记说互助组同富裕中农之间有矛盾,正是被区委书记说着了。不过,千怪、万怪,还是怪自己组里工作没做好,才被牛贵发钻了空子。他这时真是又气又恨,恨的是牛贵发竞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挖自己互助组的人;气的是,高曲文做事不争气,给互助组坍了台。于是,他放开喉咙对两家中农组员说:“富裕中农雇工,是剥削,这一条路是死路,土改才过一年,谁要是忘记土改这笔账,今后有什么问题由他负责。你们要是对互助组有啥意见,可以回去在互助组里提。可是有一条,千万别上人家的当,区委和乡支部对互助组的重视,你们应该比组外人更清楚,社会主义道路是光明大道,单干是走回头路。谁要是跟富裕中农走回头路,将来要懊恼的。”说完,对高曲文说:“曲文,我们走,忙自己互助组的生活要紧。” 高曲文这时已经失掉主张了,陈吉明这一说,他有个落场势,便接口说:“我们回去做生活了,谁要破坏我们互助组,我招呼打到了。”说完,跟在陈吉明后面走了,儿个青年也七嘴八舌的一边讲一边走了。 走在路上,陈吉明熬不住了,他抱怨高曲文说:“曲文阿哥,我上次派工时已经劝你不要先派在自已地里做,你不听,这样一来,你弄得我们话也讲不响!”高曲文只是不开口,现时他正矛盾着,不好开口呢! 两家中农在农忙时一到组外做生活,互助组便有些没精打采了。一个上午,生活只做了平常的一半。到吃饭时,陈吉明连忙去找洪雷生,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霍生听完,想了一阵子,才说:“这件事难办!难就难在关 ·118… ==========第124页========== 键不是在组外,而是在组内。苍蝇不叮无缝蛋,互助组同富裕中农剥削思想的矛盾,是一个方面,区委丁书记早就提醒过我们了。还有一个方面,是组内的剥削思想。曲文虽是中农,他思想上有剥削思想的苗头。让组员先替自己做,好把自己的芋艿卖高价,放着贫农组员的麦子不收,这同富裕中农的雇工思想有什么两样?说得不客气些,是换了个名目在雇工呢!你们组成立时,曲文不肯收困难户,当时这思想苗头就不正确,团里帮助过他,就是帮助不进,这你也知道。现在看起来,他当时找贫农劳动力只拣强的,同眼下先收自己地里的芋艿,思想是一个根子。这思想根子不去掉,只怕组里以后矛盾还多着呢!” 陈吉明对高曲文本来就有看法,雷生这一分析,他看得更清楚了。他着急的说:“雷生哥,你看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互助组在这样大忙的时节松松垮垮下去,你帮我们想个办法吧!” 雷生摇摇头说:“我也没办法。办法就在曲文解决个思想问题。曲文思想一通,他能承认自己有私心,检查自己的思想根子,以后办事公道些,局面还是容易扭转的。你们组是有条件搞好的,关键问题还是组里的领导要硬气点,那两户中农组员也没说要退组,说明他们还不是一心想单干呢!只要剩下的人齐心,他们还是会回来的。曲文不肯回心转意,你要我去做工作,话也难出口。团支委会开会时可以谈一下,不过曲文不大虚心,意见不一定听得进去。” 陈吉明回去,把雷生的意见对高曲文讲了,高曲文果然不认账,说:“雷生互助组困难户多,富裕中农要拉人帮工,他组里也拿不出劳力来。我们组劳动力强,富裕中农看了眼热,情 。119· ==========第125页========== 况不同。这同我先收自己的芋艿是两回事。你们硬拉在一起,我想不通。再说,先收、后收的事,以后我可以改,往后派工,总归后派我自己地里的就是了。雷生扣这么大的帽子,说我是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牛贵发拆我们互助组的台,他不帮助我去批评牛贵发,在一边乘风凉,反倒说我同牛贵发一个样,这算什么话?” 陈吉明又同高曲文争论了一阵,也没争出个什么名堂来。雷生讲高曲文虽是个中农,但有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这话对不对呢?这话其实只对了一半,只对了后半句,为什么呢?有些情祝雷生现在还不了解。不错,土改中高曲文划的是中农,但是他还隐瞒了一点事,我们且看那一天高曲文娘买肉回家后他们母子俩的一段谈话。 高曲文娘说:“七宝镇上米店的常老板喊你去一趟!”高曲文问:“做啥去?” 高曲文娘说:“人多,他没讲啥。大约莫你借给他的三石米钿,他喊你去拿利钿。” 高曲文说:“娘,这事你别再声张了。我刚解放年纪小,贪图几个利钿,放了这儿石米,现在后梅了。上趟我找他要回来,他利用我怕的心情,不肯还我呢!现在他知道我犒了互助组,区上、乡上,都比较重视,又要拉关系了。我现在一心搞互助组,这笔钱我不要了,我不去。” 高曲文娘一听,三石米钱不要了,心里疼,便说:“那你放在赵老板处的两包花呢?” “也不要了。” “你不要,我要。三石米钱,两包花,百五十块钱哪!你舍得,我舍不得!你爷省吃俭用积着这点家当,你来做败家子!” ·120 ==========第126页========== 说完,高曲文娘心疼得眼泪流出来了。 高曲文急得直跳脚,又不敢放开喉咙,只得结结巴巴地说:“娘,你怎么不懂事理!如今什么世道,放利钱是富农、富裕中农做的事,人家知道了,把成份划上去,划个富裕中农,贪小失大。” 他娘鸣鸣咽咽的说:“没人晓得,常老板、赵老板,他们的嘴巴都很紧呢!万一人家知道了,就说是我放的,怕啥?”高曲文说:“你放,我放,还不是一样?娘,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去讨这笔钱,也别去讨利钱,譬如我生场病…。” 他娘不响,只管流眼泪。 高曲文又说:“娘,你别害自己的儿子。” 他娘还是不响。三石米、两包花,赛过割她两块肉呢!高曲文又说:“娘,你别害自己的亲儿子啊!” 这时,他娘才开口了,说:“乖儿子,你别急。你慌,娘心里更难过。娘身边就你一个亲骨肉,娘百样都依你。有什么事,你只管推在娘身上,天大的事情,娘替你顶。” 这是高曲文家里一场小风波。这场小风波,就这样结束了,并无什么特别惊人的结局。这事,暂时只有他娘儿子两人知道,再无第三个人听到了。高曲文现在放心了,只要娘不去找七宝镇上的那两个老板,这事情神不知鬼不党:他经过思想斗争,已经下决心不要这笔钱了。区委书记说:“互助组还要发展到合作社,前程远大。”他高曲文为这百来元钱败自己的名声、灭自己的前途,犯不着: 唉!束缚在富裕中农的自发资本主义思想上而不能自拔的高曲文,他并没有懂得,关键问题不是在这几个钱上,而是雷生所说的“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他要真是思想上解决了 ·121 ==========第127页========== 问题,为什么互助组派工时又要先挖自己的芋艿呢?雷生尽管现在还不了解高曲文的这笔账,但是由于他有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阶级分析的思想的武装,他从高曲文日常的行动上, 一眼看准了高曲文的思想本质呢! 再说高曲文互助组的情况。两户中农,给牛贵发帮了两天工,芋艿挖好,又回组了。互助组员给组外的人帮工,过去农闲时也有过,他们自己并不认为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和其他人不同的,无非就是农忙时出去帮了两天工而已。中农算账门槛精,他们觉得,出组不合算,牛贵发的样子摆在那里。抢收以后,还要播种,他们还想组里帮着做呢!回组以后,他们也算敷衍着认了儿句错:“忙里头跑去帮人家做是不大好。唉!远亲不如近邻,看着近邻居的芋艿烂脱,不好意思呢:这毕艿同麦子不同,麦子最多落掉几粒,芋艿一烂就烂得一只不剩。亲帮亲,邻帮邻,多少年的贴隔壁邻居了,人家求上门来,怎么好见死不救?曲文芋艿地里积了雨水,我们也去枪收,组内组外,道理还是一个。”高曲文只要这两个组员回来,把个互助组维持住,就谢天谢地了,再说,他的芋艿地也是抢在人家前头收的,嘴巴不硬,所以也没再讲什么。只是陈吉明把这两个中农组员批评了儿句。 但是自此以后,高曲文互助组就松了。刚成立组时热热闹闹地集体住在虹南小学的那股劲头没有了,出工时人也不大齐了。 这互助组,最怕办得松松垮垮的,互助组一松,组员们的心也散了,集体养的已经几十斤重的十只猪猡,没人好好照应了,死剩了四只,赶快卖掉,刚抵上十只小猪种的钱。不过互助组员各家种的一点改良棉,秋后还是获得了个好收成,给这 ・122 ==========第128页========== 个组打了一针强心针。 要说改良棉,比较起来,还是洪雷生互助组种得好,下节再谈吧! ·123· ==========第129页========== 大、夏种 洪雷生、王龙三、高曲文到区里去取改良棉种子。区里负责推广新棉种的同志给他们介绍了情况。这改良棉种,虽说是浙江棉区创造出来的新品种,倒适合上海的地气。去年有两个区上的重点互助组试种了,产量比较高,一般能收到五六 十斤皮棉,比本地棉种要增产一倍。就是有一条,这棉叶子嫩,怕卷叶虫,互助组种条件比较有利,可以集体买喷雾器,农药国家到时候保证供应。区上的同志还说了,目前这棉种还不好推广,因为郊区农民种惯了本地棉,相信新品种的人还不多,一时改不过来,只有互助组搞得好的地区才肯改种新品种。因此种子还有得多,他们要,可以多取些。他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取了五百斤种子。三个组,以每户种一亩新棉种计算,约莫要用三百多斤种子。还余百来斤,给其他儿个互助组分分。 棉种取回来后,把各互助组组长都找了来,由雷生介绍了区上同志讲的情况。有的互助组不肯要,他们想看一年,看雷生儿个组种下来的情况怎么样;有的只要十来斤,组里骨干种 一亩试试;也有要得多一些的。只有金坤余,五六户的一个小互助组,倒要了八十斤种子。他打算,如果组里几户组员不肯种,自己分得的土地上就多种几亩改良棉。他有他的打算,他想,洪雷生等儿个干部领导的大组都是每户种一亩,自己不是个千部,在种改良棉上是捞一票政治资本的好机会。如果收 ·24 ==========第130页========== 不着呢?他想,我拚得起你洪雷生和高曲文。他不是自称贫农吗?为什么拚得起高曲文这样的富裕户呢?这一点我们后面还要说到。 棉种分到组后,洪雷生等几个组长,少不得还要对自己的组员做点工作。有些人还不肯种新棉种呢!洪雷生和高曲文两个互助组,各有各的难处。洪雷生互助组困难户多,困难户家里,一亩地是一亩地的用场,种荒了一亩,吃不消。雷生和宝珍,对几家不肯种改良棉的因难户,一家一户地做了工作,真正做到了户户种改良棉。高曲文组里中农的比例高,中农技术上比较保守,高曲文同陈吉明说破了嘴唇皮,有的人家硬是不肯种。还多了儿十斤棉种,高曲文和陈吉明两家包下来了。 牛虎生同牛贵发弟兄俩,听说互助组分改良棉种,心里也动了一下。等他们听到消息赶来时,互助组长己经分完散了。牛虎生赶到高曲文家里去看了一阵子新棉种,就是粒子大些,也看不出个名堂来。看了好一会,也没问高曲文开口,径自去了。牛贵发自从上次挖芋艿时同高曲文闹破了脸皮后,两个人见面不讲话,不好意思去高曲文家。 转眼间,新棉苗已经出土了。这时期,各自然村互助组种改良棉的田里,最是热闹。农民们下田干活,收工回家,走过这些田地,总要歇歇脚,细看细看,议论一阵子。· 牛贵发同牛虎生弟兄俩那天起了个清早,在虹南三个自然村兜了一圈,一块一块地看过去。看到后来,牛贵发摇摇头说:“这改良棉,我当是什么新品种,原来就是异人花。过去我们本棉田里有辰光也出几棵异人花苗,都要拔掉呢!我看,互助组令年种新棉,要吃苦头了。”牛贵发今年也种了四亩本地 ・125 ==========第131页========== 棉种,下足了基肥,他想暗中同互助组比试比试,现在他幸灾乐祸了。 牛虎生不相信阿哥的话,他想,区上正儿八经推广的新品种,怎么会是异人花呢。便说:“你别看错了。共产党做事,不管哪桩事体都是支持贫雇农、支持互助组的,还能给互助组苦头吃?” 牛贵发哈哈大笑,从一边一块土棉田、一边一块改良棉田里,各拔了一棵苗,说:“你不相信,我比给你看。你看,这棉苗叶片发厚,苗茎发嫩,同本棉两样生。过去我地里就出过几棵这样的苗子。老年人说,这是异人花,朝天开,雨水一落,象个碗口一样,正好盛雨水,盛下来雨水把花烂脱,棉铃不生。田里长这样的花不吉利。我听了不相信,留下一棵,果然朝天开,应了老年人的话。我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开花,就把它拔掉了。互助组种着这样的花,今年有好戏唱了。” 正说之间,旁边一个人接口说:“贵发说得不错,我也识得,这是朝天开的异人花。田里出一棵这样的棉,就要败家。改良棉、改良棉,我看今年保险种成诚量棉。”说这话的,正是富农赖富财,上次斗了之后,闷了几天。这阵子,又开始活动了。但是村里没几个人理他。今天看到富裕中农牛家兄弟在议论改良棉,也插上来搭讪着说话。一斗以后,他很孤立,心里憋的慌,很想找几个人搭搭腔呢! 牛虎生一听是赖富财的声音,不肯答话,扯址牛贵发的衣襟,起身便走。这富农刚斗过,牛虎生不愿意和他搭讪,怕惹身腥气。牛贵发会意,回转身来,朝赖富财点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自跟在兄弟后面走了。 且不谈富裕中农同富农各有各的议论。只说改良棉,在 ・126・ ==========第132页========== 虹南村的地皮上,一天一天地长大,叶子长得水绿粉嫩,同本棉果然不同。当中发过一次卷叶虫,洪雷生互助组同高曲文互助组各买了一架喷雾器,喷了药水,治住了虫害。洪雷生互助组又帮几个种改良棉的小互助组治了虫。到阳历八月初,已经陆续开花了。这花一开,倒应了牛贵发的话,果然是开的朝天花。这时,村子里难免有点议论纷纷。有些种改良棉的组员也有点慌。洪雷生等一些互锄组的骨干少不得又做了些思想工作。好在时间不长,到八月底,就开始结铃子。铃子一结,各种奇谈怪论自然一扫而光。到九月份,结得早的棉铃已经开始裂开,吐出了雪白崭亮的棉絮,真是逗人喜欢。本棉棉铃结熟绽开时,里面露出三朵棉絮;这改良棉,棉铃结熟后, 一颗棉铃里却绽出五朵银花。人们看了,不免又是一番新奇!转眼间,各个互助组都在忙着准备摘棉花了。 这一天,头鸡还没啼。洪雷生娘儿俩已经下床了。他们点上一盏豆油灯,添两根灯草。洪雷生家添两根灯草,总有大事体,平常只舍得点一根。做啥呢?当然不是下地干活,外面还一片漆黑哩!再说下地要添两根灯草有啥用!原来他娘儿俩在灯光下面手捏针线、缝补花袋昵: 洪雷生互助组困难户多,花袋不够。今年种的改良棉长势又好,丰收在望,花袋不够用了。洪雷生就是这样的人,要讲支援度春荒的困难户,二话不说,自己有吃的,穷弟兄就有吃的。但是自家过日子克苦得紧,舍不得买一只新花袋。娘儿俩合计了一下,决定把两只破花兜补一补,同时,把自己挡风避雨的几张破麻袋补起来当捉好棉花后装花的花袋用。现在上海郊区田里劳动,遇到下雨,人人是一件塑料雨衣,有的头上还戴顶工人老大哥戴的白色塑料安全帽。可不能拿现在 ·27. ==========第133页========== 这光景来比解放初,那时,即使是富裕中农,雨落天也舍不得着件雨衣,一般也只顶张新麻袋。贫下中农,更不用说了,逢着刮风下雨,头上顶张破麻袋,就算有件雨具了。洪雷生娘儿俩,现在把挡雨的破麻袋,一针一线地补起来,推备当花袋用呢! 补着破麻袋,娘儿俩心里欢畅。洪雷生眼看着几个互助组种的改良棉,都长得象八九岁的小孩那末高,棉铃结得象水蜜桃,回想着自已三个人去区里取改良棉种回家的情景,回想着互助组成立以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回合、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真是说不出的高兴。那棉铃就象真的变成水蜜桃一样,甜到他心里了。如今隔几个村子的人,都来虹南村参观改良棉了。虽说五百斤棉种,也不过种了四十来亩地。在虹南村的全部棉花田中,还是只占少数,可那影响,却没法估计。这是毛主席亲自号召的互助合作运动的影响呢!这是有关党的威信的大事呢!听毛主席的话就是胜利,跟共产党走就是胜利!这胜利,在改良棉的丰收中同样体现出来了。互助组的优越性,在改良棉同本棉的对比中显示出来了。你看那单干户种的本棉,棉花箕长得象和尚庙里烧的香杆,又细、又焦巴,棉铃既小又少。它每天每时地用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催促它的主人入互助组呢!单干户不是也能种改良棉吗?笑话:没有互助组组织活动中党团骨干经常组织组员们学习毛主席著作,宣传党的政策,改良棉能那样顺利地为大家接受吗?富裕中农牛贵发不是嘲笑过改良棉是异人花吗?虽然在这一点上,他现在认输了。但是他的例子,不是正好说明了,单干户是不那末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吗?再说,没有国家推广新品种,没有国家发放农业实物贷款,没有互助组集体力量购买喷雾器,改良棉能 ・128・ ==========第134页========== 那样顺利地种下去,能那样顺利地得到丰收吗? 改良棉的丰收,是一次把互助道路同单干道路进行对比的好机会!也是向互助组组员进行集体主义教育的好机会,洪雷生准备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好好地进行一次社会主义宣传呢!种田人都是些实在人,你说空话,他们不相信,现在,改良棉的丰收摆在面前,机会好着呢!洪雷生手里补着破麻袋,思路宽广、宽广…。 人们的精神世界不同,有些人家产比洪雷生富裕得多,但精神世界的贫乏,却正好成为反比。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发家,就是个人的小天地,他们跳不出个人或者自己那个家庭的小圈子,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就剩了他自己和他家里的几个人。他们是坐在井里的蛤蟆。洪雷生住的是破瓦屋,手里补的是破麻袋,他的物质生活眼下并不丰富,但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全虹南村,却是虹南村今后走在社会主义大道上的光明景象,却是想到了全中国农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光明景象!这没有别的原因,是战无不胜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了他,带着他不断开阔思路,扩大眼界。今后,在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改造客观世界的实践中,他的思路还将更宽广呢!他的精神世界还要更丰富呢:人们的主观世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客观社会实践在人们头脑中的能动的反映。没有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实践,洪雷生只不过是个讨饭囝,他能有这样丰富的精神世界吗?补好麻袋,天已经大亮了。洪雷生要同张宝珍商量一下,安排互助组收棉花的事体,还打算开个农会委员、团支委、小组长会议,学习毛主席的《组织起来》这篇光辉著作,这是他到区上开会时从新华书店买回来的单行本,他已经学过儿遍了。 。129. ==========第135页========== 他准备先组织干部、再组织团员民兵学习后,结合改良棉丰收,掀起一个宣传社会主义道路优越性的高潮。 个把月以后,棉花收起来了,洪雷生互助组种的改良棉,平均每亩收到一百二十斤籽棉,折合皮棉四十多斤。高曲文互助组也获得仅次于洪雷生互助组的高产量。一般本地棉种,只收到籽棉六七十斤。牛贵发的一块暗中同互助组比试比试的本地棉种,因为猪羊谢下得足,平均每亩收到七十斤零 二两籽棉,算是虹南村本地棉种中的高产量了。比起互助组改良棉的产量来,还是相差一大截,牛贵发已经公开宣布,明年也要种改良棉了。 团支委和团员在雷生的组织下,集体学习了毛主席的《组织起来》这篇光辉著作后,回去,再组织各互助组成员学习。 这天晚上,洪雷生互助组在施阿芳的屋里学习了。原来组员少的时候,学习会都在雷生屋里开,现在人多了,雷生屋里世界小,坐不下了。雷生主持会,从《组织起来》一文中选了几段,要杨桂囡读。杨桂囡读过小学,在组里算文化高的了。组里推她和阿芳两人当记工员。 杨桂囡读完后,大家谈了一阵互助组的好处。杨桂囡也说:“毛主席号召组织起来就是说到我们贫农的心上。我们一家解放前苦去苦来,土改分得儿亩地,没劳力,总归种不好。今年一进互助组,时鲜小菜也卖得出,棉花地也种好了。一年就翻了身。毛主席叫我们走的路,走下去总归不会错,我有体会呢!”杨桂囡尽管是小业主女儿,但解放前夕也过了一两年苦日脚,新旧对比也能说出一些;入组以后,生活确实有提高,学习又多了,贫农光荣的思想比原先扎实点。虽然讲起解放前的苦日脚来,从她个人来说,难免有点夸张,但她说互助组。130· ==========第136页========== 的好话,确是真心话! 施阿芳前几天做生活时还听她讲过小时候生毛病时爷娘怎样疼她,现在昕她发言大讲解放前苦去苦来,有些听不惯,便说:“今年才头一年,再过几年,还要好呢!十年以后,保险你杨桂囡过的日脚,比在七宝镇上生毛病时爷娘服侍你的日脚还要好。早上三只水铺蛋,饭后一碗枣子汤,放上一调羹白糖,甜去甜来。”后几句是杨桂囡的原话,互助组员们多数听杨桂囡讲过,大家哄笑起来了。 杨桂囡上次做生活讲这话时,张宝珍曾个别批评过她留恋小业主家庭生活,杨桂囡也承认了错误;现在组里又有人提这笔老账,张宝珍见大家哄笑,怕杨桂囡受不了,便说:“桂囡现在进步了,不讲这话了,你还提它做啥?” 那杨桂囡倒无所谓,她这个人,理性上虽然晓得贫农光荣,但心底里却留恋小时候的一段生活。张宝珍从贫农的思想出发,怕她受不了,其实没想到点子上,她的思想根子同张宝珍不同呢!她说:“我那是讲讲白相相的。说实话,.将来到了社会主义,保险还要好,三只水铺蛋不够我吃呢!” 雷生说:“社会主义道路是共同富裕的道路,不是哪一家生活好。到将来,人的思想提高了,不兴讲自已的生活享受,要象毛主席讲的张思德那样一心为革命呢!” 雷生一讲,徐土根一直积在心里的话出来了。他说:“我们互助组发达兴旺,上有毛主席的好领导,下有雷生和宝珍带我们。这共同富裕,互助组组员是好了,雷生和宝珍吃了亏呢!春上种菠菜,落看灯菜,组员地都种上了,雷生、宝珍两家最后种,脱了季节,价钿卖出去比先做的组员推扳一半,我们组员看在眼里,心上不安。” ・131 ==========第137页========== 这一讲,组员们纷纷发言,讲心里话,都说组长公道。有的又举高曲文互助组组长先收自己芋艿的例子来对比。宝珍听了,不好意思,便插断大家的话说:“不好这样讲。这互助组里,做生活不能一崭齐,总有个先来后到,也有时大家抢着先做我们两家组长的生活,也不是组长的生活样样后做,土根伯伯讲的话,不尽符合情况。” 雷生这时,正想心思,接着宝珍的话讲:“区委老安讲过,互助组里,生活上先做后做的矛盾,根本上讲,就是个土地私有同集体劳动的矛盾。这矛盾,哪个互助组都有。要等办合作社了,土地集体化了,才能解决。我们互助组团结好,又没富裕户,所以这矛盾不突出。归根到底,还是贫雇农心齐,互相推让,才弄得好;靠一两个人哪里能撑得好市面?互助组还有许多矛盾呢!臂如,今年一户只种一亩改良棉,除了国家贷的大豆饼外,还要上羊谢,各户有点羊谢,再加上集体养的十只羊的谢,也就够了。这改良棉,比本棉吃肥料,要是全种改良棉,这点羊谢就不够。又譬如,土地私有,不能成片规划,跑来跑去,浪费了许多工;互助组小,钱少,有些农具家生就买不起,今年春上要不是拆了廓,买只喷雾器也很吃力。” 说到这里,停下来了。他朝组员们问:“大家说,这是不是个问题呀?” 这一讲,大家议论开了。施阿芳说:“我们互助组就是也有矛盾,不光先做后做有矛盾,刚办组的时候,做人家地里生活同做自家地里生活也有矛盾呢:做人家地里生活象煨灶猫,做自家地里生活象老虎,这事我们互助组里过去也有过。这也是土地私有同集体劳动的矛盾!”这话,是指刚办组时杨柱囡的劳动态度,大家肚里有数。 ・132 ==========第138页========== 有的说:“土地隔得远,又不好统一安排。宝珍一块地同土根伯伯一块地,走走要半个钟头。辰光都走路走掉了。”这话,有点夸张,大约走二十分钟是要的。那时农村,时间观念不大强,说起话来算整数,所以就说成半个钟头了。 有的说:“我们还好多养几只集体羊,再集体养点猪猡。今年下来,大家手头都宽些了。今冬再拆一批廓,再造儿间猪棚,笃定好养它头二十只猪。” 议论了一阵子。雷生不慌不忙地说:“这根本的矛盾,土地私有同集体劳动的矛盾,互助组没法解决。所以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这篇文章里说,互助组只不过是互助合作运动的一种初级形式,今后,还要往前发展。现在我们区里已经试办合作社了。土地入股、做工记工分,收成到年终分红。 一办合作社,生产就大发展了。上次区委书记丁四海同志说,今后区里还打算办合作社,要我们虹南村争取呢:” 杨桂囡忙着问:“土地入股,收入靠分红,那劳动力弱的怎么办呢?” 雷生说:“开头办合作社的时候,土地也分成头。再说,劳动力弱的,象你和你公公榆生爷,可以做轻生活。生产发展了,生活分得细了,忙不过来,有得你做的生活呢!” 徐土根也问:“一个组办一个合作社,还是几个组合办?”雷生说:“不详细。” 雷生心里确实也不详细。他只听丁四海讲起这事。他是个有心人,要先组织互助组员学习一下,有个思想准备,免得将来上面一旦决定下来,思想工作来不及做。他这时候还想不到,一年后真的办社时,还有一场大纠纷,而且,这场大纠纷,颈示着社里好几年的错综复杂的斗争呢! ·133。 ==========第139页========== 虹南村的互助合作运动正在前进。第二年,即一九五三年,又办了一年互助组,这当中,有的组垮了,有的组并了。自然走在前头的还是洪雷生和高曲文的两个互助组。那金坤余的小组,因为头年种改良棉种得好,倒吸收了几户中农,变成了一个七八户的中型组。这几家中农,嫌洪雷生组困难户多,纪律又严,学习又多,在里头不松快,宁愿入金坤余的组。这 一年,虹南村种改良棉的人多起来了,人们千方百计地找互助组要改良棉种子。种田人都是些实在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头年改良棉的丰产,他们亲眼看见了。现在他们种新棉种的劲头,闸门也挡不住。 这一年,虹南村的改良棉又得到了好收成。 这年冬天,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并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对手工业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杜会主义改造。” 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实质,是解决生产资料所有制的问题,使社会主义的所有制,即国家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成为我们国家的唯一的经济基础。这是进一步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重大步骤。 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公布以后,全国城乡掀起了学习和宣传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高潮。在全国,并且实行了对粮食、棉花、油料作物的统购统销。 虹南村,在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的鼓舞下,一片热气腾腾,团支部组织了宣传队,洪雷生给宣传队编了宣传总路线的演唱。通过总路线的宣传,农民群众的社会主义党悟普遍提 。134· ==========第140页========== 高。虹南村是蔬菜棉粮夹种地区,当时粮食种得少,主要是种棉花、油料作物和蔬菜。为了造成声势,团支部出面开了互助组组长联席会议,决定全村集体向国家出售统购统销作物,支援国家工业化,支援工人阶级。互助组组员出售的数字,在组内自报公议。组外单干户的出售数字,由各村农会千部、团小组、互助组长同他们协商确定。对一些富农,也民主评议他们应该出售的数字。一部分富农,乖乖的照民主评议的数字出售了。王家浜的富农婆子姜耶仙,却不肯卖给国家,一把鼻涕 一把眼泪,向王龙三等骨干要赖皮。她看到这几年油料作物市场价格俏,今年种了七八亩地黄豆,想发一票,没料到统购统销来得那么快,抵死也不肯出卖。王龙三向洪雷生汇报了,雷生通知全村的互助组员集合,到王家浜找姜耶仙说理斗争去。那姜耶仙,屋里囤着千把斤黄豆,这千把斤黄豆,一不是针,二不是线,一下子哪里藏得起来?姜耶仙听到有人来说理斗争,连忙关上大门,民兵们早已从墙头上翻过去了。这个斗争会开得扎足,群众在会上诉了富农同投机奸商勾结起来剥削广大农民的苦。通过诉苦,人人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民兵们不由分说,分出人来维持秩序,让出一条道来,拉上姜耶仙屋里拖车,把千把斤黄豆全部装出来,卖给国家。 虹南村的向国家卖统购统销作物的队伍,由几个互助组打头,后面是单干户,后面跟着富农,长达里把路。民兵们一路敲锣打鼓,卖给国家。富农、富裕中农家里的车子、毛竹篮,全部借用了。在那股热火朝天的群众运动气势下,富农们哪个牙缝里敢迸出半个“不”字? 刚卖完统购作物,乡里来一个通知,要高曲文带着被头铺盖,到江湾去参加办社骨干学习班。高曲文接着通知,欢天喜 135 ==========第141页========== 地的去了。 读者们也许要问:为什么参加办社骨干学习班的是高曲文而不是洪雷生呢? 原来,一九五二年,上海郊区试办了三个初级社。三个社办了年把,有了些经验。五三年底,郊区工委决定再试办一批初级社。新泾区在原来试办的三个社中有一个,现在新办的一批社中又摊着一个。区委扩大会讨论由哪个村办时,浦春华力争要由虹南村来办。浦春华的意见得到了安克明的支持。后来区委常委开会,定下来了。乡支部又研究虹南派谁去学习。浦春华提出了,派高曲文。他的理由有三条:第一,高曲文是团支委,新近由乡支部吸收入了党,是虹南村唯一的党员;第二,高曲文互助组在虹南村是最大的一个组,而且集体住宿,集体养猪,集体化程度比较高;第三,高曲文小学毕业,这点文化在虹南村数得上顶儿尖儿了。当时,也有个别了解一些虹南村情况的支委提出,高曲文是中农成份,最好能派个贫雇农成份的,并且提到了洪雷生的名。浦春华说:“办社总要有点文化,洪雷生一天书也没有读过,年纪也轻了些。成份当然重要,但是也不好唯成份论,还要看其他条件。我们这里是夹种地区,还有个成份。要是纯蔬菜地区,只划了地主、富农的成份,其他成份都没划过,那怎么办呢?”这一顶,就把别的支委的意见顶回去了。当时,也有几个支委对办社骨干的成份问题同浦春华进行了争论,但是乡支委联系各村是分片包干的,别的支委不详细了解虹南村的情况,这里讨论的是虹南村的办社问题,具体名单最后还是只能由他说了算。等安克明知道了这事,高曲文已经到浦东学习了两天了。高曲文去学习办社的事,虹南村当然不免有一番议论。 。136 ==========第142页========== 首先是高兴,虹南村要办社了;其次,骨干里面自然想不通,为什么不派洪雷生? 浦春华说的关于成份问题的话,自然是一番歪理。我们党的关于成份问题的完整的政策观点是: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浦春华的讲话,既在实际上否定了有成份论,他的看政治表现又是从自己的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观点出发的。所以,他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但是,为什么浦春华能公然讲那样一通歪理?他说的蔬菜地区除地、富外其他农民不划成份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对虹南村今后的斗争又有什么影响?这不是一下子能讲得清楚的问题了。这件事关联到我国农村中两条路线斗争中的一个重大问题,它在虹南村的表现,又带有上海郊区的特点。在理论上,牵涉到一个办社依靠什么人的问题;它和虹南村的今后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斗争实践,又有十分重大的关系。我们这一章已经快要结束了,要在这一章专门讲这个问题,一来当时互助组的革命实践尚未将这个问题充分暴露,必然讲不透;二来也未免将这章叙述虹南村互助组斗争活动的内容拉得过长了。好在后面好几章都要碰到这个问题,而且问题越来越尖锐,以后,我们会碰到详细谈这个问题的机会的。 137 ==========第143页========== ==========第144页========== 第二章办社 41 ==========第145页========== ==========第146页========== 七、顶妖风 一九五三年底到一九五四年初,是我国农村中社会主义大进军的时刻。 一九五三年六月,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主持制定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 一九五三年十月,根据毛主席亲自领导制定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根本精神,中共中央召开了第三次互助合作会议,研究如何进一步快马加鞭发展互助合作的问题。在这次会议上,伟大领袖毛主席又一次亲自作了指示:“对于农村的阵地,社会主义如果不去占领,资本主义就必然会去占领。难道可以说既不走资本主义的道路,又不走社会主义的道路吗?” 一九五三年冬天,《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公布了,第三次互助合作会议的精神传达了。全国到处在搞农业生产合作社的试点。社会主义道路,到处在向资本主义进攻: 但是,并不是所有办合作社的人们就都是共产主义者了。实际上,事情是不可能那样简单的!有些人是大势所趋,不得不搞;有些人尽管在赶潮流,他们脑子里还带着各种各样的原来的资产阶级世界观,他们嘴里喊着社会主义的口号,手里好象是在办着社会主义的事情,脑袋、或者大半个脑袋还是资本主义的!这种人往往要办坏事情,他们办环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往往要经过很长时期的斗争才能消除。 。141。 ==========第147页========== 世界上的事情是复杂的,是由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互助合作运动开始形成热潮,这是主流,是主要倾向。但是,世界是复杂的,人们的脑子不是一崭齐的,生活中既然有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它也必然要在办社这件事情中反映出来。在一种好的、主要倾向下面,有时可能掩盖着另外一种坏的倾向。阶级斗争的复杂性和长期性决定了生活中必然会产生这种现象。 全上海市郊形成办社热潮是在一九五四年春天。虹南村的初级社先走一步,现在正是一九五三年冬天,在一片办社热潮中,洪雷生、张宝珍和团结在他们周围的贫下中农正在迎接 一场新的战斗和新的考验呢! 冬天的一个上午,西北风劲吹着虹南村旁边浦汇塘两岸光秃秃、赤条条的柳树枝,发出鸣鸣的叫声;但是白天的天气并不很冷,暖洋洋的太阳,照在浦汇塘两岸碧绿生青的冬麦上,叫人从心里觉得暖和。 在浦汇塘北岸的大路上,并肩地走着两个揹铺盖的人。高曲文从浦东学习回来了。同他走在一起的是乡支部书记浦春华。 高曲文去浦东学习后,浦春华了解到,重点社每社都要配备一个办社干部,他倒心神不定了。虹南初级社是全市郊第 二批最先办的初级社之一,浦春华好容易争得这个额子,叫别人办,他不放心。于是,他向区委提出,要去浦东参加学习,学习回来亲自动手办虹南初级社。他的意见得到了区委的批准后,把乡里工作安排了一下,也去浦东学习了。学习结束,他没有回家,也没回乡支部,就揹着铺盖同高曲文一起来到虹南村。 ·142。 ==========第148页========== 现在,他们边走边谈,.浦春华问:“曲文,怎么把社的底子办厚一点,这事情你考虑成熟了吗?” “要想办法把几家富裕户动员进来,富裕户进来了,底子就厚了。”高曲文已经听浦春华讲过不止一次了,他现在不过是向书记汇报自己吸收进来的书记的观点。 说得对!家底子厚了当家人日脚就好过,俗话说,巧媳妇做不出无米饭。你今后就是合作社的当家人,这是个关键问题呢!”浦春华对高曲文的回答十分满意,他现在打算进一步向高曲文露底了:“你知道为什么选中你去学习?” “我是虹南村唯一的党员。”高曲文回答说。“说得有一部分对,还不完全。”浦春华笑着说。“我们互助组办得早,又是个大组。”高曲文再补充说。“也是一条,还有…” 高曲文回不出了,还有一条他放在心里,没讲。他想,自已工作能千,中书记的意。这话,自己怎么好出口呢!他说:“我是个黄鱼脑子,笨去笨来,再想不出了,书记,你指示吧!”“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了解你家庭情况,你虽是个中农,家底子比较厚,差不多相当于富裕中农…”浦春华把自己在乡支部讨论派谁去学习时都没有公开讲出口的理由摊给高曲文了。 高曲文听到“富裕中农”四个字,吃了一惊。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自己在七宝镇放债的事情被书记知道了。再一想,神经过敏,书记知道了还能让自己去学习办社?他放慢了脚步,继续听书记讲下去,不让书记看到自己脸上的惊慌表情。 “…我虽说管一个乡,还要兼顾附近儿个乡的工作,对 ·↓43 ==========第149页========== 你们虹南村,一直是特别注意的,心里早就为虹南村办社准备干部了。你的成份是中农,难得你有这样一片社会主义积极性,家底子又比较厚,你来办社,就比一般的人更有号召力。洪雷生的组同你们不相上下,你成份比他高,本来选他去学办社也可以,但是,如果出他出面来办社,一般富裕户就不肯入了。他那个组,只有一户中农,家底子也比较薄,大都是困难户。一个社,底子一薄,三两年就不会有起色。穷家难当啊!现在我们是办试点社,还不是全面铺开,试点社三两年没有起色,那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怎么体现得出来呢?这个问题你想过吧?” 高曲文心花怒放,刚才的担惊受怕,全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嘴里却谦虚地说:“我过去没想到,我哪里有书记想得这样全面。” “所以,”浦春华继续说下去,并不注意高曲文的回答,他这一问,不过是为了加重语气:“去年年底介绍你入党的时候,我已经考虑为办社准备干部的问题了。你要充分发挥自已的有利条件,一心办社,把富裕户团结进来,好好搞出点名堂来,不要辜负党组织对你的期望。”浦春华把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土改靠贫农,生产靠中农”的荒谬观点,贯彻到发展党员的组织路线中了。 书记“推心置腹”地同他谈话,高曲文一面满心感激,一面满口答应:“我一定好好干一场,决不辜负书记对我的培养。”说着,他又试探地问:“书记,虹南村你熟悉,你看,吸收哪些人参加比较好?” “把你的组同洪雷生的组并起来,作为基础,再吸收一些富裕户,你看行不行?”浦春华回过头来征求高曲文的意见。 “雷生那个组搞是搞得不错,不过困难户多,这一来,富裕 。{44· ==========第150页========== 户恐怕不肯参加。”高曲文心里不愿两组合并,他摸透浦春华心思,拿富裕户推呢! “哦!”浦春华沉思了。他同高曲文蛮搭班,想法差不多。但是他有不好对高曲文讲的困难,这虹南初级社,是区里的点,不能由他一个人作主!那天到区上去,碰到区委办公室副主任安克明;由于没有让洪雷生去学办社,安克明提了许多问题,弄得自已很被动。如果光是安克明,倒好办了。更麻烦的是,洪雷生是区上有名的人物,连区委书记都对这个人有好印象。学办社不派他,理由还好讲,洪雷生年纪轻,还没入党,文化浅。要是初级社里没有他,区上不大好交代,他浦春华是虹南乡的支部书记,不是新泾区的书记,不好由他一个人唱这台戏。这话,他对高曲文怎么讲呢? 高曲文慢慢走,等书记的回答。 停了一会,浦春华回答了:“这样吧!先对骨干作一个普遍动员,动员之后再看情况。”他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 正谈话间,只见一个穿一件花棉袄的青年妇女,迎面走来。一见人,声音马上跟着到了:“啊呀,曲文弟弟,你学习回来了,村里把你盼煞了,只望你早日学习回来办社呢!浦书记,你也来了。啊呀,浦书记还亲自揹着铺盖,共产党的干部真劳苦啊!书记,我来帮你揹。”说话间,人已象一阵风走到浦春华面前,动手就抢浦春华身上揹的行李。 浦春华想亲自揹行李到虹南村做给虹南的农民看,不料已快走到,却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他认识这是上次动员组织互助组后跟上来讲话的贫农,穿一件衣裳倒象富裕中农家的姑娘媳妇。他想,身上揹不揹行李,牵涉到一个虹南村农民对自己的看法问题;再说,自己空身走,行李叫一个年轻媳妇揹, ·145. ==========第151页========== 也不雅相,死也不让她抢去。 杨桂囡一面抢一面说:“浦书记,帮你揹一段行李,也是我们贫农的一片心意。你别看我是个妇女,田里做惯了,揹这点行李不党得份量呢!”她经过两年多互助组的集体活动,理论上懂得了劳动光荣,现在问书记宣传了。 浦春华一面挣扎,一面风趣地说:“你的心意我晓得,农民同党一家人。行李还是我自己来揹。我到虹南村来,是当人民的勤务员的,要叫你揹行李,我不是变成老爷了吗?” 高曲文也说:“桂囡嫂嫂,你别抢了,书记自已揹得动呢!你今天怎么不出工?” 杨桂囡这才放下手来,回答说:“曲文弟弟,你走后,这几天村里到处谈办社。闹猛得很。我想,你们一回来,开会就忙了。趁这个空到七宝娘家走一趟。”说着,就转过身来,随浦春华、高曲文往回走了。 原来,魏榆生上月寄回二十元钱过春节用,杨桂囡一家入互助组后生活提高了,这笔钱就多出来了,榆生爷主张存到银行里去,杨桂囡死吵活吵,只给存了十五元,自己取五元钱,到 七宝镇上扯了一块花布,做了件新棉袄。昨天新棉袄刚做好,她想穿上到七宝镇回娘家去,好在娘家邻居面前风光风光。现在她已改变主意,要跟书记回虹南村了。 高曲文问:“咦!你怎么往回走,不上七宝去?” 杨桂囡说:“上七宝没啥大事体,我跟着你们回去听办社消息呢!” 浦春华说:“办社要晚上才开会,你先去忙你的事体。”杨桂囡还是不肯走,她拿定主意要跟书记回去听办社的消息了。 146 ==========第152页========== 这时,已走进虹南村。高曲文想把她打发走,自己好同浦眷华再谈谈。便说:“这样吧!你绕个路告诉雷生一下,浦书记来办社了,晚上开骨干会,请他通知一下。书记,晚上开会哪些对象?” 浦春华随口说:“全体党团员,各互助组长以上干部。,还有,各村的富裕中农也叫他们来听听。” 高曲文又说:“你就照书记讲的去通知雷生吧!书记路上辛苦了,要到我家歇一歇脚。” 杨桂囡见书记派她通知开会,十分高兴,甩开两只脚,一阵风似地神向前去了。 “浦书记同曲文弟弟揹着辅盖回来办社了!”“浦书记同曲文回来办社了。” 杨桂囡一面朝前跑,一面向所有看到的人,路上的、在田里做生活的、老人、小孩,宣布这个惊人的大消息。她的喉咙 三里外也听得见,不消烧一顿饭工夫,你传我,我传他,传遍了全虹南村。 正在韭菜地上浇粪的牛贵发,耳朵特别尖,听到“办社”两个字,马上放下粪勺,走到路边,来迎杨桂囡。不料,他步子慢了一些,杨桂囡已一阵风过去了。他忙追上去喊:“榆生嫂嫂,榆生嫂嫂,停一停,怎么回事?你讲讲清楚。” 那杨桂囡哪肯停下来,她要早点把消息告诉自己互助组里的人呢!她直往前神,口里喊着:“我没空。我没空。书记派我通知雷生开骨干会呢!书记、曲文就在后头,你自己问去。” 牛贵发摇摇头,口里唠叨了一阵子。他同高曲文不来往, 一回头,远远看到有两个揹铺盖的人,其中一个身影象高曲 {47* ==========第153页========== 文,忙穿过田间小路仍旧回去浇自己的粪了。 杨桂囡一直冲到洪雷生互助组劳动的地里,雷生、宝珍等互助组组员正在趁冬闲平整土地呢!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雷生、宝珍,浦书记陪曲文学习回来了。书记叫我通知你,今晚团员、互助组长、中农开骨干会。”她奔了一阵,喊了一阵,通知的内容已经打了折扣。党团员变成了团员,这倒没啥,浦春华说党团员说顺口了,其实虹南村只高曲文一个党员;富裕中农说成中农,这可更不清爽了。洪雷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细问杨桂囡,她说:“噢,记起了,还有富裕中农。”这一讲,越叫洪雷生莫名其妙了。杨桂囡赌咒发誓说没有听错,互助组里七嘴八舌,都说她听错了。她只得说:“书记在曲文家歌脚,你自己问去。” 宝珍也说:“骨干会哪会有富裕中农,肯定是桂囡弄错了。你自家去一趟吧!” 雷生也想了解了解办社的情况,便往高曲文家去了。到高曲文家,浦春华正在洗脸,见雷生来,忙招呼他坐下。随便谈了几句,雷生便问起开会的事。浦春华笑着说:“是那个穿花棉沃的女贫农听错了。我说是让各村的富裕中农也来听听。”路上,高曲文向他介绍了杨桂囡的名字和为人,他听了笑一阵,没在意,又把名字忘掉了。 雷生说:“办社的事,开骨千会,不通知贫雇农旁听,光通知富裕中农旁听做甚?” 浦春华洗罢脸,点一支香烟,不忙回答。他本来觉得洪雷生偏狭,这一问,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不愿兜底讲。便转了 一个题目说:“你看,办初级社,怎么个办法比较好?” 雷生根本不了解怎样办社,他不能随便说话。他说:“我 ・148 ==========第154页========== 没学习过,心里没底。” 浦春华说:“不要怕,说错了不要紧。”雷生反问:“这社要办多大?” 浦春华回答:“根据先行单位的经验,开始办的时候,小一点好。二三十户人家也差不多了。曲文,你看呢?” 高曲文点点头说:“嗯!” “二三十户?”雷生没料到这样小:“群众要求办社的热情高着呢,几个互助组的组员都想入社。” 浦春华笑笑,抽一口烟说:“群众越是热情高,领导干部越是要冷静。社开办时要办得小一点,这是上面的精神。贪多嚼不烂。开头办糟了,以后就难弄了。” 谈到是上面的精神,雷生不好讲话了。书记同曲文专门学习过办社,自已没学过。不过他还是要反映情祝:“光曲文他们的组和我们组加在一起就有三十户出头了。” 浦春华说:“就是这样。虹南村的这些情况我是了解的。本来就想找你商量商量。办社开初要小,不要哄,在浦东学习时,几个先行社都是这个经验。还要吸收几家富裕中农,贯彻团结中农的政策。我看,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索性以曲文这个组为基础,再吸收儿家富裕中农。你就专心办互锄组。一个办法是你们两个组各选一些人,人选得精一点,再收几家富裕中农。两个办法各有利弊,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雷生沉默了,劈头就给他出个难题。他还没弄清办社是怎么回事,这脑子不好动。但是,教他搞互助组的主张他接受不了。他说:“办合作社是毛主席的号召,我们互助组办了两年,都想办社。群众一开会就谈这件事,下地时也谈。我自己 。149… ==========第155页========== 也是决心入社了。我洪雷生要没有毛主席,还在七宝镇上沿街讨饭呢!毛主席的号召,我应该带头响应!” 浦春华笑笑说:“搞互助组也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一祥光荣。”他想努力说服洪雷生自愿搞互助组。 洪雷生说:“我们互助组办了两年,有基础了。毛主席号召要向高级形式发展。毛主席指的路,我们就要奔!” 两方面谈不拢了。浦春华把抽剩的香烟头丢在脚底下,踏踏熄,说:“好吧!我们研究一下。晚上开会的事情,让曲文去通知吧!你同宝珍两个互助组长吃好夜饭到虹南小学来。” 雷生问:“那我们组的儿个团员呢?” 浦春华摇摇头说:“不要来了,刚才那个通知作废,开始动员时,人不要太多。”原来,这辰光,浦眷华看到洪雷生意志坚决,又改变了主意了。他怕大家一轰都要入,不好收场。同时,他党得洪雷生太偏狭,一开头就提出开会为什么找富裕中农的问题。他党得这尊菩萨不好摆。洪雷生如果进社,少不得要给他安排个副主任。这一来,在吸收富裕中农入社问题上 一定撬仔疙搭,自己的意图就贯彻不下去了。为了把社办得“象样”些,他下定决心以高曲文的组为基础,吸收富裕中农参加,完全撇开洪雷生互助组了。 不说浦春华已经下了决心。只说雷生回去,在地里劳动的互助组员纷纷围上来,向他问情况。他是个老实人,只能照实地把情况说了一番。大家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雷生和宝珍去虹南小学开会了。这个会,果然有些怪。高曲文组差不多全组都到了,其他,除了各互助组长外,就是六七个富裕中农。会议上,无非是浦春华、高曲文动员了 一番,接着就是报名。当场报了三十七户。.这三十七户,有几 ·150。 ==========第156页========== 户是没有到会的,原来是雷生和宝珍代表组里大部分组员报了名。富裕中农都坐在壁角里听,一户报名的也没有。报名后,会就散了。 会议开过后,第二天,第三天,全无消息。雷生问过几次,浦春华都推说还在研究名单,没有明确答复。两方面讲话不搭班,雷生也问不下去了。倒是杨桂囡,消息灵通,她已经听说,浦春华同高曲文在一家一家地动员西虹的富裕中农同中农入社,牛虎生和牛贵发同意入社了。这消息,雷生和宝珍还是从她那里知道的。杨桂囡的话,常要打些折扣,两个人也是半信半疑。 第三天晚上,浦春华同高曲文土门来找洪雷生了。浦春华手里拿着一张名单,进门同洪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对雷生说:“雷生,我们研究了一个办社的名单,来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雷生一看那名单,一下子怒火冲天了。原来,那名单上,除了高曲文互助组大部分组员外,新增加的就是西虹的几家中农同富裕中农,共计十七户。杨桂囡的消息这次倒证实了。 十七户中,中农同富裕中农倒占了九户。牛虎生和牛贵发的大名,都赫然列在名单上面。 雷生把写着名单的那张纸头,往桌子上一掼,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说:“你们这是在办中农合作社!你们为什么不愿吸收贫农参加?” 那浦春华早有准备,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你别着急,我把道理给你讲一讲。我们考虑到,新办社,没有经验,土地集中些好。索性全办在西虹。你还是领导互助组。明年你们组条件成熟了,可以再办一个社。” ・151 ==========第157页========== 洪雷生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大声说:“这根本不是理由!为什么曲文这个组条件就成熟了,我们组条件就不成熟?你倒把理由讲给我听听:我们互助组的人两个自然村都有,徐土根、杨桂囡就都是西虹的,照样可以办好!再说,虹南的这儿个自然村都联在一起,特别是东虹和西虹,一个河东, 一个河西,又不是隔山隔海;还有,我们也替徐土根报过名,你说是集中在西虹,为什么不吸收他?” 高曲文说:“徐土根是你们互助组的骨干,办社是以我们组为基础,不好从你们组挖人。” 雷生说:“你讲的不是真心话!办互助组时,你就排斥贫农困难户,那时批评过你,你的思想没改。你虽是个中农,思想蛮象富裕中农呢!,牛虎生和牛贵发不报名,你们就硬拉他们进来;贷农要入社,你们不让入。你就是看不起贫农!就是这回事!毛主席从来都是讲依靠贫农,你不照毛主席的话办,就是这回事!” 高曲文看洪雷生那股气势,不党有些害怕。他忙解释说:“名单是浦书记同我讨论决定的,是浦书记决定的。” 雷生将手往腰里一叉,威风凛凛地说:“不管是谁决定的,这个名单我就是不同意。我们互助组要入社,我洪雷生也要入社!毛主席给我们指的路,谁也拦不住。你们要是办中农社,我洪雷生二话不说,一定不入,我们互助组自已能办个社,这是毛主席给我们贫雇农的权利!你们要是照毛主席的教导依靠贫农办社,我洪雷生就一定要入,我们组的贫农也要入!我就是这句话!这个理,乡上、区上都好评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不照毛主席的话办事,就是没理!”浦春华这个名单是拿到洪雷生处试探一下态度的,他早 ·152 ==========第158页========== 估计到洪雷生对这个名单要有意见。没料到,这个平常看起来象个老实头的青年人,说话这末厉害;讲的道理,斩钉截铁,辩驳不得;态度这么冲,毫无商量余地;而且,语气里还有向区上告状的意思。他平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现在一下子都给打闷了,弄得一点落场势也没有。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再努力用缓和的口气说:“小洪,你别急。你这种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我很满意。就凭你这个坚决的态度,也应该批准你。再说,这个名单还是个初步名单,还没有定下来。要不是个初步名单,也不会来征求你的意见了。这样吧,我同曲文回去再研究一下。从我个人来说,一定要支持你的这种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 洪雷生叉着手,一声也不响。 浦春华说:“我们研究后,明天一早就给你回音,你明早在家等回音。”说着,便同高曲文搭讪着走了。他心里有些慌,怕洪雷生明天一早去区上告状呢! 自此,浦春华对洪雷生的印象更坏了。 第二天一清早,高曲文果然到洪雷生家来了,通知雷生,浦春华考虑到他的办社积极性,决定吸收他第一批入社,高曲文并且告诉他,浦春华准备上报给区里,由高曲文同洪雷生两人担任初级社的主要领导人。 雷生问:“那我们互助组呢?” 高曲文笑笑说:“浦书记没讲,今晚浦书记通知你到虹南小学开会,开完会就知道了。” 雷生问:“就我一个人?宝珍呢?” 高曲文答:“你们互助组就你一个。浦书记没讲通知宝珍。” ・153 ==========第159页========== 雷生还待问下去,高曲文却急着往外跑,说:“你晚上一定来,浦书记等着我回音呢!” 高曲文走后,雷生心下十分怀疑,便去找宝珍,把刚才的情况一摊,说:“我怀疑这里有什么问题。如果是小会,一定在曲文家开。到虹南小学,人数总比较多。或者就是办社就只打算吸收我一个了。我一个人进去,我们组不进,这不行!他们真要这样办,我们组干脆自己办个社。我就是这个想法。你晚上一起来,看看究竟是啥花样!” 宝珍却自有主张,她自从浦春华来办社后,憋了一肚子气,正想干一场呢!她说:“通知了你,你一个人去。我随后带几个小姐妹来看苗头。” 雷生知道她火爆性子,叮嘱说:“如果这里有问题,你要注意方式方法。他排挤我们贫农,是不对!但是浦春华到底是代表上级来的,我们同他争,要讲道理,不要乱妙。他再排斥我们贫农,我们到区委去找丁书记和老安,反映情况去!” 宝珍说:“我有数。” 晚上,雷生自管去开会了。一看陆陆续续到会的人,他知道了。全部是浦春华那张名单上的人,就多自己一个。好象是开办社成立会的样子。 过一会,浦春华同高曲文来了,两人就坐在平常老师讲课的课桌旁边。浦春华向下面坐着的人一看,望见了洪雷生,便向他招招手,雷生只得坐过去。一面坐,一面想,如果是成立会,没有自己互助组的人,应该如何办?他已经下决心要同浦春华、高曲文干一场了! 正想之间,只见张宝珍领着七姐妹,后面还跟一个徐土根,嘻嘻哈哈走过来了,一面进来,一面同浦春华等几个人打 ·154· ==========第160页========== 招呼说:“开什么会?·怎么没通知我们?”说着,便对后面几个人说:“我们坐在门口旁听旁听。”大家自己动手,在教室里搬几张长凳,就在门口坐下。 这一坐,坐得浦春华、高曲文十分尴尬,浦春华咬着耳朵同高曲文讲了几句,高曲文便走到门口来,轻声对宝珍说:“这是个研究办社的会,名单是书记决定的,你们儿个不在内。书记说,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那宝珍早有准备,放开喉咙说:“曲文,你别假传圣旨!把我们当小囝要。你问问书记看,虹南乡有啥机密要紧会,不让虹南村团支部的人参加?你今朝这个会,中农、富裕中农都参加,是个群众会。我们几个团员、贫农旁听旁听,还不行?书记,你讲讲看!” 那浦春华坐在上面,点头又不是,摇头又不是。土改以来,虹南村没发展党员,就去年发展高曲文一个。发展高曲文以前,虹南乡党支部、乡政府开会,讨论乡里一般工作时,虹南村团支部书记洪雷生总是列席,有时是团组织委员张宝珍列席。虹南乡支部的会能参加得,这个会参加不得,浦春华讲不出口。浦春华只得招呼高曲文回来,只好让宝珍等几个人“旁听”了。 高曲文主持会,先讲话,是办社的筹备会。高曲文讲话后,请浦春华代表办社工作组宣布批准名单。名单一读,果然是原先的名单加上一个洪雷生。读后,浦春华代表办社工作组建议高曲文、洪雷生担任初级社正副主任,等一会大家举手表决。浦春华说明,正副主任通过后还要送区里审批,才最后算数。 浦春华话还没有说完,宝珍在门口大声插话说:“我们也 ・155 ==========第161页========== 都报过名,这办社名单上为什么没有我们?” 宝珍一说,打断了浦春华的话,浦春华有点恼火,说:“不是任何人报了名就好批准。批推要有手续。” 宝珍说:“你倒讲讲看,比如我张宝珍,哪一点不合批准手续?” 浦春华说:“参加社的户数总有个限制。不能整个虹南村的人个个入社。这是个组织手续,你当了几年团支部组织委员,难道这点组织观念都不懂?” 张宝珍说:“组织观念我有着呢!毛主席和党中央叫我们奔合作化大道,我对毛主席的话要照办,这就是组织观念呢!” 浦春华说:“我知道你奔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这是好的。但是,一个团员、团干部也要懂得,上级决定的事体不应该讨价还价。现在开初办社不好过于办得大,我们办社工作组决定你继续领导互助组。你应该服从上级决定嘛!” 宝珍说:“不管你有多少条理!我只有一条理,要听毛主席的话办合作社。你批准我我要入,你不批准我我也要入。我本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会,原来是办社会。走,我们大家坐进去。你不批准,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夜!”说着,拉拉坐在自己旁边的施阿芳,站起身来,拿了凳子就往里跑。一面跑,一面朝后面几个人招手。后面儿个人也哄起来了:“宝珍说得对,批淮我们,我们要入;不批准我们,我们也要入。”大家都搬着凳子,纷纷坐进教室了。俗话说,三个女子一台戏,这六七个小姑娘,闹哄哄地进来,早把个办社筹备会吵得不象会场了,你 一言我一句,再加上原来教室里坐着的各种人的议论声,会场顿时乱了。 那浦春华,这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大声说:“张宝 156 ==========第162页========== 珍,你-一个团支部组织委员,毫无组织观念,我们开办社筹备会,你跑来闹会场,你莫非是有神经病?” 张宝珍原来是个火爆性子,她看到会场内富裕中农倒拉进好几个,就是不吸收自己几个贫农,心里早有气,只不过听了洪雷生的叮嘱,硬把火气压下来。浦春华这一喊,把她的火气全吊上来了。她也大声说:“书记,你别发火气骂人!我们听毛主席的话,奔社会主义道路,有点啥神经病?你办社不讲阶级路线,硬拉富裕中农进社,不许我们贫农走社会主义道路,才是有神经病呢!” 浦春华没想到张宝珍敢这样当众顶撞自已,直气得两手发抖,说不出话来。 会议开僵了。 后面的牛贵发一听到张宝珍讲“硬拉富裕中农进社”.的话,心里不舒服,便对旁边的牛虎生说:“虎生,事体弄僵了。我本身不想入,是硬卖浦书记的面子才来听听的。这帮穷丫头,还有洪雷生,家里有什么东西?还不是两块‘豆腐干’,十根‘红萝人’!除了两只手巴掌、十个手指头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两家是两块肥肉。他们一进社,这一下要吃萝卜烧肉,把我们吃穷了。我下定决心不入了。” 牛虎生摇摇头说:“贵发,你别忙拿主意。共产党讲组织,你别看张宝珍凯哩哇啦,最后还是浦书记说了算。再说合作社、互助组越办越发展,不入社,你到哪里雇工去?挖芋艿的苦头你还记得吧!我是打定主意进社看一年,要弄不好,明年再退。浦书记讲了退社自由呢!” 牛贵发也摇摇头说:“看一年也有危险,一年伤了元气,十年不得复原呢!” 、157· ==========第163页========== 牛虎生又摇摇头说:“我一亩韭菜地,去年也伤了元气。顾了捂韭菜芽,棉花地里草长得象芦苇滩;顾了锄草,韭菜芽捂出了,上不了市。结果还是荒了棉花,通扯下来,平均一亩地的收入比他们互助组也好不了多少,老婆忙了个内伤,弄出了 一场病来。去掉吃药钱,同互助组里收得好的户头差不多,人还吃了亏。好说,歹说,我总归卖浦书记的面子进社看一年。” 牛贵发又摇摇头说:“张宝珍他们要是进来了呢?有得你好日脚过!” 牛虎生再摇摇头申述理由:“我不担心,各凭本事种地,河水不犯井水。他们当中哪个捂得了韭菜芽?曲文弟弟说,技术工分评得高呢!” 且不说两个富裕中农互相把头摇来摇去,各打自己的小算盘。‘再说雷生见宝珍大闹会场,心下十分畅快,憋了儿天的气,今天特别感到舒畅。他见宝珍已经把矛盾揭开了,心想,反正你照老名单办社是行不通了,便转个弯,硬话软说:“书记、曲文,这名单是没有好好研究过,虽说宣布了要我担任个副主任,你们办社工作组定下名单后,我还没有看过呢!今晚天也不早了,我看暂时休会,重新研究…下名单吧!” 浦春华正好找了个落场势,便说:“好吧!名单可以重新考虑。张宝珍的态度一定要教育帮助一下,你是个团支部书记,一定要做点教育工作。好,今天先休会,明天再开。”他这话是讲给在场的人听的。他自当虹南乡支部书记以来,没碰到这样下不了台的场面呢: 洪雷生不答理他,自顾随张宝珍一群人轰轰闹闹走了。他主张早已拿定,心里想,让浦春华和高曲文去商量商量定当,你们要再排挤我们贫雇农,我到区里去反映情况去!◆158 ==========第164页========== 徐土根随在大家后面。这次他破例没带苗青。他早料到有一场风波;给苗青看这样的戏,他年纪小,解释不清。他闷着头,一个人不声不响。他为今后的初级社担心思呢!他想:曲文这年轻人,心术不大正,他当个主任,今后,就算初级社办起来,前面的路也不大踏实啊: ·159 ==========第165页========== 八、折价 第二天上午,浦春华同高曲文经过大半夜的商量后,找洪雷生研究名单了。经过昨晚的会议,浦春华觉得虹南村的人难弄,事体犒僵了区里知道也不好办,只得放弃原先的以高曲文组为基础办社的主张,同意以洪雷生、高曲文两个组为基础。他只提出一条,两个组里哪些户中对入社还有顾虑的人不宜吸收。这一条,洪雷生不好反对,他又是个老实人,他老实汇报了自己组中还有三户组员家老人对办社还有些顾虑,这几家被浦春华剔掉了。洪雷生提出自己继续做那几户老人的工作,浦春华说:“高曲文组也不是户户都入社的,你们组要全入,摆不平。”这样讲,雷生当然不好开口。 这一来,产生了新问题。高曲文组没有报名入社的那两户是中农,他们本来在互助组里就三心二意的,劳力也不缺,高曲文组大部分人家入社了,他们没有个互助组了,自己提出两家互相帮帮工,就这样解决问题了。而洪雷生组的那三户没有报名入社的贫农,对互助组是积极的,主要因为家里是老人当家,没有亲眼看到办社的好处,还有些犹豫;他们即使暂时不入社,还是愿意积极搞互助组的,这些人由谁来领导?高曲文提出由张宝珍领导余下来的互助组组员。洪雷生觉得不好,他考虑到社刚办起来,需要贫农骨干。后来研究下来,想要施阿芳领导。浦春华说:“这工作由我来做。”原来,昨夜高曲文向浦春华详细介绍了洪雷生组的情况,浦春华知道施阿 ·160· ==========第166页========== 芳比较好说话,所以自告奋勇去做工作。后来,浦春华果然说通了施阿芳,把洪雷生互助组里未入社的几户人家同金坤余的互助组合并了,由施阿芳担任组长,金坤余担任副组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样,洪雷生互助组的张宝珍等儿个团员、徐土根、杨桂囡,这儿户都入社了。 接着,又对社务管理委员会的名单初步交换意见。管理委员会名额七个人,起初,浦春华只同意洪雷生同张宝珍两个贫农进管理委员会,其余就是高曲文、牛虎生、牛贵发等富裕中农同中农。洪雷生不同意说:“既然办社工作组提出我参加初级社的领导工作,这管理委员会名额我要讲话。贫农只有两个人,太少。应该贫农占多数。”经过再三争论,把牛贵发换了陈吉明。高曲文本来对牛贵发也有疙瘩,这牛贵发安排进管理委员会,却是浦春华的主张,他还是这次浦春华喊他一起去动员牛贵发入社,才同牛贵发讲话的。雷生提议换掉,他倒也赞成。换了以后,浦春华说:“贫农有三个,中农、富裕中农有 三个。另外一个高曲文,成份虽是中农,但是他入了党,就是代表无产阶级,不代表他原来的成份了。所以七个人中,中农和富裕中农还是少数。”这话,冠冕堂皇。那时洪雷生还年轻,对党内路线斗争的复杂性还不太了解。他心下也怀疑,高曲文这个人私心重,哪里代表得了无产阶级;但是这话当时不好讲。管理委员会的初步交换名单就这样结束了。至于高曲文在往后的斗争实践中究竟代表哪个阶级,洪雷生又同他进行了些什么斗争,这话现在一下子说不清了。 经过一番斗争,虹南初级社正式成立了。管理委员会和正副主任的名单,经浦春华代表办社工作组提名,也在成立大 ·1.61· ==========第167页========== 会上正式选举通过,报上级审批。不久,就由区委合作部批下来了。成立大会这一天,锣鼓喧天,虹南村各互助组都来祝贺,自有一番热闹景象。那些只听锣鼓声而没有深入了解事物实质的人们,哪里晓得,单是初级社的成立,就经历了多么复杂、曲折的斗争啊! 社成立后,浦春华觉得精疲力尽,需要休息…下。猎口要处理乡里的日常工作,关照高曲文有问题随时去乡里请示,便回乡支部去了。这里由高曲文、洪雷生和社管委会负责领导进行土地入股、青苗折价、农具折价等项工作。在这些工作上,又生出了不少风波。 在青苗要不要全部折价入社的问题上,管委会发生了争论。高曲文听到一些富裕中农和中农反映,青苗最好不要全部折价入社,留一些时鲜蔬菜自己卖。他把这个问题在管委会上提出来了,他说:“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关于青苗折价,粮棉比较好办,就是蔬菜问题难办些,有些时鲜蔬莱,市面上价格上落大,折价比较困难,有的社员反映最好不要折价,留给社员个人卖一熟。这个问题,我们管委会要商量一下。” 高曲文讲话后,会上沉默了大半天。高曲文拿眼睛去看牛虎生,牛虎生从眼缝里已经感觉到了,却不动声色,看也不看高曲文,慢条斯理地从衣襟下面掏出个烟荷包,取出一撮烟丝,装进旱烟锅,然后划个火柴,烟锅里冒出烟来,点着了。这时鲜蔬莱不要折价的主张,牛虎生也是提出者之一。到会上,高曲文正式讲起这个问题,他倒不开口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原来,牛虎生早先连互助组都没有参加,现在一下子当上了初级社的管理委员,倒有点受宠若惊,但是他自己知道,过去从未参加过这种共产党开的干部会,这种会怎么开,心里 。162- ==========第168页========== 没数。他不想开口。他现在心里在划算:一亩韭菜,捂韭菜芽,去年收入多少。如果折价,该提出个什么样的数字?不折价,是否能通得过? 高曲文见没有人发言,便问雷生:“雷生,你看怎么样?”雷生却不表态,倒过来问:“你的意思呢?” 高曲文说:“蔬菜的青苗,同粮棉不同。好丑相差蛮大。上市价格上落也大,很难折算。再说,时鲜蔬菜亩数不多,留一部分等社员卖完后再由社里统一安排土地,影响也不大。” 牛虎生一听高曲文把话讲穿了,高兴得忙从嘴里拔出旱烟锅,抢着说:“曲文弟弟讲得在理。我思量也是个道理。”他原先已经作好了韭菜折价的准备,高曲文的话,使他喜出望外。 雷生反问高曲文:“你原来介绍老社的办社经验,不是说青苗全部折价吗?” 这一问,高曲文没话说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老社的经验是这样,不过,不过…,为了避免折价麻烦,是否可以灵活些,当然,这要大家讨论。” 张宝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麻烦?一亩蔬菜,下多少种,施多少肥,用了多少人工,这笔账有啥难算?” 高曲文想,你考虑得简单,让你尝尝味道,就知道了。但这话他却不说出口,只是说:“如果大家同意的话,全部折价也好。大家讨论讨论。” 牛虎生正想开口说什么,只见雷生发言了:“青苗折价上能不能灵活?我说不能灵活。就是要全部折价归社。如果留 一部分归私人的青苗,留青苗的人就必定会社里做做,社外做做。社外,自己的蔬菜卖大价钿,社里,人家做了他分红。留 ·小63 ==========第169页========== 青苗的人脚踏两只船,思想不稳定,社内大家也会有意见,这样,社怎么办得好?我们办社是走社会主义道路,心要齐,思想要稳,只能照毛主席教导的全心全意,不能三心二意。共同富裕的集体化道路同个人发家的道路是两条路,社刚开始办,只能走正路,绝不能走邪路。” 雷生的声音宏亮有力,说得透彻,深刻。管委会其他六个人,尽管各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谁也不作声,教室里一静如水,只有雷生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雷生讲完,牛虎生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咽口唾沫,把刚到口边的话也全部随着这口睡沫咽下去,再也不出声了。 陈吉明脱口说:“雷生讲得好!毛主席教导我们走社会主义道路,谁想脚踏两只船,我们宁可不要他入社:” 讨论一面倒。这个问题上再没有什么人发表不同意见了。 经过讨论,一致决定,凡入社的人家,除留下少量小菜地外,大块土地全部入股,青苗、大型农具全部折价归社。虹南村是棉、粮、蔬菜夹种地区,当时除个别富农种点稻外,大多数人家不种稻,耕牛比较少。眼下入社的农户都没有牛,所以,所谓大型农具,主要就是拖车和装小菜的毛竹篮之类的东西。关于土劳分红的问题,决定按市里办的试点社的经验,土地得百分之四十,劳力得百分之六十。 会议结束时,高曲文说:“明天开始办理土地入股,农具、青苗折价。具体如何进行,明天早上再通知。” 雷生用商量的口气对高曲文说:“我们两个是社的主要干部,是不是先从我们两家做起,做个样子出来。” 高曲文不高兴,心想,你尽给我出难题。你也没有种多少 0164● ==========第170页========== 时鲜蔬菜,你家里也没啥农具。我家里农具齐全,时鲜蔬菜也种了一些,由我做起,叫我怎么开口?他希望从牛虎生、牛贵发做起,让他们讨价还价,自己最后来,看看行情,样子他们做出了,自己还可以大方些,在社员面前有个好印象。这话,他说不出口,只得说:“嗯,再商量商量吧!” 管委会有的中农,也怕评高曲文的青苗、农具评低了,以后自已不好讲话,便说:“先评后评一个样,虎生哥先来也可以。”他们推牛虎生打头阵,他们有数,牛虎生门槛精得九十 六,先评牛虎生,自己跟在后面不会吃亏。 雷生见高曲文支支吾吾,也猜得出七八分。他想,你不愿先评也可以,反正原则上我不给你让步,谁先评都要公平合理,就不坚持这个意见了。 第二天上午,是个好天气,寒冬将尽,太阳照耀着虹南村,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河边路旁一排排的杨柳,由于即将发芽而改变了颜色,深灰色的枝千上透出了浅黄的点子,预报着春天即将来到了。 高曲文、洪雷生领着全体管理委员围在徐土根的小麦地上,开始土地入股、青苗折价。一早上,徐土根象办喜事一样,穿一件半新棉袄,他看到几个管理委员集中了,就要求先到自己地里去,大家同意了。办社是个新鲜事,什么叫土地入股,什么叫青苗折价,人们本来就充满了好奇心;再说,没有入社的人,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能入社,同样关切。几个管理委员往徐土根田头一站,指手划脚地说话,高曲文手上又拿个本子,一本正经地准备记录,这都是平常虹南村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闻,人们不由地聚拢来了。先是近的,后是远的,连王家浜都来了人。不知不觉地,在徐土根田头站满了一圈。人一多,自 ●165· ==========第171页========== 然少不得要各找熟人,问长问短。杨桂囡这时最起劲了,她不断地用她在几次办社会上听来的一知半解的知识,向周围的人宣传。她看来象是除了七个管理委员以外的虹南村的最有权威的人士。 这是徐土根土改中新分得的二亩地。大家熟悉,又有土改资料。高曲文很快就登记上了。这二亩地种的是小麦,接着,就是麦苗折价。徐土根告诉管委会的人们,二亩小麦地,共下了二十五斤麦种,基肥两张大豆饼,追肥一次,二十担羊谢。连坌地、落种、施肥、开沟、压麦泥,共用去十八工人工。管委会大家评论,土地缺肥,小麦长势一般;徐土根讲的情况实在,照这长势,一亩地好收一百二十斤里外。高曲文一一登记上了。 登记好后,牛虎生还不放心,拔起一颗麦苗放在巴掌里仔细看看,看后,再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二亩小麦地至此折价完毕。 围着看的人们都点头,觉得这折法公平合理。 这时,人群里突然传出一种不相信的声音:“青苗折价就这么简单。”大家一看,原来是牛贵发蹲在地上正在瞅麦苗呢!他一面看一面惋惜,这块地,原来是七宝镇上地主张剥皮租给富农赖富财种的,在赖富财手上,这块地种蔬菜,一年五六熟,肥力真足。土改后分给徐土根,种了两年,虽说田间管理不错,麦子长势还可以,但显然是土地的肥力差了,基肥没下足,追肥又跟不上,互助组没船,连河泥浆也罱不上,要是浇两趟河泥浆,再追两块豆饼,少说点一亩也能收个百五十斤朝外。他觉得徐土根笨嘴拙舌,不会在田间管理上做文章,又不会宣传这块地原先种蔬菜时存下的肥力。,这话他不愿出口,但是 ·66· ==========第172页========== 他却联想到自己田里蔬菜折价,如果也这样简单,就吃大亏了,这样就进出了这句话。 徐土根看出了牛贵发的意思,便走过去向牛贵发解释:“土质好环都是土改分的,青苗好坏也是互助组大家相帮种的,再说,这是入自家的合作社,又不是做买卖,有啥好斤斤计较的。” 徐土根一讲,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洪雷生等人纷纷点头,觉得徐土根的话讲得有身份,象个贫农社员的样子。那牛贵发只管摇头,却一言不发。他心里的想法不愿露底,怕便宜了徐土根! 整整一个上午,走了三家贫农的地,一直很顺利。围着看的人,起先觉得新奇,后来就觉得平淡了。人们陆续散去。散到最后,只剩了合作社社员,和一些小孩子。 下午,到了牛虎生的地里,那可热闹了。 牛虎生领着儿个管理委员只管在自己地里兜圈子,特别是在自己的一亩韭菜地上大做文章。一面兜,一面滔滔不绝地介绍这块地的种子如何如何地优良;人工又化了多少多少;肥料下得怎样怎样的足;长势又何等地挺拔;等等。·陈吉明对牛虎生的滔滔不绝的演说,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便打断他说:“这是一亩地吧?” 牛虎生回答:“一亩一分多些。”雷生问:“土改时算的多少地?”牛虎生答:“记不清了。” 徐土根解放前老打短工,哪一家的地都有数,他插嘴说:“这块地一直是一亩,我往年在你家打短工时都是作一亩地算工钿的。” ·67● ==========第173页========== 牛虎生说:“那时是解放前,都算自然亩。不象解放后算得准。” 徐土根说:“土改那年我给你打短工,也是算的一亩。”牛虎生朝他白了一眼,说:“实际一亩一分带零,不相信用皮尺量。” 陈吉明对牛虎生的这种算里不算外的态度看不惯,抢白他说:“那土根伯伯老早给你打短工,这笔吃亏账也得算算清了。” 高曲文这时忙着翻土改资料,土改资料上记得清清爽爽,是整整一亩地。高曲文劝牛虎生说:“土改资料上也是一亩地,你交农业税也交的一亩地的税,记一亩一分,账上轧不平。现在账上记的都是照土改资料算的自然亩,难免有点上落,你别的地里也有不足数的,两扯扯,也差不多。” 牛虎生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我的土地都是十足亩,亩亩朝外,没有朝里的,这算法我可吃亏大了。” 宝珍说:“你交农业税和雇短工便宜了好多年了,为啥不算这笔账?”有理无理出在众人嘴里,牛虎生只好不开口了。 接着,开始韭菜的青苗折价。 牛虎生唾沫四溅,一直喷到站在旁边做记录的高曲文脸上,他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了:“这亩韭菜,韭菜籽是前年春天到白遗桥找亲戚,托熟人买的,整整花了一工人工,车钿花去两块带零。在亲戚家吃顿中饭,送了五斤白扁豆给他,…” 宝珍觉得太罗苏了,插话说:“你讲得简单些,好不好?”牛虎生说:“简单?这些都是花的农本,我要不是为了买韭菜籽吃顿饭,做啥送五斤白扁豆?” 雷生现在暂时不作声。但是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听牛 ·168 ==========第174页========== 虎生的话。早几天,酝酿折价问题的时侯,他就估计到,在富裕中农和中农的土地入股、青苗折价上,不会那末顺利,他在上次社务管理委员会上要高曲文和自己带头先折,就是希望高曲文能做个好样子,使后面的折价顺利些。不料高曲文有私心,不肯当这根“出头椽子”。这一来,他预感到要有些麻烦了。不过,他心里有个底,他想,你讲什么我耐心听,我们反正原侧上不给你让步,我们贫农并不贪图你的农具家生,我们原先办的互助组,没有富裕中农,甚至中农也只有一家,办得欣欣向荣,乡书记浦春华要拉富裕中农入社,那是他的想法,我洪雷生总归照毛主席的教导,依靠贫农,你要真个因为我们坚持原则而不愿入社,听便;死了杀猪猡的,不吃带毛猪。因为心里有这个底,对即将展开的辩论早有准备,所以他此刻很定心。他想利用这个机会观察各个社务委员的态度呢! 高曲文忍住笑,也不开口。牛虎生要把送亲戚的五斤白扁豆子记上农本,这一点,他也认为是太荒唐了。他的想法是,这种要求,尽可当它笑话听,本子上不记,就完了。他知道,牛虎生识字不多,别看他折价时掂斤播两,不记他这笔账,就这末马虎过去,他也弄不清楚。另外,他想,牛虎生、牛贵发等富裕中农折价时越是“蘑菇”,越是斤斤计较,对自己就越有利。所以他乐得让牛虎生讲去。 两个主任都不开口,牛虎生发急了。他说:“曲文弟弟,雷生弟弟,你们两个主任说句话啊!” 被牛虎生一催,雷生讲话了。他对牛虎生说:“我们办社,是走毛主席指引的光明大道,眼下青苗折价是件新事体,大家都没底。但是有一条,我们社务委员会是代表全体社员办事情的。走毛主席指引的路,替群众办事,就要公道。社务委员 ·169• ==========第175页========== 自己首先胸怀要宽,不能专打小算盘。社务委员自己就斤斤计较,怎么能领导全体社员走社会主义道路呢?” 陈吉明接过雷生的话说:“对,我们当社务委员的人,受社员的委托来办折价,自已不好斤斤计较在头里。我的意见,车钿可以记,中饭钿不能记。一来,你是在亲戚家里吃饭的。再说,今后社办起来,千部常到外面开会,要开个例子,都报销饭细,不符合毛主席教导的勤俭节约原则。”陈吉明说完,雷生、宝珍等都点头表示赞成。 这一来,牛虎生倒服了,他想,是这个理,我不报饭钿,不过一顿,往后千部开会多了,要都报饭钿,摊到自己头上还是自己吃亏。想到这里,他出乎人们意料之外,大方地说:“曲文弟弟,你就别记这顿中饭钿。我依雷生弟弟和吉明弟弟的说法,我牛虎生既然奔社会主义,总舍得一顿饭钿。不过,韭菜地花工,土根年纪大,懂得这项生活。韭菜地从排秧到移植、田间管理,这笔人工吓煞人。前后要年把,才能上市。散秧要排成一台合韭菜,是一颗一颗排起来的。我这一亩一分地,共计四千六百三十八台韭菜,你们算算,得花多少工?”说着,自己扳手指头细细计算,理秧田、排秧、移植、浇粪、浇水…,一项-一项算过来,其实这笔账,他几天前就算好了,这当场算,是算给在场的人看的。算下来,连买韭菜籽,共计一百二十七工。 宝珍不相信,说:“要花这许多工?” 牛虎生发急了,说:“前年一年,我夫妻两个,一半辰北花在韭菜地里。曲文弟弟,吉明弟弟,都在西虹,你们好证明。为这亩韭菜地,我棉花地都荒了,老婆做出病来,七宝镇上吃药钿也花去十几块,唉!这笔账不好算了。” ·170· ==========第176页========== 高曲文、陈吉明倒是看到他夫妻俩一直在韭菜地做生活,但是也证明不了他确是花了一百二十七工。折价折到这里,僵住了。 雷生对富裕中农折价的麻烦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是,他当然不可能把一亩韭菜要花多少工这样的问题都在事先设想到。他朝高曲文看看,高曲文拿着个笔,装腔作势,做一个等着雷生定下来好记上本子的样子。那神情,仿佛是说,我早就讲过小块时鲜蔬菜不要折价,归社员个人种,你不听,现在碰到麻烦,也请你自己解决。他的神情看得出,是在利用牛虎生的自私心理刁难雷生呢!但是,这样的事难不倒雷生。雷生想,你不要装腔作势,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走群众路线,任何烦难事,走了群众路线就不难。他跑到徐土根面前,找徐土根商量了。他想,徐土根打了半世长、短工,什么蔬菜没有种过?找徐土根商量,总有办法。 果然不错,一问徐土根,徐土根马上出了主意。徐土根晓得,现在入社的社员中,有两家原来在高曲文互助组的中农种过韭莱,牛贵发也种过非菜,他主张,找这几个人开个小会算 一算,就算出来了。雷生赞同这个主张,把这几个人凑在一起,蹲在地上细细算计。那牛贵发只是不开口,因为他自己也有韭菜地,他蹲在旁边轧苗头。几个人算下来,实花一百十四工。一笔一笔,清清爽爽。牛虎生也不好讲什么了。他说:“就 一百十四工吧!当了个社务委员,我只好吃点亏给大家做个样子了。” 徐土根说:“你排秧和田间管理虽花了一百十四工,但是,你已卖过一年韭菜,要扣掉。韭菜一般收三年就败了,卖过一’年,还有二年好收,要扣掉三分之一,三三得九,三八二十四, 。7引• ==========第177页========== 扣去三十八工,只能算七十六工。” 这一来,牛虎生又不同意了,说:“我这韭莱,籽好,是白遗桥买来的,田间管理又好,粪肥足,往后管理得好,足够好割四年,扣四分之一吧!二四得八,四八三十二,四五二十,扣二十 八个半工吧!” 这一来,双方又相持不下了。 杨桂囡在一旁发急道:“牛虎生,你还是个社务委员。上半天折价,一路顺风;下半天折到你田里,越折越费难。这末许多社员等着折价呢!都象你这样费难,啥辰光能折到我们田里?” 杨桂囡为啥发急呢?原来,她心里对自己入社的问题还担着一份心思。她自从进了洪雷生互助组后,亲身体会到合作化道路的优越性,相信初级社一定比互助组好,坚决要求入社。但是她想,自己做生活到底比不上从小种田出身的人,吃苦耐劳也不如人家,人缘又不大好,自家毛病自家肚皮里有数。她也有她的小聪明,她认为,雷生互助组,两个组长肚肠宽,好说话,又同榆生要好,这才让自已一家进了组。这办社的事,雷生不过是个副主任,虽说已经批推自己一家入社了,还要防个变卦。合作社的人比早先雷生互助组多得多了,只要有人撬一撬,反对自己入社,那时间,七嘴八舌,自已全身嘴巴也讲不过。只有自家土地入了股,青苗折了价,上了账,黑字落在白纸上,入社的事才算真的牢靠了。这一想,她心里七上八下,只巴望几个社务委员早点到自己地里去。今天跟了大半天了,偏生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牛虎生麻烦事特别多,所以她发急了。 这边杨桂囡发急,那边洪雷生倒越来越定心了。洪雷生 ・172 ==========第178页========== 开头对牛虎生的表现也有些烦,但是他随后就想到了自己反复学习过的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他一想,牛虎生今天的表现,不正好是一个给我结合实际体会、理解毛主席的阶级分析思想的好机会吗?土改中划成份的文件中说,有剥削收入、但是剥削收入不超过总收入百分之二十五的农户划成富裕中农,一个人的经济地位决定他的思想,这种思想又 一定要在各种场合表现出来,所以区委书记丁四海才提醒我们要注意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要注意合作化运动同富裕中农之间的矛盾呢!过去,自己没有直接同富裕中农打过交道,只有点间接的体会。今后,牛贵发、牛虎生都入了社,有得同他们打交道呢!那末,折价的事情岂不正巧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富裕中农的性格、脾气好好的摸一摸,以后才好对症下药做他们的工作呢!这一想,他倒宁愿让牛虎生多讲儿句,让牛虎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充分讲出来了。所以他反而倒过来劝杨桂囡了:“桂囡嫂嫂,你别急。这青苗折价,要折得公平合理,是要细细算计。急火要煮夹生饭。这时鲜蔬菜的折价,又比一般蔬菜折价更费难些。虎生阿哥又是走在前头,就更费雉了。一回生,两回熟,虎生阿哥折过了,大家有了经验,再折别人,就快起来了。” 雷生在杨桂囡眼睛里有威信。雷生这一说,虽然还没有解决杨桂囡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题;但是,至少说服了她不再发急了。 说服了杨桂囡后,雷生再不慌不忙的对牛虎生说:“这一亩韭菜地,一百十四工,你是没有意见了。现在是好割三年还是四年的问题。这问题我看好解决。照割三年算,头年扣掉 三十八工;照割四年算,头年扣掉二十八个半工。相差不过九 ·173· ==========第179页========== 个半人工。我看,先照割三年记账。往后,如果割下来好割四年,第四年出产不比前三年推扳,补还你九个半人工。你看行不行?” 这一讲,合情合理,牛虎生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亩韭菜地折价的人工部分,到此才算完毕。 高曲文在本子上记录好,再问:“你韭莱地里一共下了多少肥料?” 牛虎生这趟要滑头了,他想,我报了人工,结果还是照你们估出来的算。我这趟不报,让你们先估,叫你们摸不着底,难难你们。便说:“肥料下得不少,一下子算个准数,倒不容易。你们帮我先估估看。” 陈吉明说:“你准确数字报不出,先报个大概数字看。”牛虎生摇摇头说:“报不准,你们还当我虚报,还是你们估吧!” 雷生一听,明知牛虎生又在弄什么花样,正待开口讲几句,只见宝珍笑着说:“这韭菜,最拔肥力,长一趟苗要浇一趟黄粪。我看,地里肥力早就拔光、没啥底脚了。…” 宝珍话没讲完,牛虎生急得儿乎跳起来,他马上抢着争辩说:“瞎话!瞎话:我基肥下了两张大豆饼,六十担猪羊谢。排秧的肥料不算,移植后浇的几趟水粪也不算,往后,一共浇了四趟大粪,每趟五十担开外,全是刮刮叫的黄粪。上了这末许多肥料,怎么拔得光?” 原来那张宝珍,见牛虎生装小脚,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张宝珍原是个火爆性子,这回倒是粗中有细,便用了个激将法,故意说这块韭菜地里肥力全拔光了,激牛虎生早点把数字报出来。这一微,果然起了效果,牛虎生按捺不住,象倒垃圾一 。174. ==========第180页========== 样,把老早算好的数字通通倒出来了。 这一说,再加上牛虎生那副着急的样子,大家联想到方才不久他还说记不准数字,不由的都哄笑起来。 “我不相信你上了这末许多粪!”宝珍马上顶他:“你一个月只有十几担农民粪,一年农民粪能有多少?照你这个说法,你还有十几亩地里一担粪也没浇,全部上到韭菜地上了。”宝珍一说,围着的群众都表示这问题问得有理。 牛虎生见宝珍追根问底,心里不满意,表面上却不敢得罪宝珍。好在他这问题早在肚里反复盘算过了,早有准备,便故意和和气气的说:“宝珍妹妹,你别急。我把道理讲给你听:今年我浇过百把担黄粪,去年也浇过一百担开外。一共是两百担黄粪出头。我棉花地里一担粪也没上,全部上韭菜地了。所以我的棉花田不如你们互助组。这事体,西虹的人都晓得…” 陈吉明不等牛虎生讲完,马上追问:“你棉花田是没有上大粪,不过,今年你种了早萝卜,还有两熟卷心菜,不下大粪,卷心菜叶子怎么卷得拢、萝卜怎么长得大?” 这一问,把牛虎生问僵了!他本来也知道,韭菜割掉许多道,肥料不会照下的算,总要打折头,所以漫天讨价,让别人就地还钱!却不料说得太虚了,自己圆不了自己的谎了!陈吉明这一问,问得他象泥塑木雕的一样。其实,他说的两百担,担脚倒是对的,虚就虚在其中有一百多担不是黄粪,而是掺了水的水粪!一担黄粪掺两担水,就是三担水粪。他想在这里夹夹绕,敲合作社一笔竹杠,不料弄成了自搬石头自打脚!他只得结结巴巴的说:“我的卷心菜、萝卜地肥料不足,也不如互助组的长得好。”他不敢说卷心菜、萝卜地上没有上粪肥,大家 .175· ==========第181页========== 田靠田,这谎话讲不出。 这时候,平素不言不语的老贫农徐土根凑在雷生旁边讲了儿句话。雷生点点头,拨转话题说:“阿虎生,这亩韭菜地你 一共割过儿道韭菜?韭菜芽卖过吧?” 这一问,牛虎生还阳了。他顿时活跃起来,忙说:“韭菜芽?卖过,卖过。总共捂过两道韭菜芽;两道韭菜芽后,还割过两道白头韭菜;还卖过二道韭菜。这亩韭菜地肥料下得足,出产实在是好,赛过摇钱树!这块地上的收入)去掉农本,净赚 四五百块!老实说,不是浦书记三请诸葛亮,动员我走社会主义道路,我真舍不得入社呢!” 原来,徐土根刚才给雷生出主意,不要在粪肥担脚上同牛虎生绕。韭莱割一道算一熟,只能算下在现在一熟上的肥料。所以雷生拨转话题。雷生一问后,牛虎生大讲韭菜地的收入,来得正好。他马上接话说: “你韭菜地收入好,是真话。但是你去年一熟棉花种荒了,卷心菜、萝卜也种得不如互助组,老婆又做伤了,吃药铜钿也花得不少,对不对?” 牛虎生点点头,这事他不能不承认。 “这就说明,单干的道路走不通呢!常言道,单干户是独木桥,走一步来摇几摇。你要不入社,今年还抵不上去年,你老婆不能做重生活了,要是还象去年那样硬拚,把你女的拚出一场更重的毛病来,就更麻烦了。你要雇工,就是剥削互助合作发展了,你也雇不到。对不对?” 牛虎生点点头。 “小农经济经不起天灾人祸,就是象你这样的富裕户,碰着老婆做伤了这种事体,也有苦恼呢!只有走毛主席指引的 。176。 ==========第182页========== 互助合作道路,集体劳动,分工做生活,粮、棉、蔬菜,才能同时发展,首先是支援了国家、支援了工人阶级,对我们农民自己来说,也是一条共同富裕的道路。你说对不对?” 牛虎生只能点头。 “你牛虎生开头连互助组都不愿入,现在愿入合作社了。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你自家屋里劳动力有困难;再一个是毛主席号召的互助合作道路显示了优越性,把你吸引过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牛虎生点点头说:“是这个道理。要是两年前,你拿八人大轿抬我也抬不动呢!”洪雷生讲的话,联系他家的实际情况,他不能不服。 雷生趁热打铁说:“你既是看出了合作化的优越性,诚心奔社会主义道路,就要一心向社,折价时不好处处占集体的便宜,要算实在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不说实在账,大家也看得出。” 这一说,牛虎生又急了。他连忙说:“两百担粪,是实在账。要少浇一担粪,我牛虎生不是人,最多当中有点担脚是水粪。” 雷生说:“黄粪水粪你可以想想清,算一一笔实在账。不过,你今年卖过七道韭菜、韭菜芽,我虽说年纪轻,不过也知道,韭菜最吃肥料,以前的粪肥,七道韭菜差不多拔掉了。连田里这 一熟,共计八道韭菜,已经割过七道,就是说,八分之七的肥力都长掉了。韭莱这东西,同其他蔬菜不同,随割随卖,割一道就是一熟,主要只能算这一熟的肥。你说对不对?” 牛虎生有些发急说:“我倒不要全算两百担。不过,两张大豆饼、六十担猪羊谢的基肥,两百担粪的追肥,总要算账,也 。177 ==========第183页========== 照种子、人工的办法,扣三分之一吧!我这块田,肥力足,将来韭菜翻了,种别的东西,我打包票肥料不要下得,种了包收。”其实牛虎生心里有数,基肥、追肥,今年一年割了七道韭莱,大部分肥力都已拔掉了,他说扣三分之一,主要是漫天讨价,想尽量多占点便宜。 大家纷纷议论,各有各的说法。牛贵发从田边拾根枯枝,向韭菜地挖块土出来,土黑油油的,他点点头,称赞说:“肥力是好,地象鸟金一样。”徐土根靠上前去,也点点头说:“这块地肥脚是下得足。记三分之一当然太多了,不过是要算一些。” 张宝珍、陈吉明等一批团员,围在徐土根旁边,他们都没种过韭菜,对土地肥力怎么算法,实在没有数,都望徐土根能拿出主张。 雷生心里已有主张,他想,最好开个小型老农会,评出个数字来,合作社不吃亏,牛虎生也满意。不过,他又想,应该征求一下高曲文的意见,想到这里,他走到高曲文身边,说:“曲文,你说怎么个评法好?” 高曲文想,你没办法现在来找我了。管委会开会时听我 一句话,小块时鲜蔬菜不要折,留给社员自己种,哪会有今朝的这场自讨苦吃。下面评到牛贵发,比牛虎生还要绕七绕八,有你的苦头吃呢!·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韭菜我没种过,不懂。时鲜蔬莱折价,我实在没办法。浦东也没学过。这事情你拿主张吧!只要当事人没意见,我总归同意。” 雷生见高曲文话里有话,心想,你别将我的军,折价的事我虽然不在行,但是,办社是毛主席指的路,有党的领导,有基本群众支持,这困难总能解决,我才不急哩!他再走到徐土根旁边说:“土根伯伯,你看怎么折好?”178 ==========第184页========== 那徐土根心中早有个谱。不过,他是个细心人,他想,眼下这些贫农户的青年人,种蔬菜不熟,估不出来,这估粪那又同算人工不同,算人工是硬碰硬的,估粪肥只能毛估估,牛虎生又是个扣里扣、挖里挖的性格,只有两三个人估,牛虎生必然不服,还是要多找几个人好。他说:“雷生我看这事情今朝搁一搁,明朝社外找几个种过韭菜的老年人,一起来估一估,准能解决。” 雷生见徐土根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心里更有把握了。便对牛虎生说:“阿虎生,你刚才讲过,这亩韭莱,除了农本,净收 四五百块,说明农本早就收回了。从你的角度来说,既是下决心走社会主义道路,农本又早已收回,不应该斤斤计较,上半天入股、折价,刚才桂囡嫂嫂讲一路顺风,真个是一路顺风,你也看到的。…” 牛虎生一听,苗头不对,正想讲话,一时间又想不出确当的话,只急得面孔通红;雷生接下去说:“你别急,听我讲。刚才是从你的角度讲,应该有什么态度,不是说肥料一点不折。从合作社来讲,还是应该公平合理。现在一下子评不出个公平合理的数字来。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走群众路线。我们照土根伯伯的说法,这个问题暂时搁一搁,明朝多找点人,开个会专门评你这块地的肥力,总归要评得各方满意,你看好不好?”这一讲,牛虎生心里虽还有些不落实,但也只得点头表示同意。 牛虎生地里评完,下一个就是牛费发的地了。他们兄弟俩的地是一个爷分下来的,紧靠在一起。雷生用眼睛一扫,发现人群里已经没有牛贵发,不知在什么时候跑掉了。雷生问:“牛贵发哪儿去了?” ·179. ==========第185页========== 在一旁认真地看折价的徐苗青回说:“刚才他突然象发神经病一样拔腿跑了,走了不过喝碗水辰光。” 在场的人都弄不清楚为什么牛贵发临到评自己的地时突然跑掉。纷纷议论起来。杨桂囡说:“牛贵发走了,到我家地里去吧!” 高曲文说:“等一下,苗青,你去西虹村里头找找牛贵发看。” 苗青拔脚就跑,刚跑了几步,只见一个人,拉了一部拖车,从西虹飞快地奔过来,苗青眼尖,停了脚步,手一指说:“那不是牛贵发吗?”众人看时,果然是牛贵发来了。 说话间,牛贵发已到眼前,他把车子停在大路上,用手招呼着田地里的人们说:“你们看,我这辆车子能折多少钞票?” 高曲文走过来,把钢笔插在千部服的上口袋里,本子卷在手上,弯下腰,仔细察看。人们随后也围上来了,纷纷欣赏这部车子。牛贵发这部拖车,是土改结束那年买的,是村里中农们最羡慕的农具。整个虹南村,除富农婆子姜耶仙有部拖车外,就他家有这一部。有一部车子,蔬莱上市便当多了。连高曲文也舍不得买这样一部拖车呢: 雷生把拖车各部分,杆子、车胎、钢圈、钢丝都看了一下,便问牛贵发:“你买这部车子用了多少钱?” 牛贵发说:“这部车是土改结束那年买的,买时花了一百 七十元,用到现在,才两年挂零。你看…”他回转身,用手抚摸着铁杆给雷生看:“这铁杆还是光溜溜的,再用二十年也不会坏!”他又蹲下身子,用手使劲揿车胎说:“这副车胎,同新的没有两样,你们看,气多足,拉在手里真轻快,到程家桥一眨眼工夫。打足气好装千把斤。”他刚才把车胎打足了气才来的呢! ·{80 ==========第186页========== 他又摸着钢丝和钢圈说:“喏,你们看,全象新的一样。没有一根弯的。车子象牛一样,靠人服待,我专门买了擦车的油,用 一趟擦一趟呢!你再看这弹子盘,油都汪出来了。”说完,他站起身来,用一种富裕户所共有的自傲情绪,望着大家。 张宝珍还在仔细看车子。突然,她发现,拖车边上有一根铁杆搪着烂泥,她用手一剥,泥掉了下来,铁杆上露出了一道裂缝。她大声说:“咦,这里有裂缝!怎么还搪着一滩泥?” 原来,前几天,为了抢早市,牛贵发天蒙蒙亮拉着四篮塌棵菜,飞快地赶到虹桥市场去。走过一座桥,正下桥时,迎面来了一辆汽车,他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转过车头让汽车,不料那车子下桥的力量大,再加上车子里压着四篮菜,有股冲力,直往路旁的一棵树上冲去,牛贵发赶紧带着车子偏过去,还好,没撞着人,却把车子右边的一根铁杆撞在树上,撞出了一道裂缝。今天折价时,他用烂泥搪一搪,想搪塞过去呢!张宝珍这一喊,非同小可,人们纷纷凑上来了。有人知道他前儿天车子撞在树上的事情,讲起来了。张宝珍责问他:“你在铁杆裂缝上搪烂泥,想蒙过大家,占合作社的便宜?”“不不不!”牛贵发见破绽已露,拚命抵赖:“撞车时我虾得要死,哪里顾到检查。这大概是隔壁小人弄白相搪上的。” 西洋镜已经拆穿,牛贵发一副尴尬相,人们也不再深究了。雷生问道:“你自己看这部拖车要折多少钱?” 牛贵发说:“买来时一百七十元,现在值-一百四十元。”人们都觉得开价太高了,用了三年,铁杆上已经撞出裂缝来,还要一百四。儿个管理委员商量了一下,认为车子连八成新也不满,值一百二十五元。高曲文代表管委会对牛贵发讲了。牛贵发摇摇头说:“没有一百三十五元,我不脱手;再说, ·}81 ==========第187页========== 又不是拿现钱,你们再杀价,我里外吃亏了。” 雷生说:“合作社是我们集体组织的,你同合作社的关系地不是个买卖关系。你车子已经用过近三年了,车杆撞扁了,又有裂缝,评一百二十五元,折价是公平的。” 周围的社员也都认为,一百二平五元在线上。 牛贵发不服贴,说:“裂道缝,焊一焊不过六七角。我焊好后,到七宝镇卖一百三十五元给你看。” 周围的社员纷纷议论,都觉得牛贵发说虚话。一百三十 五元卖不出去。 “那么,一百三十元!”牛贵发咬一咬牙说:“我这是看浦书记的面子,再低一分钱也不让了。”他早打定主意,没一百三十元,宁可闹僵了不入社。他认为牛虎生尽管担了个管理委员的虚名,韭菜折价时讲得很多,最后还是全由其他儿个人说了算,心里就骂自己这位老弟是“俊瓜”。他想,要是我的韭菜地这样折法,我才不肯进社呢!韭菜是摇钱树,放着摇钱树自己不摇,送给社里众人摇去!他也知道,弟媳妇去年做伤了,至今没复原,牛虎生进社,也是逼上梁山。但是牛贵发党得自己夫妻俩都是强劳力,还好同合作社比赛比赛。心里早打定主意,你们要用对牛虎生折价的办法对待我,全由你们说了算,我就不入社给你们看。 雷生向牛贵发解释:“一百二十五元,是管理委员会集体研究的。不能再加了。” 牛贵发挑衅地说:“我话已经讲绝了,一百三十元,少一分钱,我就不入社。” 张宝珍一听,老大不高兴,连前几天对浦春华的火全引起了。她说:“你这是什么话?讨论折价,你拿不入社吓谁?入 ◆182 ==========第188页========== 不入随你的便,没有长生果,照样烧得成八宝粥。” 牛贵发心里想,你是硬赖进合作社的,我倒是浦春华请进来的,你在我面前要什么威风?这话,他不敢出口,贫农互助组副组长、团组织委员张宝珍在虹南村有威信哩!他硬话软说:“我本来不想入社,是浦书记请了几次才肯入的。浦书记说,我入了社,我的农具家生对社是一个大贡献。你们既然不在乎我这点贡献,我入不入也无所谓。我不象我兄弟,我老婆筋骨蛮好,做得动呢!”说罢,拉起拖车回身就走。 高曲文想到浦春华一再宣传的观点,觉得不好办,尽管他本人对牛贵发没有好印象,但是他想到,浦春华做了一下午一晚上的工作,被张宝珍-一句话说崩了,今后书记问起,如何交代?他又想到,牛贵发家,单装小菜的毛竹篮,就有四十来只,再加上拖车等,将来合作社蔬菜发展了,样样有用。打算就让步一下了。他朝雷生看看,雷生眼睛里露出威严的目光,不象愿意妥协的样子,他被雷生的眼神镇住了,不敢开口。 陈吉明还记着牛贵发挖互助组的劳动力的事体,说“这牛贵发,不是真想走社会主义道路,他想到合作社来捞一票。上次在大忙时节挖我们互助组的人。现在折价,为五元钱退社了。这样的人,早退早好。放在合作社里,也是个祸害。” 雷生想到上次区委书记谈的互助组同富裕中农的矛盾问题,刚才牛虎生折价绕七绕八,现在又亲历眼前这桩事。他想,党的书记真有预见性呢!眼下的矛盾,书记早料到了。想到这里,雷生说:“牛贵发退出去,没关系!合作化的道路是毛主席指出的路,迟早他还要走。区委书记早就讲过,富裕中农有动摇性,常想走资本主义道路,同合作化有矛盾,眼前就是个例子。等我们合作社办好了,超过他的收入了,到那时, ·183 ==========第189页========== 你不请他他还要硬挤进来呢:” 一阵议论,全是不赞成迁就牛贵发的,高曲文也不说啥了;特别是陈吉明讲起了牛贵发挖自己互助组劳动力的事情,勾起了他的旧恨。他想,也好,让他在外面,看他哪里雇工去?乡书记问到,是雷生和宝珍闹崩了的,同自已无关,又好交代。他笑笑说:“我们再去折一家吧!”大家一哄到杨桂囡家的地上去了。 第二天一天,和第三天一个上午,入股、折价全部结束。牛虎生那块韭菜地,开了个老农会,也作出了恰当的折价。 那牛贵发,自从折价闹崩了后,他不怪自已心太狠,反而 一口怨气出在雷生、宝珍身上。富农赖富财看准了他这股情绪,上市场卖小莱时同他一起发发牢骚,两个人倒越来越搭班了。有一趟,牛贵发又向赖富财发泄怨气了。赖富财对他说:“你这口气,照我看,出起来很容易!你兄弟在合作社里,他也不服贴洪雷生、张宝珍!只要你在兄弟面前多摄儿趟小扇子,让他在做生活上出出他们的洋相,也算替你出口气了。这帮讨饭囝,一日到夜只晓得讲政治,做田里生活懂个屁!只要你兄弟肯刁难他们,他们有洋相出呢!”这赖富财,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他是借牛贵发之手来挑起合作社内的矛盾,破坏合作社;那牛贵发一肚子怨气,在资本主义倾向上同赖富财有了共同语言,哪里看得出,上了富农的当,把毒药当蜜糖,还自以为得计。赖富财又叮嘱说:“你在兄弟面前不好讲是我的主意,我是个富农,你兄弟胆小,一听是我的主意,保险吓得不敢上了。”牛贵发满口答应。 虹南村的第一个初级社就要展开它自己的发展史、或者说是矛盾史了。 ·84… ==========第190页========== 九、在区里和乡里 一切事物都是包含着矛盾的,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辩证法的宇宙观,主要地就是教导我们要善于去观察和分析各种事物的矛盾运动,并根据这种分析,指出解决矛盾的方法。 现在,洪雷生脑子里就有矛盾。这个矛盾,是客观世界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在他主观思想上的反映。 通过前-一阶段的办社、折价,区委书记丁四海所说的合作化运动同富裕中农剥制思想的矛盾,在洪雷生脑子里的印象越来越深、越来越具体了。随着这个印象的逐渐加深,他脑子里也产生了一些急需回答的问题。 碰到矛盾就学毛主席著作,这在洪雷生已经成为习惯。可惜的是,他家里毛主席著作不多,只有几本单行本。这不能怪他。那时,《毛泽东选集》一至三卷虽已出版,但是,刘少奇资产阶级司令部压制毛主席著作的发行,三卷《毛泽东选集》的供应量太少了,还供应不到洪雷生这样的农村基层干部。因此,他现在学习的还是本书开头时他组织自己互助组成员学习的这一本《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两个不同时期,学的是同一本毛主席著作,但是,体会不同了。毛主席的教导,每学一遍,都有新的体会。这个道理,千真万确。当洪雷生读到一段话时,他停下来思考问题了。这 一段话是:“我们要分辨真正的敌友,不可不将中国社会各阶 ·185· ==========第191页========== 级的经济地位及其对于革命的态度,作一个大概的分析。” 新的实践提出了新问题,为什么同样一个办社、同样一个入社,人们的态度竟是如此的不同?雷生想,毛主席的教导说得真透彻,经济地位不同,政治态度也不一样!贫农同富裕中农就是不同,想的不一样,做的也是不一样,经济地位同对革命的态度关系大着呢!难怪区委书记说“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这剥削思想,也不是天生的,是原来富裕中农就有一部分剥削,是这个经济地位决定的呢!他又联想到折价当中富裕中农同贫农的不同态度,富裕中农想占合作社的便宜,占贫农的便宜,说到底,还是一个经济地位决定的剥削思想,占便宜本质上就是剥削,不过表现出来,看起来同雇工剥削不同。高曲文的态度,同他原来的中农的经济地位也有关系,他自己不是贫农,所以,他想不到依靠贫农! 但是,再想深下去,问题又来了,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理解“依靠贫农、团结中农”的合作化政策呢?“依靠贫农”这四个字,他很容易懂;“团结中农”究竟应该怎样理解?他思想上吃不准。浦春华口头上一直挂着“团结中农”这四个字,高曲文象八哥学话一样,也常讲这四个字,他觉得浦春华、高曲文不对,因为他们没有首先做到“依靠贫农”。这一点,他自己坚信不疑。毛主席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说:贫农“极易接受革命的宣传”。现在办社的过程中,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贫农对合作化运动最积极。雷生重新学习《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更加坚定地相信,浦春华、高曲文办社没有依靠贫农,是错的!宝珍、自己和他们顶,顶得对!但是,“团结中农”应该怎么理解呢?上次牛贵发为拖车的事,一下子就不入社了,折价结束后,高曲文就说:“书记一再交代要团结中农,这 ·86· ==========第192页========== 一来,书记问起来,怎么回复呢?”雷生说:“拖车折价的价格是管理委员会讨论决定的,他自己不想入社,就这样回复嘛!有啥不好回复?”这事,当时讲过也就算了,雷生现在回想起来,这里有一个对“团结中农”的政策如何理解的问题,他觉得浦春华、高曲文不对,但是,他又讲不出成套的理由来。他想,团结中农是中央制定的政策,应该坚决执行,问题就是,如果碰到有些中农,特别是富裕中农,你团结他,他倒不来,这又怎么办呢?从办社的实际情况来看,倒是同区委书记说的对“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斗争的问题更突出。那末,究竟怎样才算正确理解“团结中农”的政策呢?《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没有具体讲这个问题。他想,毛主席的别的书里一定有;或者是,党的领导同志一定听到过毛主席的指示,可惜自己不知道,他想到区里去找安克明去。 自从办社、折价以来,这个念头在雷生脑子里转了好几天了。 就在雷生想到区里找安克明的时候,区委却派来了一个干部,详细了解虹南初级社的办社情况,那干部,好象很熟悉虹南村的事情,了解情况很细,他分别找洪雷生、张宝珍、高曲文谈话,从清晨来,一直谈到深夜;第二天一清晨又来,又谈了 一天才回去。那个干部是带着区委的介绍信来的,他自己介绍说,区里要大办初级社了,马上就要做到乡乡办合作社,区委书记丁四海很关心重点社的情况,想了解了解重点社先走 一步的经验,所以派他来的。既然上级党组织派来了人,雷生当然把办社情况、碰到的困准、自已的看法向他详细汇报,特别是着重谈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的关于“团结中农”的政策的理解问题。这个干部,只了解情况,什么问题都没有表 。187。 ==========第193页========== 态。了解完毕,就走了。 区里突然派一个于部来了解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派来了解情况的这个干部,就是丁四海的秘书。虹南初级社是先走一步的重点社,丁四海一直比较关心,浦春华来办社后,区委常委会曾经抓浦春华汇报了一次,丁四海听了汇报,觉得做法有问题,因为自己忙全区的发展合作社的规划,跑不开,便派秘书来了解情况。那秘书回去,自然详细汇报不提。 洪雷生当然不知道区委发生的这些事情。既然向区里派来的同志详细汇报过,也就暂时不去找安克明了。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件事情使他下定决心,非到区里去反映情况不可了。虹南乡支部突然吸收金坤余入党了。原来,那浦春华,在把洪雷生互助组剩下的几家组员同金坤余互助组合并中,对金坤余产生了好印象;回去以后,他想,虹南村今后还要办社,金坤余组有几家中农,底子也不错,他又“准备干部”了。这样,他和高曲文两个人就做了金坤余的入党介绍人,把金坤余吸收入党。等洪雷生知道这件事时,金坤余已经由虹南乡支部吸收入党有半个多月了。 洪雷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惊讶。急忙赶到乡支部去找浦春华,反映金坤余的情况。找了两次,才找到浦春华。 等洪雷生找到浦春华时,金坤余已由区委组织部正式批准入党了。原来,那时候,已经确定了合作化运动是郊区各级党委的中心工作,党委一切部门的业务都要围绕这个中心工作进行。各乡发展党员,区委组织部是随到随研究,研究好就批。那金坤余,乡支部的审批意见写得蛮好,根本没有提任何疑问。区委组织部根据书面材料一看,成份、表现都不错,自 ·188· ==========第194页========== 然马上就批了。 浦春华听了洪雷生反映的情况后说:“金坤余自己说解放前地无一寸,屋无一间,头顶人家的天,脚踏人家的地。高曲文也证明他搬来虹南村时无房无地,这难道还会有假?” 雷生说:“地无一寸,屋无一间?他搬来时有脚踏车、热水瓶、大红缎子被面,还有他在西虹造了房子,造房子的钱哪里来的?” 浦春华说:“他说是做小贩积了几个钱。” 雷生说:“杨桂囡解放前也做小贩,为什么造不起房子?”浦春华说:“不能这样看,各人的情祝不同。不能用杨桂囡的情况去生搬硬套,衡量一切小贩。况且金坤余家里我也去过,房子虽比你家好些,也好不多少。从这一点就怀疑他的成份,根据不足。”浦春华看惯了上海的洋房,父亲家里一套公寓,沙发电扇,打蜡地板,金坤余不过三间普通的瓦屋,他简直没法想象,怎么洪雷生把造了三间瓦房,脚踏车,热水瓶,都当成个大问题。 房子问题上讲不通了,洪雷生再一次讲了金坤余家里解放前种解放初期的生活情况,浦春华听了,也觉得问题不大,解放前夫妻两个在七宝镇上吃过几趟馆子,买过几斤肉,怎么都成了问题。后来,浦春华想通了:雷生一家解放前讨过饭,对生活水平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难免特别敏感,高曲文就不象他那末狭隘,也难怪,存在决定意识嘛!便说:“你反映的这些情况很好。据我们了解,金坤余在合作化运动中表现还是不错的。他拆廓不分成头,种改良棉积极带头,那一趟并组当中也能根据党的意图办事。合作化运动是农村的中心工作,合作化运动中的表现,是大节;生活问题,是小节。看人要看大 ·189· ==========第195页========== 节,大节好了,小节上不要过分计较。你是虹南村的团支部书记,已经写了申请入党的报告,今后也要争取入党。你的成份是雇农,现在已经发展的两个党员,一个中农,一个贫农,成份上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入了党后,都是无产阶级先进队伍中的一分子。你们要加强团结,要去掉自已身上的妨碍团结的东西。”他自己党得,他是很宛转的在做雷生的思想工作。 但是,雷生是认为金坤余的成份有疑问,根本就不应该吸收入党。所以,浦春华的话,在雷生听来,真个是牛头不对马嘴了。雷生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土改中的检举材料,说金坤余在松江有地收租米,检举材料同金坤余刚搬来虹南村的生活对得拢,说明金坤余的成份是有疑问的。” “高曲文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高曲文是中农,土改时不是千部。”“土改干部调查过没有?”“查过,怎么查的我不清楚。”“查下来的结论怎么样?” “没查清,检举信上没有检举人的地址。后来就挂起来了。” 浦春华也在郊区搞过土改,根据自己的经验,马上就得出结论了:松江县虽说离新泾区很近,只要半天路。但是松江县属江苏省,要到松江县调查情况,手续麻烦。要经过市里,再到江苏省去,兜过大弯子再转下来。当时的中心工作是斗地主、分土地,一般只要问题不很大,不属于特务、反革命之类的大案件,是不会兜那末大的弯子去查的。他想,可能是雷生没有见过世面,接到这封检举信后,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问题了,成天催土改干部查,土改干部没办法,只好用没查清来敷 ·190· ==========第196页========== 衍他一下了。便问:“检举信上,只说了成份问题,还有什么问题吧?” “只说了有地收租米,别的没有。”“有多少地?”“信里没有讲。”“还说什么?” “说他原来是个大好老’。” “大好老’!”浦春华哈哈大笑了。他想,这算个什么问题呢! 雷生茫然,他不知道浦春华为什么要发笑。他十分严肃地向浦春华反映问题,浦春华哈哈大笑,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对这个笑声很反感。 “信上有没有说明这个金坤余就是你们村的金坤余呢?”浦春华再问。 “没有说。” “那会不会是同名同姓搞错了呢?”“金坤余刚搬来时是带着松江口音。”“我倒听不出。”“现在已经改掉了。” 真是没有办法,两人对金坤余的看法不同,各说各的。最后,浦春华说:“检举信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有同名同姓转材料转错了的,也有坏人检举好人的。那封信检举人连地址都没有留,土改干部又没查到检举人。不能作为依据。你反映这个情况很好,我们再研究研究。” 雷生说:“检举信还在村农会档案里,我给你送来。”浦春华回答说:“好吧!你什么时候顺便带来。” ·91● ==========第197页========== 雷生只得走了,临走时说:“你晚上在乡支部吧?我晚上就给你送来。”浦春华说:“好的,好的。” 雷生回虹南村,立即打开农会放档案的抽屉,找着了那封检举信。晚饭也没有吃,赶到虹南乡支部,却不料,浦春华已经走出去了。一直等到八点多钟,还不见浦春华回来。雷生联想到刚才浦春华对自己反映的情况的无所谓态度,越等越气愤,便连夜带着检举信赶到区里去找安克明。 安克明听完雷生反映的情况,很重视,立即打电话到区委组织部,一问,金坤余入党的问题,已经在前三天由区委组织部正式批准、并通知了乡支部了。安克明说:“如果组织部还没有批,可以要组织部先搁一搁,查清楚了再说。现在已经批了,没有肯定证据说他隐瞒成份,不好再撤消了。这样吧!你·写一个情况,附在检举信后面,我马上转到组织部去,保存在档案里。同时建议组织部派人去江苏省查一查。” 事情就这样办了。自此以后,那份材料,一直保存在有关金坤余的档案中。但是区委组织部却没有马上去松江调查,因为合作化运动大发展,组织部人手少,忙着审批各乡发展的新党员,忙着抓新党员的教育工作,当时实在派不出人。后来,过了几个月,才派出了人去松江调查,也没有找到检举人。所以,这个成份问题,始终作为金坤余历史上的一个疑问,挂在那里。 谈完金坤余的问题,办完转材料的手续,已是深夜十点钟了。那时,正是大办合作社的时候,到十点钟,区委各个房间还是灯火通明。接下去,雷生又向安克明反映了办社当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安克明对雷生反映的这些问题,已经大体上了解了,他决定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了。原来,丁四海自从派 。192、 ==========第198页========== 秘书了解了虹南初级社办社情况以后,进一步得出了结论,浦春华看问题太右,他把这些情况在区委常委会上谈了。区委常委会上对于办社中如何处理富裕中农问题,看法也不一致。分工专管合作化运动的区委副书记吴槐就觉得浦春华的做法也有道理;但是多数同志支持丁四海的看法。问题在于,当时市郊工委内部看法也有分歧。市郊工委领导上对这个问题看法不一致,作为下一级党委,处理问题就增加了复杂性。所以,区委常委会上,看法也不能完全统一起来。安克明同丁四海在这些问题上的观点是一致的,但是他听了雷生讲的情况、后,联系到市郊工委和区委常委会上的分歧意见,觉得事情比较复杂,所以在动脑子了。 停了一会,安克明说:“办社要不要靠富裕中农的农具?当然,农具多一些也不是什么环事,总有好处,但是如果认为非要富裕中农的农具不可,我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实际上,你们互助组的经验早已回答了这个问题了。你们互助组原来没有富裕中农,中农也只有一家,又是没有多少农具家生的中农,不是办得蛮好吗?这种认为没有富裕中农的农具家生就办不好社的观点错在哪里呢?这就是唯武器论,只看到农具家生,看不到贫农的社会主义积极性。照这样的看法推论下去,那末,解放战争时期,我们只有小米加步枪,就不能打败飞机加大炮的国民党反动派了。丁四海同志也不同意这个看法!” 说着,安克明翻开桌子上的《毛泽东选集》第二卷来,读给雷生昕: “‘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你看,毛主席在这里讲得十分清楚。那些 ·193• ==========第199页========== 认为没有富裕中农的农具就办不好合作社的观点,就是唯武器论。我看,你们不迁就牛贵发,做得对!我支持你们这个做法。” 毛主席的教导闪闪发光,安克明讲得斩钉截铁,态度明朗。雷生心明眼亮了,他说:“对!我照毛主席的教导做。有了人,就不怕没有物,只要社员齐心,社办得好,没有牛贵发的拖车,我们将来自己也能买!我把毛主席这段话抄下来,回去讲给大家听!” 雷生抄好毛主席的教导后,又问:“互助合作政策中的‘团结中农’,究竞应该怎样理解,照浦春华同志说的那种团结法,不好办呢!” 安克明又沉默了,他想了一会后,取出一支香烟来抽了。抽完烟后,安克明又从桌子上面拿起《毛泽东选集》第三卷来,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翻了好一会工夫,翻到一个地方,说:“在合作化运动中,党的政策是依靠贫农、团结中农,这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阶级政策。合作化是社会主义革命,就是革农村资本主义势力的命,革命是什么,就是阶级斗争,你们多次学习了毛主席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这很好,有了这样一个基础,你才会进一步想到这些问题。在革命当中,总有进步的力量、中间的力量、反动和顽固的力量。这只有依靠阶级分析才能得到!在农村的社会主义革命中,进步的力量是什么人呢?是贫农。中间的力量是什么人呢?是中农、包括富裕中农。反动和顽固的力量自然是地主富农了。你现在是合作社的主要领导人,而且是团支部书记,今后还要争取入党。你就要自党地代表党执行党的阶级政策。”说到这里,安克明停[了一下,指着《毛泽东选集》中翻开的一页说:“抗战时期,。194· ==========第200页========== 毛主席写过一篇文章,谈到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反对顽固势力的问题,你要自觉的执行党的阶级政策,就要在合作社里放手发展贫农的力量,争取中农和富裕中农,反对富农对合作社的任何破坏活动,这样,才能坚定不移的执行党的阶级政策。” 雷生说:“乡书记浦春华同志在一趟又一趟的争取富裕中农,但是,富裕中农同贫农矛盾大着呢:他们处处想占合作社的便宜,让贫农吃亏,我总不能眼看他们的剥削思想在合作社里占优势吧!” 安克明点点头说:“问题就在这里。团结中农,这一点是不能动摇的,主要就是对这个精神究竟如何理解的问题。这不但是你碰到的问题,我们区委也同样碰到这个问题。这是个普遍性的问题。好久以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区里、甚至市里,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不同的看法呢!我只能谈我自己对毛主席教导的理解。这理解对不对,要你用脑子想想去。你看,毛主席是这样教导的,”说着,他用手指着《毛泽东选集》中的一段话:“争取中间势力…,…必须在一定条件下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这些条件是:(1)我们有充足的力量;(2)尊重他们的利益;(3)我们对顽固派作坚决的斗争,并能一步一步地取得胜利。” 读完这一段后,安克明笑笑说:“你看,团结中农的问题,是一门大学问哪!为什么你们在互助组阶段富裕中农问题不突出?你说是因为你们组没碰上富裕中农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巧?高曲文就碰上了,你就碰不上呢?我看,你还可以想深 一些,用毛主席的这段教导来对照、对照看。” 响鼓不用重捶,雷生一下子明白了:“我们互助组贫农多, 。195· ==========第201页========== 团结。我们同富农斗得狠,牛贵发,还有东虹的富裕中农,都不敢来挖我们的墙脚。他只敢动高曲文组,我们一斗姜耶仙哭坟的事,牛虎生马上向我们送好心,朝我们靠哩!” “说得对,”安克明很高兴。这青年,有实际斗争的经验,对毛主席的教导理解得快。便接下去对他说:“那时,你同富裕中农没有直接打交道,所以没有直接碰到尊重他们的利益的问题。现在是一个社了,你要注意这个问题。尊重他们的利益,这是一个方面,这个方面决不应该忽略。但是,首先要依靠贫农队伍的力量,依靠你们同富农的斗争。对富裕中农的剥削思想也要斗。团结和斗争,是一个问题的两面,没有斗争,就不会有真正的团结。你看,毛主席是这样教导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中间派的态度是容易动摇的,并且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分化;我们应当针对着他们的动摇态度,向他们进行适当的说服和批评。’说服和批评,就是一种斗争,不过这种斗争的目的是为了团结,和对富农的斗争性质不同。反正是这么一个原则:我搞社会主义,你要犒资本主义自发倾向,我就同你斗争;你政了,不搞了,我就同你团结,团结你一道搞社会主义。这意思你懂吗?”“我懂,我懂!”雷生眉飞色舞,他脑子里积下的许多疙瘩 一下子解开了:“我们合作化运动发展了,办社了,牛虎生和牛贵发分化了。一个入了社,一个不肯入。他入社,肯走社会主义路,我们就代表党团结他。他要占贫农的便宜,发展剥削思想,我们就同他斗。他改了,我们又团结他。我们依靠的是贫农,贫农的队伍强了,我们就什么也不怕了。互助组同富农斗了,今后合作社还要同富农斗,斗了,富裕中农就更往我们贫农这边靠。” ·196. ==========第202页========== “对,对,说得对!我对合作化运动的阶级政策,就是这样理解的。我自己想,这理解应该是符合毛主席的教导的。”安克明支持他的看法。 “那浦春华同志办社时不依靠贫农,这做法有问题。”雷生又进一步提出问题。 “嗯!…已经半夜两点钟了,你睡在这里吧!”安克明看看手表,回避对这个问题的直接答复。实际上,他前面说过的观点已经很鲜明了,但是他不能在一个团员面前公开暴露党内的矛盾。有些争论和分歧,区委还没有作最后的结论,他不能谈。 这一说,提醒了雷生,他急着要回去了:“我走夜路走惯了,明天管委会还要讨论生产上的分工呢!” 临行时,安克明叮嘱他:“同富裕中农的斗争要注意方武方法。毛主席教导,适当的说服和批评,你要记住‘适当'这两个字。”雷生点点头说:“毛主席怎么讲,我就怎么办。”走出门后,雷生又回来说:“我把你刚才念的毛主席教导记一下。”他又细心地二个字一个字把毛主席关于对中间势力的态度的这段教导全文抄下来,再核对了一遍,然后告辞走了。一路上,雷生细细体会今天学到的毛主席的教导,回到家里,才发觉肚子饿了,吃了洪妈妈给他留下的晚饭。 安克明同雷生谈的问题,有一些谈透了,有一些还没谈透。这是因为,一方面,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有一个过程。有一些问题,客观斗争实践的发展还没有充分将它暴露;另一方面,由于区委内部的有一些问题看法上有分歧,安克明要遵守党的组织原则,不能把区委尚未做出结论的问题充分摊开来给雷生谈。另外,有些说法,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和安克明当 ·}97◆ ==========第203页========== 时对问题的认识水平,也说得不够准确。例如,富农在土地改革时期,是顽固势力;到了社会主义革命运动中,就是革命的对象,用顽固势力的说法,已经不足以概括当时富农在阶级斗争中所处的地位了。这一点,我们应该看到。但是,就安克明同雷生谈的如何对待中间派的根本精神来说,侧是正确的,符合毛主席思想的。现在,我们再来谈一谈这个问题。 原来,从合作化运动一开始,就出现了一种错误观点。叫做:“土改靠贫农,生产靠中农。”这是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上的一条黑观点,它认为,贫农家底子薄,依靠贫农搞生产不行;中农家大业大,搞合作化运动只有靠他们,特别是靠富裕中农,才有成效。这些人还有一条歪理:“土改以后,由于生产的发展,一部分贫农已经上升为新中农,加上原来的老中农,有一些地区,中农已经占多数,如果还是依靠贫农,不是只依靠了少数人吗?”这当然是歪理,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要驳掉这条歪理,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些人,嘴上不这样讲,心里却是这个观点,他们就把“团结中农”的这四个字孤立地抽出来做文章。 浦春华是做基层工作的,他没法对雷生这样的雇农讲:“过去土改中,依靠你们贫雇农,现在已经不要依靠你们了,要依靠中农了。”这话,他对广大翻身贫农是没法出口的。他只能在“团结中农”这四个字上做文章,其实他的观点还是“生产靠中农”的观点。 这个问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任何革命,首先要分清敌、我、友,也就是分清打击谁、依靠谁、团结谁的问题。如果连这个问题都不明确,革命父如何能顺利进行? 依靠贫农,是我党在农村中的一贯的阶级政策。在土改 ·198· ==========第204页========== 时期是这样,在合作化时期同样是如此。反对依靠贫农、妄图篡改党的阶级路线的主张,实际上是为了达到复辩资本主义的罪恶目的。这个问题,在本质上,同发展富农经济的反动理论是一个体系。我们后面还要说到。某些缺乏无产阶级的阶级观点和阶级感情的人,很容易接受这条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这就是事情的本质! 这是说的全国范围内在这个问题上的两条路线斗争。在上海郊区,还有一个特殊的表现形式。就是,在近郊某些蔬菜地区,由于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土改当中,除地主、富农以外,其它农民一概没有划成份。市郊工委当中的那些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人们声称,蔬菜地区的情况复杂,贫农、中农、富裕中农分不清,还是不划成份好。新泾区有粮棉地这,有蔬菜地区,又有粮棉、蔬菜夹种地区。有些蔬莱地区,土改中也没有划贫农、中农、富裕中农。新泾区区委书记丁四海,原来是在粮棉地区工作的,土改后调来新泾区,一搞合作化运动以后,他就发党了这个问题。曾经同安克明交换过意见,两人意见差不多,都感到这种做法有问题。但是在区委内部,看法不一致,以区委副书记吴槐为代表的一部分人不同意这个看法。联系到合作化运动依靠谁的问题,有人便利用蔬菜地区不划成份这一条错误路线为自己的错误观点辩护说:“你说搞合作化运动也是依靠贫农。那么,蔬菜地区没有划成份怎么办呢?”因为这个问题牵涉到市郊工委,所以尽管区委书记坚持正确的看法,但当时,全区委却很难一下子对这个问题统一思想。 这个问题在上海市郊区经过了长期的斗争。直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一九五五年七月发表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 。199· ==========第205页========== 重要报告后,上海市郊工委系统党内才统一了思想,从理论上批判了错误观点,并在实践上纠正了若千错误做法。至于这条错误路线的流毒的肃清,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这篇伟大著作里,把新中农和老中农都划分为上中农和下中农两个部分,明确指出:“贫农、新中农中间的下中农和老中农中间的下中农,因为他们的经济地位困难(贫农),或者他们的经济地位虽然比较解放以前有所改善,但是仍然不富裕(下中农),因此,他们是有 一种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的,他们是积极地响应党的合作化号召的,特别是他们中间的觉悟较高的分子,这种积极性更大。”毛主席指出:贫农和下中农“占全国农村人口的百分之 六十到七十。这就是说,全国大多数农民,为了摆脱贫困,改善生活,为了抵御灾荒,只有联合起来,向杜会主义大道前进,才能达到目的。…富裕的或比较富裕的农民,只占全国农村人口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他们是动摇的,有些人是在力求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毛主席还教导:办合作社,首先要把贫、下中农中的积极分子组织起来;对新中农和老中农中间的上中农,除开若干已经有了社会主义觉悟、真正自愿入社的,其余暂时都不要吸收。毛主席的伟大教导,明确的、彻底的解决了中国农村合作化运动中阶级路线的问题,引导中国农村的合作化运动沿着正确的轨道胜利前进。 为了把合作化运动中依靠谁、团结谁、如何团结以及这一问题上的错误路线说明一下,我们插进来对这个问题上的党内两条路线斗争作了一个概括的介绍。因为这一章中,以及下面的某些章节中,还要经常碰到这个问题。所以,在这里介绍一下,可以便于读者了解虹南村所发生的某些事情的历史 ·200· ==========第206页========== 背景。现在,我们还是继续来看看虹南村办社中进一步发生的事情吧! 雷生回去,第二天,便是虹南初级社讨论生产分工问题。高曲文拿出一张预先想好的名单,念给管委会讨论,说:“这是我初步设想的一个生产分工的打算,请大家讨论。” 雷生和宝珍一听。原来是,名单上把整个初级社分为棉粮组和蔬菜组两个组,富裕中农和中农大都分在蔬菜组里,贫农大都分在棉粮组里。高曲文解释说:“为了充分发挥原来各户劳动力的技术和特长,原来主要种粮棉的就在棉粮组里,原来主要种蔬菜的在蔬菜组里。”蔬菜组的组长是牛虎生,副组长是一个中农;棉粮组的组长是洪雷生兼,副组长是张宝珍。这个名单事前并没有同雷生商量过。 听完名单,宝珍说,“蔬菜组青年的劳动力太少,挑粪、运菜等重生活倒不少,贫农的比例也少了些,我看雷生到蔬菜组去吧。”原来雷生和宝珍早就担心高曲文把蔬菜组完全安排中农和富裕中农,贫农插不进去,所以宝珍这样讲。 高曲文不好正面反对,便说:“我担心雷生蔬菜组生活不熟悉,领导蔬菜组,只怕指挥生产不来事。”他拿眼睛朝牛虎生看,牛虎生只是不响。 宝珍说:“不一定担任具体组长嘛!他是副主任,同你一样,要管哪一个组都好管。” 雷生自已也表示愿到蔬菜组去,陈吉明再一支持,这样就定下来了。雷生进蔬菜组,不担任具体工作,棉粮组由宝珍担任组长,要补一个副组长,雷生提出徐土根,大家一致通过了。 另外,就是讨论会计和出纳的名单。高曲文提出,会计由陈吉明做,出纳是另一个担任管理委员的中农,也通过了。 ·201· ==========第207页========== 雷生一进蔬莱组,牛虎生老大的不开心。他在会上没说什么。晚上,牛贵发端了饭碗到牛虎生家来打听消息,他对牛虎生说:“你当了管理委员会委员,现在又听说当了蔬菜组长,步步高升了!” 牛虎生摇摇头说:“不谈了,洪雷生这个穷光蛋,不放心我当组长,硬要轧进蔬菜组里来。” 牛贵发哈哈大笑:“你入社折价时拿出四五十只毛竹篮,他毛竹篮没一只,凭什么资格管蔬菜组?他晓得芋艿九时下种,萝卜是长在地面上的还是地底下的。” 牛虎生无可奈何地说:“曲文弟弟起初提出的名单,他是棉粮组长,他不愿当,自愿到蔬菜组里来当组员。他们有一帮人,东虹的张宝珍、西虹的陈吉明,都是团员,一条心,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时牛贵发想到富农赖富财的话了,便煽动地说:“萝卜烧肉,现在开始闻到肉香了,你给他点颜色看看。” 牛虎生问:“给什么颜色?” “唉!你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蔬菜生活他有点啥经验?这蔬菜生活里,挑粪、踏车,都是重活,他哪一样来得?他以为我们这个家是好发的呢:吃辛受苦,起早带晚,样样重活都要做,他哪里知道?嗳!他是个独肩,年纪轻,骨头嫩,种棉粮,挑粪生活不多,保险肩头不硬,你可以给他个下马威,也显显你这个组长的本事!” 那牛虎生,本来就有情绪,被牛贵发这一煽动,果然煽起来了。 先不说牛虎生怎样给雷生下马威,结果又怎样。只说雷生从区委回来后,第二天一早,安克明便把情况向区委书记汇 ·202• ==========第208页========== 报了。丁四海听了汇报后,明确表态说:“浦春华这个人,知识分子味道太重,浮而不实。现在看起来,他不光在合作化运动的观点上有问题,组织路线上也有毛病。至少一条,象洪雷生这样,经过解放上海、土改、合作化运动几次大斗争考验过的积极分子,早就该吸收入党了。他去年就打了入党报告,却拖着不吸收,真是岂有此理!这样吧!我同老吴商量一下,要采取点措施。”后来,区委常委会上谈了,丁四海和吴槐对浦春华的看法又不统一。最后,常委会上只决定了一条:派区委办公室副主任安克明去虹南乡,担任乡支部副书记,加强虹南乡的领导;安克明的区委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保留着,以虹南乡的工作为主。 这样,安克明便到虹南乡支部担任副书记了。 安克明来虹南乡后不久,虹南乡支部根据洪雷生的申请和支部大会的讨论,一致通过,接受洪雷生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中,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存在着自始至终的矛盾运动。不但人的概念的发展是如此,党的发展也是如此。社会上的阶级矛盾和新旧事物的矛盾,反映到党内来,就产生了党内不同思想的对立和斗争。社会阶级斗争的风浪是不平静的,党内也并不平静。 在虹南村以及虹南乡的范围内,这种不平静将会愈来愈甚地表现出来。 ·203· ==========第209页========== 十、“下马威!” 洪雷生进蔬菜组,思想上是有足够的准备的。这个组里,组长是富裕中农,组员多数是中农;雷生原来的互助组绝大部分都是贫农,现在完全换了一个环境,蔬菜生活自己懂得又少,在这里劳动,周围世界,谈的、想的、做的,都同自己原来的环境完全两样。不管落什么秧,种啥小菜,一谈起来,就是赚头好不好,赶季节上市卖大钱等等。雷生十分不习惯这个气氛,过不几天,就同组长牛虎生商量,要组织学习。牛虎生说:“这学习的事,我这个组长不来事,还是你雷生弟弟来吧!”雷生选了一个晚上,通知学习,结果到的人也不齐,也没人发言,就是雷生讲了一阵子以后散会。以后,虽然雷生坚持,每个月要学习两次,渐渐也有些人发言了,但是学习气氛总不如雷生以前的互助组,雷生原来在自己互助组的时候,如鱼得水,现在到了合作社的蔬菜组里,就象鱼离开了水一样,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当中牛虎生等几家富裕户,有时还要讥刺雷生儿句。好在雷生早学过毛主席教导的如何对待中间派的政策观点,心中有底,他每天注意观察周围的人们,思考如何团结、改造他们的办法。 一九五四年春节后不久的一天,芋艿刚种下地,蔬菜组要给一块芋艿地浇粪。这块芋艿地,离浦汇塘边的粪坑比较远。按一般互助组集体劳动的习惯,因为挑粪是重生活,远路一般都是盘担,就是一个人从起点挑一半路,另“个人在半道上接 、204· ==========第210页========== 上去挑到底。俗语说:“百步没轻担。”挑担这生活,路越远越吃力。盘担的办法,两个人各挑一半路,还有一半路挑空粪桶,就是人们在集体劳动中创造出来的把远路分成两半、缩成近路的好办法。牛虎生这天早上派工时,已经准备要雷生的好看了,他选了几个中农的强劳力后,便问雷生:“洪主任,你挑长路吃得消吧?”雷生在蔬菜组一向抢重活干,自然一口答应。他看牛虎生讲话的神态同往常不一样,心里也有所警惕。 果然,大家挑了空粪桶出工时,牛虎生一路上就讲了:“挑粪这生活,是硬功夫。今朝路比较远,盘担不算本事,有种的 一口气挑到底,没种的盘担。” 几个中农强劳力,都好强。有的人已经轧出苗头来,组长今朝要给副主任看颜色了。大家都哄起来,好几个人都表示,要一口气挑到底。雷生只不讲话,注意看各人的态度。 有个中农成份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比较进步,同雷生也比较搭班些。他怕雷生挑长担吃不消。他想,雷生互助组过去种粮棉多,挑大粪的机会总归少些,肩头总归推扳些。便说:“你们年纪大的肩头硬,挑长担挑得多。雷生年纪轻,身板还不硬,又是个独肩,这条路线远去远来,我同雷生盘担吧!”那牛虎生,唯恐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比赛被这句话撬掉了。便采用激将法说:“雷生弟弟倒没有开口,你倒借他的因头先讨饶了。这块毕艿地,约莫要浇半个月粪。不是我牛虎生说大话,半个月不盘担,我要是打退堂鼓,牛字颠倒写。你 一个年青人,饭也吃几大碗,做生活这末没出息,未曾挑担先讨饶,也不怕难为情。”年青人,谁不争这口做生活的气,那个青年被他这样一激,果然火了,说:“牛组长,你不要门缝里看人,种田人,哪个不是挑担出身?你真个要比,谁还怕你?” ・205・ ==========第211页========== 雷生这时已经看出来,牛虎生是成心将自己一军。便笑笑说:“虎生阿哥要发动劳动竞赛,我支持。长担我没挑过,不过我年纪轻,做惯重生活,想来也总挑得动。就怕大家硬拚,把人拚伤了。我看还是这样,各人看自己的实际情况,挑得动长担的挑长担,挑不动长担的就盘担。我陪虎生阿哥挑两天长担看看。” 牛虎生一听,好大的口气。便用挑衅的口气说:“雷生弟要同我比,要比就比半个月,比足输赢。”说着,又伸出一个小拇指头说:“谁要先下来谁是这个。” 雷生笑笑说:“我们挑粪种小莱,主要是为了支援城市工人阶级;开展劳动竞赛,目的也是为了提高生产,巩固合作社。虎生阿哥既然要同我此半个月,就此半个月好了。谁要挑不动,就打声招呼盘担。话不要讲绝,讲绝了将来把人挑伤了犯不着,对生产也没有好处。” 这样一路谈过去,已经走到浦汇塘边。牛虎生怕雷生反悔,又激了一句说:“雷生弟弟,这条路线远去远来,足足有两里路,你吃得消吧?吃不消还是趁早盘担。比开了头,当中盘担,你这个副主任就没得落场势了。” 雷生见牛虎生一再钉牢自己,心里也暗暗升起了怒火,不过他按捺着不动声色,只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个青年人,你是个中年人,元气还是我足。你吃得消我总吃得消,你吃不消只怕我还好挑两天呢!”雷生心里也有点数,去年冬天,自已去参加区里开河,也是远路,担子比挑粪轻不了多少,开头两日吃力,后来就习惯了。他算计自己能顶得住。再说,他知道,这件事看起来是件小事,但是关系到自己在蔬菜组能否站得住脚,蔬菜组中间派蛮多,首先要站得住脚,然后才能谈得上改造蔬 ·206。 ==========第212页========== 菜组。自己作为共产党员,是代表党和贫农来的,不是代表洪雷生一个人。这场比赛,关系重大呢: 一场竞赛就这样开始了。路上这样一谈,谁还肯盘担?牛虎生先在浦汇塘边的粪坑里挑上一担粪,轻松地朝王家浜角角上的那块芋艿地走去,接着洪雷生也挑上一担粪,走在后面,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牛虎生神气活现,他以为自己是挑过多年粪的,肩膀上老茧有铜板厚,而且还会得半路换肩;洪雷生年纪轻,肩膀不硬,又是个独肩,只能用一边右肩挑,左肩不好上担,路上换不了肩,自已笃定能胜过洪扉生。那洪雷生呢?神色自若,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他是怀着无产阶级要团结、改造、教育中间派的伟大胸怀来参加这场比赛的。他知道,今后,社内社外,合作社同富裕中农还有的是斗争,只有经过斗争,才能把富裕中农团结过来。这场比赛,不过是今后许多斗争的一场序幕,好比唱戏一样,头一场唱好了,后面的好戏才唱得下去呢: 其他几个人,也学他们的样子,一路挑过去。 开始几担,雷生和牛虎生两个人路上都不歌脚,牛虎生也不换肩,一口气挑到田里。三担以后,牛虎生开始感到右肩有些吃重,需要换肩了。因此,到第四担上,他就开始在半路上换一换肩。雷生看在眼里,知道这个矮敦敦的富裕中农已经开始觉得吃力了。自己脚步上还觉得轻快自如,只是肩膀被重担压久了,略微有些发酸。雷生心里暗自好笑,牛虎生爱说大话,真本事也有限。本想把脚步加快;后来再一想,还有半个月要比,开头几担,不要忙着拚。还是从容不迫的随在牛虎生后面,总归离他三五步路,既不落后,也不超过他。 那牛虎生,一面挑粪,一面也在注意雷生的动静。挑到第 ·207.· ==========第213页========== 五担上,渐渐感到吃力,心里有些烦躁。他想,平常挑担,一天下来,也不过这样吃力,今天是开头的时候太冲了。这样下去不来事。他趁换肩的时候,暗自注意雷生,雷生却是不紧不慢地粘在自己后面,还没看到吃力的样子。他想,这样硬拚下去要吃亏,便放慢了脚步。雷生却也不去超过他,紧追慢随,总是离他几步路。 其他几个人,有的跟在后面比,有的已经开始半路歇脚了。本来互助组挑粪挑远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半路歌脚,象这样长的路还好欧两次脚。没有人会对这种歇脚有意见。今天因为牛虎生和雷生走在前面,不歇脚,做出了样子,其他人当中,要强一点的,便自不肯半道上歌下来了,也有体力弱一些的,不肯随在后面硬拚,半道上歇一歌,其他人也不讲话。 比赛当中,时间过得页快。不知不觉,已经快吃中午饭了。快到最后两担粪,雷生量量自己还有足够的余力,肩膀上却是党得有些酸痛了。便改变了方法,加快脚步,冲到牛虎生前面去了。牛虎生不甘落后,也想跟上去,脚步却不听自己使唤,只得由雷生冲上前去。雷生冲到牛虎生前面后,下一担粪,自然是在牛虎生前面挑,走了一半路后,大模大样的停下担子来歌脚了。他这担粪,走在牛虎生前面分把钟时间,歇到牛虎生赶到自己近旁时,这才不慌不忙,挑起担子,跨个大步冲出去。那牛虎生力气已经不足,走得比雷生慢,又不甘心落后,只得半路不歇脚,只换一下肩,就这样,还是落在雷生后面。 一上午担子挑下来,牛虎生已是有点气急。雷生虽是感到肩膀酸痛,但力气还足,并不特别吃力。大家回去吃饭,下 ·208· ==========第214页========== 午再来。 一路上,大家纷纷议论,都说雷生虽是独肩,但肩膀是硬的。雷生笑笑说:“头一个半天不算数,只怕虎生阿哥的本事还没拿出来呢!”牛虎生虽然吃力,嘴巴上却不肯让步,说:“长远不挑这末远的路了,人常说,做一样生活换一样骨头,现在我骨头还没换过来呢!不是我吹牛皮,挑了头二十年担,有点骨子。过天把就两样了。年青人,有股冲劲,你今夜就要党得吃力了。要连挑半个月,保险你吃不消。”雷生还是从容地笑笑说:“我们反正讲了要比半个月,半个月比下来再说吧!”牛虎生见雷生丝毫没有松口停止比赛的意思,因为大话说在前头,收不了梢,心中暗自叫苦。 吃罢午饭出工时,雷生就采取上半日最后两担粪的挑法,先一溜小跑,冲在牛虎生前头,再在半路上歇脚,等牛虎生到后再起身。开头两担,牛虎生午饭后歇足了力气,没让雷生歌多少时间。两担以后,牛虎生就不行了,步子快不上去了。雷生有时一歇要歇两三分钟。越是歇的时间长,雷生越是轻快。牛虎生却是渐渐的喘气了,汗珠也象黄豆一样向下滚了。只好拚命追雷生。这时,除三四个强劳动力外,其他一些人已经开始盘担;有人也劝他们盘担,两个人都不肯。雷生心里想,这是一场斗争,文章不做足,半途而废,以后下面的戏唱起来就要增加困难。他下决心要同牛虎生比足半个月,比到牛虎生认输为止。牛虎生是牛皮老早吹足,下不了台了,雷生不开口,他不好先开口,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两个人一直比到收工。 雷生回家,只觉得两只脚发酸,人也觉得有些吃力了。到吃晚饭时,右手拿筷子,手臂也有点酸。刚吃罢晚饭,宝珍、徐 ·209· ==========第215页========== 土根等一些贫农都来了,他们下午听得了消息,都赶来问问情况。雷生把比赛的情况讲了一通,大家哄笑了一阵。徐土根说:“今晚你早点睡,睡前用热水烫烫脚,睡得好些。”谈了一会,宝珍说:“我们早些走,让雷生好早点睡,养足了力气,明朝好好教训教训牛虎生。”说着,大家一哄走了。 洪妈妈在灶膛里添上两把棉花箕,把捂着的水烧烧热。水刚烧热后,陈吉明也来了,他问:“你觉得吃力吧?我奶奶种着脱力草,要觉得吃力,我给你摘来。”雷生笑着说:“我哪里这末矫,才比了一天呢!”谈了几句,陈吉明要让雷生早些休息,也忙着走了。洪妈妈把水烧滚,让雷生烫脚。 为比赛的事情,惊动了这许多阶级兄弟姐妹,雷生很过意不去。但是他心里蜜甜。在蔬菜组,他暂时还是少数,富裕中农同一部分中农们,口里喊他洪主任,心里瞧不起这个一条裤子一根绳的讨饭图呢!但是,在他的背后,有这许多贫农的阶级兄弟姐妹在撑他的腰。贫农兄弟姐妹之间的阶级感情,平时看不出,一到有什么事情,马上就清清爽爽地看出来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阶级不同,感情就是不同。雷生两只脚泡在滚热的水里,心中无限欢畅。他更党得这次比赛意义重大了。他的肩上,挑的不是担子,是虹南村广大贫农对他的希望呢!毛主席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的伟大教导,又一次在他的脑子中回想起来了。他暗自灯嘱自己,雷生啊雷生,你永远要记住毛主席的教导,要一生一世依靠贫雇农,永远同自已所出身的这个农村中最革命的阶层同呼吸、共命运! 洗好脚后,雷生欢欢畅畅的睡下。一党睡到大天亮。第 二天起来,精神抖擞。吃好早饭,他挑起粪桶,脚步轻快,继续同牛虎生比赛去了。洪妈妈同儿子一起出工去,一句话也不 ·210· ==========第216页========== 讲,她理解儿子所进行的伟大事业以及这个事业前进中所碰到的困难。儿子口头上爱说“斗争”两个字,她从儿子的行动中看到一步一步的具体斗争呢! 就这样,洪雷生同牛虎生一直比了十二天。第十天上,有人劝他们盘担,牛虎生说:“我没啥关系,也比了交关天了,不输不赢,要盘担也可以,我听雷生的意思。”他想借此下台了。雷生却说:“大家都吃得消,就再比下去吧!开头讲过比到底,比到底也蛮有意思。”这一来,牛虎生只好硬着头皮比下去了。到第十二天上午快收工时,牛虎生实在筋疲力尽、腿脚发软了,路上滑了一交,满身都是粪。牛虎生还是嘴硬,说回家换了衣服下午再比。雷生看他确实是不行了,怕把他比伤了,这才说:“半个月生活,我们今天第十二天上可以做完了。这比赛,无非是起个劳动竞赛的作用。作用已经起到了。就算个不分输赢结束吧!”牛虎生也没说什么,就回家去了。 下午,却不见牛虎生出工。雷生不放心,跑到他家中去看他。只见他躺在床上,对雷生说:“我摔了一交,受了惊,人有点不适意,要休息几天。”原来那牛虎生这儿天挑担生活太重,脱了力,已经连续好几夜睡不好党,本来争一口气,不肯歇下来,到摔了一交后,雷生又松了口,这一下,全部疲劳都反映出来了,换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再也不愿爬起来了。雷生不想牛虎生这末不经比,心里倒反而不过意,到陈吉明家去,摘了脱力草,来送给牛虎生。原来,这是农村的土方,做生活脱了力,摘 七颗脱力草的头,煎汤,汤里再打三个鸡蛋,连吃三天到七天,可以恢复力气。 那牛虎生,自从这次比赛后,只觉得腰酸背疼,腿脚酸软。他又不相信脱力草的土方,便到上海去专门看了伤科医生。医 ・211 ==========第217页========== 生说是做伤了元气,开了几帖药,无非是党参、黄芪、熟地、大枣之类,药吃完后,才渐渐恢复起来。 到蔬菜组评工分的时候,大家自报公议。当时最高工分是十三分,蔬菜组以组长牛虎生为准。洪雷生考虑,自己是合作社的领导人,做生活要争,评工分要让;况且自己种蔬菜的技术确实懂得很少,所以自报九分半。牛虎生这趟倒出乎一般人的意料之外,不吹牛了。他说:“雷生独肩硬是硬,挑粪不比我推扳,耐力还比我好些呢!九分半太低了。照讲还该多评些。不过他蔬菜技术门槛不精,过高了也不当,我看可以评个十·一分。”雷生坚持只要九分半。因为经过这场挑粪比赛,大家都看在眼里。组里大家一致说九分半太低了,这样最后评了个十分半。雷生自己在评工分上一让,做出了样子。结果蔬菜组评分顺顺当当,要争工分的人也不好意思争了。有个别的人争了几句,组内其他社员马上就刺他:“你挑粪比雷生弟弟怎样,他只评了个十分半,自己还要往低处让,你已经评得比他高了,还要争!”这话一讲,争工分的也没口开了。本来蔬菜组中农多,大家都估计评工分时要有一场大戏,雷生虽然在评工分前专门组织了学习,但总有点不放心,担心弄不好会争得个不可开交。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爽快。这算是这场挑粪比赛的一个额外的收获: 雷生原来互助组中的几个骨干,有个习惯,晚上一空,就自动聚在雷生屋里谈谈情况,谈谈思想。这个习惯是无形中养成的。评工分以后,大家又自动聚在雷生屋里了。原来不在雷生互助组的陈吉明和这次没有入社还在领导互助组的施阿芳也来了。先是宝珍和徐土根对雷生谈了棉粮组评工分的情况。棉粮组工分评得比较顺利。评工分之前进行了学习。 212 ==========第218页========== 评工分中,思想工作也做得比较细。比如说,宝珍怕杨桂囡争工分,事前给她做了工作。评的时候,宝珍和徐土根两个组长都主动报低。大家给徐土根评了十三分,他自己只要十二分半。徐土根是虹南村有名的强劳动力,打了多年的长工、短工,棉粮、蔬菜生活样样做得。雷生本来曾经考虑让徐土根到蔬菜组,后来宝珍觉得,棉粮组的骨干都是青年,自己年纪又轻,田地里生活到底不熟,要有个政治本质好一些的老把式,同雷生两个人交换意见,统一了思想。这样,管委会高曲文提名单把徐土根提在棉粮组时,两人才都没有提什么不同意见。象徐土根这样种田生活样样精的强劳力,各方面都在牛虎生之上。所以,徐土根只要十二分半,棉粮组大家都不同意。牛虎生在蔬菜组评了十三分,大家认为,徐土根绝对不好此十三分低了!当时十三分是最高一级的工分,再高也没有了。这样,最后还是给徐土根评了个十三分。张宝珍只要八分半,大家给她评了九分。其他人也互相谦让。所以评工分中没有出现任何疙瘩。 雷生也向大家简略讲了蔬菜组里评工分的情况。讲完后,施阿芳拍手说:“牛虎生一向眼睛天,看不起贫农,连一般中农也没放在他眼睛里。十儿天挑粪比下来,到底把他比服了。” 宝珍不同意,说:“你现在在社外,不大了解合作社里面的细情,牛虎生才没有服呢!” 两个人意见一分歧,大家都参加讨论了,各抒己见。有的说牛虎生这下自然服了,有的说没有服。青年人,大家都有一股牛劲,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只有雷生和徐土根一言不发,听大家争。 ·213· ==========第219页========== 吉明说:“雷生阿哥,你倒说说看,牛虎生服了没有?”雷生说:“叫土根伯伯讲讲吧!” 那徐土根平素是个不言不语的人,雷生点了他的名,他这才慢条斯理的说:“牛虎生多年来看不起贫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入社才几天,哪会就把这个毛病改清爽?我看,牛虎生今后还有得出花样呢:” 雷生点点头说:“土根伯伯讲得有相当道理。富裕中农是我们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的中间派。中间派的特点就是动摇。毛主席对中间派有个分析,我给大家传达传达。”说着,就把他从安克明那里抄来的毛主席那段分析中间派的语录向大家传达,并且结合自已的体会作了解释。这一传达,一解释,大家的脑子都清爽了。那场争论,也就自然解决了。 陈吉明说:“怪道你到我家里给牛虎生摘脱力草了。你那天去摘脱力草,我心里很不赞成。我想,牛虎生同你比挑粪居心不良,比伤了也是活该!我同宝珍谈起这件事。宝珍说,雷生现在心胸宽了,他做的好些事我们一下子都想不到。他现在学毛主席的书学得好,我们学得差,比不上他。他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现在看起来,你这是同他又斗争又团结了。” 雷生说:“我送药草去时哪里想得这末多。说实话,我没料到他这样不经比,一比就比伤了。毛主席教导我们对中间派的批评、教育要适当”,我揣摩,适当,就是要注意分寸。我一比就把他比伤了,虽然不是有意,总归不好,离毛主席的教导还有一大截呢!牛虎生又不是坏人,只不过思想旧些,富裕户的架子还没拿下来。我们有责任照毛主席的教导团结、改造他呢!” 这个新党员时刻不忘毛主席的教导和对自己的严格要 ·214· ==========第220页========== 求,使得大家十分感动。雷生是个讨饭囝出身,在座的人,或者是看着他长大的,或者是同他一起摸鱼、拷浜的淘伴,或者是同他门靠门的邻居,眼看雷生的思想比自己高一头,大家都清爽,这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雷生学毛主席著作学得好,党对他的教育比旁人多。大家都衷心要求雷生能常带自己这一批人学习毛主席的书;并且当场凑了钱,要雷生去七宝新华书店买一套《毛泽东选集》。第二天,雷生去七宝,七宝新华书店没有《毛泽东选集》,雷生选了一批毛主席著作的单行本。自此,虹南初级社的一批骨干,包括施阿芳在内,常在雷生家学习毛主席著作,后来王龙三也从王家浜赶来参加。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大家谈到深夜。人散了后,徐土根留下来,说:“雷生,我和你商量个事情。” 徐上根说:“棉粮组新添了一批小绵羊,想踏点羊塊明年把棉花田的肥料上足些,好大幅度增产。还好剪点羊毛,也是 一项收入。现在花一个整劳动力在上头,割草还是忙不过来,这样下去,羊要养瘦了。算来总还得花上大半个劳动力,羊才养得好。要真是增加一个人的话,棉粮组的劳动力就太紧张了。我想,苗青已经在虹南小学读到四年级了,干脆不要念书了,让他参加合作社的劳动,养养羊,你看好不好?再说,我女人病在床上,家里多个人劳动,也好些。” 雷生想了一会后说:“土根伯伯,我看不好。” 徐土根没想到雷生会反对自己这个主张,十分吃惊,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雷生接下去说:“为什么不好?我们要从合作社今后发展的远处看,不好从棉粮组一时芽动力困难的近处看。你晓得, ・215 ==========第221页========== 我们贫农没文化,做事体费难。所以,我们一定要从合作社今后的发展上来准备干部。我没念过一天书,当一个副主任,难处多呢:有些事情,文化不够,就是想管也管不上。要不是老安教我识儿个字,现在连毛主席著作都没法学。贫农没文化,这个苦处我算是尝足了。这当然只能怪旧社会。现在新社会,你总要让苗青读完小学,以后合作社好派他的用场。” 徐土根不开口,点点头。 雷生又说:“现在我们合作社的出纳还是中农在当。要不是吉明因为爷是工人,读过小学,我们社连个贫农会计也没有。毛主席教导要依靠贫农,我们要时刻想毛主席的这个教导,在干部力量上也要为依靠贫农作一些长远安排呢!往后,东虹、西虹、王家浜的一些互助组都要升合作社,我掐指头算计了一下,就找不出儿个好当会计、出纳的贫农子弟,这事情着实叫人担心事!眼下富农、富裕中农的子弟都在念书;贫农的子弟因为家境关系,读个两三年就参加劳动。将来村村办起合作社来,你嘴巴上依靠贫农说得震天响,实际上经济大权还是要掌在富农、富裕中农子弟手里,这怎么行?不是说这些家庭出身的人都不能用,你要总起来看一看,就觉得确是个烦心的大问题。我心里老是为这事发愁呢!” 徐土根越听越开窍,不住点头说:“你不讲我倒没想到,你 一说,倒是觉得这确是个大问题。” 雷生在合作化运动的社会实践中,已经根据毛主席的教导产生了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要重视合作社的会计、出纳的成份问题。他现在看得还不够深刻,但是,这个思想再朝前发展,就有可能接触到更加本质的问题了。自然,这种发展,要在今后他根据毛主席教导进行的社会实践中和进一步学习 ·216· ==========第222页========== 毛主席著作中才能完成。 雷生见徐土根同意自己的看法,心下十分高兴,下结论说:“所以,土根伯伯,我说,苗青让他再读两年书,读毕小学,再参加劳动。” 土根点点头说:“苗青的事我依你的主张,小学毕业后把人交给你带!就是那棉粮组劳动力不足的事你看怎么办?” 雷生这件事倒没细想过,土根一问,倒难住了。想了一阵子,他说:“这事,我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这样吧!你同宝珍明天在棉粮组开个会,早上出工前开,我来参加。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 后来,经过棉粮组大家商量,群众的智慧毕竟无穷,这个问题果然就解决了。说来也很简单,还是从徐土根原先的想法上引申出来的。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凑出了个主意,把棉粮组的社员中在虹南小学读书的子弟组织起来,让他们每天午饭后和放学后割羊草。苗青就担任这个小组的组长。这一来,果然解决了棉粮组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后来,蔬菜组一些社员的子弟也参加了割羊草小组,每天割下来的羊草竟是吃不完。棉粮组研究后,经管委会同意,又去买了二十只小绵羊。明年棉花田里,上足羊塮,不成问题了。原来这棉花结铃子最需要磷肥,羊因为大量吃草,草当中含磷量高,所以羊塮含有丰富的磷肥。当时还是合作化运动初期,人们的科学知识还不普遍,只是从经验中,知道棉花田里上羊谢就不落铃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现在你要到农村去,随便问娜个老人或是小孩子,个个都知道棉花田里要上磷肥的道理。这也是 十几年来的农村一个变化:从凭经验种田向科学种田的转化。科学知识也只有在群众性的社会实践中才能普及和发展。这 ·217. ==========第223页========== 个问题我们在后面还会适当接触到呢! 这是说到后来去了。只说当下徐土根同意了雷生的意见,准备回家了。雷生又问道:“那你家里的困雉呢?” 徐土根把手往空中一劈,斩钉截铁的说:“雷生,你的意思我全懂了。我家里的困雄,我自己能克服,你别操心。一个合作社也够你烦心了。这点小事,还能再让你挂在心上?你为合作社走毛主席指引的方向操心,我徐土根也是个贫农,不能站在旁边看!我屋里再困难,还能比解放前揭不开锅盖的日脚困难?听毛主席的话,替贫农争口气:这样的事体,我徐土根还能说二话!”说罢,同洪妈妈打个招呼,起身便往门外走。 雷生跟在后面说:“土根伯伯,你别走,我还想和你谈谈心呢!” 徐土根却不停留。一面走,一面说:“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你这几天挑粪吃力了,早点休息。”说着,径自去了。 雷生知道徐土根的倔脾气。回到家里,心中十分激动。这样一心为革命的老一代贫农,给年青人做出了好榜样!想了 一会,他对洪妈妈说:“娘,我到宝珍那里去一下,商量个事情。”洪蚂妈妈对刚才的事,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她点点头说:“早些回来。” 雷生想起,应该关心群众生活,他要找宝珍商量,研究个办法,安排好徐土根家庭,照顾好病人。这桩事体不解决,他今夜没法睡觉呢! ·218 ==========第224页========== 十一、蔬菜市场 虹南初级社办了几个月后,到三月底,优越性逐渐显示出来了。棉粮组在三麦地里普遍浇了两趟河泥浆,长势很好,虽然还未到收获期,但是元麦已经开始抽穗,茎粗穗壮,预兆着今年是一个好收成。蔬菜因为一年好几熟,优越性显示得更快。集体劳动,各块地上种的蔬菜又适当作了规划、调整,田间管理得当。转眼间,合作社的早莴笋已经大量上市了。比 一般单干户要早…个星期左右。 说起早莴笋上市,还有一段小故事,原来那牛虎生当上蔬菜组长后,组里给他老婆安排了轻工作,工分也评得不低,他积极性蛮高,起早带晚,一块一块蔬菜地看过去,不过几天,他就把青曲折价折进来的小块小块的蔬菜地全部摸熟了。他种蔬菜也确实有点经验,各样蔬莱生活差不多都懂。派工做活,开头有点吃慌,还找雷生商量商量,雷生虽然蔬菜方面农活不大熟,但是到底当过两年互助组长,有领导经验,他根据自己了解的和牛虎生介绍的各块蔬菜地的情况,给牛虎生出出如何派工做活的主意。日子一长,牛虎生自己党得当个组长也并不费难。渐渐的,富裕中农雇工种地的老腔调就拿出来了。早上派工也不同雷生商量了。再加上,他在派工做活里私心重,比如说,他强调韭菜芽价格高,派起工来一遍一遍地朝自已原来那块韭菜地里浇粪。他想,土地虽已入股,青苗也已折价,但这块地总还是他名下的,浇得肥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 ·219. ==========第225页========== 处。他组里中农多,哪个眼睛不尖?趟数一多,组员就看出了。背后大家难免有些话,当面却扯不开面皮,有些青年就向雷生反映。雷生对蔬菜地上肥料的问题,原来就有些感觉。这些意见一来,进一步启发了他。他打算在蔬菜组开个民主讨论会,大家议一议生产如何合理安排的问题。 雷生把这个意思对牛虎生讲了。牛虎生摇摇头说:“雷生弟弟,不是我说大话。这蔬菜生活,我就算不得个百事通,也精通九十九。开起会来大家意见说得再多,也逃不掉我懂的这点货色。孙猴子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他翻十万八千个斤斗,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呢!” 雷生说:“话不好这么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走群众路线。众人是圣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个人想的到底有限,人一多,角壁角落都想到了;有什么问题,也议得出来。一个篱笆要打三个桩,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何况合作社是个新事,我们大家都没经验,更要同群众商量着办呢!” 牛虎生拗不过雷生。只好说:“你是个副主任,合作社里除了曲文弟弟就数你大,你一定要开,我总归赞成。开个会也好,开完会,你就知道我牛虎生说话不虚了。” 就这样,蔬菜组抽个晚上,开了个民主讨论会。社员们对民主讨论四个字当时还说不惯,就城成个民主生产会。后来叫惯了,也就一直叫民主生产会了。这次会,比起学习会来,发言热烈得多。蔬菜组中农多,不象雷生领导的互助组有两年学习的习惯,所以学习时人们发言比较少。但是一讨论实际蔬菜生产问题,可热闹了。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许多合理安排蔬菜生产的建议。对牛虎生安排生活老是把粪浇在自己原先那块韭菜地上的问题,也有些青年人提出来了。那时 ·220· ==========第226页========== 还是春寒料峭,这个会却开得牛虎生鼻尖上汗珠直冒。尽管他在韭莱地浇粪的事情上拚命为自己辩解,但是会议结束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不少意见提在点子上,今后安排生活要根据大家提的意见办事。给莴笋追肥的主意就是这个会上提出来的。有人提出,只要原来牛虎生的那块韭菜地少上一趟肥,把这点肥上到几块早莴笋地去,保险莴笋能增产三成,肥料足,还好提前上市。会后,莴笋地在第二天就上了追肥。 这就是莴笋提早上市的一段故事。原来牛虎生名下的莴笋地,紧挨着他哥哥牛贵发的地。兄弟俩都种了莴笋。现在,牛虎生入了合作社,这块地的莴笋已经好上市了。牛贵发的莴笋却还没有长足。前几天,牛虎生忙着把合作社收的早莴笋装篮头踏脚踏车上市,他看着自已原来这块地和阿哥地里莴笋的对比,心里发甜。莴笋这东西,大量上市时是大路货,早莴笋就算时鲜货了,合作社的早莴笋因为肥料上得足,成熟早,更是时鲜货中的时鲜货,价钱卖得高。牛虎生把莴笋踏到北市场,拿出他过去富裕中农卖蔬菜的全付看家本领来,同小贩讲斤头,讨价还价。他一心想把价钱卖得越高越好,心里想,这样才显得自己这个蔬菜组长的能耐。他脑子里想的是多卖钱,合作社的优越性想得很少,民主生产会上鼻头出汗的 一幕早已丢在脑后了。 过不多久,牛虎生又出起新的花样来了。说起这新花样,先要把蔬菜市场的情况讲一下。适才我们还讲到,牛虎生踏莱上市,同小贩讲斤头,讨价还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合作社蔬菜上市,为什么还有讨价还价?要了解这个情况的究竞,非得先要把当时蔬菜市场社会主义改造的简略情况介绍 一下,才能弄得清楚。 ·22|· ==========第227页========== 现在上海的蔬菜供应,是在国家的统一计划下,由人民公社直接送到国家批发市场,统一作价,统一分配到小菜场,再由小菜场卖给城市居民。如果我们回溯到二十年前上海刚解放的时候,那情祝就和现在完全不同了。那时的蔬菜供应,完全是无政府状态。从解放初期蔬菜供应的无政府状态到目前的有计划的供应,是经过了长期的社会主义改造过程的,当中还经过某些曲折。我们现在写到的一九五四年上半年,蔬菜市场还正处于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之中,它还带有改造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某些特点。 从解放初一直到一九五三年,那时国家还没有真正占领蔬菜市场。蔬菜市场还是地货行的市面。什么叫做地货行呢?地货行就是牙行。牙行这个名字,开始是从买卖牲口叫起来的,农民们买卖牲口,要经过私商做中间人,也就是说,要经过私商的中间剥削。卖牲口的人和买牲口的人,在私商开设的一家店里成交,私商从中收一笔百分之十左右的佣金,即中间剥削。买卖牲口首先要看牲口的牙齿,所以叫做牙行。后来沿用下来,凡是买卖双方通过私商做中间人成交的这种店,都叫牙行。蔬菜市场里,私商摆下一个一个的摊子,前面放根大秤,作为小贩和菜农之间的中间人,价格议定后,由私商过秤,也叫牙行。农民群众侧习惯地称做地货行。这一议价,一过秤,地货行就可以从中收百分之十的佣金。这笔中间剥削的数字是很厉害的。 一九五三年前,国家曾经做了一些占领蔬菜市场的试验。由供销合作社到蔬菜市场去建立收购站,定出蔬莱商品的收购牌价来,收购蔬菜;但是那时还没有对地货行进行全面的社会主义改造。这样,在原有的清一色的由地货行占领的蔬菜 ・222 ==========第228页========== 市场中,社会主义改造开始了,供销社在市场里设立了收购站,以固定牌价收购蔬菜;另一方面,菜农和小商贩之间仍旧可以经过地货行进行议价交易。这样,供销社和私商之间,就展开了激烈的两条道路斗争。原来,小菜这东西,时鲜蔬菜同大量上市的一般蔬菜,即所谓大路货,价格相差很大。特别在当时的情况下,菜农当中有富农和富裕中农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小商贩当中也有自发资本主义倾向,私商再从中哄抬, 三者勾结起来,形成一股资本主义势力,竭力控制蔬菜市场。这一来,蔬菜市场时鲜蔬菜的价格天天变化,起落很大。而供销社只能挂出主要品种的收购牌价,控制不了时鲜货的价格。结果,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菜农生产出来的蔬菜,凡是小商贩不要的大路货,全部按国家牌价卖给供销社了;凡是小商贩需要的时鲜货,则由菜农和小商贩在地货行议价成交。在菜农当中,贫下中农刚翻身分得土地,还没有这笔农本大量种时鲜蔬菜,种时鲜蔬菜农本高,育苗需要玻璃暖棚,需要下大量的肥料,能大量种的大都是富农、富裕中农,贫下中农种的则大量是大路货。 供销社在蔬菜市场设立收购站,开始了对市场上的资本主义势力的斗争,保障菜农中的贫、下中农的经济利益;贫、下中农种出的主要品种、大路货,供销社保证收购,不致因私商和小贩的压价而在经济上受到损失。但是对于蔬菜市场上各种资本主义势力勾结起来哄抬时鲜蔬菜的市价的情况,一时却还限制不了。 从供销社本身来说,这样做的后果是赔钱赔得很厉害。因为收购下大量的大路货,到上海小菜场却不能全部卖掉,只好削价贱卖,或者花运费调到外地去卖。 ·223· ==========第229页========== 这就是说,通过供销合作对蔬菜市场进行的社会主义改造,虽已初步显示了自己的力量;但是,由于农业生产互助合作还没有大发展,供销合作的威力还没有充分显示出来。 一九五三年底,上海郊区通过试办了少量农业生产合作社之后,取得了经验,准备一九五四年春天农业生产合作化运动有一个较大的发展,这样,蔬菜市场的社会主义改造就更为迫切了。 供销合作同农业生产互助合作总是互相配合、互相推动的。一九五三年底,国家(通过供销合作社)进一步加强了对市区的蔬菜市场的领导,在蔬菜市场挂出统一牌价,规定地货行不得以高于牌价的价格成交,规定地货行收取较低的佣金,以进一步限制资本主义势力。这样,市区蔬菜地货行就被迫成为国家批发站的一个代批机构。再加上郊区合作化运动的向前发展,国家对蔬菜市场的领导权就比较地巩固了。这个办法,当然还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方面,农业合作社当时在全部菜农当中还是只占少部分,莱农当中有富农、富裕中农,小商贩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也还是要寻找各种机会表现出来,农业合作社中,除了社内还有富裕中农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外,在办社路线上,某些社又受到大叛徒刘少奇的四大自由的修正主义黑货的影响;再一方面,地货行的私商还要从中捣鬼。真正比较彻底地解决问题那是一九五六年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以后的事了。到一九五六年,市区蔬菜市场才彻底取消了地货行。这当然是后活了。 这是说的市区的情况。在郊区的蔬菜市场,取消地货行要稍微早一些,在一九五四年底就取消了。但是,在本书此刻写到的时期中,郊区蔬菜市场则还没有取消地货行。另外,就 ·224· n ==========第230页========== 是从市区蔬菜市场来说,小菜的转运,特别是时鲜小菜的转运,主要还是通过小商贩的渠道。经过小商贩的一道一道的转运,当然就要一道道地收取利润,这样,不但蔬菜不新鲜了,最主要的,城市工人阶级和其他劳动人民在买菜上要增加支出,菜农则减少收入。 郊区的蔬菜到上海的小菜场上市要经过多少道转运的弯子?我们可以举虹南为例子来具体说明一下。虹南生产出来的蔬菜一般就近到附近的郊区蔬菜市场出售,经过地货行的中间剥削。郊区蔬菜市场的小商贩买到蔬菜后,转运到市区的南北市场出售,南市场在十六铺,北市场在泥城桥。再经过 一定的中间剥削。但是南、北市场的蔬菜还不能直接到各区小莱场,另一批资金较多的商贩再从南、北市场大批进货,转运到各区的中心地带,卖给资金较少的小商贩。虹南离上海市区算得近了,现在乘公共汽车不过个把钟头时间。但是蔬菜上市要经过这许多弯子。其他更远些的地方,也就可以想见了。 我们说了这半天,其实只说了一个问题。就是说的蔬菜市场问题上的限制和反限制的斗争。国家在蔬莱市场问题上采取措施一步一步地限制资产阶级,限制自发资本主义倾向。我们同资产阶级之间的限制和反限制的斗争,同样表现在蔬菜市场这个问题上。 现在我们还是谈到牛虎生头上。牛虎生这个入了初级社的富裕中农,他当然不懂得政治经济学,也不懂得蔬菜市场社会主义改造的全部复杂情况。作为一个富裕中农,他懂得的是,如何将时鲜小菜的价格卖高一些。他种过韭菜,捂过韭菜芽,韭菜芽是时鲜货中的时鲜货,过去,为了把价格卖高些,他 ·225· ==========第231页========== 踏了脚踏车到市区市场去摸过行情。因此,他懂得,时鲜小菜踏到北市场去卖,虽然要多踏几个钟头路,人力紧张些,也吃力些,但是少经过郊区地货行的收佣金和小商贩转运的费用,价格高得多了。单干时,他的韭菜芽都是到北市场出售的,所以才弄得屋里劳动力更紧张,老婆做伤了。他现在向管委会提出,粗品种卖给虹桥市场的供销社收购站,细品种花力气踏到北市场去卖,在程家桥地货行卖不合算。这个主张,得到管委会的赞同。 牛虎生过去为自己一家一户打算,现在能为合作社打算,这应该说是一个进步。人们的社会实践,总是不断地改变着人们的思想,任何人,也逃不过这个规律。但是,他的为合作社打算,是单纯从增加收入着眼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过去长期的富裕中农的经济地位这一社会实践所形成的思想,又不可能在短期内扫除干净,也在这个建议中起着作用。这种思想,在他今后的长期生活道路上还会起作用,如果这一方面的思想不受限制地向前发展,就要形成自发的资本主义倾向,把合作社的某些做法引问邪路。这个问题我们今后还要碰到。不过,从眼下他的这个建议来说,客观上符合合作社的利益,使合作社少受到私商的中间剥削,也同国家对蔬菜市场的社会主义改造的步调相一致。至于他思想上存在的问题,我们只能在以后的社会实践中再观察了。 由于管委会肯定了牛虎生的建议,就发生了一个踏菜的劳动力不够的新问题。踏菜的生活是比较吃力的,还需要踏脚踏车的技术。雷生想,自已是雇农出身的党员副主任,又是虹南村的团支部书记,虽然没有踏过菜,但是过去会踏脚踏车,应该拣重担子挑。当场表示自己愿意参加踏莱。原来那 ·226· ==========第232页========== 时合作社没有脚踏车,踏菜的脚踏车,都是社员自已的;这儿年,雷生家生活水平提高了,买了一辆旧脚踏车,所以有条件踏小菜了。雷生这一表态,全体管理委员一致赞成。原来,雷生、宝珍等几个人早就谈过,蔬菜推销员把蔬菜卖给小贩,是收现金后回合作社交账的,这个大权掌握在富裕中农手上,虽然交账时有地货行或供销社批发站的发票,但是不去亲自摸 一下,总不放心。所以宝珍、陈吉明儿个人都支持雷生去亲自摸一下情况。高曲文呢!最好雷生不在眼前,他好放手些。他知道,雷生一踏蔬菜,特别是春天以后蔬菜忙的季节,每天下午踏菜要踏到下半夜才回来,上午要睡觉,白天黑夜都没空,连参加管委会开会的时间都不会有了。自已身边少一个这件事有意见、那件事不同意的副主任,再好没有了。牛虎生呢!他挑粪比伤的一口气还没有出,他想,踏菜的时候好看你出洋相了。一个管委会,各有各的想法,一分为二;但是表面上很一致,都同意雷生去踏蔬莱。 管委会通过牛虎生建议的时候还是早春三月,那时蔬菜上市就是一个早莴笋,还不太忙。牛虎生和另一个中农踏踏菜,也还可以。转眼之间,已是五月份,青蚕豆上市了,合作杜要踏大量的青蚕豆到北市场,踏菜的劳动力紧张起来,雷生开始参加踏蔬菜了。牛虎生的新花样在这里也就出来了。 这天下午,雷生第一次踏菜。蔬菜组的儿个社员帮他在脚踏车两边挂两篮青蚕豆,书包架上再放一篮,用绳子绑好。装好后,就开始踏了。牛虎生踏着三篮青蚕豆在前,雷生卷起裤脚管,随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虹桥路往上海市区踏去。 雷生第一次踏小菜,总觉得车子后面的重心不稳,两手使 ·227· ==========第233页========== 劲地把住龙头,还是感到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只看到公路两边的杨树不断地往后退,不过十来分钟,由于过分使劲,身上已经出汗了。虹桥路上,前前后后,踏菜的人不少。有的是单千户,也有合作社的社员。这时,上海郊区已经乡乡建立了初级社。凡是社员踏菜,篮头上都写着某某合作社的大字,一眼可以看出。单干户的篮头上,写的是某记或者某某某记的小字。有些踏菜的青年,好象是故意显本领一样,踏着写有某某合作社的篮头,一路打铃,“滴铃铃、滴铃铃”,响个不停,飞快地超越他们,抢上前去。雷生看到这种情况,满心高兴,社会主义在农村到处占领阵地,就是从小莱的篮头和社员踏车的劲头上,也可以看到社会主义不断占领阵地的这股气势! 当他们一前一后的踏过一顶桥时,雷生感到后面的篮头有些朝里档歪,他心里想,不好!不知是篮头扎得不紧,还是自己踏车没经验,一路摇摇晃晃,把原来捆紧的绳子摇松了。他正想下车去着一看,重新装装好,突然,只觉得车子一晃,听见车后“啪”的一声,书包架上的篮头翻倒了,车子也随着摔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雷生急忙双手刹住车,同时刷地一跳,跳到一旁,一看,青蚕豆洒满了一地,车子倒没有摔坏。急忙喊牛虎生时,那牛虎生只在雷生前面两三丈路,却装做没听见,踏着车子飞快地朝前走了。 雷生把地上的青蚕豆装进篮子。装的时候,心中确是很气愤;装完篮子,气倒平了,不觉好笑起来。他想,富裕中农,就这点肚量,他牛虎生要报我挑粪挑输了的这点“仇隙”呢:我要自党地以共产党员标准要求自己,不能同他一般见识。你报复我,我还偏要团结、改造你这个中间派呢!牛虎生今天这样做,正说明了,自己身上担负的改造他的责任十分重呢! ·228· ==========第234页========== 人总是有感情的,但是不同阶级的人却有不同的感情。眼下牛虎生的感情同雷生的感情就有天壤之别。同一个人,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代表革命的阶级来改造世界这个伟大的责任时,同他没有意识到之前,感情也不相同。譬如牛虎生今天对待雷生翻车的态度,确实是令人气愤的,他为了要看雷生出洋相,宁可置合作社的利益于不顾,自顾往前走了。对这样的事体,雷生如果不感到气愤,反而是不可理解的了。但是雷生却站得更高些,他除了气愤之外,还意识到自己要用共产党员的标淮要求自己,意识到自己肩负的改造客观世界的历史责任。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自篆感,已经不同于一般贫农的朴素的阶级感情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武装,党的教育,把这个青年人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把他的朴素的阶级感情提高到了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责任感和自豪感的高度。他在这一场开头没有意识到的踏车比赛中暂时处于劣势,他的车子翻了,但是他的思想感情上却占有无比的优势,牛虎生的富裕中农的狭隘的思想感情,从哪一点上能和雷生的这种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责任感和自豪感相比呢? 青蚕豆全部装进篮头,但是一个人却没法把篮子装上车。雷生站在车旁,手扶着脚踏车,安静地等待着,一点也不急。刚才过去的几辆篮头上写着合作社字样的脚踏车,现在也成了一种支持他的力量,他知道,踏菜上泥城桥北市场的单干户,多数是富农和富裕中农,他不愿意喊这样的人帮忙装车,自己的篮头上写着虹南初级社五个大红字呢!合作社已经象雨后眷笋一样地发展起来了,这条路是西郊往上海市区的一条重要通道,迟早会有合作社的人踏菜走过,我洪雷生虽然第 一次踏车没经验,踏翻了小莱,可还要讲个贫雇农的骨气,还 ·229◆ ==========第235页========== 要拣一拣帮忙的人呢!安静是内心自信和自豪的一种表现,雷生现在站在路旁,只有一个人,陪着他的是一辆脚踏车和三篮青蚕豆,可是,他意识到自已的力量,中国共产党、工人阶级和所有的贫农阶级兄弟都站在他的后面撑他的腰呢!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路边,一点也不着急。 果然,过不好久,有儿个兄弟合作社的社员踏小菜来了。合作社的人到底不同,老远看到雷生站在路边,扶着脚踏车,小菜篮放在车旁边,他们的车子就放慢了速度。踏近雷生,都自动刹车下来帮忙了。雷生一打听,是另外一个乡的儿个贫农社员。大家七手八脚装好了车,一起踏过去。 一路踏过去,看不到牛虎生的影子。一直到虹桥路走尽的转弯口,才看到牛虎生坐在路旁抽旱烟呢!牛虎生一见雷生来了,一脸狡猾的笑容,忙起身招呼雷生说:“洪主任,你到哪里去了?我踏了半天车子,回头不见你了。坐在路边等你呢!这袋烟抽好,我打算回去找你了。” 那儿个合作社的社员,见雷生碰到了熟人,打声招呼,径自走了。雷生向他们道声谢,停下车来,回头对牛虎生笑笑说:“我路上篮头翻了,喊你你没有回头。碰到其他合作社的儿个贫农社员,帮我重新装了车,才赶上来。”他把“贫农”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牛虎生心照不宣,嘴里却说:“啊呀!我只顾踏车,大概今朝风向不对,没听清楚你喊我。小莱篮头装车子,是个技术生活,里头大有门槛。今朝替你装车的人外行,装得不好,你又不懂装车,看不出来,我也忘了替你检查一下,你踏车技术也不行,所以翻了车,今后,你要好好学学装车、踏车的技术呢!”雷生也笑笑回答说:“心里有个集体,装车、踏车的本领总 ·230· ==========第236页========== 能学会,刚才过去的儿个社员,都是贫农,过去也不会装小菜、踏小菜,现在都学会了。我相信,我们共产党员、贫农,没有学不会的事体。” 这段话,说得牛虎生脸上通红,他搭讪着骑上车子,雷生也踏上车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直往北市场方向踏去。 脚踏车刚到北市场,还没进去,就有两个小贩迎上前来。拦住车子。前面的那个小贩,同牛虎生熟得很,车子一拦,马上从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一支烟敬上来,牛虎生停下车子,接了香烟,点火抽烟;小贩识百样人,见雷生随着牛虎生停下车子,立即也递上一支烟。那雷生,原来是不抽烟的,就是会抽,他也不能随便接这个小贩的这支烟,便谢绝了。牛虎生这才向小贩介绍:“这是我们合作社的副主任洪雷生,他不抽烟。”又对雷生介绍了小贩。 说话间,那两个小贩已经把六个篮头里的青蚕豆一一看了。那时蔬菜组里中农多,装篮头的都是中农,装篮头也有门槛。篮子表面上一层放的是豆荚比较大些的,这样面子上好看些。雷生上面的一篮跌翻了重新装过,所以这一篮卖相没有其他几篮好看。那两个小贩对这一篮看得特别仔细,把手插下去捞一把上来看了一下。这才同牛虎生议价。 雷生还是第一次到北市场。他站在一旁,不作一声,注意观察动静。只见得那小贩对牛虎生说:“老牛,今朝青蚕豆的牌价是一角四分,这两天青蚕豆刚上市,货色不多,我同你是老相识了,不是一趟生意,不会欺瞒你。这六篮青蚕豆我们两人包下来,出你一角三分五厘一斤价钿。” 那牛虎生一面抽烟,一面摆出一付老资格架势说:“老吴,老袁,熟人归熟人,价钿我还要到市场里去看看再同你们谈。 ·231· ==========第237页========== 蚕豆可以卖:给你们,价钿不好由你出,要我们来定。亲兄弟,明算账。这是合作社的蚕豆,不是我私人的蚕豆,好讲交情。”说着,对雷生说:“洪主任,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市场里去转 一圈,看看行情。” 雷生点点头。牛虎生便进市场里去了。前面的那个牛虎生喊他老吴的小贩也跟着牛虎生一起进去了。剩下那个姓袁的小贩陪着雷生。 姓袁的小贩对雷生说:“洪主任,老牛这里差不多天天来,看你面熟陌生,没见过面,今天亲自踏菜了。” 雷生同他随便应答了几句。这时,又有几个小贩围上来,有的一看篮头上写着“虹南初级社”几个字,便问:“老牛哪里去了?”有的向雷生敬香烟,雷生都一一谢绝了。 那姓袁的小贩说:“老牛同老吴进市场看牌价去了。这是虹南合作社的洪主任,我们已经谈妥了,这六篮青蚕豆由我同老吴包下来,你们到前面接生意去吧!” 那几个小贩一听是合作社的主任,都不肯走了。纷纷同雷生搭讪,一面自我介绍,一面问长问短,打听合作社这几天还有什么新鲜蔬菜品种上市。谈话间,都自称同牛虎生很熟悉。有的夸奖雷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合作社主任,又不抽烟,有出息,”也有不声不响跑开了的。 过不-一会儿,一个年长的小贩走过来,手里拿着三个油饼,对雷生说:“洪主任,老远踏过来,肚子饿了,吃几个油饼吧!我一直包买老牛踏来的货色,熟得很,象自家人一样。今天生意被老吴、老袁接去了,我们做小贩的讲义气,不抢他们的生意。要是我开口,老牛保险卖给我。” 雷生拒绝接受油饼说:“不客气。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带 ·232· ==========第238页========== 着饼呢!” 那年长的小贩说:“洪主任,你别客气。老牛一来,你就知道我讲话不假,真是老熟人。我同你洪主任虽然头一趟见面,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赛过亲家。你不吃这几个饼,就看不起我了。” 那姓袁的小贩见这样子,面孔板起来对那个年长的小贩说:“老刘,你抢生意不是这个抢法。今朝这六篮青蚕豆既是我们两个人包下来,又是洪主任亲自送来的,等一歇夜点心总是我们两个请客。你抢在前面请客,这是叫我们面上无光。”那年长的小贩也不生气,笑笑说:“老袁,你别光火。洪主任头一趟见面,路远迢迢踏小菜来,他又不抽香烟,我们在上海,等个现成,心里过意不去。虽然不买他的货色,也总要讲个礼貌。我今朝要抢你的生意,你只管指着鼻子骂我好了!” 雷生处在这种气氛的包围之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严肃地说:“我们是合作社,不是单干户。种小菜是支援城市工人阶级。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加强工农联盟。种小菜,送小菜都是为着加强工农联盟。只要价钱公道,卖给谁都一样。请客送礼这一套,我们不能接受。”说着,自顾从脚踏车上挂着的 一个布袋袋里,取出洪妈妈中午给他烧的麦粉饼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那几个小贩见雷生这样一讲,再看雷生放着白面粉的油煎饼不吃,自顾吃麦粉饼,都党得无趣,逐渐走散了。只有那姓袁的小贩不走,陪着雷生,他怕生意被别人抢去呢! 雷生肚子也确实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麦粉饼。一面吃, 一面心里盘算。他想,蔬菜市场里,这许多小贩抢生意,气味总归不对。这个敬香烟,那个请油饼,对蔬菜推销员来讲,不 ·233· ==========第239页========== 是件好事体。日子长了,人的思想就要变。能吃油饼,就能接受人家的礼物,甚至从中捞钱,这里面,有个腐蚀作用呢!他又回想到,牛虎生劳动时,偶尔也掏出包前门烟来抽抽,自己那时很奇怪,牛虎生过日脚蛮省,怎么舍得买前门烟?现在看起来,九成是小贩送的了。想到这里,他的思想不禁沉重起来。他想,我们要改造牛虎生这个中间派,蔬菜推销员这工作,一日到夜要接触小贩,也会把牛虎生改造过去。尽管小贩不是资本家,这些请客送礼的做法,里头有资本主义倾向呢!他又重新回到原来自己一直在想的蔬菜组贫农太少这个问题了。他心里想,徐土根是不是可以从棉粮组抽到蔬菜组来,还有陈吉明,做会计以外的时间,过去在棉粮组劳动,还是让他到蔬菜组劳动好。另外,还要培养儿个思想好的青年贫农踏送小菜。蔬菜组的领导,老是富裕中农当,也不是桩事体。富裕中农同小贩的这一套蛮合得拢,这里面容易出漏洞。一面想, 一面吃,时间倒不觉过去了一大段。 这里交代一下,洪雷生现在碰到的这批小贩,同杨桂囡那样的小贩,是有所不同的。他们资金多一些,可以在南、北市场大批进货,再到各区的中心地区转手卖给资金小的摊贩。所以在蔬菜市场的习惯语上,他们又被称作“二批”。他们的活动是带有一定程度的中间剥削性质的。 牛虎生进市场,足足去了半个钟头,他看了牌价,确是一角四分,再看地货行青蚕豆成交的价钱,有一角三分五的,有 一角四分的。虹南的青蚕豆质量好,他同那姓吴的小贩讲定了一角四分。讲定后,姓吴的小贩请他出去在小菜场附近的摊头上吃了一碗肉丝面。这才双双对对地回来。姓吴的小贩还要买点心带给雷生吃,被牛虎生拦住了,他说:“我们这洪主 ◆234· ==========第240页========== 任,铁面无私。你请他吃,他也不会吃。反而被他说几句,弄不好连我也挨两句批评,算了吧!”这才没有买。 牛虎生回来,对雷生说,牌价看过了,价格已谈好了,一角 四分一斤。雷生点点头,只不开口。便同牛虎生推着车子到批发站过秤、开发票。趁这时间,雷生四处看了一下,牌价果然是一角四分,别人也有来卖青蚕豆的,货色同虹南社差不多的,也是-一角四分。心里这才放了心。原来那牛虎生,虽然贪点小便宜,但是违法的事倒不大敢做。这是一个方面的因素。再一方面是,虹南初级社有洪雷生、张宝珍等贫农撑住,平素政治空气比较浓,蔬菜组尽管中农多些,毕竟还是合作社中的 一个组,不能不受这种政治空气的包围,洪雷生又在蔬菜组劳动,经常组织学习。这种政治气氛,对牛虎生也有一定的约束力量。 卖完青蚕豆,开好发票,小贩交了钱,雷生和牛虎生两人点收完毕,已是九点多了。雷生故意问牛虎生:“我已经吃过麦饼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呢!”牛虎生遮遮盖盖地说:“刚才看牌价的时候,肚子饿了,摊头上吃了碗面。晓得你带了麦饼,过日子又省,没有招呼你。”雷生心里有数,大约是那个小贩请牛虎生吃面了。也不去拆穿他。雷生心里又回到刚才想的那个念头里去了。 雷生回来,第二天把情况对高曲文讲了。高曲文听后,觉得雷生大惊小怪。他回答雷生说:“牛虎生这人老实,不会有大问题。至于小贩请客,这是常规,从来都是这样的。你们互助组过去蔬菜卖得少,又是卖大路货多,所以你不知道,过去我们互助组组员去卖菜,小贩一直敬烟请客。我的烟就是这样抽上的。这是老规矩,你要改也改不了。” .235· ==========第241页========== 雷生觉得高曲文对牛虎生太相信了。便说:“我倒不是一定怀疑牛虎生有什么贪污盗窃。没有根据,当然不应该随便怀疑这种事情。不过,我总觉得蔬菜组同社会上接触多,容易受到一些歪风邪气的影响,应该加强政治力量。我说老实话,应该在蔬菜组加儿个团员、贫农进去。毛主席讲依靠贫农,在合作社的每个组,都应该照这个政策办。” 高曲文自己是中农,听到依靠贫农的说法,觉得刺耳。但是也不敢说不应当依靠贫农。只转个弯说:“我说,雷生,我同你说真心话。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蔬菜组有个牛虎生这样的组长,我们两个主任的日子都好过。这次到北市场卖蔬莱的建议,给合作社增加了一大笔收入。这又不是假的。你要是弄个不懂蔬菜生活的贫农组长,生活做不好,生意不会做,年终分红,分不出钞票来,是真生活。我给你讲句老实话,要是你我去当这个蔬菜组长,不见得有牛虎生当得好呢!” 两个人说不到一个点子上。话讲不下去了。雷生觉得高曲文的说法有问题。这说法,是只看收入不看政治的一种苗头呢!他点了高曲文一句。高曲文不同意。两人又谈僵了。最后,雷生坚持,要陈吉明在会计以外的时间进蔬菜组踏小菜。高曲文没法反对,只得同意了。 到了九月份,蔬菜大量上市场了。合作社的鸡毛菜、豇豆,都获得了大丰收,又需要较多的劳动力踏菜上市了。雷生、吉明、牛虎生都集中精力踏菜。这时候,雷生、吉明经过一段时期的锻炼,都能踏到四、五百斤。他们到底是青年人,力气足,只要掌握了踏车的窍门,小菜的份量不怕重。牛虎生踏这点份量倒是有些吃力,可是他又是死要面子。他想,自己是最高工分,踏得比洪雷生、陈吉明少,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 ·236· ==========第242页========== 皮也踏四、五百斤。这天下午,三辆脚踏车从虹南村出发,踏了 一段路,走过一顶桥。这顶桥有相当坡度,空身人踏车上去,还可以;踏四、五百斤的小菜,就要看各人的力气了。虹南人们已经踏惯了,他们一个个熟练的站起身来,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脚上,两脚拚命踏紧脚踏车上的链条,左右脚交替用力,把四、 五百斤菜艰难的踏到桥顶。到了桥顶后,他们坐下身子,松一口气,擦一把汗,解开胸前的钮扣,握住龙头,停住脚,利用下坡的斜度,轻快地向下滑去。 雷生现在已经很熟练的掌握了踏车的技术了,他和陈吉明两人在前,正在顺利的从桥顶上滑下去,一阵初秋的风斜吹过来,凉爽极了。 忽然,他听到后面一声“哎呀”,听得出是牛虎生的声音。他心想,不好,牛虎生出事了。连忙刹住后轮盘,降低下坡的速度,迅速跳下车来,顺着车子往前滑的惯性,他又跟着朝前走了儿步,然后把车子停了下来,靠在路旁的一颗大树杆上。 一边又喊住了陈吉明。 两人停下车来,重新走过桥去。只见牛虎生的车子摔倒在马路旁边的沟里,牛虎生站在车子旁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原来,刚才牛虎生也和雷生、吉明一样,使劲踏车子上桥,只听得“格”的一声,链条断了,那车上有四、五百斤小菜,份量多少重!往上踏的力量没有了,车子马上很自然地向下滑去,牛虎生一看,大事不好,马上握紧前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人只管随着车子滚下来,滚到桥下田沟里,刹车才起了作用,车子倒向田沟。他借势往下一跳,还好,人没有受伤;马上看车子,还好,只是链条断了,车子倒没有坏,但是几篮豇豆、鸡毛菜都铺到马路上了。 ·237· ==========第243页========== 雷生对吉明说:“走,去帮牛虎生把车子装好。”两个人走过去,雷生关切地问牛虎生:“铁伤了没有?”牛虎生哭出乌拉地说:“人倒没跌伤,就是链条断了,菜打翻了。” 雷生和吉明,把倒翻在地的脚踏车扶起来,解开缚在车子上的绳子。雷生对牛虎生说:“你到前面车行里去先把脚踏车的链条修修好,再检查检查,车子还有什么地方跌坏没有。这些翻倒在地上的菜我和吉明来装。” 牛虎生看着吉明和雷生这样实心实意的帮他的忙,回想起自己过去在雷生翻车时对待他的态度来,十分尴尬,只觉得插手也不好,不插手也不好,一时间倒象个局外人,站在旁边,手和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好。牛虎生本来是个聪明人,怎么个 一下子变得这么尴尬?原来,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翻了车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下子糟了,雷生和吉明早已过了桥,他们乐得装听不见,让自己出洋相,比自己上次装不听见时还要自然和便当。接下去,便想自己怎么办,回合作社去叫人帮忙,要走一大段路,车子和小菜放在桥下没人照管也不妥当;等后面踏车的人来帮忙吧,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车子链条坏了,现在已是快下班辰光了,脚踏车行要打样①了,如果脚踏车行打样了,就要推着几篮小菜回合作社去借车子,一要拖辰光,二是在整个虹南村坍足了台。这时候他心里千头万绪,东想西想,就是没有想到雷生和吉明会回过桥来帮他的忙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牛虎生这样一个富裕中农,从他自己的世界观出发,他没法设想到无产阶级先进人们的内心世界,他所设想的无产阶级先进人物只是一个被他的世界 ①打烊,上海方言,即关店门。 ·238· ==========第244页========== 观所歪曲了的样子。 牛虎生原来那样想,现在一下子雷生、吉明全来帮忙了,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这就把他抛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他的种小莱、做生意的那点小聪明,在无产阶级先进人物这桩普通行动的光照下,全部没用场了。所以他的手和脚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了。雷生这一讲,要他去修脚踏车,他正象比了一天挑粪,好容易休息下来一样,浑身轻松,赶紧推了脚踏车,往脚踏车行飞快的奔去。 牛虎生走后,陈吉明笑着说:“雷生哥,这次是对牛虎生一个很好的教育。要依我的性子,看他上次对你翻车时的态度,他翻了车,我才不理他呢!你上次对我讲过毛主席的教导,要团结、改造中间派,我想,不能照自已的脾气办事,要照毛主席教导办事才对呢:你常给我们讲毛主席的教导,我自己党得心胸也宽一点了。” 雷生见吉明这样说,十分高兴。赞同地回答:“你说得对!我们都不是一般的群众,是共产党员、青年团员,你今后还要入党。我们都不能依自己原来的性子办事,要按毛主席的教导办事,照毛主席定下的政策办事,还要把自己的脾气改造得合乎毛主席的教导和党的政策呢!我这个人,脾气也硬得很,过去就是,宁可饿一顿肚皮,不肯受一点气。要依我解放前的脾气,他富裕中农给我装腔作势,我才不理他呢:现在不同了,我要用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思想上只能有党的政策,不能有不符合党的政策的想法和做法。他富裕中农搞资本主义自发倾向,我就同他斗;在一般情况下就要团结他,团结的目的是为了改造他。毛主席这样说,我们就这样办!”两人边谈边装,不一会工夫,十捆豇豆、两篮鸡毛菜全部 ・239 ==========第245页========== 装好了。这时候,牛虎生修好脚踏车也推过桥来了。三个人 一齐把小菜篮装上脚踏车。牛虎生难为情地说:“雷生、吉明,你们真是实心待人,人品好。我过去待雷生不实心,心里不好意思呢!”他不愿意正面检查自己上次雷生翻车不帮忙的事。他想,万一雷生不晓得自己那次是成心跑掉的,这一检讨,反而露了底;总之,下次合作社里不管谁翻车,自己总要帮忙,心里改了就是了。 雷生说:“小菜是合作社的集体财产,人是一个合作社的人,这样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这就是毛主席教导的集体主义嘛!” 吉明见雷生不点穿他,便接着说:“你也不要不好意思,下次看到别人翻车,不要幸灾乐祸,也要有点集体主义思想才是嘛!大家要是都自顾自,这个社怎能犒得好?”他本来还想把牛虎生点得重一些,因为牛虎生已经算认了错,又加上雷生对自已谈的一番话,心想,他既然承认了错误,就正面教育他几句吧! 车子装好了,三个人一齐踏出去,把菜送到北市场。这天晚上,牛虎生真个表现得不错。因为雷生过去讲过,不要吃小贩的东西,这次连小贩背后塞给他一包烟他都没接受。他说:“现在合作社有纪律,洪主任讲过,蔬菜推销员不好吃白食。洪主任还给我们学习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合作社规矩足,不比单干时候了,这包香烟你留着,我姓牛的心领就是了。” 你道牛虎生就这末转变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一个人的思想,是由他的经济地位所决定的几十年生活道路形成的,不可能一朝一夕、或者经过儿桩事体的教育,就那么一下子转 .240· ==========第246页========== 变。那牛虎生,同雷生、吉明踏了一些时候的小菜后,渐渐的觉得日脚过得太拘束了。他想,踏小菜本来就是桩苦生活,天天踏到半夜,现在同雷生、吉明在一起踏,份量越踏越重,生活倒越来越过得清苦,小贩的夜点心吃不到了,工分呢?还是十 三分,又不加一分一厘。这真是何苦来!你洪雷生、你陈吉明,是主任、是党团员,自己愿意找苦头吃。我牛虎生一不是党团员,二不是主任,跟在你们后头天天吃这个苦头岂不是蜡烛①?便借口上市的小菜少了,蔬菜组的工作自己还要安排,脱身出来,不当蔬菜推销员了。后来,蔬菜推销员的工作就由雷生兼起来。不过,自此以后,雷生在他的心里有了威信。他开始感觉到,雷生年纪虽轻,但人品是好的,真正象个共产党员的样子。所以,此后凡是雷生说的话,他总要掂掂分量。这是客观社会实践在牛虎生性格中注入的一个新因素,这个新的因素在今后长期斗争的社会实践中,看来还可能由于斗争的逐步深入而向前发展呢! ①上海方言,包含有傻瓜的意思。 ·241· 。 ==========第247页========== 十二、社领导之间 在上面一节《蔬菜市场》中,为了事情讲得有头有尾,我们从三月份一直说到了九月份。其实,在这当中,虹南初级社还发生过不少事件,现在我们回过头来,从三月份以后的事情讲起。 四月份,正碰着清明、谷雨两个节气,春雨连绵。到五月份,立复一过,雨水更多。种田人对天气最敏感,-一天下半夜,雨声大了,徐土根就被雨声惊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说来也怪,那徐土根整天在田里劳动,困觉一直是好的,就是在他床旁边唱戏、敲锣,他也不得醒。哪怕偶然有个什么事情把他吵醒了,翻个身,就又呼呼大睡了。但是在春夏之交的时令,只要雨声、风声稍微大一些,他就自然而然地惊醒了。而且惊醒以后,再也睡不着。等到天蒙蒙亮,他披衣起床,顶张破麻袋,就赶到三麦田里去望田头了。 原来那农村的生产组长,不管天好天丑,早上起来头一桩事体,就是望田头。生产组长每天上工时,要管一个组的派工问题。哪桩生活最急,哪桩生活可以缓一缓,哪桩生活要几个人做,啥人做啥生活,上工前就要心中有数。不然的话,一上工,社员们掮着锄头铁搭来了,组长派不出工,马上一个生产组就显得乱糟糟的,没得头绪。而要做到派工时心中有数,很重要的就是,上工以前,先要望田头。这望田头,就是一种调查研究。所以,农村里头,工作比较认真负责一点的基层干 ·242· ==========第248页========== 部,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管刮风下雨、落雪降霜,也不管是头天夜里开会开到深夜儿点钟,总是天一亮就起床,望好田头,才回家吃早饭。一面吃早饭,一面根据刚才望得的田里生产情况,盘算派工的计划。也不是徐土根一个人如此。 徐土根走到三麦田里一看,地里已经积水。他想,今朝上工,不消说,头一桩事体是开沟排水了。他在西虹兜了一圈,天色已经大亮了;只见牛虎生、高曲文、还有蔬菜组的副组长,都已走出来望田头。徐土根想,牛虎生这个人,生产上是负责的,蔬菜推销员每日夜里踏菜到深夜两三点钟,规定上半天是睡觉的,逢到雨落天,他早上还赶出来望田头,也算不容易了。徐土根一向不大开口,心里有这个印象,嘴上也没有同牛虎生说什么。 那虹南初级社的土地,跨着东虹、西虹两个村子。徐土根西虹已经看过,高曲文等人刚出来,他同他们打声招呼、谈了几句田里积水的情况,便单独过桥往东虹去。刚走过桥,那边洪雷生、张宝珍已经向东虹走过来,原来他们也起了个早,在东虹望好田头,往西虹来了。 三个人碰了头,交换了情况。土根和宝珍都劝雷生回家休息去。雷生同牛虎生一样,昨夜也是冒雨踏菜,到三点多钟才到家。算来不过睡了两个多钟头。雷生说:“田里积水,我睡下去也不定心。等望好田头再睡吧!”这一说,两个人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去了。三个人便又分了手,徐土根往东虹,雷生和宝珍往西虹,各自去望自己没有望过的那一部分田头。雷生和宝珍过桥走到西虹田里,一看,高曲文正劝牛虎生回去休息呢!双方打了招呼。牛虎生一看雷生走过来,便说:“洪主任昨夜也同我一样,毛四点钟才到家,混身湿透,就象落 ·243. ==========第249页========== 到河浜里一样,他一早也起来望田头呢!东虹已经望完走过来了。当个干部,就要起早带晚,样样带头,这是个千部的本份嘛!”几个人边说边谈,在西虹地里兜了一圈。高曲文再一次劝雷生和牛虎生两人去睡觉,说:“看起来田里积水不算严重,一个上半日开沟,也差不多了。你们下半日还要踏菜,这是重生活,不困觉不来事。你们信得过我这个主任,就回去困觉去。信不过,我只好随你们便。”牛虎生打一个哈欠说:“我跟洪主任,洪主任困,我也去困。”他望过西虹的田地,蔬菜地积水比棉粮地又轻一些,定下心了,也有点倦意了,是打算回去睡觉了。 两个人这样一讲,洪雷生倒不好说啥了。他脑子里盘算了一下,积水问题是不严重。一上午开沟完全可以解决,对生产没啥影响,开沟也是桩普通生活,不会有啥大问题,便说:“虎生阿哥快睡去,我也去睡,睡足了力气,下半日好踏菜。” 牛虎生说:“好的,一起走。”一面说,一面拉了洪雷生就跑。走了儿步,又回头对蔬菜组的副组长交代:“蔬菜组不比棉粮组,不好全部劳动力开沟,还有上市蔬菜。你再到东虹看 一看,一半劳动力开沟,拣急的先开。下半天我们踏菜踏走了再把全部芳动力用到开沟上。我看过了,积水不严重,问题不大。”这样,雷生同牛虎生依旧各自回去睡了。 谁道,雷生睡后,这开沟问题上,却闹出了一场纠纷。原来,土根和宝珍各自看完了全社的三麦田后,碰头商量。土根出了一个点子说:“开沟天生要花劳力,我们东虹那块地比较联片,索性开条宽沟,沟底开深点,一直通到河浜里。这趟多花点力气,但是管用的辰光长,下趟就省事了。”宝珍十分赞成。两人回去吃完早饭后,一上工,宝珍把这个主意对全 ·244… ==========第250页========== 组一讲,又是一致赞成。这时候,徐土根倒又想到一件事,说:“开宽沟,就是要经过儿块蔬莱地,要先同蔬菜组打个招呼。”宝珍说:“我们帮他们开一开就是了,他们还要忙上市小菜,一个上半日能把西虹开好就不错了。一个合作社,不分彼此,礼数也不用这末周到了。”那宝珍,讲话、做事一向泼辣,又是个社务委员,徐土根晓得她的脾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组长布置好,当下就行动起来。 那时,社刚办起来不久,棉粮地、蔬菜地,都是就着社员入社前原先种的土地进行管理。因此都是插花地。东虹、西虹又是紧靠在一起的,社员的土地本来就是互相插花的。不过西虹富裕户多一些,东虹富裕户少一些,所以社里的土地中,大致来说,蔬菜地集中在西虹,东虹棉粮地多。所以开沟的时候,蔬菜组社员,集中在西虹开,棉粮组社员集中在东虹。 棉粮组开了一段宽沟以后,正巧蔬菜组有几个社员到东虹来收莴笋,有人看到自己的土地上开了宽沟,马上表示不同意,同棉粮组的社员争了儿句后,便回去报给组长了。 牛虎生在睡觉,蔬菜组那个中农副组长胆子小,不想来同棉粮组争论,但是组里七嘴八舌,生活也不做了,那个副组长只得到牛虎生家里从床上把他喊起来。 这几天,蔬菜组正是好收成,牛虎生正是浑身带劲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一骨碌翻身起床就往外走,说:“我找张宝珍讲道理去。”蔬菜组里一些反对开宽沟的人,纷纷跟在牛虎生后边簇拥着走来东虹。 牛虎生见着张宝珍,劈头就说:“你们开宽沟,打破了地界。这合作社的土地还是私人的,我们蔬菜组不同意。”那张宝珍,看见牛虎生这样说,满肚子不高兴。心想,我 ·245· ==========第251页========== 们花工夫帮蔬菜组开沟,你倒反而有意见,真个不识好丑。随口就给牛虎生碰了个钉子:“打破地界有啥关系,你不想走单干的回头路,那末怕打破地界做啥?” 这一碰,牛虎生也火了,说:“你开沟开到我们蔬菜组的地皮上做啥?” 张宝珍一听,也火了:“什么蔬菜组棉粮组,都是合作社的地皮!” 两下争执起来。这张宝珍,从土改以来就是干部,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那牛虎生,论吵架也有点本事,但是苦于不会讲道理,怎么也说不过张宝珍。 两个组长一吵,组员自然也参加进来了,你一句,我一句,越争越厉害。 这一争吵,早把施阿芳互助组惊动了。施阿芳同金坤余走过来,施阿芳劝大家停下来不要吵,好好商量。却不料,金坤余倒支持起张宝珍来,金坤余说:“走社会主义道路嘛!就要割私人尾巴。开条宽沟,有什么大不了。这点尾巴不肯割,还走什么社会主义道路?”那牛虎生,知道金坤余是新入党的党员,但是金坤余过去不是干部,在他眼晴里没威信,他不买金坤余的账,便回敬一句:“望你们早点办合作社,割自已的尾巴。暂时办不起来,也可以互助组里先开宽沟去。我们虹南社的尾巴用不着你来割!” 牛虎生这一讲,杨桂囡也插话了:“虹南社的尾巴金坤余割不得,我们棉粮组就是虹南社的,为什么割不得?” 两边越吵越热闹,牛虎生一看,自己这边,人也没有张宝珍多,道理也讲不过张宝珍,而且,张宝珍那里,还有社外的人帮腔。他便说:“我好言相劝,你们当我牛虎生是假的。我去 246 ==========第252页========== 找高主任来同你们讲理。”说着,自去找高曲文了。 牛虎生一走,棉粮组议论纷纷。金坤余扬言说:“牛虎生怕打破地界,这就是脚踏两头船的思想。这种思想合作社不好好批评批评,怎么弄得好?”说完以后,回到自己互助组做生活去了。金坤余这一说,棉粮组不少人都点头赞成,杨桂囡说:“人家金坤余,过去也同牛虎生差不多,私心重,入了党,讲话就两样了。牛虎生入了社,合作社虽比不得共产党,也是个进步组织,他倒还是老样子。是要好好批评批评呢!”那施阿芳,同虹南社棉粮组的关系深,社里发生了纠纷,她心里着急,没有马上走,跑到张宝珍身边来,劝她去喊洪雷生起来。 一直看着两个组争少、从未开口的徐土根,这时也走到张宝珍身边来了。这开宽沟的主张,原先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他捉摸了好半天,倒不想开了。他对宝珍说:“宝珍妹妹,我的意思宽沟不要开了。” 徐土根这一讲,宝珍吃了一惊,说:“土根伯伯,你怎么…。分 徐土根说:“反对开宽沟、担心打破地界的不止牛虎生一个,如果我们硬做的话,只怕合作社里要闹出大纠纷来。我原先没想到,这个建议提得太冲了。我们社是新办的,这样闹下去没有好处。现在想想,开窄沟,无非下趟积水时多费点手脚,也没啥大害处。” 那张宝珍,本来是十分起劲要开宽沟的。但是她也很尊重徐土根,被土根这一说,倒犹豫起来了。只是不开口。 正在这时候,只见牛虎生领着高曲文走过来了。施阿芳说:“我去喊雷生去。”徐土根点点头说:“雷生昨夜踏车踏到夜深,早上又望了田头,本来不想惊动他。现在看看,还是喊 ・247。 ==========第253页========== 他来一趟好。”宝珍也点头同意。施阿芳拔脚飞快的喊雷生去了。 高曲文来后,向宝珍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马上就表态了,正在这时候,雷生也来了。 原来,早在施阿芳去喊雷生的时候,洪妈妈已经回去了。施阿芳到时,洪妈妈正在向雷生讲情况呢!洪妈妈本来也是赞成开宽沟的,棉粮组的底子就是原先雷生互助组,这个组经常学习,本来思想就比较统一。到牛虎生来争吵时,洪妈妈还是老规矩,不言不语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事情比原先自己想的麻烦得多,当时,棉粮组里已经有人主张去喊雷生,但也有人认为,雷生踏车踏了大半夜,轻易不要去惊动他,让他休息。洪妈妈把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到牛虎生走去喊高曲文的时候,她就不声不响的问家喊醒雷生,把前因后果一一告诉雷生了。 雷生听完洪妈妈和施阿芳两人的介绍,别的没有问,只详细的问了金坤余讲过些什么。 施阿芳把金坤余的话重复了一遍,并且下结论说:“我同金坤余一个互助组好几个月了。这个人,面子上一套,夹里一套,心口不一。开宽沟的事,惹口舌,急不得,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入了党,面子上讲两句进步话罢了。”雷生点点头,不讲话。 洪妈妈也说:“雷生,我看事体不要闹大。牛虎生不比老互助组的人,不是一朝一夕批评得好的。你要劝劝宝珍。”雷生又点点头说:“我们一道去看看。” 路上,雷生考虑,这桩事体比较复杂。开宽沟的事,他本来不晓得。开宽沟会开出这末大的麻烦来,他也意想不到。 、248… ==========第254页========== 他起先听洪妈妈讲到土根、宝珍的这个主意时,还蛮赞赏这个主意呢!后来听说到牛虎生来吵,才进一步感觉到,合作社情况比较复杂,不比原先的互助组了。做一桩事体,脑子里要想得周到些。在牛虎生和一批中农思想没有通时,看来宽沟不能硬开。再一听,金坤余讲的那些话,他隐约感到这里面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听起来,这些话一句都不错,牛虎生等人反对开宽沟是怕打破地界,这恩想是私有思想的尾巴呢!但是初级社当时,土地确实是私有的。娘说,牛虎生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批评得好的,是这个样子,这要靠长期的学习和合作社的优越性来教育他们。现在,牛虎生的落后思想还没有变化、张宝珍又没有估计到这个复杂性,两下发生冲突的时候,金坤余这几句话一塥,不是火上加油吗?他想,金坤余这个人实在吃不透,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还是不负责任、信口河?这个人是一张出名的油嘴,也可能刚入了党,想在合作社社员面前表现表现。… 正想之间,已经走到棉粮组开宽沟的地方。施阿芳见雷生已来,便回自己互助组劳动去了。雷生只见高曲文正在讲话:“…如果大家都赞成的话,我不反对开宽沟。问题是蔬菜组有一部分社员不同意,你们硬做,就破坏了合作社的团结。我一个主任,不是棉粮组的,也不是蔬菜组的。我是虹南社的主任,我只望合作社少点口舌,发达兴旺,不给社外的人看笑话。为了合作社的团结,我希望棉粮组仍引旧开窄沟。如果要开宽沟的话,要保证做到两条:第一条,不要经过蔬菜组现在种的地皮;第二条,蔬菜组几户不同意开宽沟的人家入社的地皮上也不要开宽沟。土地还是私有的,人家不同意打破地界,你们总得要尊重人家的所有权。你们棉粮组尊重我的 ·249. ==========第255页========== 领导,就照办,不尊重的话,我也没办法了。”这后面几句话,是讲给雷生听的。原来,高曲文看到雷生来了,心想,不好,雷生 一定帮张宝珍说话,事情难办了。所以加上这几句话,教雷生不好反对。讲完之后,才同雷生打招呼说:“刚才为开宽沟的事情,两个组之间发生了一点纠纷,我已经处理了,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雷生听了高曲文的讲话,觉得同自己的暂时不开宽沟的思想对得起来,但是讲话中没有指出反对打破地界是一种落后思想,又不完全满意。又想到金坤余刚才的儿句话,党得现在谈这个问题谈不透,弄不好群众的印象中自己的话同金坤余一个样。再说,这是一个做细致思想工作的事,自己还没有和宝珍、牛虎生谈过,匆忙表态也不好。便说:“我前因后果不详细,看看两个组的同志还有什么意见吧!” 这一讲,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开口。原来,那牛虎生等几个人,听高曲文这样表态,已经满足了。张宝珍呢?因为刚才听徐土根一讲,有点犹豫,不想讲话。棉粮组的其他人呢?看雷生、宝珍、土根都不讲话,谁也不开口。所以就没人讲话了。 高曲文见没人开口,雷生也没有反对,十分满意。他想,雷生一来,反而好,看来他事先不知道开宽沟,是张宝珍自作主张,他情况不明,不讲话,宝珍倒反而不好开口了。赶快刹车,省得哪个人开一句口,又弄出新麻烦来。连忙说:“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这样办了。雷生、虎生,你们夜里踏了车,还是去休息吧!我社办公室里还有点事。”说着,就走了。牛虎生等蔬菜组的几个人,也跟着走了。 高曲文、牛虎生一走,棉粮组就像烧开了水的锅子一样, ·250· ==========第256页========== 各种意见都出来了。有的说高曲文偏心,偏蔬菜组;有的说,棉粮组好心帮蔬莱组开沟,反而自讨个没趣;有的说,怕打破地界就是怕割私有尾巴,高主任不批评,没原则,还不如金坤余。总之,是一片不满意的声音。宝珍气得嘴唇边都翘起来,只是不作声。也没有一个人动手做生活了。看来,高曲文讲了半天团结,表面上两个组现在不吵了,实际上棉粮组社员的意见大着呢! 雷生把宝珍、土根拉到一边,再听他们讲了一遍情况,又对宝珍讲了,合作社同原先的互助组不同,富裕户的社会主义觉悟不高,要等待他们提高觉悟的道理。道理讲通了,宝珍没有意见了。这才把地里等着的棉粮组社员召集起来,再一次讲清楚道理,说明先开窄沟,不是迁就牛虎生等人的落后思想,而是等待他们觉悟。今后,要建议社务委员会专门研究怎样加强学习提高社员觉悟的问题。这个道理讲清楚,棉粮组的社员们才没有意见了。由雷生、宝珍、土根带着,大家高高兴兴的开窄沟了。 在这趟事件中,雷生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新思想。他想,从开宽沟这件事,可以看出棉粮组社员的社会主义积极性来,他们人在初级社中,思想上却已有了打被地界的要求。从这个思想引申开去,不但有一个宽沟、窄沟问题,还有一个插花地问题。合作社的优越性之一,就是土地可以联成片,统一规划。但是现在社刚办起来,还是就着原先社员私人耕种的土地加强田间管理,所以,棉粮组、蔬菜组种的都是插花地,这一块是三麦田,隔壁一块是蔬菜地,再过去一块又是三麦田了。这种插花地,不但害得两个组的社员在田里像穿梭一样的跑来跑去,费时费工,而且也不利于合作社的统一规划,向前发 ·25! ==========第257页========== 展。这个局面一定要设法改变。从这个意思上说来,棉粮组的开宽沟,从这里面看出了一种愿意打破私有制地界的极其可贵的社会主义积极性。但是要发扬这种社会主义积极性,在一部分中农和富裕中农那里又有阻力,他们怕打破地界,他们的地大都是蔬菜地,又怕改种粮棉后拔掉肥力。所以,不提高这一部分社员的觉悟,贫农中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就发杨不起来。关键在于做好以牛虎生为代表的这批社员的思想工作。这里头有贫农同富裕户之间的斗争呢! 雷生考虑了好几天后,他确信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他把这个看法和高曲文交换意见时,高曲文却不同意说:“你的脑子想得太多了。开沟不过是个具体问题,你怎么想出这末 一大篇学问来。我说,雷生啊!社刚成立几个月,正在显示优越性的时候,你不要新花样出得太多,弄得社员心神不定,影响团结,影响生产。我在浦东学习的时候,人家老合作社介绍经验,也没有讲过打破地界、消灭插花地的问题。蔬菜组社员正是积极性蛮高的辰光,弄点新花样,搞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啥好处?” 两个党员领导想得不一样,谈不下去了。不过,过了不久,雷生终于找到了机会。棉粮组的三麦顺利的收上来了,这些麦是原来办社前的互助组和单干户种的,合作社加强了田间管理,罱了河泥浆,上了追肥,收获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两成;大家欢天喜地,结合蔬菜的收入,给社员发了一次小熟预分。雷生抓紧这个机会,布置学习毛主席的光辉著作《组织起来》。社员们经过学习,都结合自己的收入畅谈了合作社集体生产的优越性,雷生参加了蔬菜组的学习,引导大家谈合作社的发展方向,学习了几次,蔬菜组一部分社员思想也有了些变252・ ==========第258页========== 化。后来,经过全体社员讨论,终于适当调整了一些插花地。 棉粮组的千劲更大,他们今年已经全部改种了改良棉,下足基肥,准备棉花夺一个好收成。转眼之间,棉花已经长了三 四寸高,到了六月底的黄霉天。那棉花最怕做黄霉。黄霉天,阴雨连绵,棉花晒不到太阳光,不肯往上长;杂草倒是长得特别快,一夜之间,要长半寸把,几天就盖过棉苗;长期阴雨以后,地里泥又都发粘了,用锄头锄草不好锄。这样,黄霉天就成了棉花生长的关键时刻。宝珍同徐土根商量后,决定全体棉粮组组员出动,到棉花地里用小刀铲草、用手拔草,这生活听起来很轻松,其实做过农田生活的人都知道是件硬生活,吃力得很;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棉花就长不好,也就保不住这年棉花的丰收。 连续拔了七、八天草后,棉花地有四分之三的面积草都拔清了,但是组员的手全部起了泡,脚也泡烂了,棉粮组二十儿个劳动力,没有一个人手脚不烂,没有一个人手脚不起泡,因为手脚整天泡在泥水里,加上地里的羊谢肥料的发酵,最伤皮肤。好在棉粮组两个组长,宝珍和土根,带头在地里做生活,所以大家还是劲头十足。 就在这当口,组里发生了一件事,徐土根的女人生痢疾病,倒下了。徐土根女人过去生过血吸虫病和肺病两样毛病,长期躺在床上。解放后,国家给她治好了血吸虫病。但是肺病是个慢性病,一时养复不了。虽然现在能够下床做些家务劳动了,但是身体很瘦弱,不能下田做生活,只是每天从床上起来给土根、苗青一老一小烧烧饭;至于挑水、洗衣服这些生活都是土根、苗青父子两个抽劳动、学习的空余时间做的。久病虚弱的人,一生痢疾,当然马上就躺倒了。土根借部拖车, ・253 ==========第259页========== 把女人送到七宝镇上看了一次医生,吃了点药片,痢疾倒是好了;就是这一来,人全部软了,下不了床,胃口也倒了。七宝镇上的西医劝她吃点中药调理调理,上根又送女人看了中医,中医讲她是久病虚痨,阴阳两亏,再一猛泻,伤了元气;开了七帖药,又劝徐土根给女人买点红、黑枣子煨白扁豆给她经常吃吃。那中医的药主要是补精神、健脾胃、理肺气的,七帖药要 四元二角钱。徐土根把家里全部的余钱都用上了,只买了三帖药,还有四帖实在没钱去买。三帖药吃下去后,女的胃口倒是开了,就是还不能下床。徐土根想,这药有用处,想把那四帖药再买来煎给女人吃,打算向合作社借五元钱,不想却碰了 一个软钉子。 徐土根那天吃过夜饭,走到高曲文家里,说明来意。高曲文想,徐土根家里只有一个劳动力,是个透支户,借下钱来,何时能够扣还。便对徐土根讲:“土根伯伯,社里现在也困难,小熟预分把一些现金都用光了。你家里困难,我们是知道的,但是社刚建立,常言道:‘创业难,创业难。’只好大家一道相帮来克服困难,过两年合作社底子厚了就好办了。”那徐土根,原是个硬气人,开口借钱已经费难了,高曲文这一说,他那里再开得出口,只得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宝珍已经带来一斤黑枣子在等他呢!原来前两天宝珍问了徐土根女人的病情,想到自己家里有一斤春节当中亲戚来时送的黑枣子,放着没舍得吃,便找出来送给徐土根,顺便再打听一下他去借钱的情况。一听没借到钱,宝珍火了,她说:“高曲文讲的不是真话,前天还听雷生讲,最近蔬菜上市数量蛮多,合作社有不少余钱,怎么会一下子五元钱都拿不出来,我去问吉明去。”说完拔脚就朝陈吉明家里去,徐土根 ,254. ==========第260页========== 忙拦她,已经来不及了,宝珍象一阵风似地飞出了门。 正好陈吉明这几天算帐忙,没有踏菜出去,宝珍到陈吉明家里,把情况一讲,吉明说:“怎么会没有钱?小熟预分到现在,单蔬菜上收入已经有千把块了,他是嫌徐土根穷,不肯借。” 宝珍大怒,说:“这样欺压贫农,岂有此理!我去找高曲文讲理去。” 陈吉明知道宝珍是急性子,怕她把事情吵僵了,不好收场。便说:“宝珍,我看还是等雷生阿哥回来再说,曲文这个人,我同他互助组两年,脾气有些摸着,心里看不起贫农,嘴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歪理十八条。你同他吵一顿,不见得他就肯把五块钱批下来。我也在一直想这个问题,合作社既然是两个主任,借钱应该两个主任都有权批。现在权在曲文一个人手上,我当会计,心里有数,批下来借钱的尽是中农、富裕中农,贫农难得借到。这不是桩事体!我看,等雷生回来索性来个彻底解决,在管委会上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你现在同他吵一顿,弄得管委会讨论这个问题时反而作难。” 宝珍见陈吉明说得有理,同意不去找高曲文了,她叹口气说:“你讲得也对,不过这一来,远水救不得近火,苗青娘的毛病又瓶拖一天了。” 陈吉明说:“我爷上个月发的工资还没用光,还多三元几角钱,今晚先给土根伯伯送去,明朝把药先赎①到手。” 宝珍说:“我身边也有七八角钱。这样吧!我们凑四块钱送去,高曲文那里,让雷生哥回来跟他交涉。” 两人凑齐了钱,送到徐土根家里,把四块钱放在台子上, ①上海方言,买中药叫赎药。 ·255· ==========第261页========== 说明情况。那徐土根原是个硬汉子,看看桌子上一斤枣子四块钱,眼泪不由得在眼皮里打转,半天说不出话来。 宝珍叫苗青家里锻出白扁豆子来,自己打开纸袋,取出半碗枣子,和白扁豆一起放在锅里,便自去灶膛里升起火来。 这白扁豆,虹南村家家都种一点,所以每家人家都有,照中医的说法,是化湿健脾开胃的补品,中药里也常用到。七宝镇上的中医,知道七宝一带农民的生活习惯,给徐土根出了个枣子烧白扁豆的土方,也是个省钱的办法。片刻之间,水烧开了,煨在锅里。宝珍和吉明在徐土根家里谈谈说说,一直到枣子和白扁豆煨酥了,徐土根女人吃了下去,这才走了。走了以后,他们又去雷生家,等到半夜,雷生才回来,谈了情况,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上工,徐土根没借到钱的事,在棉粮组传开了,大家议论纷纷,十分气愤。杨桂囡却讲了一件事,说:“今朝早上,牛虎生女人同牛虎生吵,说小人做衣服没有钱,要牛虎生向合作社借钱去,上工前我看见牛虎生到高主任家里去了。”宝珍一听说:“我去看看。”说罢,拔脚就走。 走到高曲文门口,听到牛虎生讲话的声音,宝珍先不进去,在门口听他们谈什么。 只听牛虎生说:“阿文弟弟,我那一家一当全折在合作社里了。不要讲别样,你就算算,四五十只毛竹篮,啥价钿?要是我还在单千,别样不说,单是一季春韭菜芽,百儿八十块好卖,我一塌括子开口向你借三十元钱,你不卖这点面子,我现在一无所有,真个是死路一条了。” 高曲文回答说:“合作社实在是没余钱。昨天徐土根来借钱,也没有借。” ·256. ==========第262页========== 牛虎生笑笑说:“高主任,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小熟预分以来,单蔬菜组的收入,就吓煞人了,你这些钱放在箱子里派啥用场?” 高曲文说:“当一个家有一个家的难处。合作社要买喷雾器,要买化肥,农本下不下去,下一季收成就要看颜色。这点你也是晓得的。” 宝珍心想,徐土根不借,牛虎生也不借,这还像个样子。再听下去,只听得牛虎生着急的说:“高主任,说道理我说不过你。我实在小人走亲戚家的好衣裳也拿不出一件来。不买点布,老婆同我吵得不可开交,要退社了。你讲一句话,三十块钱,借就借,不借就不借。我阿哥牛贵发一家都穿上新衣裳,我家里再不做几件新衣裳,我牛虎生夫妻两个没面子,合作社的优越性也看不出来。” 宝珍再听下去,只听得高曲文说:“这样吧,借二十块吧!你去找出纳取钱去,合作社没有多少钱了,你不要声张出去。” 一听到高曲文同意借钱给牛虎生,宝珍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碎!”的一声,踢开门来,直冲进去,只见牛虎生和高曲文都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放着一张借款条子,高曲文刚签好字,牛虎生正伸手去取这张条子。宝珍冲上前去,一把按住那张借款条子一看,只见上面有三十两个字,“三”字已经改成“二”字,大约是高曲文改的。原来那宝珍,识不几个字,这几个数目字倒是认识的。宝珍拿起条子来,往地下一甩,朝高曲文说:“徐土根借五块钱赎药,你说没有钱;牛虎生借二十块钱给小人买衣裳,倒有了。你,你,你,你这个合作社主任,是怎么当的?” 这一问,高曲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响说不出话来。 ・257 ==========第263页========== 牛虎生一看苗头不对,从地上拾起宝珍甩下来的借款条子,一溜烟走了。 宝珍见高曲文不开口,又大声责问:“贫农借五块借不到,富裕中农一借就是二十块。你这个合作社主任,究竟是对谁亲?” 高曲文结结巴巴的说:“徐土根是透支户,牛虎生社里还欠他的缓发金。…” 宝珍打断他的话说:“这根本不是理由。贫农同富裕中农,应该先关心谁?买布同赎药看毛病,哪桩事体重要?合作社的会计制度上怎么规定的?你是个共产党员,毛主席教导要关心群众生活,你关心的是什么?你还象不象一个共产党员?” 高曲文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这时候,雷生来了。宝珍气鼓鼓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一告诉雷生。雷生听了,也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他拿拳头猛的捶一下台子说:“宝珍,你马上去通知全体社务委员,立即到这里来开管委会。” 管委会经过讨论,批评了高曲文。并且决定,今后,两个主任对十元以下的借款,都有权签字,十元以上,除了特别急用的款项外,都要经过管委会讨论。开完会后,雷生立刻提起笔来,借十元给徐土根。后来雷生又主动借了几次钱给徐土根,让他女人好好调理调理。那徐土根女人,本来是久病之后,营养又不好,经过吃药调理,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后来也能下地做点轻生活了。 经过这件事,雷生忽然回想起吸收自己入党的支部大会上安克明和浦春华的讲话来。 ·258 ==========第264页========== 浦春华在会上说:“洪雷生参加我们党,我看基本上是够条件的。意见许多同志们谈了,我也不重复了。我只是提一点希望。今后,你们虹南村有三个党员,虹南合作社有两个党员了。你们三个人,特别是曲文和雷生两个人,一定要团结,要团结得象一个人一样。我们解放前同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的时候,就喜欢唱《团结就是力量》这支歌。你们要是党员之间不团结,就不会有力量,也就不可能很好的领导群众去行动。这一条,希望你们能牢牢记住。” 浦春华讲过话后,安克明也讲了话。安克明说:“我也对雷生提一点希望,希望雷生今后要处处以共产党员的标准推严格要求自己。毛主席是这样教导我们的:‘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是襟怀坦白,忠实,积极,以革命利益为第一生命,以个人利益服从革命利益;无论何时何地,坚持正确的原则,同一切不正确的思想和行为作不疲倦的斗争,用以巩固党的集体生活,巩固党和群众的联系;关心党和群众比关心个人为重,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这样才算得一个共产党员。’毛主席这个教导,希望你能记在心上,时刻用这个教导来对照自已。不要把自己混同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雷生当时就感到,两个书记讲话的侧重点不同!一个强调团结,一个强调斗争。不过他当时没有细想,只是认真地把书记们讲的话记下来。现在,当他再一次回想起两个书记的谈话时,合作化的新的斗争实践使他的思想往深处思考了。合作社里面两个共产党员的关系,单讲团结似乎不能解决问题。“无论何时何地,坚持正确的原则,同一切不正确的思想和行为作不疲倦的斗争”。雷生想,同高曲文的关系也有个斗争问题在里面呢!他对提高社员觉悟、支持贫农的社会主义 ・259 ==========第265页========== 积极性的事情不起劲,他在借款问题上偏向富裕中农,打击贫农,对这些思想和行为,不斗争能行吗?对!不但要斗争,而且要进行不疲倦的斗争,这才符合毛主席的教导。那末,两个书记讲话的侧重点不同,难道是偶然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国事呢!党内领导人的事体,不好去乱猜。总之,老安上趟同自己谈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这段话,大概在党内也是一样适用吧!共产党员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那末,党内两个党员之间的团结,应该是两个无产阶级先进分子之间的团结了。浦春华老早说过,入了党就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如果一个人入了党,还有许多思想行为不象无产阶级先进分子,要不要同这种思想行为作斗争呢?不斗争,又怎么能实现两个无产阶级先进分子之间的有原则的团结呢?哦!这个斗争和团结的问题上学问真大,没想到党内也有这个问题。·过去还以为只是在处理同中间派的关系上才有这个问题呢!最好什么时候能找老安畅谈畅谈。 不说雷生在经过一段社会斗争的实践以后,进一步思考到党内的团结和斗争的辩证关系。只说过不几天,虹南村却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怪事,使得虹南合作社的内部矛盾、虹南合作社两个党员之间的党内矛盾,一下子下降到次要地位去了。 、260• ==========第266页========== 十三、捉鬼 虹南初级社小熟预分,初步显示了优越性。儿个自然村的互助组都坐不住了,纷纷酝酿办社。 金坤余最起劲了,他到乡里去主动的向浦春华提出,要把施阿芳和他领导的互助组发展成合作社,得到浦春华的支持后,回来便和施阿芳商量办社问题。那施阿芳,尽管对金坤余这个人有看法,但是办合作社,也是她心里想了许久的事,便去找雷生商量。雷生一听,马上表示支持,说:“办社的事情,符合社会主义方向。我本来有个想法,想小熟预分后扩大虹南社,吸收一批新社员,连你们互助组一道吸收进来。但是乡里不同意,说虹南社是市、区的重点社,要全力巩固,发展的事,秋后再说。所以一动也不能动。现在群众要入社的一天 一天多起来,你们办个社,可以满足这部分群众的要求。这是桩大好事。”原来,所谓“乡里不同意”,就是浦春华的意见。浦春华认为,虹南社是自己一手培养的重点社,年终分红,要象个样子,好同市里其他重点社比比,如果小熟预分后发展一批困难户,拖泥带水,分红时单价一定受到影响,所以坚决不同意虹南社吸收新社员,至于其他互助组要办社,他倒是一律支持。安克明来虹南乡后,因为支部分工上,虹南村是浦春华联系的,只在吸收洪雷生入党时同浦春华争论了一下,虹南村的其他问题,一时也插不上手。 群众有要求,施阿芳和金坤余两人办社又起劲,当中浦春 261 ==========第267页========== 华来过儿次,开会动员了一番,洪雷生等虹南社的干部也帮助做了不少工作,一个新合作社的架子很快就搭起来了。这个社也是跨东、西虹两个自然村,有二十七户社员。关于社的名字,浦春华说:“虹南这个名字已经用掉了。你们跨两个村子,同老社-一样,团结最重要,就叫做团结社吧!”这团结初级社的干部,正主任是金绅余,副主任是施阿芳,同互助组时的正副职正好调了一个头,也是浦春华提名的。因为金坤余是贫农成份的党员,施阿芳是中农成份,还未入党,所以正副职调了 -一个头,别人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自此以后,群众口头上就称虹南社为老社,以区别于新办的团结社。 这东虹、西虹两个村子,共总有一百十儿户人家。这一来,倒有一半户数分别入了两个初级社。那边,王家浜,王龙 三也在筹备办社。因为王家浜有天主教中反动势力的影响,筹备工作不大顺利。但是虹南社小熟预分不错,团结社正在办理折价、入股,王家浜又在筹备办社,整个虹南村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新气象。一到晚上,到处都在开会。 就在这一片锣鼓声中,虹南村突然传出了一件怪事:施家宅竹园旁边河里出落水鬼了。 事情是这样的。七月初的一天,杨桂囡七宝镇上娘家兄弟的头生儿子满月,请杨桂囡吃满月酒去。那杨桂囡,这时节在小业主家庭娘家人的眼睛里,身份两样了。一方面解放好几年,城镇经过了五反,农村经过了土改、合作化运动,工人农民的社会地位同解放前大不相同了,杨桂囡男人是工人,婆家是贫农,她的小业主娘家,谈起这门亲戚,觉得面上光彩了。再一方面,杨桂囡一家,自从入了合作社以来,生活越来越好;魏榆生在西安加了工资,又经常寄钱回来,屋里也有了存款 ・262 ==========第268页========== 了。所以杨桂囡现在回娘家去,十分风光。这天夜里,落了一夜雨,上午还在落,下午,天色虽还没有放晴,雨倒停了。杨桂囡向宝珍请了半天假,到自留小菜地里摘了点新鲜茄子、辣椒、珍珠米,再向社里秤了五斤番茄,装了满满一篮子,换上新衣裳,带一把新油布伞,搀了六岁的小国,到七宝镇上,又秤了两斤红糖,去娘家吃满月酒了。到了娘家,自有一番热闹,也不必多说了。只说这满月酒,从八点钟开始吃,一直吃到十点半钟才结束。结束以后,杨桂囡告辞回家,娘家兄弟留她住一夜,杨桂囡说:“明朝还要出工,不好迟到。我们合作社开会多,常走夜路,再说,这条路常来常往,没啥关系。”娘家兄弟留不住,在她篮子里塞了二十只团子、两条云片糕、一斤红枣子,这是早在七宝镇上买好的。杨桂囡又谦让了番。娘家弟媳妇说:“你满篮子来,空篮子回去,也显得我们娘家人不懂礼数。”杨桂囡这才收下,拎了篮子,夹了油布伞,搀了小囝,回虹南村去。 这请客送礼回礼,也是一种旧风俗,在那时的农村城镇上,还是比较盛行的。这项旧风俗,后来逐渐有所改革,直到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才革除得比较彻底。这是后话,暂且不说。只说杨桂囡,搀了小囝,沿着漕宝路走回来,因为有个小囝,走不快,比平常一个人走要花双倍时间。走了半个多钟头,才走到漕宝路向虹南村走的转弯口。转弯又走了-段路,便到施家宅了。前面洪妈妈向浦春华介绍过,这施家宅,因为被烧过两次,已经成了个名存实亡的村子。解放前施阿芳一家就住在这里。现在因为住的人家都已搬走,只剩了废宅基。宅基四周,是一片竹园,倒长得浓密茂盛。因为几家人家虽已搬走,这竹园还是属于他们的,春天好挖点春笋,秋 ·263· ==========第269页========== 天好挖点黄芽①,当小菜吃,竹子还好卖给合作社或自已地里搭番茄、黄瓜棚用,这几家人家还经常来加点河泥,这块地又不大有人走,竹根穿得快,所以这竹园倒是长得特别兴,原来是几家人家屋后的小片竹林,现在已经陆续穿进废宅基里面,快要联成片了。这块宅基,大约八九亩土地,这辰光竹园倒占着五六亩地。宅基旁边,是一条河浜,一头通到西虹,同东西虹之间的一条名叫横泾的河浜连通:一头通到浦汇塘。从漕宝路下来,沿着河边走,穿过施家宅,就到西虹了。 杨桂囡搀着小囝,走到离施家宅还有百把步路开外的时候,只见竹园边上,靠河浜的地方,有个白色的东西,有人把高,不知是什么东西,因为这天是阴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看东西不大清楚,杨桂囡疑心自己眼花,定睛再看看,却看到那个白色的东西从竹园向外移动。一看到那白色的东西移动,杨桂囡心里吓了,她联想到施家宅被日本鬼子和国民党放火烧过两次,死过不少人,不觉感到毛骨悚然,娜里还敢再往前走,正在这时候,忽听得那白色的东西发出一声怪叫,这袁音象雄鸭叫,又象野鸟啼,一面叫,一面朝自己走过来,杨桂囡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油布伞和篮子,抱起小囝,转身便逃,逃了儿步,滑了一交,小国也吓得哭喊起来,杨桂囡爬起来拖了小囝再逃,一面逃,一面只听得背后扑通一声,象是有什么东西落到水里去的声音,杨桂囡也不敢回头去看,只管连跑带滚,往漕宝路逃去。 跑到路口,只见牛虎生踏着一辆空脚踏车,正从漕宝路上转弯往虹南村过来,借着漕宝路上夜里路灯的微弱光芒,杨桂囡看出是牛虎生,看到熟人,这才初步定下了心。牛虎生一看 ①黄芽,即竹子在秋天长出的新根,吃起来味道和笋差不多。 264 ==========第270页========== 杨桂囡这付样子,吃了一惊。杨桂囡把情况一讲,两人在路边停下来了。 牛虎生起初一听,说:“这施家宅解放前死的人不少,是有点不太平。”再一想,这话迷信,不对,便又改口说:“不过,说有鬼的事情是老迷信。施家宅竹园长得兴,宅基地势高,有个猪獾窠。有一趟,我同雷生踏车回来,正好猪獾出来到河边喝水,我吓了一跳,车子停下来,雷生胆子大,踏车冲过去一看,原来是只猪獾,看到雷生,掉过头来就奔进竹园。你大约也碰到猪獾喝水了。” 杨桂囡摇摇头说:“猪獾我也看见过,是灰黑色的,那东西是全白的。” 牛虎生说:“水边有反光,看上去就发白了。” 杨桂囡又说:“不是,不是,猪獾的叫声同猪猡差不多,不象那叫声实在吓人,而且有一人多高,猪獾也没有这末高。” 牛虎生被杨桂囡说得疑三惑四的。两个人站在路边,不知怎么办好。停了一会,牛虎生试探地说:“那末,我们两个一起回村吧!我是个男人,阳气足,就是有鬼,也不敢出来。”他想,两个人一起走,胆子壮一些。被杨桂囡这一说,他自己一个人也不敢经过施家宅了。不料,那杨桂囡却不敢回去,说:“我到七宝娘家去困一宿,明朝再转来。” 杨桂囡这一说,牛虎生倒踌躇了。他想,少一个杨桂囡结伴同行,自己一个人经过施家宅更吓了。心里这样想,嘴里却不好意思讲出来,好在他脑子活络,灵机一动,马上说:“我送你上七宝去。”那杨桂囡巴不得有人送她,感谢不尽。这样,杨桂囡抱了个小团,坐在牛虎生车子背后的书包架上,由牛虎生踏着送她回到娘家。 ・265 ==========第271页========== 送好杨桂囡,牛虎生从杨家告辞出来,已是十一点半出头了。牛虎生踏车回到漕宝路上,心里却七上八下了。回虹南村吧!实在经过施家宅心里太吓了;不回去吧!也没有地方住。他后悔刚才没有索性在杨家借住一宿了。现在再回去敲杨家的门,这脸皮却厚不出。一面想,一面脚下的脚踏车却越踏越慢了。想了一会,想出了个好主意,他想,到七宝浴室去洗个澡,孵一夜,总比冒险经过施家宅好。主意已定,便掉转脚踏车,飞快的回七宝镇,直奔七宝浴室。原来那时的浴室,是十二点钟打烊。十一点半就停止卖筹子了。牛虎生到浴室,已是过了时间,好在他七宝浴室常洗澡,人都是熟的,他路上已经编好了一套假话,说是跌了一交,伤了筋,想洗个热水澡捂一捂,洗好后,又说浴室里蒸气足,索性借住一宵,这一套假话,果然起了作用。他洗好澡后,甜甜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才踏车回来。 车子还没有踏到施家宅,只见杨桂囡的油布伞和篮子,横 七竖八的倒在路上,知道杨桂囡还未回来,停下车来一看,只见篮子里面、篮子旁边,云片糕、枣子、团子,到处都是,那云片糕,已经同泥浆混在一起,不成样子了;有的团子也被什么东西啃掉半只。再走近一看,糕、团、枣子四面八方都是蚂蚁。牛虎生一一拾起来,放在篮子里,把枣子和团子放到河边洗了 一下,连篮子放在脚踏车后的毛竹篮里,顺手抓了一把洗干净的枣子塞在口袋里,一面吃,一面拾起油布伞,重新踏上脚踏车,回到西虹,先到魏榆生家,把油布伞和篮子交给榆生爷,说明情况;再回到家里,放好脚踏车,又对自己女人添枝加叶的说了一通;然后走出门来,想把情况对高曲文和洪雷生汇报一下。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各个合作社、互助组的干部纷纷 ・266・ ==========第272页========== 出来望田头了。牛虎生看见一个人,就神气活现的讲一通,等到向洪雷生汇报时,这消息已经到处传开了。 洪雷生听牛虎生讲完详细情况后,立即约宝珍、曲文等儿个老社的干部同牛虎生一起去施家宅现场,到了施家宅,四处看了一下,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在河边发现半只团子,雷生拾起来仔细一看,那样子象是水老鼠啃过的,又在路面上发现儿只枣子核,雷生也拾起来看一下,牛虎生一下子面孔红了,忙说:“这枣子大概也是水老鼠啃的,老鼠最喜欢吃枣子,我过年买的一斤枣子,放在家里,就被老鼠啃掉了一半。”雷生看那枣子核,不象老鼠啃过的,因为啃得既不干净,剩下的枣肉上又没有小牙齿印子。雷生想,竹园里有猪獾,猪獾啃过的东西究竟是啥样子也不知道,单从枣核上也看不出名堂来,自然也不会想到牛虎生身上去。 在大路上看过以后,又到竹园里面查看。在竹园里面,只看到几只汤罐口大小的洞,估计是猪獾洞。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一看到猪獾洞,高曲文说:“杨桂囡昨晚碰到的莫非是猪獾?她在娘家吃满月酒,吃得酒水糊涂,也可能把猪獾当做落水鬼了。” 牛虎生点点头说:“我昨天晚上就对杨桂囡讲了,我说她大约碰到猪獾了。她死也不承认,她说她看到的落水鬼有人把高。其实吃碎了酒的人看出来的东西总是模模糊糊的,看大一点、看小一点总归有的。我上趟同雷生踏菜回来也碰着过猪獾,我们胆子大,车子一踏近,猪獾就逃到竹园里去了。女人家,胆子总归小些,也难怪。”牛虎生说话喜欢扯顺风旗,早上同别人谈时,他还把杨桂囡碰到的落水鬼形容了一番,比 ·267… ==========第273页========== 自己亲眼看到还说得详细,现在,在几个干部面前,他又表示自已根本不相信有鬼了。 说到猪獾,牛虎生又吹起怎样用猎狗捉猪獾的事情来,谈到他自己过去怎样看过捉猪獾,又谈到王家浜北面周家塘就有一家养猎狗的人家,天南海北,说个不停。 雷生和宝珍趁牛虎生和高曲文谈得起劲的时候,再到竹园四周查看。宝珍在前,沿河浜边走了一段,突然喊雷生说:“雷生,你看这是什么?”雷生跟过去一看,只见河浜边一个地方,浅水滩里有几个脚印子,雷生再看这块地方的浜滩,已经塌了一块。这施家宅,因为长远不住人,所以浜滩头的水桥草已荒废,那条上下的路也长满了杂草,这浅水滩里发现了脚印子的浜滩,却不是水桥头。雷生对宝珍说:“先不要张扬开去,牛虎生嘴巴不紧,他一晓得,下半天全村都知道了。”宝珍点点头,两人再四处看了一下,别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两人回到竹园里,牛虎生和高曲文正在数猪獾洞呢!他们数了好一阵,已经发现了六七个猪獾洞。牛虎生说:“这猪獾,不打掉,春笋都被啃光了。我要在施家宅有竹园,几只猪獾早就没有太平日脚了。” 雷生对猪獾却没兴趣,他插断牛虎生的话问道:“你们看到杨桂囡走过没有?”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此刻早已过了上工时间,还没有看见杨桂囡转来。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洪蕾生和高曲文两人去七宝看看杨桂囡,牛虎生回家休息,宝珍也回社里劳动去。 雷生同高曲文一路朝七宝走过去。路上,雷生把刚才河浜边浅水滩里发现足印的事情告诉高曲文,高曲文听了后,也没在意,他想,也可能是放牛的小孩的足印。两人谈谈走走, ·268· ==========第274页========== 到了杨桂囡娘家一问,杨桂囡正躺在床上发高烧呢!原来那杨桂囡,一吓,一跌,回到娘家,当夜就发起高烧来;一清早,他兄弟已经陪着她到西医、中医那里全看过了。西医开了退热的阿斯匹灵;中医开的是硃砂、茯神、酸枣仁、灯心草之类的安神药。看过医生回来,西药已经吃过,中药还刚刚煎好。雷生和高曲文到时,杨桂囡的娘正捧着一只饭碗,坐在床旁边服待女儿吃药呢! 两人问了一下情况,杨桂囡说的同牛虎生说的大体上差不多。雷生又问杨桂囡的娘,昨晚杨桂囡吃了多少酒,一问,只吃了两小盅葡萄酒。问完之后,两人又安慰了杨桂囡一番,讲了一阵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的道理。正讲话间,榆生爷也来了。两人坐了一会,便告辞出来。 出来后,两人一起到乡支部汇报情况去。 到了乡支部,浦春华和安克明都在。两人汇报后,浦春华说:“从这件事看,你们那里破除迷信不彻底。杨桂囡为啥相信有落水鬼?就是因为我们的宣传工作做得不到家嘛!农村里的工作,我有一介体会,反对封建迷信是一个大问题,现在我们乡里,拜五圣庙的、请鬼仙人的、请道士的、算命的,各样迷信活动都时有发现。我一直以为你们虹南村好一一些,现在看起来,好是好一些,骨子里面迷信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看来,你们应该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宣传一下破除迷信的问题。把儿只猪獾打掉,用实际例子教育群众。至于脚印的问题,当然有疑问,但是高曲文同志说的可能是放牛小孩的足印,也是 一种估计。也不能单从足印上就肯定有坏人破坏。老安,你看怎么样?” 安克明点点头说:“反对封建迷信是一个大问题,要经常 ・269 ==========第275页========== 做宣传。不过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不很清楚,我们去现场看一看怎么样?”原来,在洪雷生等人汇报的时候,安克明想起丁四海过去讲过的七宝地区可能有潜伏特务的问题,他想,这件落水鬼的案子会不会与此有关,因此,他想去亲自看一看现场。 浦春华也点点头说:“也好!你先去看一看吧!我上午约了一个同志来谈桩事情,走不开。” 两个书记的看法,其实是颇有点分歧,但是他们在下级面前,还是互相尊重,只是在表态的着眼点上,各不相同。 安克明随着洪雷生和高曲文,来到施家宅。三个人仔仔细细又看了个把钟头。把猪獾洞、水里的足印都反复看了。那足印,一看就清楚,是大人的足印,小孩的足印没有那末大的尺寸。 “你们看,坏人装鬼搞破环的可能性究竟怎么样?如果假定有环人的话,估计是怎末来的?”安克明问他们两个人。“杨桂囡的话,每一趟都要打点折扣,不足数。”高曲文发表意见了:“足印的事,也不能肯定就一定和这桩事有关。就是有坏人的话,看来也不是虹南村的。我们村民兵每夜值班,坏人怎么出来法?” “如果从水里来呢?”雷生不同意。 “就算有坏人吧!那末这案子怎么破呢!”高曲文避免同雷生争论。民兵值班主要是看仓库、猪羊棚等,不大看河浜。他也不能说一定就不是坏人。 讨论了一阵子,对村子里会水的人排了一下队,有几个富农是会水的,但是也无法肯定。最后,安克明说:“这件事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杨桂囡眼花了,把猪獾当落水鬼了。还有一、270. ==========第276页========== 个是,确有环人装神弄鬼。两个可能性都不好排斥,现在也无法下结论。我看这样,老浦刚才讲要把猪獾打掉,我觉得这个意见很好。如果是前一种可能性,打掉猪獾就解决了问题。如果是后一种可能性,打猪獾这件事,正好可以起麻痹敌人的作用。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教导我们:‘有计划地造成敌人的错觉,给以不意的攻击,是造成优势和夺取主动的方法,而且是重要的方法。’毛主席又说:“声东击西”,是造成敌人错觉之一法。’如果是敌人装神弄鬼,我们打猪獾,就起了声东击西的作用。他看到我们打猪獾,一定暗自高兴,以为我们根本没想到他在破坏。下次又出来,我们早有准备,就会自投罗网。足印的事,暂时不要声张出去。就你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打好猪獾,你们把民兵安排一下,我再通知一下附近几个村子,配合你们。你们看怎么样。” 两个人都同意安克明的意见。高曲文补充说:“民兵工作 一向是雷生抓的,还是由雷生统一负责,我保证抓好老社的生产,让雷生安心抓民兵工作。”高曲文心里觉得安克明有些大惊小怪。后来想想,让雷生抓去,抓到坏人当然不错,就算抓不到坏人,捉掉猪獾总归对生产有好处;民兵反正每夜值班,无非是施家宅加道岗,便补充了这段话。 安克明走后,当天下午,雷生按照既定的打算,组织民兵到竹园里捉猪獾了。组织民兵队伍之前,雷生先让牛虎生带自己去看了周家塘一家养猎狗的猎户,向他详细的了解了捉猪獾的办法。那家猎户养了两只猎狗,种地之外,还兼营打猎的副业,常捉些野兔野鸡,过去也捉过猪獾,听到这个消息,十分起劲,自愿来担任技术指导,他又去另借了四只猎狗,共是 六只,带上全套捉猪獾的家生,到虹南村来了。浦春华上午没 ・271 ==========第277页========== 有来虹南村,中午听安克明讲了和雷生等人商量的一套打算时,倒并不怎么重视,但是他为了尊重安克明,也没有讲什么,使他最感兴趣的倒是捉猪獾,他一听到安克明讲到这件事,下午马上骑部脚踏车赶来了,一方面,他想开开眼界,再一方面,他还想在这个捉猪獾的现场上宣传破除迷信呢: 一切准备就绪,下午三点钟,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到施家宅竹园。 雷生是总指挥;六条猎狗,分别由人们牵着,其余的人,带上枪、猎枪、网、猎叉、鱼叉、电筒等工具,枪膛里全部实弹。首先是再一次勘察猪獾洞。经过细致查看,施家宅竹园的猪獾洞,总计有九个。有的洞在竹园里,有的洞在墙脚跟头,有的润在乱砖堆旁边,有的洞在河边上。有的洞口很小,只比饭碗口略大些,把猎狗往洞口一牵,马上跳跳蹦蹦,想钻进去,说明也是猪獾洞。猪獾洞勘察完毕,雷生一声令下,首先在每个洞上面都装上一张网。原来,那施家宅,因为长久不住人,猪獾已经繁殖了,据那个养猎狗的中农估计,九个洞,至少有两三对猪獾,可能还不止这个数字。他们只带来五张网,不够用,便用麻袋张在洞口,由两个人用手在两边揿住麻袋口。这时,六只猎狗闻到猪獾气味,纷纷站立不安,拚命想挣脱绳子,牵猎狗的人却紧紧拉住绳子不放。 网和麻袋全部张好后,首先选择一个最大的洞,解开猎狗身上的绳子,放一只猎狗进洞。进洞不久,便听到地下传来狗叫声和猪獾的叫声;这时,又在这个洞口再放进一只猎狗。两只猎狗一进去,叫声更厉害了。那个猎户侧着耳朵贴着地面听,听到一个地方,判断狗和猪獾正在这下面咬打,便立即招呼两个人,在地面上挖个碗口大的小洞。从上面挖下去尺把 ·272· ==========第278页========== 深,底下便全部是空的。他招呼雷生用手电简往下一照,果然不错,下面猎狗和猪獾正打得起劲呢!从上面的小洞里看不到咬打的全貌,只见猎狗一会冲过来,猪獾一会冲过去,用嘴咬,用爪子抓,打得团团转。猎狗的毛是黄的,猪獾的毛是灰黑色的,很容易分别,那猎狗,是受过训练的,见上面开了洞,有亮光射下来,咬打得更起劲了。那个猎户,叫雷生用手电简照着,自己取一把猎叉,从这个新挖的洞口伸下去,两眼盯着洞下面,等待机会。雷生打着手电简,双目也注视着洞下面。只见一个灰黑的影子一闪,猪獾正咬打到猎叉下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猎户,用尽平生力气,把猎叉往下一戳,正好戳在一只猪獾的屁股上,只听得下面鸣鸣咽咽直叫,那猎叉已经把猪獾定在洞底的泥上,一阵叫唤后,这里就没有声气了,猎狗和猪獾的叫声往别处去了。 ·人们听说已经结果了猪獾,纷纷围上前来,都想从小润里向下张望,看个究竟。浦春华也看出兴趣来了,他也走到人圈子里来。牛虎生吆喝:“让开!让开!让浦书记张一张。” 正在这时候,那边丈把路开外的一个洞口,突然窜出了…只猪獾。那洞口,是张着网的,猪獾一窜出来,正好窜进网里。那洞口,是由徐土根和徐苗青父子俩看着的,他们按照预先的嘱咐,早已上前,两个人四只脚,把猎网四周团团踩住,那只猪獾,还在网里拚命挣扎。这时,雷生草已离开了人堆子,四处察看,一看到徐土根父子这里有了动静,立即飞奔过来,从背上卸下枪,朝着网里的猪獾,拿枪托拦头捣下去,只两三下子,就结束了那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猪獾的性命。 猎狗们还在地底下叫唤,地底下还有咬打的声音。那边,那个猎户听准了咬打的声音,又在指挥人们挖洞了。 ·273, ==========第279页========== 这趟却不顺利,洞还没挖好,声音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过了一会儿,声音转到另…个洞口。人们已经有了经验,跟着声音,围到另一个洞口去,有些人拿着猎叉、鱼叉,在洞口等着。 洞口,是狗叫声,和悉悉率率扒烂泥的声音。 “别动手!是狗!”那猎户生怕拿叉的人动手戳下去,他虽然早已作了交代,不看准了是猪獾,不得用叉子叉,但还是怕伤了猎狗,赶紧下命令。那个涧口是张着麻袋的,他赶紧关照,把麻袋撤了。 果然不错,-一条短短的黄尾巴从洞里露出来了,跟着,两只猎狗的后脚退了出来,接下去,一只猎狗的全身退出来了。那猎狗退出来后,却不离开洞口,只是扒伏在洞边上,朝里面鸣鸣直叫。人们看那猎狗时,鼻子上已经抓破了,伏在地上,直喘气,但是两只前脚还是缩紧,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洞口,警惕地朝洞里叫。 雷生上前,拿手电简朝洞口一照,一只灰黑的影子一闪,缩到洞底深处去了。看样子,是猪獾把猎狗追出洞口来的。猪獾刚逃下去,这只在洞外的猎狗,不等人们的吩咐,便又追进洞去了。 那边,牵着的四条猎狗更加站立不安了,纷纷想挣脱带子。那猎户不敢怠慢,赶忙又去牵来两条猎狗,解开带子,就从这个洞口放进去。这时,洞外面只剩两条猎狗了。猎狗刚放进去,那猎户又忙着听声音,指挥人们在扭打得声音最响的地方挖小洞了。 这边洞正在挖,那一边,河边上的洞口,张着麻袋的地方,却钻出了一个东西,窜进麻袋后,直蹦直跳。那河边的洞口, 274・ ==========第280页========== 是张宝珍和王龙三守着,他们赶紧收住麻袋口,两人用脚踏住,却不知袋里究竟是狗还是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张宝珍大声发喊:“这里捉到猪獾了,快点来两个人,再拿只麻袋来。” 正在这时,这只洞口突然窜出一只猪獾,张宝珍、王龙三,看到这只猪獾,赶紧一个用鱼叉、一个用枪托打下去,却因为两个人四只脚都踩着麻袋口,脚没有站稳,都没有打着。那只猪獾,沿着河边飞快地逃窜,王龙三端起枪来,顺手就是一枪,也因为脚未站稳,瞄得不准,子弹只擦伤了那只猪獾的脚,那猪獾顾性命要紧,一拐一拐地仍旧飞快的逃走。 人们闻声赶来,纷纷叫喊:“快放狗,快放狗。” 那一边,剩下的两只猎狗,正在金坤余手里牵着,一手一只。金坤余听到人们的喊叫声,慌了手脚,也没有解开带子,便松了左手,一只猎狗,带着一根短短的带子,象箭一样窜奔出去,追猪獾了。 一只猎狗,一只猪獾,在田野里奔驰。那猪獾,到底是在洞里扭打了半天辰光的,又被王龙三打伤了脚,跑不快;那猎狗虽然身上带着一根绳子,但到底是养精蓄锐,所以不久就追上了猪獾,追上后,它马上一口咬住猪獾的后脚,那猪獾用脚 一弹,回过身来,便同猎狗咬打起来。打了一会,又逃;过一会,猎狗追上了,又打。猎狗因为身上有根绳子,到底使不上劲,只能缠住猪獾,不让它逃走,却没法制服它。 人们,除了张网、张麻袋的、挖洞的以外,都来看田野上的这场咬打了。有人埋怨金坤余,不该连带子把狗放出去。这一边,那个猎户,已经走到王龙三、张宝珍旁边,他一听声音,再一看麻袋里蹦蹦跳跳的样子,马上下判断说:“麻袋里 ·275 ==========第281页========== 是猪獾,砸死它。”张宝珍正待拿一个家生砸时,王龙三早已收起袋口,拎着麻袋,朝旁边的一棵树根猛摔上去,只两下子,只听得袋里鸣鸣几声叫唤,已经没有声息了,王龙三又摔了两下子,这才拎起麻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果然是一只猪獾,早已七窍流血,一命鸣呼了。 那猎户向张宝珍、王龙三解释:“猪獾的叫声同狗的叫声不同,狗叫是汪汪的声音,猪獾的叫声象猪猡叫;还有,狗是受过训练的,钻进麻袋后,不跳不蹦,只是汪汪叫,猪獾进了麻袋,是直跳直蹦。” 这时,这个洞口已经重新张了麻袋,另由两个人守着。王龙三、张宝珍收了手上的麻袋,正待从河岸边上来,看猎狗同猪獾扭打时,只听得一声枪声。随着这枪声,传来了人们的赞叹声:“打中了!”“好枪法!” 王龙三、张宝珍和那猎户从河岸边走上来,只见两只身上拖着带子的猎狗,嘴里共同咬着一只死猪獾,你牵我拉,正在朝自己这边飞奔过来。那两只猎狗,把死猪獾啣到猎户身边,放在主人脚下,一面摇头摆尾,汪汪直叫,好象是在报功,那猎户也蹲下身去,拍拍两只猎狗的脑袋,表示奖赏。 原来,雷生看到田野上猎狗同猪獾咬打,找一块高地,叫人们让开,自己取下背上的枪,伏在地上,等候机会开枪。等了一会,看到猪獾挣脱了猎狗,正往前逃窜时,他马上瞄准,只 一枪,正打中在猪獾腹部,那只猪獾,应声而倒。雷生在上海解放战役中,就跟解放军学会了打枪,几年来,虹南村的民兵5 一直练习瞄准、打靶,这次算是小试牛刀。雷生这一枪,不知怎么的,却把正在看热闹的金坤余惊了一下,右手一松,还有 一只猎狗,马上挣出来,飞奔到刚打死的猪獾那里去,抢战利 ·276· ==========第282页========== 品了。金坤余立即警觉地朝四周看了一下,人们都在紧张地看狗、獾战斗,没有谁注意他,他赶快奔到猎狗面前,重新牵上绳子,自言自语地说:“也让你追一追,过过瘾头。” 这样闹闹猛猛,一直打了三个钟头,这场打猪獾的战斗才告结束。一共打了大小八只猪獾。七只大猪獾,一只小的。 一只小的,是战斗结束时猎狗从洞里御出来的,已经咬死了。 猪獾捉完后,各合作社、互助组都已收工,人们纷纷来看打死的猪獾。浦春华想,这是宣传破除迷信的好机会了。他同高曲文、洪雷生讲了一下。高曲文教大家就在竹园旁边坐好,浦春华选了一块高地,站起来讲话了。他先讲了破除迷信的意义、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等等,他想,结合眼前的实际例子,效果最好,他跑到那一堆死猪獾旁边,顺手拎起一只说: “农民同志们,大家看看,什么是落水鬼,这就是落水鬼:世界上本来没有鬼,只有自己胆子小,才会疑心生暗鬼。杨桂囡从小受了封建迷信的教育,心里以为有鬼,才会把猪獾当成落水鬼。 “我给大家讲一个‘杯弓蛇影的故事。从前有一个人,请客吃老酒,他墙上挂了一张弓,就是古时候射箭的弓,灯光一照,那张弓的影子照在酒杯里,这个客人已经吃了几杯老酒,有点酒水糊涂了,看见杯子里有个弓的影子,还当是一条小蛇,一口喝下去,马上懊恼起来,以为自己把杯子里的小蛇喝下去了。回去就得了毛病,请了医生,也看不好。老是党得肚子痛,觉得肚皮里有条小蛇。后来,这个清客吃老酒的主人晓得了这柱事体,选了个夜里,把这个得了毛病的客人重新请来,再清他坐到老位置上,在杯子里倒上酒,果然,酒杯子里有个影子,把墙上那张弓拿走了,酒杯里的蛇影子也没有了,这 ,277· ==========第283页========== 一解释,那个客人的毛病不用看医生,就自然好了。 “现在杨桂囡也得了毛病,住在七宝娘家,发高烧。我看她这个毛病医生也看不好。怎样医好她的毛病呢?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打死的猪獾送给她看一看,告诉她,你碰到的落水鬼就是这个东西。如果你们有胃口的话,再把我说的这个‘杯弓蛇影?的故事给她讲一讲。我打包票,她的毛病,不用吃药,自然会好。还能省儿个吃药铜钿。” 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雷生开头听得很起劲,后来却皱了一下眉头。他想,老安是讲过要麻痹坏人,但是,为什么浦春华讲得这样肯定,肯定杨桂囡碰到的真正就是猪獾呢? 浦春华讲话结束,自回乡支部去了。这边打扫战场,自有 一番忙碌。那高曲文,真个带了一只猪獾,到七宝去看杨桂囡,杨桂囡发了一天高烧,热度渐渐退了。高曲文这一说,她自已也不相信自已了。她想,莫非碰到的真是猪獾,自已眼睛真个花了。就这末半信半疑的。第二天,病倒真个好了;她本来不过是吓了一下,毛病不重,病一好,马上回来出工了。这场打猪獾的战斗,加上浦春华的讲话,起了稳定人心的作用。头天上工时,人们还在地里到处谈落水鬼,到打好猪獾的第二天,人们的话题却完全变了。杨桂囡一上工,就有青年们同她说笑话:“桂囡嫂嫂,你吃满月酒吃进一条小蛇到肚皮里去了,生了一天一夜毛病。”虹南村里再也没有人谈落水鬼了。 雷生自去按照同安克明商量过的计划作进一步的安排不提。 那末,施家宅闹鬼难道真个是猪獾闹的吗?不是的。杨 ・。278 ==========第284页========== 桂囡明明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白东西,后来又听到那东西跳进河里,扑通一声。施家宅捉到的猪獾,只有人们的膝盖那末高,一只不过二三十斤重。所以,猪獾同杨桂囡看到的东西,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杨桂囡看到的落水鬼其实是有的,不是别人,正是西虹的富农赖富财。 那赖富财,从小练就一身好水性,钻水没头,好钻几丈远。他自从互助组时期夜里妄图破坏未遂、钱世魁判了徒刑后,尝到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表面上一直装老实,心里却恨透了合作化运动。上趟通过牛贵发破坏虹南初级社的团结,因为牛虎生比挑粪比输了,雷生在合作社里又是严格执行团结中间派的政策,虽然他的鬼花样没有暴露,但是他背地里耍的阴谋却也没有得逞,所以赖富财一看到合作社的人就牙齿发痒,只银老搭档钱世魁吃了官司,没人商量,一时想不出个既被环了合作社又不暴露自己的好办法来。到虹南社小熟预分后,团结社办起来了,虹南村一片办社热潮,他心里除了恨外又加上了一层慌。这才想出个装神弄鬼的主意。但是这趟装鬼,虽然没有暴露,却没有起效果,头夜装鬼,吓了杨桂囡,第二天上午,他看看村子里倒是有点乱哄哄的,下午猪獾一捉,人们自然而然地把落水鬼同猪獾联系了起来,再加上浦春华一做报告,这落水鬼的事,竟被人们当作杨桂囡的笑话谈了。他也想过,再装一趟鬼,吓一吓卖蔬菜夜里回来的洪雷生和牛虎生,却又听到村子里到处在传洪雷生好枪法,不敢冒这个险。始终拿不定主意。这样一拖,就拖到了十月底,天也冷了。这时节,团结社早已办起来了,不但是老社,就是团结社,也逐渐显示出了优越性,王家浜酝酿办社的呼声越来越高,王龙三互 ·279. ==========第285页========== 助组同王家浜的另一个互助组已经组成了联组,集体养猪了,东西虹两个自然村还没有入社的人家,有许多人打定主意,秋收分红后一定要入社了。在这种形势下,几家富农越来越孤立了。赖富财心想,合作社再往前发展,富农也不会有好日脚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再装一趟鬼,搞得你人心惶惶,搞浑了水,让你们乱一阵子,我好过儿年太平日脚。现在天冷了,你也不会想到我是水里来、水里去。他再注意洪雷生,出去卖小菜时,倒并不带枪,更加跃跃欲试。这几天,他买了一把新切菜刀,天天在家里磨刀,他晓得洪雷生是好水性,胆子又大,他准备一着,如果洪雷生下水来追自已时,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刀对付洪雷生。 这是说的赖富财的鬼打算。再说洪雷生,自从同安克明商计之后,虽然不能肯定有坏人装鬼,也更不知道装鬼的就是赖富财,但是却也做好了准备,洪雷生究竟做了什么淮备,我们下面将会看到。 只说这一天,是个阴天,洪雷生同牛虎生两人从市区踏莱回来,十二点多钟时,从漕宝路转了弯,两部脚踏车,一前一后,牛虎生在前,洪雷生在后,刚踏到离施家宅不上两百步路的时候,突然从竹园里传出一声凄厉的象雄鸭叫的声音。牛虎生一听这声音,马上想起上趟杨桂囡遇鬼的事情,不禁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刹车,正待回头去看雷生,却看见竹园里冲出一个人把高的白东西,跳跃着向河边去,牛虎生一见这东西,魂都吓掉了,那车刚刚刹住,他人还没有下车,刹时间手脚发软,一交从车上摔下来,连人带车,倒在路上。这时候,后面的雷生,也看到了这白东西,却马上加快了脚踏车的速度,直向那白东西冲过去。那东西见雷生冲过来,立即迅速向河 ・280 ==========第286页========== 边跳过去,等到雷生的脚踏车赶到,那东西早已扑通一声,跳下河去。 雷生骑脚踏车冲到河边,刹车下来,从脚踏车上挂的装麦粉饼的布袋里,取出两支手电筒来,全部打亮,朝着河浜里照,只见浜里水面上有一条水花,跟着水花,还泛起一串水泡泡, 一路穿向浦汇塘去。 雷生一面招呼牛虎生,一面打着两支手电简,在岸边跟着水泡走,一面从袋里掏出一只哨子来,瞿、瞿、瞿一吹。这一吹,只听得好几个地方,都响起了瞿、瞿、瞿的吹哨子的声音,跟着这个声音,好儿个地方有亮光了,接着是迅速奔跑的脚步声。第一个奔过来的是王龙三,背着大枪,拎着一盏刚点亮的汽油灯。王龙三来后,又陆陆续续有一些人,拎着汽油灯,打着手电筒,飞奔过来。 牛虎生一交跌下来后,听到雷生的脚踏车冲到前面去了,又听到扑通一声落水鬼下河的声音,再听到雷生招呼自己的喊声和四面八方吹哨子的声音,惊魂初定,大着胆拾头一看,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有亮光和黑影子,只当是鬼火,吓得又把眼睛闭起来了;刚把眼睛闭起来,又昕得奔跑的声音,以为又是什么鬼来了,赶紧爬起身来想逃,一起身,却听到王龙三和洪雷生打招呼的声音,这两个人声音都熟,这才壮着胆子抬头朝河边看,只见河边已是通明透亮,汽油灯有三盏,还有许多人打着手电筒,好几个人在讲话,声音嘈杂。这时,他突然毫不胆怯了,马上骑了脚踏车,向河边迅速踏过去。 刚踏到河边,看见一堆人,背枪的,手拿鱼叉的,都有。只昕得雷生对王龙三说:“马上派人报告乡支部。”牛虎生没头没脑听得这一句话,立即接话说:“我去,我去,我有脚踏车。”这 ・281 。一g小宁t ==========第287页========== 种出头露面的事,他顶高兴做,再加上还可掩盖一下自己刚才的狼狈相。说完,拨转车头就走,朝乡支部的路,全是大路,他又给河边的这许多人壮了胆,一点也不怕了。雷生还没有来得及朝他交代,他已经冒冒失失的上了车,飞快的踏过去了。走到路上,他才想起,怎么除了雷生、龙三、宝珍、徐土根父子外,还有两三个人不是本村的,有一个好象是隔壁村里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在牛虎生除了与自己一家、与蔬莱组有关的事外,其他事情不喜欢追根问底,想了一下,没想出名堂,还是飞快的骑着脚踏车往乡支部去了。 这边雷生等人正在研究刚才发生的情况。雷生向人们介绍,刚才河里一条水花,一串泡泡,冒到浦汇塘边转弯的地方,就不再冒泡泡了。人们围到这块地方来看,原来这是内河小浜到浦汇塘的转弯口,河边有一些芦苇、茭白,乱七八糟地长着。 人们围在河边上仔细朝河里看,汽油灯、手电筒沿着河边 一块一块地方照过去。河边平静得很,水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发出反光,不知道是微风吹出来的,还是小鱼小虾在接喋戏水?徐苗青拿一根鱼叉,去芦苇丛里胡乱戳了一阵,掠起了儿只麻雀,麻雀飞走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芦苇丛里没有躲着什么东西! 雷生在用脑子想,明明看到一串水泡,到了这芦苇丛边就没有了。是芦苇里有什么暗洞?还是什么东西藏在水底下?他嘱咐王龙三和其他一些民兵在这里看着,自已带着徐苗青,拎了一盏汽油灯,再到施家宅竹园去认真查看。 走到那白东西跳水的地方,苗青眼尖,说:“路面上有水印子。”雷生一看,果然路上有一条湿印子,从竹园里出来,横贯 ·282. ==========第288页========== 路面,一直到河边。再走进竹园,隐隐约约也看到湿印子,沿着湿印子走过去,走到了竹园背面的河边,就是宝珍和雷生上趟看到脚印的地方,那里,河边的一滩草都已踏得东倒西歪,而且上面有泥水,旁边有好几个光脚印子,分明是有人从河里走上来的。 雷生看到这里,心里明白了一大半。立即对苗青说:“你去村里找几把镰刀来,把那边河边上的芦苇割掉,同时顺便问 一下吉明,村里发现了什么疑点没有,叫他派一个人到这里来联系一下。”原来,按照雷生的布置,虹南村的民兵,分成两组,今晚,一组由陈吉明负责,在虹南村范围巡逻,着重注意儿家富农;一组由王龙三负责,在施家宅周围埋伏。另外,安克明也通知了施家宅附近几个村的民兵,配合虹南村,加强值班。那王龙三,带着宝珍、徐土根父子,从三面离开施家宅一段路,伏在田里,监视着,看有没有人走到竹园来。至于施家宅朝西虹那一边的河面上,测分工由陈吉明负责的一组民兵监视。他们从七月份闹鬼到现在,每夜分两班轮班放哨、巡逻,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 雷生刚嘱附完毕,只见西虹那边,陈吉明打着手电筒,跑步过来了。陈吉明一到,便问雷生说:“赖富财抓到没有?” “赖富财?怎么?赖富财出洞了?”雷生一一听,心里更加清楚了。 “还没抓到?赖富财一个钟头前从屋后竹园出来,下了水。我在他屋后看到。河边的民兵看他钻水没头,往施家宅方向来了。因为龙三他们在施家宅值班,我们没有惊动他。现在两个民兵坐在赖富财家里,把他全家看起来了,专等他回家。” ·283· ==========第289页========== “哦!赖富财还没有到家。苗青,赶快回村把镰刀拿来”。雷生朝着一旁听自已和吉明讲话的徐苗青交代。苗青飞快的回村后,雷生同吉明,一边朝浦汇塘跑,一边把这里发生的情况简单地向吉明介绍了一下。 “那末,赖富财到哪里去了呢?”吉明问。 “走不了,可能芦苇丛里有洞,也可能钻在水里。”雷生有把握地说。 “这末冷的天,钻在水里,倒要本领!”“有半瓶烧酒就行了。”“烧酒性子过了呢?” “他没打算这许多人候着他,原来以为个把钟头好完成“任务’回家睡觉的。”雷生哈哈大笑。 两人走到小浜通浦汇塘的转弯口。王龙三正和张宝珍等用鱼叉在芦苇丛里这边探探、那边戳戳呢!民兵们议论纷纷。有的主张朝河里开枪,有的怀疑雷生是不是看错了。 雷生把吉明讲的和自己在施家宅看到的情况和大家一说,并且提出了自己的分析。人们都党得这个分析有道理。龙三马上说:“我下水抓他去。我的水性不比赖富财推扳。”“不好。”雷生说:“如果他手上有家生呢?再说,说不定芦苇丛里有洞,他钻在洞里,你白白的下水挨一趟冻。”“那末,怎么办呢?在这里等他出来?”宝珍问。· “我叫苗青去拿几把镰刀来,先把这一排芦柴全部斫掉。”雷生说。 正说之间,苗青已经带着五六把镰刀,飞跑过来了。除了带枪的民兵外,人们立即拿上镰刀,分头割草。 这时候,三部脚踏车,飞快地踏过来,这三个人是安克明、 ·284· ==========第290页========== 浦春华、牛虎生。原来,牛虎生去乡支部一喊,浦春华和安克明立即起床赶来了。 浦春华一看这情形,笑起来了,他朝端着枪、监视着河面的洪雷生说:“又发现落水鬼了?上趟你们捉了猪獾,尝着甜头,这趟你们要割光芦柴,捉水獭猫了吧?”他听见牛虎生没头没尾的讲了一些情况。以为是上趟猪獾没有捉光,雷生他们又碰到猪獾了,所以朝洪雷生说笑话。 雷生见两个书记来了,便简略的把情况汇报了一下。这 一汇报,浦春华一听,看来赖富财装神弄鬼的可能性很大,马上改了口气说:“你们的警惕性不错。要想个办法快点把这个富农抓出来。” 说话间,这一带的芦柴已经全部斫光了。一个洞也没有发现。只有河边的水里,还有一些茭白和一小丛一小丛的芦苇。 “赖富财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浦春华怀疑了。“不可能。除了刚才一道水花到此地没有了外,这一带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雷生一面肯定地回答,一面脱下鞋子,卷起裤脚管,涉下水去,仔细查看。 “那末,这家伙难道借水遁跑了?”浦春华提问题。 浦春华这一问,安克明突然想起五年前和雷生一起送情报的事来,便对浦春华说:“虹南村这一带,会水的人有一种本领,只要有一根芦柴管露在水面上换气,人可以藏在水底下好长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赖富财可能藏在水底下?”浦春华进一步发问。 安克明点点头。 “你刚来不久,对虹南村的情祝倒比我熟悉。”浦春华不太 ·285· ==========第291页========== 相信。 “你忘了,我解放前在虹南村当过教师。”安克明笑了。正谈话间,只见雷生喊道:“你们来看,这是什么?”顺着雷生的声音,大家围过来了。人们一看,离河边头两扁担远的地方,有一圈茭白丛,雷生站在离茭白丛二三尺远的地方,一手拎汽油灯,一手用电简光指着方向,人们顺着手电简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茭白丛里,有一根芦柴管,露出水面两三寸,在那里颤巍巍地抖动着。 龙三从背上取下枪来说:“给他一枪。”自从打猪獾以来,龙三许久没有开过枪了,他想打一枪过过瘾头呢! 雷生用手一拦说:“别打。要留活口。要是一枪打在头上,就给你报销了。” 这时,民兵们已经纷纷轻手轻脚下水,三面围住这圈茭白了。 陈吉明的位置离这根芦柴管最近,他跨前一步,想去拔芦柴管。雷生忙喊:“等一等,等一等。”陈吉明见雷生一喊,忙停下来。雷生说:“有枪的民兵,全部准备好。赖富财要逃出我们的包围圈,就开枪,打他的腿,不要打头部。吉明要当心,不要走近,防他狗急跳墙。” 陈吉明说声:“我有数。”便又走前了一步,走到刚刚够得着芦柴管的地方,一手搀着后面跟上来的苗青,一手伸过去,拨开茭白,捏着芦柴管的头头,往上一抽。这一抽,不打紧,不 一会儿,只见下面冒出了一串气泡泡,跟着这一串气泡泡,下面马上有一个肥大的脑袋露出了水面,虹南村的民兵都认识,这个脑袋不是别人的,正是赖富财的。站在陈吉明旁边的徐苗青,手上正拿着鱼又,顺手朝着赖富财的脑袋就是一叉,雷 ·286. ==========第292页========== 生忙喊:“捉活的,捉活的。”这一一义已经戳出去了。要是这一叉是陈吉明或是王龙三戳的,又正好戳在喉咙口或是头顶心,活口就别想留得住了,好在徐苗青力气小,再加上赖富财头露出来后,看见四边围了一圈人,赶快又往水下钻去,所以这一叉只戳在左脸上,扯掉一大块皮,穿过左脸,戳中赖富财的左肩,顿时,黑血直流,浮荡在水面上。赖富财还想逃时,民兵们早已一拥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抓住了。 落水鬼的真相终于大白了。 民兵们押着一身白衣服的、水湿淋淋的赖富财回虹南村去。浦春华和安克明也跟在后面。经过审讯,当夜开了斗争会。斗争会结束时,雷生请乡支部讲话,两个书记互相推让。原来那浦春华,上趟说得太过头了些,一时想不出这趟话怎么说比较好,他义想,自从安克明来虹南村后,还没有看到他在大会上即兴讲话。这趟我索性不讲,看看他的口才。推让了一下,安克明只得讲了。安克明的讲话中,主要强调了要大家瞥惕阶级敌人的破环活动,接着说:“赖富财这家伙,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是个蠢家伙,一切阶级敌人都是蠢家伙,他们以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看不到他们的阴谋活动。其实我们把天罗地网老早布好了,就等他进网。我们打猪獾,是麻痹他的一着棋子,他却真的以为我们把他当成猪獾了。好象下象棋一样,棋高一着,扎手缚脚。为什么我们棋高一着,因为我们有毛主席的教导,因为基本群众在我们这一边。我们这 一趟来了个声东击西,也象下象棋一样,表面上是吃车,实际上是为了打他一个网官宫,送他的老帅见阎罗王去。果然不错,这一钓鱼,就把这条大黑鱼钓出来了。赖富财,你听着,你纵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共产党,斗不过拥护共产党的基本群 ・287・ ==========第293页========== 众!蒋该死八百万大军都被我们打垮了,你比蒋该死的八百万大军怎么样?你装鬼,我们有民兵;你从水里来,我们有枪、有鱼义;你会钻水没头,我们会声东击西。赖富财,你要下决心同我们斗下去,还有同赖富财一个样的人,存心要同我们斗下去,我们总归陪你斗到底,看看到底是啥人道行深。” 安克明讲完后,群众热烈鼓掌。浦春华也点点头,觉得他蛮会讲话,而且安克明的话同自己上趟在施家宅竹园的讲话也对得起来。声东击西,说得有道理;对付坏人就是应该兵不厌诈嘛!我在竹园里讲过猪灌就是落水鬼,当时虽没料到赖富财装鬼,讲得死了些,但是客观上起了兵不厌诈的作用嘛!不过,安克明原来的想法也不完全对,他怀疑是潜伏特务装鬼,未免想得太玄了。赖富财这个蠢家伙,哪里会是潜伏特务呢:大家原先的看法都有些片面性,彼此彼此。 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往往要经过由物质到精神、由精神到物质,即由实践到认识、由认识到实践这样多次的反复,才能完成一个正确的认识。对于某一具体事物的认识是如此,对于一个较大的范围的事物的认识也是如此。不管是安克明或是浦春华,对于虹南村的错综复杂的阶级关系的理解,都还是处在认识过程之中。但是人们的实践,又受着自已的一定的世界观的指导。安克明和浦春华,在对待闹鬼这一件具体事件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是有区别的。一个脑子里有阶级斗争的瞥惕性,一个却是没有这种警惕性。浦春华听完安克明的讲话后,他在用脑子思考,这就是总结。如果他能从这个根本方面进行总结,那他从这次事件中就能真正吸取教训了。但是,他却不是这样总结的,关于他的总结方法中所反映出的世界观,读者可以自己去分析。 ・288 ==========第294页========== 这里我们只说一点。在认识问题的过程中,经过调查研究,分析各种可能性,往往是人们形成正确认识时所经常走过的途径。赖富财确实不是潜伏特务,从这个片面看来,安克明在认识过程中对闹鬼事件的这一方面的可能性的分析,的确是没有估计中的。但是,即使没有估计中,即使单从这一个片面来看,也可以看到安克明身上的十分可贵的阶级警惕性。按照浦春华现在的这种思想方法,如果潜伏特务放在旁边,他能嗅得出吗? 何况,我们刚才就说过,对虹南村的错综复杂的阶级关系的理解,我们书中的许多人物对此还都处在认识过程之中呢!这个认识过程还没有完结呢: 斗争大会开完后,人们各自散了,安克明和浦春华也回乡支部了。这里,我们顺便交代几桩小事。一桩是,赖富财从此脸上留下了一个疤,以后就得着一个赖疤子的外号。再一桩是,赖富财出来时不是带了一把切菜刀吗?这把切菜刀却没有被民兵发现。原来,赖富财手抓着茭白根潜在水中时,那把切菜刀紧握在左手上,徐苗青一鱼叉,截在他肩上,他一疼,手 一松,菜刀就落到河底了。民兵们捉住赖富财时,没有发现那把菜刀,自然他也不会交代了。所以洪雷生等人,始终不知道他在装神弄鬼时还带着一把磨得飞快的切菜刀。那把刀,自然躺在茭白根里生锈,无人过问了。赖富财自己,也不敢去取。究竟这把切菜刀今后的下落如何,现在也无法预料,也许我们今后还有机会说到它的。 还有一件似乎与此无关的事,就是:金坤余听了安克明的讲话后,回去一夜没有睡着。不过,这件事在虹南村,除了金坤余的女人有些感觉外,其他再没有第二个人晓得了。 ·289· ==========第295页========== 十四、分红 一九五五年一月,从农历来说,春节还没有过,还算头一年的年终:虹南村的多数农民有长期使用农历形成的旧习惯, 一时还改不过口来,他们还把一九五五年的年头说成是旧历的年终。为了这里叙述的方便,我们暂且还依着这个习惯,就用一下“年终”这个说法吧!好在不要儿年,·随着合作化运动和公社化运动的发展,这习惯的说法,不知不党就要被新的习惯所代替了。现在你到虹南村去,除了极少数老年人外,还有谁会把阳历一月份说成是年尾的吗? 这时节,和往年的任何一个“年终”一样,树枝秃了,土地白了,整个田野脱掉了绿生生的衣裳,换上了深灰色;人们也随着季节的变化穿上了棉衣;只有浦汇塘,依旧是老样子,日夜不停地流向黄浦江。 但是,这个“年终”,虹南村的人们,心情和往常的每个“年终”都不一样。虹南初级社就要分红了。高曲文已经宣布,今年分红,可以保证每一户的收入都比没有入社前有提高,“有些人的提高会把你自家吓一跳”;宣布完了,高曲文觉得语气还嫌不强,又加上了一句:“如果哪一户的收入不如没有入社的时候,你可以拿着红纸袋袋,来寻我高曲文!”社员们听了高曲文的话,自然高兴。一个传十,十个传百,一天下来,整个虹南村都知道了高曲文宣布的这个重要消息。互助组员们和单干户们纷纷向社里的人打听,什么时候开分红会。耳听为 290· ==========第296页========== 虚,眼见为实,他们都想来实地看一看呢! 农历十二月初九的上半夜,弯弯的月亮斜西了。整个虹南村静悄悄的。只有初级社的办公室里,灯火通亮,“的嗒、的塔”的算盘声,透过静夜,传向广阔的、安静无声的田野。会计陈吉明正在算账呢:两个主任,一个雷生,一个高曲文,坐在旁边陪着他,两个人都有些磕睡了,但是都不想去睡,他们都想着看一看各户社员收入的情况呢! 忽然,一阵狗叫声,声音很近,就在西虹角角上。雷生是治保主任、民兵队长,对狗叫声本来就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何况声音又这么近。狗一叫,他的瞌睡全醒了,托的一下跳起来,开门便往外走。高曲文也跟在后面跑出来。只有陈吉明,全神贯注在算账上,雷生一跳,他只把头抬了一下,又埋下头去算他的账了。 两人跑出办公室门外,见一个黑影子走过来,借着月光,他们看出,来的人是牛虎生。 牛虎生走过来打招呼:“高主任,洪主任,你们辛苦了。通宵为人民服务。” 高曲文问:“虎生阿哥,你做啥到现在还不困党?” 牛虎生眯起眼睛来狡猾地笑一笑:“今夜没困着,起来小便,看到办公室里有灯光,走过来看看。”说着,跟在高曲文和洪雷生后面走进办公室去。 雷生知道他讲的话不确实。牛虎生家在西虹角角上,离办公室有一段路,起来小便,随便怎么样也看不到办公室的灯光。雷生心里有数,他是来看看自己一家分红的数字的。果然不错,牛虎生朝办公室角落上的一个箱子上一屁股坐下,就对陈吉明说:“吉明弟弟,辛苦辛苦。我户头上的账目 ・291・ ==========第297页========== 算出来了吧?” 陈吉明正在打算盘,话没听清,隐约感到牛虎生是同自已说话,朝牛虎生点了一下头,又自顾打算盘了。 牛虎生等了一会,没回音,又喊道:“吉明弟弟,…”雷生笑笑,打断牛虎生的话说:“你现在别同他讲话,一答话,账算错了,还得重算。你户头上账还没算出。等一下要吉明先帮你算一算。你横竖困勿着,就坐在这里等一等吧!” 雷生这一说,牛虎生倒心定了。他掏出旱烟袋来抽烟了。停了一袋烟工夫,吉明算好一户人家了。才抬头同牛虎生重新打招呼说:“你户头上账目还没算出,我这会就给你算。” 牛虎生说:“不慌,不慌。你们为人民辛苦,我坐着陪陪你们。” 陈吉明一个人继续打算盘,其他三个人坐着,都不开口。牛虎生肚里盘算,自已一户究竟好分多少。他屋里有个小瓦罐子,每做一工,就往小瓦罐里丢一粒黄豆。瓦罐子锁在大橱里,钥匙经常挂在自己腰里。他怕小孩摸到瓦罐子,把黄豆炒熟吃掉,自己就一点没有数了。适才在家里,他已经同老婆两个人,倒出黄豆来,一粒一粒,颠倒数过五趟。一直到确信数准了后,又细算了儿遍照这样的工分好收入多少钞票,这才到社办公室来的。 洪雷生和高曲文也不开口,他们各自心里在打明天分红会上讲话的腹稿。 停不一会,牛虎生又冒出一句话来:“高主任,工分单价是 一角七分吧?” 高曲文点点头,算是回答过了。 ·292. ==========第298页========== 牛虎生又不开口了,他又在肚里重新算一次自家户里收入的这笔账了。 算盘声继续“的嗒、的嗒”地响着。牛虎生的心,也跟着算盘声跳动。他在家里已经一再算过账了,算来算去,一家人家收入要九百元出头光景,去掉预支等,还净余三百多元。他说给老婆听,老婆不信,说:“去年一年,做死做煞,人做出毛病来,一块韭菜地的收入也算得好了,去掉农本、吃用开销,年底 一算,也只余两百块上下,要是不入社,还得百把块开销今年农本。入了合作社,我本来就没想比去年好,只图个人不做伤,收入不少于去年,也算不错了,哪能余这许多钱:”老婆一说,牛虎生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算的这笔账了。他想,是这个说法,入了社,同贫农扯扯,自己里外总要吃点亏,怎么会有这许多?他那里还有心思困觉,所以要赶到社办公室来看个究竟了。 牛虎生正想心思间,陈吉明算好了。他拿起一张纸头来说道:“虎生阿哥,你户头上的收入,我来叫给你听听:牛虎生,今年工分2870分,工分单价一角七,虚分488元。你女的,今年工分1900分,虚分323元。土地分红扣去代交农业税后,每亩十一元,十三亩地,共143元。牛虎生户上,总计虚分954元。扣去预支360元,实物预支70元,借支120元。,实分404元。缓发200元,此次分红现金204元。” 牛虎生一听,同自己算下来的账差不多,象煞还高了一些。心中十分满意。就是“缓发”两个字不懂,便问:“缓发是啥意思?” 陈吉明解释说:“就是上趟管委会上讨论的,每户人家留 一半左右的钱下来作合作社的农本,这次分红不发,以后陆续 。293· ==========第299页========== 发还给你。会计账目上叫做缓发金。” 牛虎生满意了,但是心里还不定心。使问:“你算得准足吧,要不要再算一遍?” 陈吉明笑笑说:“每笔账都算两遍,不会少算给你的。”其实陈吉明并没有了解牛虎生的心理,牛虎生倒是怕陈吉明算多了,明天发时倒发少了,弄一场空欢喜。不过,陈吉明这一说,他也定心了。他现在坐不住了,他急于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婆。他说:“高主任、洪主任、陈会计,你们辛苦。我回去给小囝盖盖被头。天冷了,小囝困相不好,抵被头,怕小囝受凉了又要花吃药铜钿。”说着,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初级社头一年分红,为什么这末高?原来这里面还有一点小问题。当时,上面的规定,初级社的公共积累,是提百分之三到五。在管委会上讨论时,雷生主张积累提百分之五,好多积累一点资金扩大再生产。高曲文不同意,他认为头一年分红,提百分之三足够了。提得高了,社员分红少,显示不出合作化的优越性。两下争论起来,管委会上各有各的赞成者,相持不下。那次会议是浦春华亲自来参加的。最后浦春华表态说:“两方面都有道理。我看,还是照曲文同志的意见,提百分之三,头一年分红,让社员高兴高兴。提百分之三也不错,在上面规定的杠子里头嘛!至于雷生同志担心的明年的农本问题,这个意见也有道理,我看可以用多留点缓发金的办法来解决。羊毛出在羊身上,其实还是一样。”浦春华表了态,当然就这样决定下来了。自然,如果提了百分之五的积累,社员的收入也是普遍有提高的。 牛虎生走后,雷生从牛虎生的例子想开去。他想,社员们辛苦了一年,到了年终,关心自己的收入,这种情绪有一定的 ·294• ==========第300页========== 代表性。象牛虎生这样半夜里来问分红的情况的社员,虹南初级社只有这一个,但是这种情绪,在一部分社员中,特别是中农社员中,还是有普遍性的。作为合作社的领导人,应该注意到这种情绪,加强政治思想工作,不能就分红论分红。就分红论分红,只讲收入,不讲政治,就会降低党和毛主席所领导的合作化运动的伟大意义。他又回过头来把自己明天讲话的腹稿重新想一遍,看看,讲政治讲得够不够。他打算把明天的分红会,变成一个宣传毛主席的社会主义道路的大会呢: 一夜工夫很快的过去了。曙光开始在天地间撒上了第一层淡白的底色。陈吉明望着账簿上的数字,打完最后一档算盘:“五六三十,六七四十二”。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使劲挥动自己的两只发酸的手腕,把两只手甩得象泼浪鼓似地说:“好了。全部对过,一笔不错。吃完早饭,叫出纳早些到银行门口等着取钱吧!” 高曲文说:“你把数字给我,我通知去。” 雷生说:“我去叫两个民兵陪着一道去,头一趟取钱,数字那么大,当心路上出事体。吉明回家吃完早饭困几个钟头吧!反正银行取钱回来也要九点多钟。钱取来后还要套红纸封袋,会场也要布置。分红会还是照原定计划下午开。” 下午,红日高照虹南村,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晴天。虹南初级社的人们一个个换上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衣裳,三个 一伙、五个一群朝虹南小学走去,许多社员都是全家来开会。吉明算账算出的分红数字,一清早就经过几个社务委员传开了。不但社内人全部清楚,社外的人也都能一家一家的说得出数字来。有的羡慕,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的嫉妒。不过,有一点一样,都想来看看热闹。虹南小学今天下午只好放假 ·295· ==========第301页========== 了。教室要借给合作社开会;同时,在这种气氛下面,学生坐不住了。小学生们跟在大人后面,唱着、跑着、跳着。 虹南小学教室的门口,贴着一张红纸,恭恭正正地写着几个字:“虹南初级社分红会”。教室里墙壁的正中,挂着一张崭新的毛主席像,毛主席像两边,贴着一副红纸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毛主席像前面,是两只红漆的四方台子,前面放一排凳子。这是给社务委员们坐的,.算是分红会的主席台。现在,社务委员们还没到,台子四周,已经坐满了初级社的社员们,他们认为自己是这个会议的主人,一种自豪的心情,使他们要到主席台上坐一会儿呢!社外的人,则坐在教室后面,或者教室外面,社里开分红会,他们能来参加,已经不错了,哪里好意思坐到前面呢! 人们还在陆陆续续地进来,越来越多。慢慢地把教室挤满了,又在教室外头围上儿层。东虹的,西虹的,王家浜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把个教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过不一会,社务委员们来了,同杜务委员们一起来的还有团结社的领导人和各自然村的互助组长:施阿芳,王龙三,金坤余等八九个人。这是雷生的意见,今天要请虹南村所有的合作社和互助组的领导人上主席台。雷生朝前想呢!昨天夜里他就想到,今后整个虹南村要办成一个大合作社,这些互助组长,多数会成为今后合作社的骨干。今天的会议应该请他们来。 围着的人们自动给他们让开一条路。 会议就要开始了,张宝珍主持会议。她先领大家唱了一支歌:《东方红》。这支歌是土改中经常唱的,虹南村的农会会员们个个会唱。 ・296 ==========第302页========== 唱完歌后,第一个请虹南初级社的正主任高曲文讲话。高曲文讲话中,除了讲合作化的优越性外,也把浦春华办社时揹着铺盖来虹南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自然少不得讲到浦春华怎样同自己专门带舖盖到江湾去学习办社时的情况。最后,他说:“我趁这个机会向全体社员们表示决心。今后一定同大家团结在一道,领导好这个社,争取更大的丰收,使社员们进 一步增加收入。” 第二个是副主任洪雷生讲话。 洪雷生说:“社员同志们,农会会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开会前先唱了一首歌。这首歌是歌颂毛主席、歌颂共产党的。在我们这个会场上,毛主席像的两边贴了一副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这两句话千真万确,越想越有道理。没有毛主席,没有共产党,我们今天能在虹南小学开这样的分红会吗?虹南这个世界是我们贫农和中农的世界吗?不可能!解放前,虹南村是地主富农的世界。我们贫雇农只好受剥削,只好讨饭。中农也受反动派的气。我们同样有两只手,十个指头,但是种出来的东西不是我们的,是地主、富农的。毛主席、共产党领导我们翻身得解放,领导我们走合作化道路,才有今天的分红会。我们应该吃饭不忘种田人,喝水不忘开井人。不能忘记毛主席共产党的恩情。” 这几句话,虽然讲的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却说得实在。听得人都点头。 雷生继续讲下去:“还有工人老大哥,造化肥支援我们呢!造农药给我们呢!没有二二三药粉,肥皂,棉花田里出了虫,怎么办?我们能丰收吗?没有清洁工人,大粪从哪里来?没有化肥和大粪,庄稼能长好吗?我们能丰收吗?将来我们还 ·297. ==========第303页========== 要前进,合作社要普遍办,要办大,要用机器耕地,也要靠工人老大哥支援。还有解放军保卫我们,没有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打败了美国鬼子,我们能在这里太太平平地种地、·分红吗?我们今天分红,不要忘了工人老大哥和人民解放军对我们的保卫和支援。” 这几句话,举的都是眼前的例子。人们听得出神。不光是初级社的社员们,就是互助组的组员们,都有切身的体会。有的人一时没想到,被雷生这一提,都觉得有道理。 “我们合作社现在收入比互助组高。互助组又比单干高。好此梯子一样,一档一档往共产主义走呢!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现在,团结社已经办起来了,我们希望王家浜的互助组来年也办成合作社。一步步朝前走。我们合作社也要朝前走,朝高级社走。毛主席说,中国革命的胜利,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们合作社也是万里长征才走完了第 一步。刚解放的时候,我们能想到今天的好日脚吗?将来,第 二步、第三步,日脚还要好。你问我怎么好,我洪雷生也讲不出。毛主席一定知道,党中央一定知道。总归有一条,听毛主席的话,就会越来越好!毛主席怎样说,我们就怎样走,走下去就一定会胜利!我们今天过好日脚,不要忘记掉世界上还有许多劳动人民没有解放,还在过我们解放前过的苦日脚,我们要象白求恩一样,要有国际主义精神,要想到普天下的受苦的阶级弟兄!” 洪雷生讲完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雷生的充满阶级感情的朴素语言,同会场上的大多数人们的思想感情沟通了,溶合了。人们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雷生讲话后,宝珍宣布:“现在开始分红,由社务委员、会 ·298. ==========第304页========== 计陈吉明同志叫分红名单。” 陈吉明开始叫了:“第一个,徐土根。全年工分2950分,工分单价0.17元,虚分502元。王秀妹,全年工分863分,虚分147元。共649元。加上土地五亩,每亩扣去代交农业税后分红11元,共55元。总计704元。扣去预支300元,实物预支70元,借支85元,实分249元。缓发100元,实发现金149元。” 原来那王秀妹就是徐土根女的,自从吃了中药后,毛病逐渐好起来,现在能做点轻生活了。今年也做了863分。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转过来,集中在徐土根身上。徐土根是西虹有名的困难户,老婆是长病号,家里只他一个人做生活,土改分着几亩地,又因缺乏农本,也没种好。进了互助组后,生活好转了,但还是不能马上富裕起来。今年办了合作社 一下子能分到两百多块,尽管这消息老早传出了,但是,亲眼看到分红,还是觉得新奇。站在门外的,拚命想朝里挤,窗口上挤满了人头,有的青年人在后面看不见,于脆爬到教室旁边的树上去看个清楚了。他们看到,徐土根从坐着的人群里站起来,走到台前,领了一个红纸袋,就往回走。陈吉明一把拉住他说:“慢一慢,你当场点清。”徐土根说:“合作社里点过的,还会有错。”宝珍说:“亲兄弟,明算账。土根伯伯,这是个手续,该办的手续还是要办,你还是点点吧!”徐土根一听有道理,便从红纸袋袋里抽出-一叠全是伍元的崭新人民币,当场点清,然后重新套进红纸袋,庄严地走回自已的座位上去。 接下去一户一户的分发一年的劳动果实。 发到牛虎生时,牛虎生一听,果然同昨夜陈吉明讲的数字 一模一样。他当场点清后,拿着张鼓鼓的红纸袋袋,回到主席 ·299· ==========第305页========== 台上,只见坐在教室外窗口的阿哥牛贵发朝自己招手。他把红纸袋揣在怀里,装做要解小便,挤出教室,牛贵发早迎上来。两人在一块石阶上坐下来。 牛虎生问:“阿哥,找我有啥事体?” 牛贵发答:“找你随便谈谈。你在合作社收入不错啊!” 一说到收入,牛虎生起劲了:“合作社的收入,一大半靠我们蔬菜组。种时鲜小菜,不是我吹牛,我还是有点本事的。连高主任都承认,蔬菜组赚头好,对合作社有贡献。” 牛贵发想同他谈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弟弟种蔬菜的本事,他心里有数,不会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他想问的是另外的事情。他说:“你今年收入算下来要比我多上百块。我已经算过了,我要是那时节入了社,少至不堪,也有你这点收入。” 牛虎生点点头说:“嫂嫂劳动力比我家女的强,你劳动力同我差不多。只怕还比我高一点。” 牛贵发又问:“你这两百多块是不是净收入,还要不要再给合作社出农本了?” 牛虎生说:“不出了,缀发的两百块就是作为农本扣下的。明年头上就开始陆续还给我。” 牛贵发又问:“那未,农具折价的钱呢?” 牛虎生说:“折价的钱还没还。合作社发达兴旺,还怕这笔钱跑掉!” 牛贵发叹口气说:“唉,我那时入了社,今年要比单干多收入上百块钱。毛估估只把肉猪钱跑掉了,唉,这下我吃亏了。” 这一说,牛虎生高兴了。他掏出早烟锅来,抽上一袋烟,说:“阿哥,这点我不是事后诸葛亮,我那时早就看出合作社的 ,300· ==========第306页========== 优越性来了。共产党专帮穷人,凡是共产党号召贫农做的事,你只管跟上去,保险不吃亏。解放好几年,这点苗头应该轧出来了。这就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那时说,入了合作社,同贫农轧淘,是萝卜烧肉;我就对你讲过,萝卜烧肉,肉不走味,萝卜也香。我讲的话不错吧!” 牛贵发抓抓头皮,想不出弟弟同自已讲过这句话。他知道这个老弟爱吹牛皮,便说:“这句话象煞没有对我讲过。” 牛虎生说:“讲过的,你大约记不起了。就是没对你讲过,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为什么我宁愿折价时吃亏进合作社呢!唉,你那时为拖车折价五块钱敲住了,不肯入社,这是贪小失大。”阿哥拆穿他当面撒谎,他也熬不住要揭阿哥的疮疤了。 这时,不知是哪一家社员的孩子,拿了一张大人给他的一角头新钞票,走到牛贵发面前,在他面前一晃,新钞票这祥一晃,晔啦啦响。牛贵发把手一挥,那孩子哈哈大笑的跑了。 牛贵发向牛虎生打听:“今年合作社吸收新社员吧?”牛虎生摇摇头说:“这就不晓得了。”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讲出去。两个党员主任意见不一致。洪主任想发展一批新社员,高主任不同意。高主任说,合作社刚建立了一年,巩固一下再发展。两个党员主任争得面红耳赤呢!我不是个党员,成份又高,当个社务委员,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装装样子的。我只管个蔬莱组,分红时节伸手拿钱就是了,别的事不管,让他们两个党员主任去争去。反正蔬莱组也是半个合作社了,管个蔬菜组,实权也不算小了。你要想入社,自己同两个主任说去。” 牛贵发也抽上一锅烟说:“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他就是发 ・30」・ ==========第307页========== 展,我还想再看上一年呢!你看,合作社明年还会这样兴旺吧!” 牛虎生哈哈大笑说:“那还用说。今年年头上青苗是折价进来的,不过顺着原来种的青苗加强田间管理。明年蔬菜要增加时鲜品种,还要新盖座大暖棚,玻璃也买好了,马上就动工。三麦已经换了高产品种。棉花已在准备基肥。猪猡要添养一批。明年工分单价要没有两角钱,我牛宇颠倒写。阿哥,这就是组织起来集体劳动的优越性。洪主任领导我们蔬菜组学过好儿遍毛主席的《组织起来》这篇文章了。唉!可惜你没进合作社,识字义不多,没法学。这道理我一下子也对你讲不透。总之,组织起来比单干好,刚才洪主任的讲话讲得蛮透彻,你听清楚了吧!”牛虎生这几句话,除了着眼分红单价这句话还是他原来的思想外,其他一些话,俨然是有点象一个合作社的社务委员的口气了。 牛贵发点点头,不开口。 牛虎生捉摸阿哥的思想,说:“阿哥,你大概也想入合作社了吧!唉!那时不入社容易,拉起拖车一走就完了。现在入社的事情倒蛮费难呢!唉!阿哥,你为芋艿地的事情得罪了高主任,拖车折价的事又得罪了洪主任,做人做得太绝了,教我做兄弟的在两个主任面前说个情都开不出口。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打听到社里吸收新社员,通个风给你,你到两个主任面前那里陪个礼、道个歉、求个情,我做兄弟的再从旁边敲两记小镗锣,两头下手,或许能让你入社。” 他们兄弟俩正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这时,分红会上热闹得很。分红已经完了。人们还不肯散,几个互助组长都自动地站起来表态,表示要马上把合作社办起来。大家喉咙 ·302 ==========第308页========== 越说越响,最后喊起口号来: “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 “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牛虎生拉着牛贵发说:“走,阿哥,再到会场上看看去。”牛贵发无精打彩的跟在牛虎生后面。 富裕中农牛贵发下决心同合作化运动比赛,在互助组阶段,谁胜谁负还不明显。在合作社成立后的头一年结束时,比起合作社来,他已经明显地处于劣势。不过,他虽然感到自己的劣势地位,却还没有完全服输。看来,这场比赛还得继续下去。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在中国,富农经济很弱(在土地改革时期,征收了他们的半封建的那部分土地,老富农大多数已无雇工,他们在杜会上的名声又很坏),富裕的和比较富裕的中农的力量却是相当强大的,他们占农村人口的百分之 二十到三十。在中国的农村中,两条道路的斗争的一个重要方面,是通过贫农和下中农同富裕中农实行和平竞赛表现出来的。在两三年内,看谁增产:是单干的富裕中农增产呢,还是贫农和下中农组成的合作杜增产呢?在开头,只是一部分贫农和下中农组成的合作社,同单干的富裕中农在竞赛,大多数的贫农和下中农还在那里看,这就是双方在争夺群众。”合作社同富裕中农之间的和平竞赛,是两条道路斗争的一个重要方面。现在,虹南社办了一年,这场竞赛,或者说是斗争,已经初步分了胜负,自然,败的一方尚未彻底服输。牛氏兄弟的这一席谈话,只不过是从某一侧面反映着这一斗争而已。 ・303 ==========第309页========== 这时,分红会已经到达高潮。散会了。人们走出教室,三 五成群,议论个不停。有些互助组员当场围着自已的组长,要求办社。有的找洪雷生、高曲文等虹南社的领导人,要求入社。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初十。下午五点多钟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但是虹南小学周围,却是一片热气腾腾景象。 难道仅仅是一个虹南村如此吗?不!虹南村仅仅是上海郊区的一个缩影,或者扩大些说,仅仅是中国农村的一个缩影。一九五五年初的中国农村,已经出现了社会主义高潮的苗头。广大农民,正在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的教育下,在已办的合作社的示范作用的影响下,猛烈地摆脱私有制的桎楷,要求向毛主席指引的社会主义大道上迅速奔跑! 但是,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难道就此结束了吗?混进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先生们难道就此洗手不干了吗?不!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那些右倾机会主义先生们,正在力图扼杀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新事物,把中国拉回到资本主义道路去呢! 自然,有毛主席领导,一切革命的人们都坚决相信,乌云终会驱散,社会主义道路终会取得胜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共产主义是不可抗御的!不过,看起来,一场恶斗是不可避免的了。 ·304· ==========第310页========== 第三章高潮 ==========第311页========== ==========第312页========== 十五、办社申请书 一九五五年初,虹南村的广大农民群众,在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指引下,在虹南初级社的示范作用的影响下,进一步掀起了农业合作化的热潮。 王家浜王龙三领导的互助组经过两三年工夫的发展、巩固,已经从以几个团员、青年个人参加的组,发展成为包括八、 九户人家的大组了。王龙三在洪雷生的支持下,去年同本村的另一个以贫农为主体的五、六户人家的互助组,组成了联组,每天学习、酝酿,准备办合作社。组员们的情绪很高,都想立即办社。但是,从整个王家浜来说,由于天主教内反动势力的影响,…部分群众,特别是一部分信教的中农和富裕中农,还有不少疑虑。雷生也到王家浜,帮王龙三开了两次动员会,进行了反复动员。前后总共有二十一户报名要求入社。雷生本来想帮助王家浜把整个办社工作做完,却不料自已连续儿天到王家浜,不在社里,老社本身却出了问题,由于蔬菜组长牛虎生不通过供销社领导的蔬菜市场直接把蔬菜高价卖给小商贩,杜里闹出了一场纠纷,只得赶回去处理老社本身的问题。他对王龙三说:“你们这次报名的二十一户中,一户富裕中农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社的家底子差些,实际上倒是桩好事。老社有个牛虎生,入社时带来了一批农具家生,从当时来看,社里的家底子厚了一点。这个人当了个蔬菜组长,种莱技术上是有儿手,不过三日两头要出毛病,老是给我们添麻烦。 ·307· ==========第313页========== 这儿天寒流一来,蔬菜少了,他又出毛病了。我得回老社处理 一下。你们报名告一段落后,就马上问乡里提出申请。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商量。” 王龙三抓抓头皮说:“你到底是老社的副主任,不是我们王家浜的副主任,老社事情也多,不好老拖你在这里。到折价、入股时,再来找你帮忙吧!就是一张办社申请书,王家浜找不到人写,王家浜文化顶高就是那个死人修女罗孝白,总不好找她去写,她反对我们办社还来不及呢!你看怎么办?”雷生说:“这好办!我们已经有个贫农自已的土秀才了,就是土根伯伯的儿子苗青,你去同土根商量一下,教苗青来替你们写一写。他虽然只读到小学五年级,两个字倒是写得象中学生的字,方方正正。教他来写,保险不推扳!” 两个人商量定当。雷生自去处理老社的事情了,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只说王龙三,同徐土根一说,徐土根十分高兴,满口同意;徐苗青听了,更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他读了五年小学,这一次算是头一趟派上大用场了。这几天,每天吃好晚饭就戴着红领巾到王家浜转,向王龙三打听,哪一天正式写办社申请书。王龙三开动员会,他也坐在旁边听,坐得笔恭笔正,就象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一样。几天之后,好容易被他等到了。王家浜初级合作社开了筹备会,筹备会开完后,几个骨干聚到王龙三客堂间里,商量写办社申请书了。 王龙三客堂间里正中是毛主席像。毛主席像前面是一张 四方台子。台子上放着笔、墨、砚台,和一张大红纸。这是准备写办社申请书用的。另外,还有一本练习簿;这是王龙三到七宝买红纸时专门买来准备给徐苗青打办社申请书的草稿用的。王龙三的床就在客堂东半边。现在,办社的四、五个骨 ・308 ==========第314页========== 干,正坐在龙三床上,他们不肯坐在台子前面,这张台子要让苗青一个人独用。这儿个骨千都是贫农,贫农的后代里出了 一个土秀才,现在来替自己社写申请书了,他们又高兴,又尊重,这四方台子要让他一个人宽宽舒舒地写呢! 徐苗青头一趟碰着这场面,倒有些拘束。好在王龙三和这几个骨千他都很熟,几句话一说,就渐渐的不觉得拘束了。他自己身边带着打草稿的纸头,那本练习簿是新的,他舍不得用,徐土根这个贫农家庭从小对他的影响,使他自然有个节约的习惯。他对王龙三说:“龙三叔叔,练习簿留着合作社办起来用吧!我自己身边带着纸头呢!”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头来,摊在桌上,一面拿支铅笔,就着煤油灯的亮光,偏着个头,专心-一志的等王龙三他们讲;原来他自己几天前就把写办社申请书的草稿纸准备好了。 王龙三等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个不停。徐苗青一句 一句的记下来,讲了快半个钟头后,大家歇下来了,让徐苗青写。徐苗青这儿天每天在王家浜,老早就在打腹稿了。大家 一歇下来,他马上就把这些话整理起来,不上一刻钟工夫,第 一段就写好了。王龙三等不及,说:“苗青,你先把写好的给我们念念看。” 苗青开始念了: “中共虹南乡支部、虹南乡政府:我们王家浜初级合作社全体社员,现在特地来申请办合作社。办合作社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我们翻身农民最听毛主席的话,坚决要走合作化道路。虹南老社是我们的大阿哥,大阿哥给我们做出了样子,我们要跟上去。虹南老社成立后,生产天天发展,我们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老社开了分红会后,王家浜的翻身农 。309· ==========第315页========== 民进一步看到了合作社的优越性,日日在田里议论办社。我们根据这个情况,由两个互助组出面召开了几次群众大会,请老社副主任洪雷生同志参加协助我们宣传和动员,一般的群众情绪都很高,尤其是翻了身的贫农,情绪更高,大家热烈讨论了办社的好处,都说:‘只有听毛主席话,组织起来,办合作社,才能挖掉穷根子;不办社呒没出头日脚。’一致拥护办社,要求马上办起来。我们趁这个机会就开始报名,第一次报了 十三户。还有些组员和组外农民回去开家庭会,把家庭思想打通。第二次又报了八户。这样,连开了几次会议,讨论办社条件,我们认为办社条件基本成熟。…” “唉!”坐在床里背靠着墙壁的王龙三提出:“这个‘基本成熟的‘基本’两个字不灵,要改一下,改成‘完全成熟?。” “对!对!对!”大家七嘴八舌,纷纷同意:“要改‘完全成熟’,省得乡里不放心。” 龙三把手往床上猛的一拍,说:“苗青,你写上。头一个条件,就是我们二十一户人家,绝大多数都是翻身贫农,坚决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海枯石烂不变心!” “对!这是头一条,苗青,你把这一段的字写大一些。让乡里的同志看到申请书,一眼就先看到这几个字。”又一个贫农插话说。 苗青迅速地用铅笔在小纸头上记下来。 “也要把我们社里的生产条件说一下。说得详细些,让乡里的同志晓得我们是实骨挺硬有基础的。”又一个贫农骨干说。 龙三说:“这话有道理。苗青,你写,我们有常年互助组的基础,互助组旧年早已集中养猪稷,两个互助组共有一只老母 ・310 ==========第316页========== 猪,五只六七十斤的肉猪,新下了一窝十三只小猪猡,只只活蹦活跳。旧年卖猪猡的收入,二百五十元,没有分,存在银行里,准备做办社的基金。” “还有三间现成的猪棚,我们计划今春再拆两座廓,新造 三间猪棚。也要写上。”有人补充道。 “第三,我们互助组老早砌了两个地棚。现在二十一户的玻璃都已集中,新砌了七个地棚。共计九个。还打算再砌八个地棚,共总要做足十七个地棚。番茄籽有一斤三两二钱,落 十二棚。辣椒籽一斤二两,落四棚。两棚尖辣椒,两棚灯笼辣椒。开春后准备种番茄二十二亩,辣椒十亩…”王龙三一口气讲下去。 “统统写上去吧!”又一个贫农高兴得熬不住,抢了插话:“早谊豆已经准备排秧,种六亩;开春还要种平顶卷心菜二十亩,早芋艿(洋山芋)十亩,晚芋艿十七亩;以后还要种毛豆十亩。种子都已准备舒齐…” “慢点,慢点,再说一遍,我来不及记了。”徐苗青着急地喊起来了。 大家一齐哄笑了。王龙三又把刚才讲的重复了一遍。讲完后,又说:“还有,我们两个互助组都种了几年改良棉,年年增产。今年合作社打算棉花地全部种上改良棉,下足基肥,保证丰产。”徐苗青紧张地记完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记下了。还有吧?” “还有。”又一个贫农插话说:“要把我们合作社的人员讲 一下。我们社共二十一户人家,十七户贫农,四户中农。人口共七十三个,男劳动力二十人,女劳动力二十七人,男小人和女小人共二十六人,其中十几个小人已经能做些田里生活。 ==========第317页========== 无劳动力的老人一人。土地连小土地在内,总共一百五十七亩三分一厘五毫。” “还有吗?”苗青咬一咬铅笔后面的橡皮头,象大人一样地问。 “好象没啥要写了。”一个贫农说。 “还有,还有。”龙三又想着了一个重要事情:“我们还讨论了目前任务。统购任务保证在二十六日全部完成。参加合作化的人越来越多,富农心里吓,不敢不照计划交。”有人插话说:“这个申请书象煞长了一点。” “没关系。”龙三大声说:“只要大红纸头够写,把我们心里话统统写上去。” 苗青认认真真的全部记完。有人说:“苗青,你再从头到尾念一遍。” 苗青滚瓜烂熟地一口气念下来。儿个贫农骨干嫌他念得太快了,都要他念慢些。他们想细细体会体会从这张申请书中反映出来的自已这个阶层的自豪感呢! 念完后,龙三说:“好象话没讲完。” 另一个贫农接话说:“是没完。要加一句:我们十分希望乡里能立即批准我们办社,特申请马上批准入社为荷。”苗青记下后,想起小学里语文教师讲文法课时说的,字句不要重复。便说:“‘立即’和‘马上”,好象文法上有点重复。”“没关系,没关系。”王龙三哈哈大笑说:“我们就是要‘立即’办社、‘马上’办社。管它文法、武法。你就重复写上去,让乡里看出我们急着要办社的心情。” 徐苗青点点头,他的疑问现在没有了。老师讲的文法是 一回事,贫农王龙三叔叔们此刻的心情义是另外一回事。他 ·312· ==========第318页========== 是贫农的儿子,这心情他能理解。暂时就别去管它什么文法、武法吧!文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呢! 此刻的王龙三,俨然象一个指挥三军的司令官一样,兴高采烈地发号施令了:“苗青,你就照这个稿子在大红纸上抄起来。我们儿个马上去通知全体社员开大会,大会上念一遍。我看保险通过。通过后,马上带着锣鼓家生,连夜到乡里报喜去。” 等到一切工作准备妥当,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这时,天上却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要求办社的贫农们哪管下雨天晴,只是不住的敲锣鼓。四五十个人,在天主堂门口,围成一堆,只等王龙三发号施令。几个骨干故意把锣鼓敲得震天响,向天主堂里的修女罗孝白示威! 王龙三站到人群前面,把手一挥,锣鼓点子全部停下来了。他大声说:“社员同志们:我们要到乡里申请办社,现在天下雨了。同志们说,我们去不去?” “去!”几十个人一条声,喊得震天响。 “对!”王龙三激动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经风雨,见世面,难道还怕这点小雨吗?排队,马上出发!”“经风雨,见世面”这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他是从《组织起来》一文中读到的。现在他尽管已经学着用了,但还不能很深刻理解这六个字的意思呢!眼前就要发生的事情,合作化的斗争实践,将会帮助他较深刻地理解毛主席的这个教导了。 锣鼓声又响起来了。在走向乡支部、乡政府的路上,锣鼓声敲醒了那些已经睡上床的人们。农村里的习惯,有这种热闹事,人们总要走到门口看一看。已经睡了的人们也披着衣裳起来看了。这末晚敲锣鼓,看的人并不惊讶,有的人自己 ・313 ==========第319页========== 不久前也敲过,有的人已经看过好几次了。农村合作化运动正处在热气腾腾的局面里,王家浜合作社已经算办得迟的了,人们前两个月就已经形成经常听锣鼓声的习惯了。徐苗青走在队伍里,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就是王家浜合作社的一员,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不自觉地用手去摸摸自己的红领巾,看看红领巾是不是结得整齐,然后挺起胸膛,大踏步向前走。 锣鼓一直敲到乡里,浦春华听到锣鼓声,走出来了。浦春华一出来,锣鼓声停下来了。王龙三从乡支部办公室里搬出 一张凳子来,放在办公室门口,让徐苗青借着办公室门口的灯光,代表王家浜合作社读办社申请书。读完后,王龙三从徐苗青手里接过大红的申清书来,双手擎着,交给浦春华。 浦春华伸过一只手,接过申请书,看也不看,便把那张申请书折成几叠,折小了,漫不经心地卷在手上,然后笑笑说:“今天一个晚上敲了三趟锣鼓了。你们要求办社的热情很好。但是办社是件大事,有许多条件,还要由区里批准;我们乡支部还要很好的研究研究,研究以后,再来同你们商量吧!你们现在还是继续办你们的互助组,把互助组办好,创造条件。今后条件成熟了,会批推你们办社的。今天很迟了,大家回去早些休息吧!” 浦春华这些不着边际的谈话,再加上口气上冷冰冰的,使王龙三十分不满意。他大声喊道:“书记,我们办社的条件完全成熟了。我们申请书里已经写了,要求立即批推我们办社。” 看来,也许是浦春华这种场面已经看得多了,也许是由于另外的原因,他并不激动,仍旧是笑笑说:“立即批准可不行! ・314 ==========第320页========== 办社这末大的事情,我们乡里要反复研究。乡里研究好了后,报到区里,区里还要研究。心慌吃不得热粥,骑马看不得《三国》!慢慢来嘛!我们乡里接到的申请书,有这末厚一叠呢!”他用手做了一个表示厚度的姿势继续说:“我们要排排队,哪个地方是够条件的,娜个地方暂时还不够条件,反复研究一下,再答复你们。将来批准了固然好;不批准,你们也不要泄气,继续办好互助组创造条件嘛!” 王龙三急了,他问:“我们条件已经完全成熟了,还要创造什么条件?书记,你倒说说看,办社究竞要什么条件?” 浦春华眉头一皱,心里想,看来这批人不能够轻易打发走了。他打算摊底牌了。他反过来问:“你们现在有什么条件?” 王龙三说:“我们的条件刚才申请书里都读过了。” 浦春华在刚才徐苗青读申请书时,根本没有仔细听。究竟读了些什么条件,他已经全无印象了。不过,对付这种场面,他是有办法的,他说:“读过了,我知道。你自己再讲一遍嘛!” 王龙三大声说:“第一,我们二十一户人家,都坚决听毛主席的话,坚决跟共产党走,要坚决走合作化道路,海枯石烂不变心。” 浦春华摇摇头,心里想:“这算什么条件?”后来一想,这话,不便讲出来,便说:“这只是一个决心,不能算条件。决心同条件不是一回事,你懂吗?” 王龙三静大了眼睛望着浦春华,他被浦春华的条件同决心的奇怪理论搞得稀里糊涂了。停了一会,他有办法了。他反问浦春华说:“浦书记,我们觉得这决心就是第一个条件,你说不是条件,那末,你讲讲看,办社要哪几个条件?” ・315 ==========第321页========== 浦春华弯起手臂,把卷成一卷的决心书夹在腋下,然后把左手向右手下面一叠,左手的大拇指揿着右手的大拇指,开始讲话了:“现在上面有个统一规定,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办社要有三个条件。第一条,要有常年互助组的基础。…” 这一讲,下面哄起来了,有的人笑起来了。书记说了那半天,好象办社的条件烦难得很,原来不过是这末个第一条。儿个老互助组员纷纷喊起来:“有,有!”“我们常年互助组办了两 三年了。”“我们互助组猪猡早已集中养了。”有人干脆拍起手了,表示自己办社条件有了,批准不费难了。 王龙三说:“第一条我们完全符合了。书记,我们互助组办了两三年,这情祝你是知道的。” 浦春华又是慢条斯理的笑笑说:“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你们互助组只有七八户人家,现在二十几户,难道都是常年互助组的成员吗?” 王龙三起先楞了一下,但随即就回答得出了:“王家浜一共两个常年互助组。现在二十一户社员中,有十五六户都是老互助组的,占绝对多数。老社还有吸收单干户的呢:” 浦春华的这三个条件也不是他自已规定的,而是市郊工委中那些执行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人们统一规定、并通过区委合作部贯彻下来的。究竟这“常年互助组的基础”的“基础”两个字,怎么理解,他也没有深究。反正他知道,市郊工委的下达的精神是合作社停止发展,他也觉得,自己正为已办的合作社中产生的问题弄得七荤八素,这停止发展的精神正合他的口味,所以,他的基本思想是,想把这批人应付回去。便叠起二拇指说:“这是你们汇报的情况,我们还要核实、审查。况且这只是头一条,还有别的条件呢!第二条,要入社 316 ==========第322页========== 的人家全家人人自愿。” 王龙三笑起来了,第二条完全合条件,他满不在乎的回答说:“这一条完全够条件,今天各户的劳动力全来了,你可以当场问,是不是全家人人自愿。” 不须浦春华发问,下面喊起来了:“我们都是全家人人自愿!”“我们家里专门开过家庭会,全家思想都通了。”“书记你不相信,可以来开会调查。”… 浦春华不慌不忙,继续叠起右手的中指说:“就算第二条你们都符合条件了。还有第三条,要有党员!” 这一说,包括王龙三在内的全体申请办社的人都哑住了。整个王家浜自然村一个党员都没有。这怎么办呢? 王龙三想了一会,对浦春华说:“没有党员,我们可以争取入党。” 浦春华点点头说:“很好,我们党从来都是欢迎新鲜血液的。不过,从办合作社的条件来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党员,条件就不够了。”停了一会,他见没有人讲话,又说:“这是说的你们的条件。从我们乡里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条件,就是,上面规定,办社一定要派出办社干部。现在到处都在申请办合作社,我们乡支部、乡政府就这末几个人,哪里派得出那末许多办社干部。所以只能分批的办,拣条件最成熟的先办。你们不要泄气,回去创造条件,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对不对?” 王龙二这时,只觉得心里网气得很,好象连吃了几个大山芋,全部塞在心头,透不过气来。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浦春华看。他说:“书记,我们办社真个是一片诚心,我王龙三从虹南老社办起来到现在,想办社想了几年了,日也想,夜也想,好 ・317 ==========第323页========== 容易盼到今天,能够到乡里来申请办社。书记,你知道,我们王家浜,有那个死人修女捣鬼,今天能够有这末多人来申请办社,真不是桩容易事情啊!我们今天来的绝大部分都是翻身贫农,靠毛主席共产党翻了身,不走毛主席指的路,你教我们走啥路?” 浦春华却是无动于衷,他从昵制服口袋里掏出大前门香烟来,背过身去,用打火机点上火。一揿打火机,夹在腋下的那份办社申请书却落到地上了。浦春华嫌地上有泥泞,没有马上去拾。徐苗青赶忙走过来,拾起来交给浦春华。浦春华 一面接过办社申请书,一面吸着香烟说:“你们要办社,一片热情,我也知道。我这个乡支书不是不想支持你们,但是条件不成熟,勉强支持,办起社来,麻烦更多,反而对你们不好。所以现在不能批准。上趟我们乡里批了一个社,报到区里,还压在那里,到今天还没有批下来呢!同志们,你们不要在雨里淋了,时间长了,要淋出毛病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王龙三此时又急又气,只觉得头晕脑胀,他听了半天话,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只听到“不能批准”四个字。这四个字,象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他着急地喊起来了:“不批准!不行!我们一定要你批准!你批准,我们也要办!你不批准,我们也要办!” 这时,围成一堆的群众也纷纷叫喊起来 “你批准,我们也要办!你不批准,我们也要办!” “群众有要求,互助组有三年基础,猪猡已经集中,你不批准,是什么道理?” “虹南乡不批准,我们找宝北乡领导去。” 浦春华摇摇头,皱皱眉头说:“办合作社是大事,不能靠一 ·318· ==========第324页========== 时热情,更不能靠小人脾气。这样喊喊叫叫,能解决什么问题?宝北乡同虹南乡是一个新泾区,都是区里传达下来的统 一精神,你们不相信,到宝北乡打听去!” 围着的群众已经吵得听不出他的声音了,大家还是只管喊个不停。浦春华没有办法,他把区里不同意虹南乡发展合作社的这张底牌亮出来了。他对王龙三说:“你是领头的。我把道理对你都说过了。你们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们乡支部再研究一下,请示区委合作部后,再答复你们,批准合作社是件大事,也不是我浦春华一个人一个晚上就能做得了主的。我老老实实把底牌摊给你们,批准合作社的权力不在我们手里,在区委。区委合作部的发展合作社计划里,今年春天一个社也不同意我们发展。我现在也是毫无办法。你们不要以为乡支部是三头六臂,乡支部还要受区里管呢!你还是先领大家回去吧!我们乡支部再把你们的申请书研究一下,向区里请示。现在你们没有批准之前,还只能算个互助组。”他对付不了这样一个局面,现在一面摊底牌,一面采取缓兵之计了。说完,他就走回乡支部办公室了。 王龙三眼看到浦春华已经走进去了。心里想,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大声说:“同志们,现在书记已经答应我们专门研究批准我们办社的问题了,大家还是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显得没精打采了。气可鼓而不可泄。群众起来的时候,最怕是碰到这种泼冷水的事情。如果泼冷水的是一般的人,事情还好办一些。现在泼冷水的是乡支书,情况便两样了。现在,办社的队伍走得稀稀拉拉,也没人敲锣鼓了。王龙三看到这队伍走得太没精神了。便走到队伍前面 ・319 ==========第325页========== 的锣鼓队去,自己拿起一面锣来,说:“同志们,敲起来,一路敲回去。别让那个死人修女和富农婆子笑话我们!”王龙二这一讲,锣鼓又敲起来了,经锣鼓声一振奋,群众的情绪好了一些。但是,不论是锣鼓声也好,“社员们”的情绪也好,终究不象刚才来送申请书的劲道了。 王龙二听着这锣鼓声,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一面敲锣,一面想心思;走了一半路,终于想出个点子来了。他想,做啥一定要乡里批准?乡里不批准,还不是照样能办!没有办社干部,雷生哥办过社,有经验,足够好顶个办社干部,怕点啥?想到这里,他教大家把锣鼓暂停一下,一路走,一路同几个骨千商量一下,商量定当后,把队伍停下来,宣布他们几个办社骨千研究过的这个意见了。这一宣布,大家的劲道又鼓起来了。有人提问题:“乡里、区里不批准,我们这个社不是变成野鸡社①了吗?” “野鸡社就野鸡社,我们把土地并起来,对外不称社,自叫合作社!”王龙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就办个野鸡社!管它野鸡社、家鸡社,只要是合作社,就行了。”“对!我们办社手续照样进行,明朝就请雷生弟弟来帮我们搞土地入股、青苗折价。”大家纷纷叫喊。 王龙三一看,大家思想统一,高兴透了。他和几个办社骨干再商量了一下后,放开喉咙减道:“社员同志们!我们大家意见一致,现在我代表筹备小组决定,办社工作明朝照常进行!不过,我们筹备小组提出一个条件:这桩事体要保守秘密!不能让乡里知道。合作社的牌子也不忙挂。乡里来干部,我们要统一口径,仍旧讲我们是互助组。乡里干部一走,我们 ①野鸡,上海方言,不合法的意思。 ・320 ==========第326页========== 就是合作社!如果同意遵守这个条件,我们筹备小组明朝继续办社。社员同志们,大家同意遵守这个条件吗?” “同意:”回答的声音响亮有力,一崭齐。大家的热情又重新鼓起来了,对王龙三代表办社筹备小组提出的这个奇怪的条件,表示一致遵守。 现在,王家浜“合作社”的“社员”们劲道又足起来了。“齐布弄冬锵!齐布弄冬锵!”反映群众情绪的锣鼓声又敲得热火朝天了。 队伍散后,王龙三连夜去找洪雷生了。徐苗青回家,和王龙三同路。徐苗青路上一声不吭,脑子里尽在转圈子。乡支部书记浦春华今天这样的态度,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自己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投入到社会斗争中;以前,徐土根带他参加社会活动时,他还是一个观众的身份;捉懒富财时,虽然戳了一鱼叉,但也只是跟在他爸爸后面帮帮忙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头一趟以直接参加者的身份进行活动时,就碰上了这末一桩事。他实在想不清楚,乡书记对群众的热情要求态度那末冷淡,究竟是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办虹南老社的时候,浦春华不是蛮“起劲”地自己揹着铺盖来的吗?为什么同是一个浦春华,现在群众自已送上门来要求办社,他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他不是发展了高曲文、金坤余入党,不断为办合作社“推备干部”吗?现在群众中涌现出来的真正的贫下中农干部送到他面前来,他为什么视而不见呢?浦春华不是很希望搞出点“名堂”来吗?现在虹南村几个自然村,村村办合作社了,他倒又泼起冷水来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 ·32}· ==========第327页========== 十大、寒流 洪雷生正在帮助王家浜筹备办社的时候,虹南老社却发生了事情,他只能匆匆忙忙的赶回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呢? 原来,一九五五年初,上海遭受到特大寒流的袭击,气温下降到零下十度多。寒流袭击,对冬麦还看不出什么影响来,但是对蔬菜的影响可大了。这样,就在虹南老社引起了场风波。 那几天,洪雷生正在王家浜帮助办社。气象台早在寒流来的前两天就发出了天气预报。洪雷生一听到天气预报,立即赶回老杜,要牛虎生早作准备。 不料,那牛虎生凭老经验种菜,雷生一讲,他却轻描淡写地笑笑说:“寒流预报年年有,年年是雷声大、雨点小,气象台讲得吓杀人,来的时候也不过是那末一·回事。我耳朵里都听出老茧来了。洪主任你笃定稳坐中军帐,我保证没事体。合作社力量大呢!” 雷生一听,牛虎生的话里有麻痹思想。便批评他说:“虎生阿哥,你这话是一种麻痹轻敌思想!合作社力量是大,我们对付寒流是有优势的,但是,优势而无准备,不是真正的优势,也没有主动,如果我们对寒流不做充分准备,真正寒流来了,就被动了。国家建立气象台,向我们农民发天气预报,就是要我们早些做准备工作呢:” ・322 ==========第328页========== 雷生这些话,牛虎生只当耳边风,但是,他表面上做出很认真的样子说:“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推备。我牛虎生种蔬菜也不是一年两年,蔬菜组里哪个没有种过蔬菜,对付寒流有 一套。我马上就布置大家准备。” 雷生见牛虎生同意马上准备,急着去王家浜了。雷生走后,牛虎生便在蔬莱组布置了一下,弄些稻草,把留种的卷心菜和大白菜等包了一下,也没有发动组里社员讨论。他心里还是这个想法:年年有寒流,年年也没有出啥事体,有辰光还是忙蔬菜上市要紧。却不料,两天过后,寒流却果然来得猛,气温一下子从零上四五度降到零下四五度,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这一来,牛虎生慌了手脚,急得团团转,忙到王家浜去找雷生。 雷生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回来一看,牛虎生并没有认真推备,急忙把蔬菜组几个老农召集起来,并邀请徐土根参加,开个紧急会。大家一研究,决定把可以上市的蔬菜,全部抢收起来,堆进仓库,以后陆续上市。蔬菜秧苗则抢盖上一层看枯草①保暖。雷生又和棉粮组商量,把棉粮组的劳动力全部调来支援蔬菜组,通宵做抢收和蔬菜保暖的工作。 经过这样的突击抢收,虹南老社在这场特大寒流面前损失较少。不过,就是这样,由于牛虎生疏忽大意,没有及早准备,还是冻坏了一批蔬菜。三月慢、四月慢青菜的秧苗,冻死了一半。来不及抢收的小部分塌棵菜外面两圈叶子全部冻焦了。一部分卷心菜,外面一层壳子也冻坏了。原来,那时虹南村还没有种稻。每年只是从河浜边、坟山、化人滩上割一些看 ①看枯草,是一种野生茅草。当时上海郊区河浜边、坟山头上长得很多。一般不种稻、缺稻草的蔬菜地区用作蔬菜保暖。 ·323. ==========第329页========== 枯草,准备寒流来时盖在蔬菜上保暖。另外,就是从外地买进少量稻草,作为包留种菜之用。以前,寒流比较小,这点看枯草和稻草也就够了。这一年,寒流来势特别猛。盖上一层看枯草,还是不够,因此就冻坏了一部分蔬菜。要是蔬莱组早作准备,比如说,预早买一些稻草来,损失还要小一些。只有菠菜不怕冻,经过零下十度的气温,还是碧绿生青。另外,留种的卷心菜、大白菜、萝卜,一般种在竹园南面或宅基南边,因为有竹园和宅基挡风,事前又作了准备,全部用稻草包好,一棵也没有冻坏。这些,都是大面积种植的蔬菜,明年的种子丝毫也不受影响了。要不是雷生和牛虎生谈了一次,牛虎生连包留种菜的人工都不舍得花,寒流来时,还要手忙脚乱呢!寒流过了,雷生仍旧去王家浜帮助搞办社的筹备工作去了。那牛虎生,经过这场寒流,倒反而高兴起来了。为什么合作社受了这末大的损失,他反而高兴?原来他有他的算计。他拿虹南老社和团结社以及其他的互助组、单干户比一下,虹南老社的损失最小。'大批卷心菜、青菜、塌棵菜都已抢收好,藏在仓库里。他对于蔬莱上市有经验,知道一碰到寒流,蔬菜价格必然要上涨。他压着这批收好的蔬菜,不肯上市,准备卖大价钱。这样算计一下,他想,经过这场寒流,合作社不仅不会减少收入,还要增加一笔收入呢!这期间,他同高曲文商量了一下,高曲文果然支持他的这个想法。牛虎生只担心一桩事,怕洪雷生反对他这个做法,洪雷生在王家浜忙得团团转,他心里高兴。他想,最好你多忙儿天再回来,我蔬菜早已高价卖掉了,生米煮成熟饭,钱又不下我牛虎生的腰包,你最多讲几句,也拿我没办法。 这天下午,牛虎生踏一部空脚踏车,到南市场十六铺、北 ・324 ==========第330页========== 市场泥城桥兜了一圈。一看,供销合作社挂出的牌价,价格虽然略有提高,但市场上蔬菜却是很少,已发生了供不应求的局面,牛虎生心里暗暗高兴。那时供销合作社为了控制资本主义势力,只允许买卖双方以低于牌价的价格成交。但是,寒流一来,蔬菜遭到大损失,各种自发资本主义势力便利用蔬菜减产这样一个特殊的暂时困难情况向社会主义进攻了。小贩和单千户转到市场外面去,搞场外交易了。少数合作社和互助组,受到大叛徒刘少奇“四大自由”黑货的影响,内部又有富裕中农和富裕中农思想,也跟着搞场外交易了。场外交易,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有的干脆就不通过供销社的市场管理,在场外做成交易后各自回去。有的在场外谈好,表面上以市场牌价成交,到场内由供销社开发票,暗地再由小贩另付一笔钱。这大抵是合作社的蔬菜,合作社制度规定要有供销社的发票报账,不能不做这一道表面文章。至于这另外一笔小贩付出的钱,蔬菜推销员回去,交不交给合作社,也就各是各的情况了。牛虎生想想,这些办法都不好,前一个办法,回来没发票交不了账。后一个办法,小贩另外出的一笔钱难处理。自己拿下来不好,拿过这种钱将来查起来总是个麻烦;交给合作社吧!没个凭据,反而惹人怀疑,将来人家背后议论起来,跳在黄浦江里也洗不清。想来想去,想到一个绝办法,索性喊小贩上门来,当着蔬菜组大家的面,钱货两清。合作社增加了收入,也显出我这蔬菜组长的本事;自已又不会吃冤枉夹档。他找了一个熟识的小贩,无非是老吴、老张之类的人物, 一商计,那小贩只要能买到蔬菜,当然赞成,又约了两三个要好的小贩,一齐踏了脚踏车,跟牛虎生来到虹南村了。 回到虹南村后,牛虎生却不忙成交,先去找高曲文。当 ・325 ==========第331页========== 时,这批小贩愿意出比市场价格高一倍多的钱来买卷心菜、青菜和塌棵菜。高曲文正为蔬菜减了产发愁,牛虎生这一着,正中下怀,心花怒放,当下满口同意。随即,当了高曲文和蔬菜组大部分组员的面成交了。那批小贩约了明天再来后,欢天喜地地踏了这批蔬菜走了。 牛虎生做事小心。他拿着小贩签字代替发票的“张纸头,又请高曲文签了一个字,然后把钱连同代发票一起送到出纳那里去交账。那出纳也是个中农,看到蔬菜卖价很高,自然心中高兴,哪里还看得出问题来?便自如数收下。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少量的款项,交到出纳那里,出纳收下后,放几天,等其他款项一总到会计处做账。这笔款项数字却比较大,按制度应该先通过会计,出纳收下钱后,不敢怠慢,便拿了钱和代发票去找会计陈吉明做账了。正在出纳到陈吉明处去的时候,宝珍也跟着来了。原来宝珍在棉粮组劳动,看到有几个陌生人踏菜出去了,急忙来打听是怎么回事。问明了是卖白发票,宝珍只说了一句:“吉明弟弟,卖白发票不行,这是走邪路。”便匆匆忙忙走了。 宝珍为什么匆匆忙忙走,这一点我们后面再说,只说那陈吉明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他见这笔钱没有供销社的正式发票,认为不合会计制度,马上到蔬菜组找到牛虎生,开门见山地说:“虎生阿哥,这笔钱没有供销社的发票,不合会计制度!”牛虎生因为代发票上已有高曲文的签字,腰杆子硬了。便说:“我知道,我知道。吉明弟弟。你看,上面有高主任的签字呢!”说着,便把来龙去脉对陈吉明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后说:“吉明,你不要板板六十四,做账也要根据实际情况通融一下。你不相信跟我到南北市场去转一趟,市场里冷清得象和 326・ ==========第332页========== 尚庙呢!你要市场发票,我牛虎生可以给你,价格要低一半,合作社减少一半收入。你干不干?” 陈吉明一听,觉得里面有问题。便说:“白发票做账有问题!你这样做问题更大了,这不是变成合作社同小贩联合起来抬高蔬菜价格了吗?” 牛虎生却反问一句说:“那末,照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我牛虎生把菜踏去,照市场价格卖给小贩。合作社集体吃了亏,小贩拿去照样卖高价,吃亏了集体,便宜了小贩。这笔生意你做不做?再不然就是,发票上开市场牌价,小贩另外贴一笔饯给我牛虎生,下我牛虎生的腰包。我牛虎生照发票牌价来向你吉明弟弟交钱。这样倒反而做得了账?亏得我牛虎生不是这种小人,一心想集体,这才想出了这个好办法,到你那里倒反而不好做账了。” 那陈吉明是个直肠子人,被牛虎生这一绕,倒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牛虎生见这情况,更加得意洋洋地说:“我牛虎生不是吹牛皮,做事情一向大丈夫光明磊落,样样事好摆在台面上。老早踏蔬菜还吃小贩一点香烟、点心,你吉明弟弟同雷生弟弟讲了,要照毛主席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办,我牛虎生不说 二话。以后香烟也不抽人家一支。这是你吉明弟弟亲眼看见的。这趟卖蔬菜,我特地把小贩喊来,当着高主任和蔬菜组大家的面成交。就是怕我一片好心为集体还惹身羊膻气。你吉明弟弟再觉得不好做账,我对集体的这片好心全丢进浦汇塘了。”那牛虎生真个以为自己为集体做了一桩好事,所以越说越得意了。 这时,蔬菜组的一些中农也帮着牛虎生说话。有的说:“阿吉明,虎生弟弟也是一片好心,为集体着想,你就高抬贵 。327. :fー・ ==========第333页========== 手把账做下吧!”有的说:“虎生阿哥这一年党悟真是提高了,要放在一年前,碰到寒流,他还只替自家一家门打算呢:虎生阿哥为合作社操心,总算不错了。”组里这一捧场,牛虎生更加得意。 陈吉明只苦自己不善说话,说不出能够驳倒牛虎生那些话的整套道理来。但是他心里认定,这笔账这样做是不妥当的。他斩钉截铁地说:“虎生阿哥,你这个打算我知道不是为下自己的腰包。但是这做法我看不对:这里有个违反会计制度和违反市场管理制度的问题,这些都是大问题,所以,这笔账还是不能做。明天也不能这样卖!这笔账暂时岩在这里,等雷生阿哥回来拿主张。蔬菜怎么个卖法,也等雷生阿哥回来拿主张!明天绝对不能再直接卖给小贩了。” 牛虎生不高兴,说:“高主任同意这样卖的,高主任在代发票上也签了字。你吉明弟弟这样说,不给我牛虎生面子也得给高主任一点面子!” 正说之间,一先一后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张宝珍,一个是高曲文。 原来那张宝珍,刚才一听说牛虎生卖了白发票,马上赶间棉粮组,同徐土根一说,要徐土根带了儿个棉粮组社员,骑上脚踏车去追那几个小贩去。她知道,小贩追回来,合作社里少不了有一番口舌,所以自己没有去,一方面派人去王家浜通知雷生,一方面先来蔬菜组了解情况,准备小贩追回来后,辩论起来心中有底。那张宝珍,牛虎生本来背地里称她女张飞,原是个鲁莽性子,经过一个时期合作化的斗争实践,考虑问题也逐渐地比较周到了。 高曲文呢?是蔬菜组有人把争论情况去告诉他,他就赶 ・328 ==========第334页========== 来了。张宝珍先到,正拉住陈吉明打听详细情况,陈吉明刚说开了一个头,高曲文就到了。 高曲文把陈吉明拉到一边,轻声对他说:“吉明,这是个特殊情祝,我已经同意了。这一次就把账做进去吧!” 陈吉明摇摇头,说:“白发票入账,违反会计制度。这个例子一开,以后漏洞怎么塞得住?” 高曲文说:“下不为例就是了。” 陈吉明仍旧坚持:“会计学习班上,税局、银行的同志都讲过这个问题。这是会计制度上的一项根本原则。我有责任坚持这个原则。任凭是谁,要违反这个原则,我当一天会计,就 一天不能同意。”陈吉明是个实心人,他不能讲出一整套一整套的道理,但是,凡是有关国家、集体利益的事情,他从来不从原则上后退一步。 张宝珍见高曲文把陈吉明拉到一边去,便向牛虎生等蔬菜组的社员们问情况。牛虎生虽然估计到张宝珍不会支持自己,但当时满以为自己理由足,也一五一十地向张宝珍讲了事情的经过。现在,张宝珍粗略的弄清了情况,跑到高曲文、陈吉明旁边去听他们讲话了。 只见高曲文小声的对陈吉明说:“吉明,你别急。我慢慢的把道理讲给你听。会计制度上白发票不好做账,主要是为了堵塞支出上的漏洞,恐怕发生贪污、盗窃之类的问题,损害了集体经济。眼前这件事性质不同。第一,这是为集体经济增加收入,不属于支出问题;第二,这件事好多人一齐经手处理的,大家可以证明,我也在场,可以证明,所以我特地在上面签了一个字。我要你通融一下,并不是要你违反会计原则。面是说,原则性要同灵活性结合起来。你说对不对?” ·329. ==========第335页========== 陈吉明寸步不让,他心里本来就有个看法,高曲文这个人,歪理十八条,自已说不过这个人。他抱定一个宗旨,任你说破嘴皮,我只是不做账。便说:“我照会计学习班上学习到的原则办。白发票不好做账,会计学习班上没说要分什么收入、支出。不好做账就是不好做账!” 高曲文见陈吉明这样坚持,也有些光火了,便提高了喉咙说:“你只管做账,我签了字的,我负全部责任。” 那陈吉明的脾气,软硬不吃。高曲文光火,他态度更硬:“我当会计,这笔账就是不做。你要做这笔账,另找一个人当会计!” 两下子碰僵了,张宝珍又从旁边烧了一把火,她高声说“这不光是个做账问题!合作社的蔬菜,不经过供销社,卖给私人开白发票,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张宝珍这一讲,高曲文心里有点虚,他想,碰到这种毛毛糙糙的人,我同牛虎生一心为合作社打算,你死人不关,还要唱高调,这个主任真难当。心里这样想,口头却不好这样说,只是说:“宝珍,你这样讲,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合作社碰到寒流减了产,蔬莱组想方设法增加集体收入,你一个社务委员,又是棉粮组长,这样扣帽子,你自己想想看,究竞是有利于教人家今后多为集体打算,还是不利?你自己认真想想看!” 高曲文这几句话,无非是为了把张宝珍下面的话压下去,怕张宝珍一吵把事体弄大,张扬开来,对自己不利。但是,他这儿句话无形中却起了煽动作用。那牛虎生心里本来就对张宝珍这几句话十分不满,再一看,高曲文站在自已这一边,胆子也壮了。便跑过来,冲着张宝珍说:张宝珍,你别乱扣帽 ・330 ==========第336页========== 子!我牛虎生自从入了社来,起早带晚,一心为社。社里年终分红这末高,你说说蔬菜组有没有一份功劳?我也不想你张委员表扬,反倒落了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臭名!今天当着高主任、陈会计,当着蔬菜组大家的面,你给我讲清楚,我牛虎生走了什么资本主义路!你不讲清楚,我这个罪名担不起,从明天起,我不当蔬菜组长,·做个老百姓。蔬菜组长请你来当!” 宝珍更不肯丝毫让步,她也放开喉咙说:“你们不按国家计划销售蔬菜,卖给小贩卖高价,这就是资本主义道路!赚了几个钱,坏了合作社的名声!这条路就是不能让你们走下去!” 牛虎生吵开了头,也收不住了。他来个针尖对麦芒,顶着张宝珍说:“蔬菜怎么上市?车子怎么踏?你懂不懂?你只晓得教训人,扣帽子!你知道蔬菜市场是怎么个情况?你要好名声,明年分红大家都喝西北风!” 牛虎生喉咙响了,张宝珍喉咙更粗:“蔬菜市场我是没有去过,不过我晓得,蔬菜市场就是为了管住歪风邪气、不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你牛虎生不想走资本主义道路,为什么要躲开蔬菜市场,把小贩喊到虹南来?宁可分红少一些,也不能做这种事体。你们这样做,合作社的面孔都给你们丢光了!”这时,蔬菜组有两个中农组员也开口支持牛虎生了。那边棉粮组剩下的几个女劳动力也跑过来了。两个组原来就有些看法分歧,你一言,我一语,从几个社务委员之间的争论发展到两个组的社员之间的争吵了。 高曲文只急得跳脚。他知道事情越闹大,就越难收场,而且,越闹开来,就越对自己不利。至少一条,合作社出了纠纷, ・331 ==========第337页========== 总显出自己这个主任领导无方。他只是说:“不要吵,不要吵,有话晚上开会谈,有话晚上专门开个会来谈谈。”陈吉明也在把争吵的人劝开。 正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洪雷生赶来了。陈吉明说:“大家别争了,雷生来了。”大家见洪雷生一来,马上不吵了,都争着向洪雷生说道理。原来,洪雷生在王家浜,见棉粮组一个社员来告诉自己,蔬莱组牛虎生向小贩卖了高价蔬菜,宝珍已经派徐土根带了几个人去追小贩了。知道这桩事关系重大,立即赶回来了。 宝珍见雷生来了,正想上去对雷生把详细情况讲一讲。刚才,在同牛虎生、高曲文争论的时候,她没有讲自已已经派徐土根去追小贩的事。这是她粗中有细的地方。她想,小贩还没追回来,究竟追得到追不到还很难说,这里一讲,说不定高曲文又要生出什么枝节来。现在,她怕棉粮组那个社员对雷生没有说详细,因此想找个机会对雷生说一说,但是,雷生 一来,牛虎生马上就缠上去了。她没有机会讲了。 正在雷生听牛虎生讲情况的时候,徐土根等几个棉粮组的组员却带着小贩回虹南村来了。这一来,双方之间的矛盾发展得更激烈了。 原来,徐土根带着几个棉粮组的社员,踏上脚踏车,飞快地追出去。徐土根等几个人是空身人踏车子,那几个小贩车子上却装满了蔬菜,所以,追了一段路,到漕宝路的三号桥口,便追上了那几个小贩。徐土根等加快速度,超过小贩的车子,往前一拦。然后,徐土根招呼小贩说“请你们停一停。我们这批蔬菜不能卖给你们。” 那几个小贩一见徐土根等人拦住他们,领头的一个小贩 ・332 ==========第338页========== 说:“你们是哪里来的?拦住我们做啥?” 徐土根说:“我们是虹南初级社的。刚才卖给你们一批蔬菜不合财务制度,也不合市场管理制度,请你们回去还钱给你们。” 那小贩见徐土根说是虹南社的,马上下车,给徐土根敬香烟说:“虹南社的,好说,好说,我同你们社的洪主任、牛组长,都是老相识,请问尊姓大名?” 徐土根不接那香烟,说:“我叫徐土根,现在请你们回去办退款手续。” 那小贩说:“请问你在虹南社担任什么工作?” 徐土根说:“你别管我担任什么工作,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请你们回去。” 那小贩又说:“听说你们虹南社就是两个主任。洪主任一直卖蔬菜,是我们的老熟人;高主任刚才亲口同意卖给我们。你是虹南社的,你知道这些事吧?” 徐土根说:“谁同意的也不能卖,这件事做得不对。请你们马上回去。” 那小贩又问:“是哪一位主任派你来的?” 徐土根说:“你别管谁派来的,请你们立即回去就是了。”那小贩捉摸了一下,弄不清徐土根的来头,便发话说:“这样办,同志!要是嫌价格不公道,可以商量。我们同你们虹南社在市场上一直打交道,犯不着为这点事闹破面皮。但是要你们的主任或者牛组长亲自来。我们同你们儿位素不相识,你自己说是虹南社的,你脸上又没刻字,我怎么知道你是虹南社的?你去请你们的主任或是牛组长来一趟吧!” 徐土根说:“你跟着我们回虹南社,就知道了。” ·333· ==========第339页========== 那小贩见徐土根缠着自己不肯放,话越说越重了:“做买卖是双方自愿的,这新社会,没有强买,也没有强卖,就算你是虹南社的,你们社自愿卖给我们蔬菜,你凭什么要我们回去?” 那徐土根,本来不想同小贩争吵。他年纪大一些,见事多。遇事要在脑子里思量思量。他想,出这样的事,主要是自己合作社里有人不争气,不能全怪小贩。所以只是客客气气,请他们回虹南社。他想,回去了,有雷生、宝珍,他们党团员,学习多,听报告多,让他们给小贩讲道理去。不料那小贩却不肯回去,口气越来越硬,徐土根就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儿,倔脾气也上来了:“你们私买蔬菜,违反市场管理制度,走资本主义路。人人都有权管。你再不走,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就不客气了。”跟在徐土根后面的几个棉粮组组员也纷纷讲起话来。这样,双方就争吵起来了。 一吵,马路上立即围上了一些人。人们听了情祝,纷纷讲那几个小贩不对。那儿个小贩起先嘴里还咕:“违反市场管理制度,也不是我们一方,你们虹南社也有一份。”人群中马上就指责说:“人家喊你们回去,就是纠正自己的错误,你们做啥不肯走。”这儿个小贩十分孤立,只得拨转车头,跟着徐土根等人回虹南社了。 牛虎生拉着雷生还没有将话讲完,这边徐土根等人已经带着小贩回来了。这一来,好象水里丢下一颗大石头一样,刚刚平静下来的虹南社突然重新吵闹起来了。 牛虎生也不对雷生说话了,他立即冲到徐土根面前,用手指着徐土根的鼻子说:“蔬菜组卖蔬菜,高主任同意的,你凭什么去追回来?”追回了小贩,当众坍了他的面子,他这下真 。334· ==========第340页========== 个暴跳如雷了。 宝珍走上前说:“是我叫土根伯伯追回来的。你们走资本主义道路,我就要管。” 牛虎生说:“你管,你管。我明朝就退社。什么都交给你管。” 宝珍说:“你退社归退社,哪怕你现在退社,这笔菜也不能卖。” 这时,蔬菜组的几个社员也纷纷同棉粮组的社员争论起来。争论当中,徐土根却不开口,他认为自己把小贩追回来,已经完成了任务,反正蔬菜卖高价是卖不成了,争不争都是一样的结果。现在要等雷生来处理了。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抽旱烟。陈吉明则是劝双方不要吵,主张开会讨论。还有一个杨桂囡也是在两边劝。本来,碰到这件事,杨桂囡吵起来保险比别人起劲。但是对方的主要角色是牛虎生,上趟施家宅赖富财装鬼,是牛虎生送自己回七宝娘家的,有着这桩事,她对牛虎生印象好了,所以这趟她不参加争吵,反而劝大家不要吵了。 这一吵,团结社的人都围上来了。金坤余走来,喊团结社的人回去劳动,一面喊,一面冷冷地说:“一个合作社这样吵七妙八,象什么话?怪道浦书记给我们起名团结社。浦书记真个是目光远大呢!”施阿芳马上反驳说:“团结要有个原则。你 一个共产党员,不分是非,这算什么话?”金坤余马上见风使舵说:“我不同你吵。团结社再为这事吵起来,更不象话了。你们不回去劳动,我回去劳动了。” 那一边,高曲文气急败坏地对洪雷生说:“雷生,卖蔬菜是我同意的。就算我做得不对,你有意见可以当面提,这样做, ·335 ==========第341页========== 你这是存心同我过不去。” 雷生说:“追小贩时我还在王家浜,不是我决定的。但是我认为完全追得对。我要在社里,也要派人去追。你自己想想,这样卖高价,是走到什么路上去了!” 高曲文说:“你不要对我扣帽子。现在合作社弄得这副腔调,看你怎么收场?” 雷生软里带硬的说:“怕什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敢上景阳冈,自有打虎本领。等牛虎生闹闹够,我再找他谈去。” 那几个小贩,见合作社吵得一塌糊涂,纷纷走到两个主任身边来,想等两个主任拿个主意。一听高曲文同洪雷生的谈话,知道苗头不对。他们在蔬菜市场同洪雷生打过多次交道,知道洪雷生的为人。几个小贩商量了一下,决定不买这笔蔬菜了。他们想,以后有得同虹南社打交道的机会,这趟弄僵了,以后在蔬菜市场上,虹南社的生意就别想做了,还是给自己留个后路好。商量已毕,他们儿个人反倒前来陪笑脸说:“高主任、洪主任。我们本想买点蔬菜,大家有好处。现在害得你们合作社闹纠纷,我们心里过意不去。现在我们决定不买了,你们看怎么样?” 那高曲文,只是不说话。洪雷生明确地说:“这样做好的。吉明,你来,给他们办理退钱手续。你们回去,要好好检查自己的思想,给蔬菜市场写个检讨。这件事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破坏市场管理。事情很严重。你们不检讨,我也要向市场领导上反映去。我们合作社也要专门开会,有关的人也要检查。” 那几个小贩,一听这话,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多讲,赶快 ·336· ==========第342页========== 卸下菜来。一一个小贩跟着陈吉明去办理退钱手续了。还有儿个小贩赶快去劝牛虎生。 过一会儿,争吵慢慢停下来了,退钱手续也办好了,几个小贩,灰溜溜的走了。雷生这才走到人群中,冷静的说:“大家声音停一停。我讲几句话。现在通通回去劳动去。晚上开社务委员会讨论这件事。”雷生这短短的几句话,果然发生了效果,争吵的人们,各自散了。牛虎生虽然气鼓鼓的,也不提退社的事了。大家仍旧各自回本组劳动。 人群散了后,霍生还想找高曲文交换交换意见,高曲文却满面怒容,…个人径自去了。雷生心想,也好,等你过一阵子,气平了,头脑清醒一些,再谈。他没有去追高曲文,自去蔬莱组参加劳动了。 不说雷生到蔬菜组参加劳动的事。只说高曲文,回家洗了…个脸,直奔乡支部去。雷生今天太不给他面子了,他要找浦春华告状去。 高曲文到乡里,把情况向浦春华一讲。浦眷华皱皱眉头,用手指敲敲桌子说:“哦!我以为虹南村不会出啥事情。结果你们也出事情了。一场寒流,真个是七处生烟、八处冒火了。我这个乡支书,救火都来不及。看来,这个合作社真不大好办。还好,乡里只有十头八个合作社。如果是儿十个合作社,把我这个书记劈成四爿也不够用呢!也真怪,已经办了合作社的劈里拍拉出事情,没有办合作社的拚命想办。真是个麻烦事。” 高曲文本来一肚子气,见浦春华对自己社里的事一点也不表态,反倒叹起苦经来,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停了 一会,问道:“别的社也出了事?” 。337. ==========第343页========== 浦春华叹口气说:“唉!比你们的问题大得多了。闹分社的、闹退社的、办不下去的、干部掼纱帽的,什么奇里八怪的事都有。贪多嚼不烂。我们乡里还好,办社时我控制得严些,平常也抓得紧,总算没出特别大的事情。别的办社面铺得广些的乡,还有想散伙的呢!” 高曲文本来是来告雷生的状的。一看,浦春华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便愤愤不平地说:“书记,你看这桩事怎么办?就算我卖白发票给小贩有缺点,也是为合作社好。雷生一点也不照顾我的威信,硬是叫我下不了台。这样下去,我这个主任没法当了。” “咦,你也想掼纱帽。”浦春华大吃一惊:“虹南社是市里的重点社。我一直对你们比较信任。你再掼纱帽,真个要我们乡支部的命了。我们乡已经是七处生烟、八处冒火了。你还要来烟上添草、火上加油。现在乡里脱产的领导就剩我一个,老安蹲在下面犒调查。你也替我设身处地想想!我一直把你作为重点社的主任培养,你在关键时刻倒来干这种拆台脚的事。”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曲文见浦春华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声明:“不是我想掼纱帽,我的意思是说,洪雷生当着群众给我触霉头,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正主任的威信,我被他弄得主任没法当下去了。” “峨!”浦春华放下心来:“照我看来,你们社的事情,是小事一桩。都是共产党员、合作社的领导人了,还要什么小囝脾气。你同意蔬菜卖高价,这件事有缺点。洪雷生要是顾大局 一些呢,两人交换交换意见,向你提一下,下不为例就是了。他年纪轻嘛!血气方刚嘛!就派人把小贩追回来,和你硬干 =338。 ==========第344页========== 了。那末,你呢?你年纪大一些、入党早一些嘛!你可以多顾全一点大局嘛!姿态高一些,承认自已做法有缺点嘛!不是晚上要开社务委员会吗?你承认自己的缺点承认在前头,什么事都没有了。然后你也可以向他提一点意见,以后两个主任多通气,加强团结。我在洪雷生入党的支部会上讲过这个问题,你可以提一提这件事嘛!不就完结了吗?” 高曲文委屈地说:“这一来,我今后在社里还有什么威信!”他本来是告状来的,现在浦春华只想息事宁人,使他大失所望。 “吃点小亏,没有关系。我们乡支部了解你,知道你是顾全大局的,今后只会更信任你。”浦春华用大叛徒刘少奇的公私溶化论安慰高曲文,一面安慰,一面想起了一件事,又问:“洪雷生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这公私溶化论,果然在高曲文身上起了作用。高曲文想,浦书记是了解我的,现在正是浦书记作难的时刻,我只好受点委屈,不好再给浦书记增加麻烦了。这一想,气倒消了,便说:“雷生忙着帮助王家浜办社呢!有些社员也有意见,说他‘吃社里的饭,管人家的事情。’不过他自已听不到。” 浦春华笑笑说:“这小青年,精力充沛,料倒是块料。就是常常忙不到点子上。譬如现在,七处生烟,八处冒火,能把原有的合作社巩固下来就不错了。他倒忙着去办新社,这就是,忙不到点子上。你给我带个信给他,就说,要他多管管自己的社,生产搞得象样些。不要给我帮倒忙。” 高曲文踌躇地说:“顶好这话还是书记自已对他当面讲。我去讲,只怕雷生以为我来反映他的情祝的,更影晌团结。” 浦春华点点头说:“也好,下次开支部会,我当面对他说。 ·3394 ==========第345页========== 你这样注意团结,很好。不过似乎太小心翼翼了。党内同志嘛,这末小心翼翼干什么?”浦春华的口气中,对自己的看法,充满了自信,仿佛真理全在他手上。究竟洪雷生是不是忙在点子上?下次开支部会,是怎么开的?好在下一节我们就要写到虹南乡的支部大会,读者马上就会知道事情的究竟了。 高曲文装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同雷生的团结是不大好犒,不得不注意一些。书记啥辰光到虹南村来看几天,就知道了。” 浦春华站起身来,用一种同情的口气说:“好的!过些时候我腾出手来,一定来帮你们把团结问题解决一下。这响时实在是七处生烟,八处冒火。没办法!” 高曲文见浦春华心不在焉,只得告辞出来,骑脚踏车回虹南村。现在他心里虽然还不免有些委屈,但却也放心了,他想,书记没把卖高价看成大问题,看你还能出什么花样。 再说雷生参加了蔬菜组的劳动,蔬菜组好儿个人都是气鼓鼓的。他知道这时候思想工作做不进,也不说什么了。收工后,他和牛虎生一路走回去。一路谁也不开口。雷生心里想,牛虎生这个人,这几年来,还是不断有所进步的。对这个人还是应该采取团结、帮助的态度。便主动开口说:“虎生阿哥,你对今朝这件事的处理,有什么意见?” 牛虎生说:“我有什么意克?只怪我多管闲事,自寻烦脑。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这趟事体,我在小贩面前坍台也坍足了,还有什么好讲的?” 雷生见牛虎生思想上一点都没有转过来,便说:“虎生阿哥,你听我给你讲个道理,好不好?” 、340 ==========第346页========== 牛虎生见雷生很耐心地同自己谈话,便回答说:“雷生弟弟,你只管讲。你雷生弟弟讲的话,我一直当金子一样呢!我牛虎生人落后些,好丑总能分得出。” 雷生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国家为啥要管理蔬菜市场?”牛虎生答不出,说:“你讲好了,我牛虎生学习差,脑子不开窍,大道理实在讲不出。” 雷生说:“那我就把这个道理说一说。你听听我说的这个道理对不对。国家为什么要管理蔬菜市场?就是防止私商拾高市价,剥削工人阶级,也剥削我们农民。我们种蔬菜、种棉花支援工人阶级,工人阶级造出来的工业品支援我们农民,这样互相支援,巩固了工农联盟。工人和农民好比弟兄两个,很要好。私商和小贩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呢?好比专门做挑拨离间工作的人,在当中摄小扇子。如果私商拾高农产品的价格,就会引起工人阶级的意见,抬高工业品的价格,又会教我们农民有意见。私商,还有小贩当中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就是在做这种两头挑拨的事体。过去我们买火油、买肥皂,买些日用品,还有买大粪,都要受私商剥削。工人老大哥买粮食、买蔬菜,又要受私商剥削。不谈别的,就谈解放初期,物价还经常涨价,这就是私商在抬高物价,破坏我们农民和工人老大哥的团结呢!后来国家搞了个供销社,又从各方面限制、改造私商,物价才稳定下来。工人老大哥和我们农民两方面都满意。所以供销社是毛主席号召的三大合作运动之一。毛主席号召,里头就有深刻的道理,我们要用脑子想这当中的道理。道理想通了,真正懂了毛主席为啥要号召搞供销合作,我们就不会做拆墙脚的事体了。如果现在哪一样工业品市面上一时少了,臂如肥皂少了,工厂就卖给私商,到我们这里来卖高价, 。341• ==========第347页========== 我们会满意吧?当然,我不过是随便打个比喻,工人老大哥大公无私,从来不做这种事体。那么我们为啥不想想,我们去给小贩卖高价,这怎么对得起工人老大哥呢?我们常说要向工人阶级学习,这里就要向工人老大哥学习呢!…” 牛虎生低着头听,只是不吭声。 雷生继续讲下去:“从我们合作社来讲。不好只顾我们一个合作社,不顾人家的死活。我们只顾一个合作社收入提高,不顾工人老大哥,不顾供销合作社。这思想看起来是为合作社这个小集体,其实同资本家的思想有啥两样?资本家不是只顾自己发财,不顾工人、农民的死活吗?虎生阿哥,你说对不对?” 牛虎生还是不吭声。 雷生知道,这段话已经引起牛虎生的思想斗争,便不再说下去了。他说:“虎生阿哥,你好好想一想,晚上还要开社务委员会,什么问题想不通再提出来一起讨论。好不好?” 牛虎生点点头。两人分手,各自回去吃晚饭了。牛虎生回去想想,雷生讲的道理也对,不过,这一来,合作社总是减少了收入。他再想想,减少了收入,摊到我牛虎生头上,能有多少?道理讲不过的事,何苦去硬争。这一想,也算通了。晚上开会,倒是有些出于人们的意料之外,进行得还算顺利。高曲文真个来了个高姿态,承认自己有缺点;牛虎生也算认了一点错。 这样,社务委员会一致决定,第二天开社员大会,专门谈 一下这个问题,传达社务委员会讨论的一致意见,会后,两个组分开讨论,在群众中分清是非。 管理委员会还决定了另外一件事:合作社里的蔬菜全部 ·342· ==========第348页========== 按照蔬菜市场挂出的牌价卖给供销社。 虹南初级社的一场纠纷,就这样过去了。 这场寒流,整个上海郊区的蔬菜地区和夹种地区,一些减产的合作社,富裕中农们都不同程度地闹过各类的纠纷;有些社富裕中农的比例高,闹得就自然厉害;也有些新办的社,经营管理没有上轨道,减产减得结棍些,闹得也厉害些。虹南乡也不例外。浦春华感到的“七处生烟,八处冒火”,就是这末一回事。他由于自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不从阶级分析的观点来看这些现象,只觉得合作社麻烦多。同时,正是由于他感到已办的合作社麻烦太多,“七处生烟,八处冒火”,所以,他就坚决执行区合作部传达下来的不准新办合作社的右倾机会主义方针,不想再办合作社了。在前一节中,我们看到他对王家浜合作社的那种冷酷无情的泼冷水的态度,正是这种思想情绪的反映。· 浦春华的这种错误的思想情绪,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历史背景。这就是,在那个特定的时期中,大叛徒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正在严重地干扰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但是,虹南乡支部的多数成员都是贫下中农出身的党员,支部委员会的成员,多数是不脱产的贫下中农干部,他们的感受却和浦春华截然相反。安克明又是虹南乡支部的副书记。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碰在一起,就必然要展开交锋! 那末,这段时期中,安克明在哪里呢?安克明正在基层搞调查研究。原来,丁四海在前一阶段的合作化运动中,感到一个问题,就是蔬菜地区土改中未划成份的问题。区委会上,两种意见。吴槐副书记说,蔬菜地区情况复杂,成份是确实难划,不划问题也不大。丁四海不同意这个意见。最后,区委常 ·343. ==========第349页========== 委会决定,要安克明带一个小组,在虹南乡和附近的乡选了一些蔬菜地区的村子做调查,安克明接着任务,就蹲到点里去了。,现在,调查已经结束,安克明得出的结论是,蔬菜地区完全可以而且应该划成份,并且,这一时期,在他调查的那几个村子的合作社,正是应该划成富裕中农成份的人,在寒流当中闹得最厉害。安克明把调查报告送到区委后,又回到虹南乡来了。 这样,安克明正好赶上了参加这场思想交锋。 这场交锋,是一场关系重大的交锋!它使得虹南乡这个名字,载入我国合作化运动的史册! ·344· ==========第350页========== 十七、辩论 一九五四年底到一九五五年上半年,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下,全国已经出现了农业合作化高潮即将到来的蓬勃景象。我们前面谈到的虹南村王家浜合作社的办社情况,正是这种蓬勃景象在一个村子里的反映。虹南村的三个自然村,现在都办起合作社来了。别的地方,也许合作社还不如虹南村这样办得普遍,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合作化运动都有 一个迅猛的发展,并且正在走向高潮。 合作化运动的高潮就要来到了。 正如毛主席后来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的编者按语中所总结的:“现在全国农村中,社会主义因素每日每时都在增长,广大农民群众要求组织合作社,群众中涌出了大批的聪明、能干、公道、积极的领袖人物,这种情况十分令人兴奋。” 但是,社会上的人们是划分为阶级的,从不同的阶级立场出发,对于形势就会有不同的估价。 合作化运动的猛烈发展,使一切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胆战心惊,他们想方设法要破坏合作化运动。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也不习惯这种新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秩序。合作化运动快要走向高潮,社会上的两条道路斗争,即社会主义道路同资本主义道路的斗争,也尖锐化了。 社会上的阶级斗争,必然要反映到党内来。以大叛徒刘 ·345· ==========第351页========== 少奇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们,代表了资产阶级、富农和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利益,拚命向合作化的群众运动泼冷水,从一九五四年下半年开始,他就大肆叫喊什么“反冒进”,妄图扼杀正在蓬勃开展的革命群众运动。 大叛徒刘少奇并且从他的老祖宗伯恩斯坦、考茨基之流的修正主义垃圾堆里,寻出了一件破烂法宝,叫做“唯生产力论”。他挥舞着这个破烂法宝,来为他的右倾机会主义方针制造理论根据。 我们且慢分析大叛徒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究竟是什么货色,先来看看,在一九五五年上半年间,虹南乡和虹南村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 一九五五年四月上旬,虹南乡支部正在开支部大会。这次支部大会是安克明建议召开的。原来,安克明这个时期中,在虹南乡和其他乡的一些蔬菜地区作调查,经过调查,进一步掌握了大量的材料,这些材料使他更清楚地感到,蔬菜地区同样有贫农、中农、富裕中农等不同阶层。尽管这些地区情况比较复杂,有工人家属、有小商贩等,划起成份来要比一般地区困难些,但是,他认为,只要进行深入的调查研究,充分发动群众,是完全可以准确地划出成份的。特别是因为,安克明做调查的这段时期,正是一九五四年底、一九五五年初,合作化运动正在走向高潮,在群众运动的热潮中,这些未划成份的近郊蔬菜地区中,各种人对合作化运动的态度差别很大。安克明仔细地把这些人对合作化运动的态度,同他经过调查研究掌握的这些人的成份情况对照起来看,进一步发现了,这些实际上是不同成份的农户,对合作化运动的态度差别很大,这就更证明了成份的重要。安克明把这些调查的情况,写了 ·346。 ==========第352页========== 一份调查报告,交给区委书记丁四海。丁四海自去召开区委常委会讨论并向上级汇报了。 安克明在蹲点调查期间,参加过几次虹南乡支部的支部委员会。这个虹南乡的合作化运动要不要大发展的问题,一直是支委会每次开会争论的问题。原来,那虹南乡支部,除安克明和浦春华外,其他几个支部委员都是不脱产的,而且大部分是贫下中农出身的合作社或互助组的骨干。他们整天同贫下中农生活在一起、劳动在一起,因此,这种群众性的要求办社的热烈情绪在他们身上反映得很强烈。但是,当时在党中央暗藏着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有一条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上海市郊工委执行了这条路线,却“指示”区委收缩原来的发展合作社计划,区委合作部再“指示”到乡里。这样,乡支部多数支部委员意见和区委下来的收缩发展合作社计划的“指示”就发生了矛盾。 那浦春华呢,原先也想把自己乡里的合作化运动大大发展一下,他想趁着群众积极要求办社的这股热烈气氛显一显自己的身手呢!尽管他的这个想法中隐含着自己的个人主义欲望,但是,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的想法同几个乡支部委员的、思想还是一致的。不过,他也觉得,区委合作部传达下来的指示,是上级指示,也不能不执行。他曾经以区委委员的身份同区委合作部争过,要求多办儿个社。合作部对他讲,收缩办社计划是市郊工委的指示,要坚决执行。他想,既是上级的指示,那没有办法,便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在一九五四年秋后制定合作社发展计划时,乡里有十个村子提出办社要求,支委会上其他支委主张全部订进去,浦春华主张削减三个社,订 一个全乡办七个社的计划,这样,对上交代得过去,表示虹南 ·347· ==========第353页========== 乡已经收缩了。却不料报到区委合作部时,又给削掉了两个,只剩了五个社。这些情况,也不去详细说了。只说这里讲的是一九五四年底浦春华的思想情况,到一九五五年初,一场寒流一来,老社和新办的社都不同程度的出了各种问题,主要是由于浦春华的“生产靠中农”的错误指导思想和当时办社是大势所趋的这个潮流,各社都有一些富裕中农随着潮流进来了。这些富裕中农在碰到寒流、蔬菜减产时都闹出一些问题来。浦春华作为脱产的乡支部书记,不管哪个社出问题,自然总归找到他头上。他说的“七处生烟,八处冒火”,就是这末一回事。但是,浦春华由于自己脑子里的资产阶级世界观,就不可能认识到,这是自已在办社问题上阶级路线有问题而造成的后果,这时候,他就觉得区委合作部传达下来的收缩办社计划有道理了。一句话,大叛徒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通过他自己脑子里的资产阶级世界观起作用了。正是在这祥一种思想的指导下面,他演出了向王家浜合作社热情办社的基本群众泼冷水的一幕。这时候,他思想深处同几个不脱产的支部委员原来的隐伏着的分歧,就由于形势的发展而表面化了。 安克明原来在下面作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感到这个问题。 一回到虹南乡,十分尖锐的矛盾就摆在他面前。支委会里一分为二,两种意见。一种主张根据群众的要求大量发展合作社,是多数;一种认为应该执行上级传达下来的收缩方针,是少数,但却是担任着区委委员和支部书记的领导成员。安克明面对着这个矛盾,赶紧抽时间去几个坚决要办合作社的村子了解了情况,也到虹南村找洪雷生、王龙三等人谈过。了解下来,要求办社最坚决的都是贫农。安克明觉得,应该支持 .348. ==========第354页========== 贫农的革命要求。于是,他建议在支部大会上专门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雷生接到开支部大会的通知,吃过早夜饭,六点刚过,就赶到乡支部去了。那时,乡里开支部大会一般都是晚上开,通知是七点钟开,因为一个乡范围大,有路近的,但也有路远的,浦春华长期以来抓乡支部工作也比较松,所以开会不大准时,等等这个,等等那个,总要到七点半左右才能正式开始。雷生早到一个钟头,是因为,他知道安克明回来了,他想同安克明畅谈畅谈。 雷生走到会议室,一个人也没有。他到得委实太早了,人家还刚在吃晚饭呢!他再到支部办公室去,走到门口,就昕见里面讲话的喉咙很大,他反正是熟门熟路,便习惯地推门进去,一看,安克明和浦春华正在争论什么。安克明坐在办公桌边,桌上摊开着一本《毛泽东选集》;浦春华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地上有好多香烟头。雷生一进门,两个人的争论停下来了。 雷生一看,气氛比较紧张,便说:“老安、浦书记,你们有事,我到乡政府去转一圈,过一会再来。” 浦春华向雷生打招呼说:“小洪,你是来开会的。小伙子,精力不错,开会到得蛮早。” 雷生点点头,笑笑说:“今朝夜饭吃得早,我们虹南村离乡支部近,一歇歇工夫就走到了。” “高曲文和金坤余呢?”浦春华问。“我夜饭吃得早,没去喊他们。” “你们一共只三个党员,还分两路来。哈哈!”浦春华带着讲笑话的口气说。一方面是暗示雷生要注意团结问题,一方 ・349・ ==========第355页========== 面也是为了缓和一下刚才同安克明争论问题的紧张气氛。 “我来得太早了,你们有事,我先到乡政府去转-圈。”雷生一面再一次打招呼要走,一面两只脚在往后退了。他原先是想早一点来,同安克明谈谈心。现在一看安克明和浦春华象是在争论什么重大问题,估计是没空了。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别走,别走!”安克明指着旁边一张凳子说:“你坐下来。我和春华同志正在讨论问题,晚饭前就讨论了好久了,现在还没有讨论结束。这个问题同今天的支部大会有关系,你也来发表发表意见。” 雷生只知道今天晚上的支部大会,是讨论虹南乡的合作化运动问题。这个题目很大,又不知安克明和浦春华刚才讨论或者争论的是什么问题,只得先坐下再说。 浦春华笑笑,也走到办公桌旁边坐下。他对安克明的这种做法觉得好笑。他想,我们争论的是理论问题和如何理解党的方针政策的问题,你找洪雷生这样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孩子来参加讨论有什么用?搬救兵也不是这样一个搬法。他坐下来后,不开口,单看安克明讲些什么。 安克明用征求意见的口气对浦春华说:“今天在支部大会上把我们乡发展合作社的问题提出来讨论,主要是想听听在第一线的这些同志们的意见。反正雷生来得早,离开会还有个把钟头,我们可以一起扯扯,党内同志嘛,职务上有高低,在党内作为党员来说都是平等的。我们继续讨论刚才的这个问题好不好?” 浦春华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雷生还是摸不着头脑。他朝安克明看看,又朝浦春华看 ·350 ==========第356页========== 看。 安克明说:“下午,我们讨论了两个问题。先说第一个问题,前一阶段寒流来了以后,蔬莱菜地区的老社、新社,都不同程度的发生了问题。对于这些问题应该如何看?有人说是合作化运动发展太冒进了,不巩固,所以出问题了。对这个问题,你的看法怎么样?” 原来两个书记讨论的是这个问题。这问题不难,他随口就可以回答。但是,雷生是个细心人,他想先把两个书记讨论的问题了解清楚了再发言。他问:“还有一个问题呢?”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谈。先把第一个问题讨论透,再谈下 一个问题。”浦春华不愿意马上讨论第二个问题,因为第二个问题,就是虹南乡要不要发展合作社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了解,雷生的行动老早作出了答案。既然雷生来参加了他和老安之间的争论,他还想通过第一个问题的讨论把雷生引到自已坚持的观点这边来呢:所以他抢在安克明面前回答。 “那末,在第一个问题上有些什么不同的观点呢?”雷生还是想尽量的把情况了解透。 “哦!”浦春华过去总认为雷生这个人简单、狭隘、粗线条作风,现在他忽然党得,这一次雷生表现得特别细致,不马上发言,倒是先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再一想,牵涉到合作化运动的重大问题,不是他自己身边的事,他没有底,大约不敢随便发言。他想,不给你把底摸去,便抢在安克明前面回答:“无非是两种看法。一种看法是,合作化运动已经很巩固了,不算冒进。一种看法是合作化运动的发展有些冒进了,所以要巩固一个时期。你看,你赞成哪一种意见?” 安克明只不开口。他对雷生这个人心里有个底。他朝雷 ・351 ==========第357页========== 生看看,眼光里含有鼓励、期待的意思。 雷生再朝安克明看看,感到安克明是希望自己敞开思想谈看法了。便说:“别的村子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虹南村的情况。拿我们老社来说,我觉得基本上是巩固的,我们社年年增产,比互助组和单干户优越。去年牛虎生一家的收入超过他哥哥牛贵发家。富裕中农如此,其他成份就不用说了。但是,我们老社也有不巩固的一面,比如寒流来了,蔬莱少了,牛虎生就想到拿蔬菜去卖高价了。对这个问题,开头社务委员会也有分歧。这说明我们的政治思想工作做得不够,曲文在这个问题上开始也有缺点,这情况浦春华同志知道。后来,我们帮助了曲文和牛虎生,在社员当中进行了教育,矛盾解决了,巩固合作社的工作就前进了一步。” 浦眷华觉得,雷生谈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他想,我们谈的是整个合作化运动的进度问题,你讲一个虹南老社的具体问题,两回事嘛!后来一想,难怪,洪雷生是个基层的具体干部,只看到自己一个社,难免凭经验讲话,需要把他引导到正题上去。便说:“你讲的是老社的一个具体问题。老社办得早,又是重点社,我看还是比较巩固的。你看,团结社怎么样?” “团结社情况我不是很详细。不过,根据一般的了解,和田头种的东西来看,生产还是好的。如果比起他们在互助组时期的情况,或者比起别的互助组和单干户来,我看是巩固的。就是有一个问题,金坤余在这趟寒流当中,蔬菜也卖了高价。从这个角度来讲,社里有资本主义思想倾向,也有不巩固的一面。团结社卖高价,单干户牛贵发卖高价,富农也在卖高价,回过头来又影响了我们社的牛虎生和小部分社员。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人家能卖高价,我们老社卖高价就是资本主 ・352 ==========第358页========== 义倾向?因为社会上的资本主义影响,所以我们老社做政治思想工作也比较吃力。…”雷生回答。 浦春华总觉得洪雷生讲讲就讲得离题了,正想插断雷生的讲话,提出问题。但是,安克明却对雷生的讲话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他却沿着雷生的讲话问下去了:“那末,你们后来怎么对牛虎生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呢?” 洪雷生回答说:“我们对牛虎生反复讲了毛主席教导的榭强工农联盟的道理。我们告诉他,赖富财、姜耶仙、牛贵发是趁着我们碰到寒流、蔬菜减产的困难,挖社会主义的墙脚。金坤余的做法同样是错误的。我们办合作社,是搞社会主义革命,靠发展生产来增加收入,不好动这些邪门鬼道的脑筋。” “那末,牛虎生通了没有?”安克明再问。 “难说得很,当时是做通了。下趟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怕又要闹点问题出来。”雷生回答。 浦春华觉得安克明有些婆婆妈妈的。讨论新办的合作社是巩固还是冒进的问题,他却纠缠在一些具体问题上问个不停,便插话说:“那末,你认为,丢开你们老社不谈,团结社到底巩固不巩固?” 安克明接着浦春华的话说:“还有,你也谈谈,你认为,要把你们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进一步巩固起来,关键是什么?” 雷生说:“我觉得虹南村的合作社,基本上是巩固的。就是这两个社里,都有资本主义倾向。要进一步巩固起来,第一是,我们要在合作社里加强政治思想工作,领导人要对社员宣传毛主席讲的道理,遇到资本主义的歪风邪气要顶得住。还有一个问题比较麻烦,就是社会上有富农和富裕中农单干户的资本主义倾向,还有小贩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也要影响合 ·353· ==========第359页========== 作社。最好蔬菜市场完全由国家收购,没有小贩,我们的合作化运动再向前发展一步,绝大多数农户都入社了,那时,富农和那些有严重资本主义思想的富裕中农就孤立了。富农再搞鬼,我们合作社就好对他采取措施了。” “那你的意思是,虹南村两个社基本上是巩固的。如果要进一步巩固,就是要在已办的社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还有,要整个社会的社会主义改造的步子加快,这样,你们两个社就会更巩固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安克明再问。 雷生点点头说:“暖!是这个意思。” 雷生的看法,同浦春华的看法距离太远了。浦春华刚才同安克明争论时,就是认为,新办的合作社步子太快了,要巩固一下,以后再发展。但是,雷生讲得很实在,他没法用虹南村的例子来驳雷生。说老实话,他对虹南村的具体情况了解得也不多。他现在觉得自己上当了。他现在认为,安克明看起来婆婆妈妈的,其实不好对付。刚才安克明那样转弯抹角地问雷生,原来是把雷生引到他自己的观点上去。他现在想挽回一点在这场辩论中的不利形势了。他说:“虹南村是区、乡的重点,上面的关心也多一些,干部力量也强一些。从面上来说,同虹南这个点情况又有些不同。” 安克明却不慌不忙,他对浦春华说:“雷生讲的这些看法很有意思。有些想法,·我过去也没有想到过。到底是搞基层工作的,比我这样浮在上面的人,有实际体会。至于他这个体会有没有普遍性,我看,等会在支部大会上要雷生谈一谈,看看其他同志是赞成还是反对这些看法。你看好不好?” 浦春华点点头。开支部大会嘛!每个党员都有发言权。对安克明这些话,他只能点头。不过,他还是要讲自己的观 ·354· ==========第360页========== 点:“各乡、各村的合作社情况都不同。这场寒流来时,我们问题还不算最严重的,不过也够我这个支部书记忙的了。虹南村是不错。整个寒流当中,我虹南村一次也没有去过。就是高曲文来过一次,我同他谈了一下,问题就解决了。不过,整个乡的事情,确实把我忙得团团转。听说,别的乡还垮了几个合作社。”说到这里,他笑笑对安克明说:“你那时在下面做调查研究,事情专一,所以日脚比较好过,没有尝到味道。” 雷生看看两位书记的谈话,看来观点不很一致。但是大家都是笑嘻嘻的,仿佛是随便聊天。刚才,他在门口明明听到声音很大,很有点火辣辣的味道。他想,大约两位书记刚才争论的是第二个问题。他想开口问第二个问题了。 但是,这时,安克明又向雷生提问题了:“前一阶段,寒流来的时候,各个新办的合作社,问题是不少。闹退社的、闹散伙的,都有。有些同志觉得,新办的合作社是七处生烟,八处冒火,问题很大。所以,最好不要再发展了,你看,这个看法怎么样?” “这说法没有阶级观点!”雷生冲口而出:“从我们虹南村和虹南村附近个村子的情况来看,寒流来时,贫农都很稳定,闹问题的大都是富裕中农,还有就是少数支持富裕中农或者有富裕中农思想的人。从社外来说,富农和单干的富裕中农对合作社也有一定的影响。七处生烟,八处冒火!要看是哪个阶级在生烟!哪个阶层在冒火!” 这一说,浦春华的脸色马上变了。雷生自然立即看出来了。他想,莫非这“七处生烟,八处冒火”就是浦春华讲的。 “我也是这个看法。七处生烟,八处冒火,无非是富裕中农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在那里闹。有些地方还有地主、富农 。355· ==========第361页========== 在背后捣鬼!要从阶级观点上来看这些问题。我看,现在的农村里既有合作社经济,又有单于户。单干户中,有富农的资本主义所有制,也有个体农民所有制,而个体农民所有制又在每天每时的产生着资本主义。从整个国家来说,社会主义改造还没有完成,社会上的资本主义势力和例如象小贩那样的自发资本主义势力,还有相当的力量。一有风吹草动,城乡资本主义势力就会影响到合作社内部,通过富裕中农和某些有资本主义思想的合作社领导人起作用。我看,所谓烟哪,火哪,无非就是这末一回事。我同意雷生这个意见,要用加快社会主义改造的步伐和加强合作社的政治思想工作来解决问题。”安克明十分明确地摆出自已的观点来了。 “我看不能一概而论,也不能用虹南村这样合作社搞得比较好的村子去概括一切。新办的合作社在经营管理上是存在许多问题,不能一概抹杀。”浦春华反对安克明的意见,但是他的反对缺乏力量,现在他只有招架之功了。 雷生听得出,两位书记的观点分歧现在真正摆开了。他是支持安克明的观点的。便插话说:“经营管理上的问题是有 一些,不过问题不大。我们虹南村,老社帮助新社解决了一些问题。” “你们那里有老社,情况不同。没有老社的地方怎么办呢?”浦春华提问题。 “那可以由乡里出面,办个训练班,由几个老社介绍经验。”安克明立即回答。 现在,浦春华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但是,他还有一着杀手锏呢:他对安克明说:“那末,从市郊工委到区委合作部传达下来的‘收缩合作社发展计划,全力巩固的精神,你看应该 ·356· ==========第362页========== 怎样理解呢?你不光是虹南乡支部副书记,还是区委办公室副主任。你现在代表区里向我解释一下。” 这着杀手锏确实不容易对付。安克明出身贫农,又做过儿年工,平常学习毛主席著作也很认真,同农村中的贫下中农有较多的联系,所以,他能够根据毛主席的教导来支持贫下中农的革命要求。但是,安克明毕竟当时还不可能认识到党内还有一条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他只能回答说:“整个上海市郊区的情况我不了解,没有发言权。全区的情况也了解得不多。我仅仅从虹南乡一个乡的角度来看,群众要求办社的情绪很高,应该支持群众的办社热情。从我们乡的情沉看,合作化运动完全有条件向前大大发展一步。” 这一下子,浦春华抓着安克明的把柄了。浦春华不愧为 一个大学毕业生,很有一点辩论的本领。他马上说:“你的说法自相矛盾。你说,要巩固己办的合作社,就要加速社会主义改造的进程。这是个普遍性的结论。但是,你又说,对全市郊和全区的情况不了解。那末,你这个普遍性的结论不是架空了吗?”现在浦春华转入进攻了。 这时,洪雷生也在动脑子了。他从浦春华的口中听出,不发展合作社是市郊工委的精神,他想不通,为什么不发展。他聚精会神,看老安怎么回答。 只见安克明回答说:“我们都学过毛主席亲自领导制定的《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教导我们,要搞社会主义工业化和社会主义改造。我理解,社会主义工业化和社会主义改造之间,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之间的关系,都是相辅相成的。从理论上,我觉得加速社会主义改造的看法,一点都不架空。这正是《党在 ・357 ,Je:さっ,。 ==========第363页========== 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所规定的根本精神。至于市郊工委为什么要收缩合作社计划,我确实弄不懂,但是有一条,我认为根据虹南乡的群众要求和实际条件,我们完全有条件发展一批合作社。至少这个收缩的精神不符合我们虹南乡的实际情况。不过,这只是我个人了解了一些情况的想法,主要还是应该听广大党员的意见。他们同群众一天到晚生活在一起,最有发言权。” “老安说得对!”雷生听了后,党得十分痛快,王家浜合作社没有批准,他正有意见:“群众都想办社。王家浜合作社已经自己办起来了。他们对外称互助组,里面全是合作社的格局,折价、入股,同老社刚办起来的架势完全一个样子。群众要办社的热情高呢!” 王家浜合作社已经自己办起来了,浦春华一听,是个新闻,他忙问:“没有办社干部,他们怎么办的?” 雷生笑笑,不讲话。 安克明说:“你看,群众已经走到我们支部前头了。毛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说过:站在他们的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后头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反对他们呢?’现在形势也在强迫我们乡支部迅速选择了。这是个大问题呢!” 浦春华沉默,不开口。过了一会,他说:“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我看我们乡支部的领导上是应该考虑的。就是,群众的热情越高,我们当领导的人就越是要冷静。你刚才讲到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农业社会主义改造的关系。我看,有 一个问题是应该想到的:农业合作化要大发展,就需要工业给合作化事业提供大量的农业机器。目前,我国的工业化程358・ ==========第364页========== 度还不够,还造不出大量的拖拉机等农业机器来。这是一条马克思主义的定律,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没有机器,光发展合作化运动,生产关系的发展岂不是要超过生产力的发展吗?”浦春华又回到他土改刚结束时期的那个思想上去了。一个人自己有了资产阶级世界观,修正主义路线的那些观点一进入他的脑袋,马上一拍即合,就象钉子钉进去一样,很难拔出来。对于这样的脑袋,看来真是非得用老虎钳动大手术不可呢! 牵涉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是个重大理论问题,安克明用脑子想了。他觉得浦春华的观点有问题,但是一下子要在理论上分析透,却又觉得不容易。现在,安克明沉默了。 安克明一沉默,浦春华倒神气起来了,他站起身来,递给安克明一支烟,又递一支给雷生,雷生摇摇手,他把手缩回来,将香烟送到嘴边衔着,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拍的一声,香烟点着了,他再替安克明把烟点着,然后在办公室里踱方步了,一面踱,一面得意洋祥的朝安克明说:“所以,我看,市里规定暂不发展,可能这里有更深刻的理论问题在里面,不能想得很简单呢!” 不想,他的话刚讲完,雷生却冒出了一句话:“没有拖拉机,就不能办合作社,这不是唯武器论吗?” 浦春华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当他讲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时,他只是把安克明作为自己争论问题的唯一对手的。至于雷生,他想,这个一天书也没有读过的毛孩子,连听也听不懂,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雷生会跳出来做自己的对立面。他回过身来,微微的摇摇头,说:“你讲讲看,什么是唯武器论?” ・359 ==========第365页========== 雷生确实不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什么。这些理论问题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不过,他自从办社时浦春华硬拉富裕中农入社和后来安克明给他讲了毛主席的教导后,他就有个印象,乡支部书记浦春华只看中富裕中农的农具,看不见贫农的走合作化道路的积极性,这就是毛主席批评的唯武器论。现在一听,浦春华又讲没有拖拉机就不能发展合作化运动,他原先脑子里的印象又唤起来了,这样就冒出了这句话。浦春华这一问,他索性爽爽快快的讲了:“毛主席教导说:‘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唯武器论就是只看到物的因素,看不到人的因素。只看到没有拖拉机,看不到群众要求办社的积极性,这不是唯武器论吗?” 浦春华摇摇头说:“打仗是打仗,办合作杜是办合作社,这是两桩事情,不能硬扯在一起。” 这时,安克明想出一点头绪来了。他接着说:“我倒觉得办合作社同打仗一个道理。老浦,你说,互助组比起单干来,是不是增产了?合作社比起互助组来,又是不是增产了?” 浦春华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那末,既然已办的一部分合作社,例如虹南老社,是增产了,那末,多办几个,为什么不能增产呢?” 浦春华回答不出来。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推论,他不能不顾逻辑。他在大学里学过形式逻辑呢: “那末,这里并没有什么所谓初级社这种生产关系超出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问题,倒是证明生产关系是适合生产力发展的。” 浦春华对安克明的推理仍然无法反驳。 、360· ==========第366页========== 安克明继续讲下去:“现在市郊已经试办了几个高级社,例如白遗桥高级社。根据上次听的介绍,白遗桥虽然添置了抽水机等机器,但是并没有拖拉机,生产还是在发展。可见,即使没有瓶拉机,生产关系还是可以再前进一步,由半社会主义的集体所有制发展到全社会主义的集体所有制,这种过渡仍然是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的。为什么?因为即使没有拖拉机,生产力还是在发展。这种发展需要生产关系的不断变化。生产工具是重要的,但是,决不能把生产力单纯看成是生产工具,人是生产力当中的最活跃的因素,人的党悟的提高必然会使生产力向前发展,这种发展又要求生产关系的相应发展。把生产力看成单纯是生产工具的观点,看不到人的因素,确实是一种唯武器论呢!” 浦春华有些吃惊,他想,洪雷生瞎打瞎撞冒出来的一句话,竟被安克明解释得头头是道。这个人,真不能小看他呢:他不知道,就在自己硬拉富裕中农入社的那个辰光,安克明早已反复思考和学习过这个问题,并且同雷生谈过。说老实话,浦春华的一些理论知识,无非是从书本上囫囵吞枣地吞下来的,并没有真正消化;他把这些没有消化的理论,同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同自已的资产阶级世界观结合起来,吓唬吓唬缺乏理论知识的人。现在碰到一个安克明,他的那些囫囵吞枣的理论知识已经感到不够用了,他决定退兵了。他说:“你的讲法也能自圆其说,不过,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来说,生产工具是社会生产力的标志。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个重要观点。你总不能否认这个观点。” 但是,安克明却要乘胜追击了。他反驳说:“这同我刚才讲的观点并没有矛盾。今后,农业生产一定要机械化。实现 ・361・ ==========第367页========== 农业机械化,无非是两种途径。在资本主义国家,是发展富农经济,使农业资本主义化。这条路是发展剥削,当然我们不能走。我们是在发展工业化的同时发展农业合作化运动。没有农业合作化运动,别说拖拉机,就是小机器也买不起。个体经济的农民能买得起农业机器吗?我觉得,也只有合作化运动大发展了,才能实现机械化。…” 雷生插话说:“是这个道理,我们单干的时候,连二十元一架的喷雾器也买不起呢!我不知道拖拉机要多少钱,不过,没有集体经济,肯定也买不起。”刚才两个书记讨论生产力、生产关系问题,他听了半懂不懂的,所以不插嘴。现在谈到合作化同机械化的关系问题,是他身边的事情,他插话了。 “所以,”安克明继续讲了:“马克思主义还有一个更根本的观点,就是毛主席教导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生产工具归根到底是人创造的,是要由人来掌握的。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我觉得,毛主席在《组织起来》一文中,有一段话,特别值得我们做基层工作的人注意。”说着,他翻开桌上的《毛泽东选集》第三卷来,找到一段,大声的念出来: “无论叫什么名称,无论每一单位的人数是几个人的,几 十个人的,几百个人的,又无论单是由全劳动力组成的,或有半劳动力参加的,又无论实行互助的是人力、畜力、工具,或者在农忙时竟至集体吃饭住宿,也无论是临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总之,只要是群众自愿参加(决不能强迫)的集体互助组织,就是好的。这种集体互助的办法是群众自己发明出来的。…” 读到这里,安克明大声说:“你看,我们最敬爱的伟大领袖 ·362· ==========第368页========== 毛主席就是这样的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我们现在搞的合作化运动,就是毛主席根据‘群众自己发明出来’的办法总结出来的。现在,毛主席已经给我们指明了社会主义道路,群众又自己找上门来要办合作社。别的乡的情况我不知道,反正虹南乡的群众已经多次找到我们乡支部的门上来了。方向对头,群众自己要上,我说,老浦啊!我主张我们乡支部坚决上,来一个批准一个。”安克明现在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讲了。 浦春华一看安克明的情绪很激动,他倒平静下来了,他提醒安克明说:“老安,批准的权力可不在我们乡里,批准的权力在区里啊!” “那就来一个支持一个!我们就对群众说,你们既然要办,我们乡里支持你们办!区合作部没有正式批准以前,你们就先办起来!…”安克明的喉咙越讲越响了。 “区里决定收缩合作社发展计划,我们不执行;区里不批准我们新办合作社,我们去支持新办合作社,这怎么行?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浦春华从来没有看到安克明这样激动过,他没有想到,安克明的脑子这末热。同这个副书记共事,他有点担心思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推开了,随着门的推开,一个声音跟着进来:“只要乡支部支持,出了问题,我们自己负责!”这是周家塘村的一个积极办社的党员。随着这个声音, 一大堆人涌了进来,原来,就在他们讨论、或者说是争论、或者说是辩论的时候,门外已经站着一大批听众了。现在刚刚七点整,虹南乡支部的成员差不多全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要求乡支部支持群众办社。 ●363· ==========第369页========== 支部大会就这样开起来了。党员群众们,纷纷自动的去会议室搬凳子到办公室来,会议地点就这样改在支部办公室了。在会上,广大党员纷纷批评浦春华前一阶段对群众的办社热情泼冷水的态度,要求乡支部支持群众的办社热情。经过刚才的一场辩论,浦春华的全部“理论武器”都使用不出了。他只是把责任推到区里去。支部大会上广大党员的情绪反映着热火朝天的群众运动的气势,再加上支部副书记安克明又坚决站在广大党员这一边,浦春华只能卷进这股群众运动的潮流了。支部大会结束后,又开了支委会,支委会作出了支持群众办社的决定。 这次支部大会,据参加过会议并且提过正确意见的同志们回忆说,开得也很平常。就是大家向乡支部提出了意见和要求。意见集中在乡支部不积极支持群众办社上;要求呢,就是要求乡支部支持群众办社。我们分析下来,为什么这些同志们会觉得这个会议开得很平常呢?因为这些同志原来就是和群众生活在一起的,他们联系群众、代表群众,他们自已就是群众的一分子。他们觉得,支持群众的革命要求,代表群众讲话,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平常也是这样做的,因此他们就党得平常了。实际生活中正是这样,英雄们做出了先进事迹,但是他们自己觉得平常,他们自已觉得这是自已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无产阶级的英雄同历史上其他阶级的英雄不同,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无产阶级英雄,他们总是清楚地知道,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自己不过是反映了人民群众的要求,为人民群众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是,这次支部大会实际上却是并不平常的。自从这一次支部大会后,虹南乡支部就开始 ·364· ==========第370页========== 站在积极要求办社的贫下中农一边了。虹南乡的合作化运动从此大踏步前进了。 关于虹南乡支部的支部大会和有关这次支部大会的一些讨论、争论或者说是辩论,就是上述的一些情况。那末,我们在本节开头不是还提到大叛徒刘少奇的修正主义谬论唯生产力论吗?大叛徒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同本节写到的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暂时还不想详细谈。我们想等到本书第一部告一结束时,再来稍微谈一谈这个问题。因为,到那时,我们可以联系了合作化运动的全过程来对唯生产力论进行批判。那时,客观运动的进程将会使矛盾比较充分地暴露,并给我们提供比较深入地批判刘少奇这一谬论的较系统的材料;同时,毛泽东思想对大叛徒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的批判,不仅贯穿在合作化运动的全过程中,而且也贯穿在人民公社建立后的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一直到我们写这本书时,斗争还在继续进行。因此,在本书第一部结束时对唯生产力论进行的批判,还预示着人民公社建立后若干年内的错综复杂的斗争。在这里,我们只想说明一点,浦春华鹦鹉学舌地搬出来的一些反对发展合作社的理由,说穿了,无非就是大叛徒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而安克明和洪雷生同浦春华之间的辩论,实质上也是对唯生产力论的批判。当然,这种批判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从安克明和洪雷生当时的认识水平出发的。应该看到,那时是一九五五年上半年,安克明和洪雷生都还是在区、乡和基层工作的千部,他们当时也还不可能认识到党内有一条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因此,他们的批判当然还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后的革命大批判的 ・365・ ==========第371页========== 水平;他们从自己在合作化运动中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切身感受出发,不能同意浦春华的那些散布唯生产力论的错误观点,因此就进行了争论和辩论;至于在理论上彻底批判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当时的安克明和洪雷生还不可能担负这个任务。但是,更重要的是,虹南乡的广大贫下中农和虹南乡支部的广大党员,是沿着毛主席革命路线前进的,因而,在他们积极参加合作化运动的实际行动上,正是对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的有力批判。这一个问题,我们今后在适当的时候还会谈到的。 ·366· ==========第372页========== 十凡、除虫 在这段时期当中,高曲文忙些啥事情呢?高曲文在忙着制定虹南老社进一步发展生产的计划。五月份前后,正是蔬菜大量上市的季节。四月中旬,高曲文就在打算盘了,他想,现在虹南村已经办起儿个初级社来了,老社的蔬菜比几个新办的社都好,踏菜上市的任务很重,应该买两部拖车了。一方面,节约了劳动力;一方面,也可以显示一下老社的优越性。牛贵发那一趟因为拖车折价上五块钱撬掉了不肯入社的事情,高曲文始终记在心里,他想,我虹南老社一口气买它两部拖车,也给你牛贵发看看颜色。 高曲文把这事情在管委会提出来,管委会一致支持。就是陈吉明说:“一下子要花两三百块买两部拖车,这是大笔头的用项,还是先同社员商量一下好。”大家也赞成陈吉明的意见。高曲文兴致勃勃,当晚就通知召开社员大会,讨论买拖车问题。好在虹南老社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召集开会很便当。会开下来,社员一致同意买拖车。这样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买一两部拖车,在现在的上海郊区的任何一个大队或生产队来说,真不算一回事。现在的虹南大队,它的范围此原来的虹南村略大些,但是,它已经不需要上市去买拖车了,大队自已有队办工厂,自己有电焊机,只要公社打个证明,到市里买一批造拖车的旧铁管、轮盘回来,一晚上开个夜工用电焊机烧一烧,装上轮胎,到明天清晨,十几部新造好的拖车就可以 ・367 ==========第373页========== 一排生整整齐齐地排在大队革委会门口,哪个生产队要,只要小队会计到大队会计那里去转一笔账就行了。自己造的拖车是专门为农村使用的,所以,用起来比买来的还轻便。今后,我们写到人民公社时期时,还要专门谈到虹南大队队办工业的发展情况,那里面也有错综复杂的两条路线斗争。这里只是顺便提一句。这是说的一九七一年的现在,如果往后退回 十六年,到一九五五年,买两部拖车,可真是了不起的大事,在虹南村,包括已经得到乡支部支持但尚未得到区里正式批准的王家浜初级社在内的三个初级社,到如今,还没哪一个初级社舍得买一部拖车呢!所以虹南老社一下子买两部拖车,就要兴师动众地专门开社员大会讨论了。 社员大会通过后,管委会决定由洪雷生和牛虎生带了社里的介绍信,到北新泾镇上供销社的生产资料门市部去买。陈吉明到七宝镇上银行里领出二百五十元现金,给雷生带着。那时,拖车的价格已比解放初期降低了,每部一百二十元,陈吉明取出两百五十元,是怕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给他们多十元在身上备用。 雷生和牛虎生,两人一先一后,骑了脚踏车,雷生在前,走 一条熟路,只见牛虎生在后面喊道:“雷生,不要走这条路,走虹桥往北过去。”雷生很奇怪,停下车来,回头对牛虎生说:“走虹桥不是要绕路吗?”牛虎生狡猾地一笑说:“虹桥这条路好踏。”雷生心想,虹桥一条路确是宽阔平坦些,便说:“好的,好的。” 两人正待上车动身,只见徐土根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雷生,你去买拖车,带一批二二三药水和可湿性六六六药粉回来,今朝草上我看到,棉花田里出棉蚜虫了。”原来那徐土根, ·368 ==========第374页========== 按照老习惯,早上出工前,要花半个钟头,在合作社的田里走 一圈。今天清晨,他发现了棉蚜虫,不敢怠慢,赶紧来找雷生,托他顺便带一批农药回来。 雷生说:“我没多领钱,买两部拖车,余下来只多十块钱。就怕买十块钱农药不够。” 土根皱皱眉头说:“最好能买它二十瓶药水,二十斤药粉。这趟棉蚜虫来势还不轻,前儿天我就发现单千户的田里出虫。今天我看牛贵发一块地已经蛮结棍了。我们社里,因为过去喷过一趟药,总算虫还出得不猛。就怕从单干户的地里传过来。” 牛虎生心里急着买拖车,便插话说:“这样吧,买两部拖车,多下来的钱全给你买农药,买回来先让你喷一喷数急。不够的话,你再找吉明弟弟领钱去买。现在要再等吉明弟弟去 七宝镇领钱,耽搁了我们的时间,也误了你们喷药,两头不合算。” 牛虎生说得有理,徐土根点头同意。这样,雷生和牛虎生,一前一后,往虹桥方向踏去了。 一路上,雷生又在用脑子思量了。他想,棉花田里出虫,是个大问题,弄不好一熟棉花全部泡汤。他担心的倒不是虹南老社,老社只要一喷药,虫子肯定可以杀光。他担心的是其他几个社和互助组,特别是担心单干农民。他想,王家浜不知道有没有出虫,龙三他们喷雾器够不够,能拿得出一整笔买农药的钱吧!单干户当中,有不少贫农,即使是中农和富裕中农,也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再说,棉花是国家统购物资,不能眼看着虫子咬。最好老社买一批农药在那里,可以暂借给一时买不起农药的单千农民。他又想,听吉明说,买了拖车后, 、369· ==========第375页========== 银行里存款不多了,要等这-一季卷心菜上市,才有余钱。一个合作社,总要有点备用金,以防万一,也不能全部用空。这时候他心里有些懊恼了,没料到棉花田里出虫出得这末早,如果当时社委会讨论时决定先买一部拖车,现在买它-一批药水、药粉,绰绰有余。雷生是个对群众、对集体十分尊重的人,社委会通过、社员大会已经决定了两部拖车一道买,他不愿意轻易更改。但是棉花田里出虫的新情况又使他担心。 一路上,他一句话不讲,只踏着脚踏车跟在牛虎生后面。牛虎生同雷生处得熟了,常看到这个青年人独自想心思的样子。他想,这青年,有心计,是个做大事的人。他心里佩服雷生。现在看雷生这样子,知道他又想什么心思了,也不去打扰他,自顾看公路两旁的蔬菜地。牛虎生也有自己的打算呢:脚踏车踏得快,一会儿工夫,已经到虹桥了。牛虎生看到 一块春卷心菜地,有人在斩尖顶卷心菜。他两手一握刹车,车子停下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雷生的车子已经穿到前面去了,他忙喊道:“雷生弟弟,停一停,你看看这块卷心菜地。” 雷生正想心思,先是牛虎生一个急刹车,再听牛虎生一喊,吃了一惊,也停下车来,茫然地朝牛虎生看。 牛虎生见他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再说一遍:“啧!啧!你看,这块春卷心菜种气这末好,比我们的卷心莱上市足足早半个月。价钱要比我们卖得高多了。” 牛虎生这一说,雷生才弄清楚了。便下了车,看那块卷心菜,果然长得好,种纯,大小一崭齐。一半已经斩掉上市了,还剩下半块地,有两三个人在斩。看来,这块地不象合作社的地皮,要是合作社,斩菜的不止这几个人。 雷生正想之间,牛虎生已经支好了脚踏车,走到田里去和 ・370 ==========第376页========== 斩菜的人搭腔了:“这块卷心菜长得不错啊!” 在田里做生活的人,看到牛虎生称赞他们的卷心莱,也点头打招呼。 牛虎生开门见山:“你们这卷心菜的籽肯让一点吧!”田里做生活的人摇摇头说:“没有,这卷心菜籽雅留,我们自己还不够呢!” 牛虎生说:“我们是合作社,出得起大价钱!” 那田里做生活的人笑笑说:“看你这个样子,也是个老门槛,跟你说实话,我们这春卷心菜的种气,就是虹桥地区,也不是家家有。只有一个初级社和三五家人家有这个品种,出大价钱也不让。你要这种品种,同合作社商量去。” 牛虎生碰了个软钉子,却不泄气。再向他打听,哪个合作社,哪几家人家。那人把合作社的名字告诉牛虎生了,哪几家人家却不肯说。告诉后,又说:“只怕你找了合作社也没有用,合作社里,这种品种也蛮金贵呢!” 牛虎生很有礼貌的道了谢。回到路上,上了脚踏车。两人又继续往前踏了。边踏脚踏车,牛虎生边对雷生说:“这虹桥地界,种蔬菜有名气,扎实有几样好品种呢!春卷心莱,落苏(茄子),水芹菜,芋艿,就象我们王家浜的黄金瓜一样,传子不传婿,要传婿,也只传给招女婿,不容易弄到种子。” 雷生眼看着刚才这出戏,不觉十分感概,他想,这大概也是个富裕中农单干户,眼界狭隘得很。便回答说:“将来全部合作化了,种子就可以交流了。” 牛虎生摇摇头说:“不见得!不见得!他卷心莱卖大价钱,全靠早半个月上市。大家都是早半个月上市,他还值啥铜钿。就是合作社,也还要讲究个合作社的集体收入呢!” 。371· ==========第377页========== 雷生哈哈笑起来了。他说:“合作社首先要讲究支援城市。品种技术上不好象单干户那样保守。你不相信,你要王家浜的黄金瓜种子,我找龙三弄给你。” 牛虎生说:“王家浜的黄金瓜种子我不要,种那东西要有套技术,技术不硬,也种不好。那套技术西虹村只有徐土根会,除非把徐土根调来蔬菜组,不然蔬菜组没人敢种。我现在想的是虹桥这只卷心菜籽。弄到这只籽,我们老社三十几亩卷心菜,少说点,一年好多收入千把块老洋,千把块,就是八九部拖车。再说这种卷心菜成熟早,对后季蔬菜又有好处。” 雷生见牛虎生已经算出了收入账,这才知道,他要弯道打虹桥走,原来是这末一个目的。他想,富裕中农确是会算计,问题是这种为小集体打算的思想,实质上还是从个人出发的。这种思想引导得好,可以对集体有利,不加以引导,也可能做出错误的事情来,象上次把小贩引来开白发票的事体。关键还是在于领导。同时,也要努力提高牛虎生的觉悟,引导他为国家、为工农联盟想问题,这个工作真不好做呢: 正想之间,只听得牛虎生自言自语的说:“今冬总要把这号种子搞到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末好的种子不弄到手,白种了半世蔬菜了。”雷生心中暗笑,牛虎生已经为这种卷心菜种子入了迷了。便逗他说:“人家不给你,你有啥办法!” 牛虎生说:“我自有办法。”雷生说:“你讲讲看,啥办法?” 牛虎生笑笑说:“没到手,先别忙讲。你们都说我牛虎生好吹,先讲了,又是吹牛了。”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了。他也没啥高明办法。他看准了这块地,心里想,今年秋初,卖菜经过这里时,来偷拔它头二十棵菜秧回去留种,拔不到头二十棵, ・372 ==========第378页========== 哪怕拔一两棵也好。这话,他知道不能对雷生讲,讲了雷生一定不同意,弄不好还要挨顿批评。他想,我拔回去,先种在自己宅基面前自留地里,神不知鬼不党,收到种后,再拿出来给蔬菜组种,也显显我牛虎生的本事。 雷生哪里猜到牛虎生的心思。牛虎生好吹,他只以为牛虎生又吹牛皮了。 且不谈牛虎生后来究竟有没有偷拔到菜秧。只说他们两个人谈谈说说,不觉已到北新泾。两人到生产资料门市部,一联系,有拖车供应。他们出示了介绍信,到仓库里去看货色。 一看,有两种拖车,一种是橡皮打气轮胎的,农民习惯上称为软胎,每部一百二十元;还有一种,轮盘上就是围一圈硬橡皮,没有打气内胎,农民习惯上称为硬胎的,每部九十元。雷生本来就担心买农药帮助单干户的钞票无处着落,一见有硬胎的拖车,正合心意。便对牛虎生说:“我们买一部硬胎一部软胎吧!还好省儿个钱。将来踏菜时,硬胎一部我来踏。”那牛虎生,只要蔬菜组有拖车,硬胎软胎倒不计较,便老实不客气说:“我没啥意见,只不过,软胎先要让我踏几天,过过瘾头。”他又装模作样,在仓库里挑了半天,这才买定了。 买完拖车后,雷生把多下来的四十元,全部买了二二三药水和药粉。当时二二三药水是八角一瓶,共总买了三十瓶,其余都买了可湿性六六六药粉,分装在两部拖车上。牛虎生只关心蔬菜上的事体,农药究竟该买多少,他也不清楚,反正副主任做主办的事,他不担肩胛,根本就没想过雷生为啥买这许多农药,只颠帮着雷生搬瓶子。 两人付好钱,收好发票,装好药瓶,把拖车用铅丝紧紧地缚在脚踏车后面,便往回走了。牛虎生拖的是一部软胎拖车, ·373· ==========第379页========== 他一马当先,满脸春风,沿着大路往回踏。雷生一路叮嘱:“慢 一些,慢一些,当心把药瓶敲掉。”他满口回答:“没问题,没问题,你只管放心。”两人顺风顺水,一直踏到虹南村。 拖车一到,田里做生活的人都围过来了。不光是虹南老社的社员们,还有其他社的社员、干部和单千户们。团结社同老社的土地是交叉的,社员围上来的最多,有的社员看了眼热,便塥动金坤余、施阿芳也买一部。金坤余去冬寒流来时卖高价小菜给团结社赚了一票,满口答应,第二天团结社果然也买来一部橡皮软胎的拖车。杨桂囡这时候最起劲了,她拉着 一批单干农民大讲老社刚办时牛贵发为拖车折价不肯入社的故事,这故事,虹南村的农民差不多个个晓得,但是,此刻老社买进了拖车,这故事听起来又觉得新鲜了。看看谈谈,少不得要花掉半个钟头辰光,一晃就吃中午饭了。雷生和牛虎生把拖车和药水瓶、药粉送进仓库,各自回家吃饭。吃过中饭,棉粮组已经安排了用喷雾器到棉花田里喷药水的生活,这时,老社已经买了四架喷雾器,老社四十多亩棉花,有两天工夫,全部可以喷好了。 吃过中饭,雷生一个人在整个虹南村走了一圈,观察各自然村棉花田里蚜虫的灾情。观察后,发现几个合作社的田里普遍都有蚜虫,但不严重;只是一些单干户地里,灾情已经不轻了。雷生再向几个社的负责人了解了一下,都有除虫的打算,有的已经去买药水、药粉了。雷生对几个社的领导人都讲了,不但合作社要抓紧除虫,还要帮周围的单干户除虫。雷生原来是村农会的主任、团支部书记,现在又是虹南村的三个党员当中的一个。眼下村农会虽然由于合作社的普遍建立而很少活动了,但团支部还经常活动。所以,除了老社以外,整个 ・374 ==========第380页========== 虹南村的事情还经常管管。他这样做,其他各社的人也很习惯。在政治上,大家公认雷生依旧是虹南村的总领导人。 晚上,由雷生建议,老社开了管委会。雷生把买拖车和药水、药粉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又提出了帮助单干户除虫的问题。由于事前雷生和高曲文交换过意见,高曲文也同意这个做法,所以会议讨论得很顺利。会上决定,老社中午时间加班,突击除虫,充分发挥四架喷雾器的作用,争取在明天上午老社的棉花田除虫完毕。今晚管委会散后,马上由老社和团结社出面,召集东、西虹的单千户开会,动员除虫,要那些需要除虫的单干户明天上午去买好药水,明天中午开始,由老社派人带了喷雾器挨着灾情轻重次序帮他们喷药水。花的工由单干农民同老社换工解决。高曲文自告奋勇,做动员报告。同团结社联系了一下后,施阿芳和金坤余一口答应。金坤余说:“我们合作社已经有两架喷雾器了,老社先借儿瓶药水给我们,我们也是立即突击除虫,明天买了还你们。我们社还有点余钱,本来明天准备买部拖车,买拖车时,再买两架喷雾器来。阿芳,你看怎么样?”原来那金坤余,心里一想,这是捞政治资本的好机会,所以抢着干。施阿芳自然有些感党,只是金坤余表面上说得在理,总归应该同意。结果,当晚就开了动员大会。代表两社出面的是高曲文和金坤余两个人。第二天晚上,王家浜社也开了类似的会议。 在帮助单干户除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倒把那富裕中农牛贵发的思想小小的触动了一下。 原来那牛贵发,今年种了四五亩地的改良棉。他下决心要同合作社比赛比赛,今年羊谢下得特别足,棉苗也补得齐, 一排生水绿粉嫩。说也奇怪,越是长势好的棉苗,越是惹虫 ·375. ==========第381页========== 子,今年虫灾来得早,牛贵发的棉花地里,蚜虫最厉害。牛贵发一看,正月半炭田头①时念咕的话不灵了,只急得团团转。 什么叫做正月半炭田头?说起来,还得交代一下,这是上海郊区的一个旧风俗。解放以前,上海郊这,每到农历正月半元宵节,农村的小孩就到化人滩上、河滩边点起火来烧割剩下来的茅柴桩子和茅草。郊区习惯,称做炭茅柴。在小孩炭茅柴的同时,大人就点上一把茅草或稻草,围着自己的田边,边走嘴里边念咕,总是祝愿自家田里今年收成好的意思。解放儿年来,这项旧风俗习惯也革除得差不多了。入了互助组、初级社的组员、社员们,自然不会去炭田头,他们经过合作化运动的实践,相信组织起来的力量要比炭田头的念咕可靠得多了。富农呢?心里想炭田头,但是不敢公然点起一把火到田里周游。只有少数富裕中农,还保持着这个旧风俗,牛贵发就是其中之一。就是出虫的这年旧历正月半,牛贵发还炭了田头。他不好意思自已拿火把,因为新社会的新思想、新风俗对他有 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叫自家的小人点一个茅柴火把,自己跟在小人后面围着田边转。一面转,一面念咕:“正月半,家家好。人家田里羊脚骨,自家田里羊尿泡;人家田里一棵草,自家田里一颗稻;人家田里虫子多,自家田里虫子少;…”这炭田头,本来是个封建的旧风俗。但是,现在,在牛贵发这里,这个封建主义的旧风俗却已经资产阶级化了:羊脚骨,是形容收成少,羊尿泡,是形容收成多,牛贵发在祷祝自已田地收成好的同时,已经希望别人收成差了。富裕中农牛贵发在上海郊区,已经无形中受到市区资本家和郊区富农的资产阶级思想的影响了。资本主义的竞争使他懂得,人家收得越少,他的蔬菜卖 ①炭,是上海郊区上话,我们照它的读音写作炭字。 ・376・ ==========第382页========== 价就越高。资本主义竞争的影响已经渗透到牛贵发这个富裕中农的思想深处了。这一方面决定于旧中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一方面又通过富裕中农牛贵发自己的经济地位所决定的思想面起作用。从古代留传下来的封建的旧风俗,在牛贵发这里,带上了半殖民地的旧中国烙下的明显的资本主义色彩。旧中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在旧的经济基础上形成的旧思想,却不会跟着旧中国一起埋入坟墓,它还是阴魂不散,通过牛贵发这个富裕中农的炭田头表现出来。 不过,现在,现实斗争正在教育着牛贵发,他的炭田头的念咕不灵了。他念站:“人家田里虫子多,自家田里虫子少。”但是,事实恰恰走向了他的念咕的反面,他的棉花田里出的棉蚜虫,比别的田地里的虫子出得多。 牛贵发这个富裕中农毕竟还是一个农民,农民是务实的人,这一点在他身上仍旧反映出来了。他在农历正月半炭田头的时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心主义者;但是,他身上也还有务实的一面。他尽管在炭田头时尽量表达他的唯心主义愿望,但是,他家里还是早就买了一架杀虫子用的喷雾器。富裕中农一向是百事不求人的,家里农具家生样样齐全,所以,喷雾器他也早就买了一架。这架喷雾器的购置,说明在一牵涉到经济收入的实际问题时,他对他自己的那一套唯心主义念咕也并不相信。还在顽固地坚持着旧风俗的牛贵发的这架喷雾器,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宣布了这一旧风俗的即将彻底垮台的命运。 对于牛贵发来说,十分不巧的是,这架他家自购的喷雾器,在去年秋末用环了。这样,就生出了一段事情。这段事情不但小小的触动了一下牛贵发的思想,同时也就必然地进一 、377· ==========第383页========== 步宣告了旧风俗的死刑! 牛贵发没料到虫灾来得这未早,等发现灾情后送喷雾器到修理农业机械的店里去时,却来不及了。原来这时合作社已大发展,七宝镇上的修理店也明确了要支援合作化,所以修理农具也是先修合作社的。排下队来,要半个月才能修好。修理店还预先向牛贵发打招呼,这半个月中,如果合作社有什么突击修理任务,他的喷雾器还得挨次序拖下去。牛贵发同修理店争了几句,店里的服务员教育他说:“谁叫你不入合作社的?我们为合作化服务,这是个方向性问题;给单干户修,是顺便带一带的。你不满意,另找别的地方修去!只怕别的地方还不给单干户修呢!”牛贵发没办法,只能把喷雾器留在修理店里。眼看着棉蚜虫在咬棉花的嫩叶子,他心里象火烧 一样。要再买一架新喷雾器吧!他想,看这架势,合作社越来越兴旺,单千日脚长不了,迟早自己一家也要入合作社,添农具家生不划算,等于是替合作社买。正在没主意间,那一天合作社召集单干户开会,他因为入社问题上闹破了面皮,不好意思去,只打发老婆去听听;老婆回来,说是合作社要相帮单干户除虫,他心里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总算有一条路了,担心的是,老社的干部,从社主任高曲文开始,对自己印象都不好,只怕还有什么变卦!只叫老婆出面去催合作社早点为自己除虫! 你道牛贵发的担心有没有道理?倒也是有几分给他担心着了。原来,在虹南老社,这帮助单干户除虫的任务,是由棉粮组负责的。棉粮组组员大部分是贫农,两个组长,张宝珍和徐土根也都是贫农,这个组里,由于阶级地位的关系,思想比较统一。棉粮组在研究任务时,除了管委会决定的按灾情 ・378 ==========第384页========== 严重次序之外,又加上了一条更重要的原则,先帮贫农除虫,然后再帮中农,最后帮富裕中农,牛贵发的地,排着挨末一名。这条原则,开头大家没想到,后来,在帮助不帮助牛贵发除虫上,组里发生了争论。不少社员都认为,牛贵发走资本主义道路,出了虫灾,是自作自受,老社完全可以不管这笔账。副组长徐土根也支持这种意见。徐土根说:“去年寒流来时,牛贵发卖高价蔬菜,少说点也赚了三五十块钱。赚得我们老社的蔬菜组长牛虎生眼红,闹起退社来。难道他二十块钱一架喷雾器也买不起?这种人,入社时为拖车折价的五块钱撬仔疙瘩,现在出了虫,倒要躺在我们合作社身上了,依我看,叫他去年寒流时赚的黑良心钱当中拿出二十块钱来自已买架喷雾器!” 徐土根一说,杨桂囡满口支持:“土根伯伯说得有理!牛贵发往常架子十足,看不起我们贫农,现在架子还没拿下来,自己不出面,叫老婆出来叽叽岵咕,现在也临到我们贫农搭搭架子了。我们别的单干户都可以帮助除虫,惟独牛贵发一户不除,看他神气活现去。” 宝珍主持会议,对大家的情绪很理解,她自己心里也不愿帮助牛贵发除虫,但是她想到毛主席的团结教育中间派的教导,觉得还是应该按党的政策办事。便说:“合作社要帮助单干户,合作化章程上有这一条。帮助单干户除虫,也是管委会决定下来的。除还是要帮他除。但是我们除虫中要走个阶级路线,先帮贫农,再帮中农,牛贵发放到最后。毛主席教导我们,百样事都要走阶级路线;分个先后,就是个阶级路线问题。他寒流当中蔬菜卖高价的事,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教育教育他。”宝珍这样说,大家也同意了。 ・379 ==========第385页========== 杨桂囡得着两个组长的口风,到牛贵发老婆又来打听什么时候到她家棉花田里除虫时,就发话给她听了:“上趟寒流来时,你的蔬菜卖白发票,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合作社本当不帮你家除虫,但是合作章程上要帮单干户的忙,我们照章办事,把你家排在挨末一家。你们要识相,不要客气当福气,今后不准再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其他几个社员也讲了几句。杨桂囡把卖高价同开白发票混为一谈了,因为合作社里为白发票的问题大张旗鼓的谈过一阵子,所以她就凭这个印象混起来了。牛贵发老婆没有入合作社,哪里弄得清开白发票是怎末一回事,不过从杨桂囡讲话的口气中,她也总听得出几分。回去以后,气鼓鼓的对牛贵发说:“你自己不出场,教我左一趟右一趟的跑,热气换人家的冷气。依我看,譬如生病吃药,还是花二十块去买架喷雾器。你要省这个铜钿,就自己去看人家的拎面孔去。” 牛贵发经老婆一说,下了狠心,骑上脚踏车,到七宝买喷雾器去。那一年,因为虫灾的灾情起得早,又加上合作社普遍办起来,集体收入提高了,普遍买得起喷雾器了,所以喷雾器紧张了,七宝镇缺货。牛贵发又踏车到北新泾的生产资料门市部去,那里,橱窗里倒是放着喷雾器,但是货色不多,优先供应合作社,要凭合作社的介绍信买。牛贵发兜了个大圈子,碰了两趟壁,垂头丧气的回来,只好等老社最后一个给自己除虫了。 也是事有凑巧。那王家浜合作社,刚办起来,喷雾器只有 一架,单自己社里除除虫还可以,要帮助全村除虫就不够用了。正当老社和团结社在东、西虹两村除虫快要结束,就要挨着牛贵发地里除虫的时候,王龙三来找张宝珍要求支援了。 ·380· ==========第386页========== 棉粮组成员大部分都是原来洪雷生互助组的成员,同王龙三互助组一道拆过廓,共过患难,本来感情就比较深。王龙三来 一讲,还有什么话说。再说棉粮组几个社员,对于帮牛贵发除虫这件事,思想上本就有些勉强,这一来,大家一哄,几个社员马上揹着四架喷雾器就到王家浜去了。张宝珍又同王龙三一起去找了施阿芳,那时,团结社帮单干户除虫的事也完成一大半了,又从团结社先借了两架喷雾器到王家浜去。那牛贵发,眼巴巴的等了两天,好容易等到挨着自家地里的日脚,不见人来,忙遣老婆去问,却又听说老社和团结社都支援王家浜了,急得七荤八素。他以为老社存心不帮自己除虫了;想来想去,老社里面,只有一条门路;吃过午饭,连忙去找亲兄弟牛虎生去。 牛虎生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回什么事。不过阿哥找上门来,自己面子上总觉得有三分风光。便说:“阿哥,不是我做兄弟的说你,你要是早入了合作社,又卖了浦书记的面子,今朝又不会为这几条小虫子熬苦,真个是两头进水,八面风光。我早同你讲过,共产党帮贫农,凡是共产党号召贫农做的事,你只管跟上去,不会推扳。现在走到哪里都帮合作社,连修个喷雾器也分两样面孔。你尝到这味道,也该早点拿主意了。唉!我早已对你说过,就算老社不收新社员,当时团结社金坤余正在暗地里同我们老社别苗头呢!你要入团结社,我打包票入得进。这个消息我透给你过,你不听话,现在弄得处处被动。我是老社的人,不是嫡亲阿哥,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我真不肯做呢!” 那牛贵发,只是为除虫子的事来找兄弟的,提起入社的事,他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呢!不过他知道兄弟的脾气,不等他 ・381 ==========第387页========== 牛皮吹完,自己的事插不进。虽然心急火烧,也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等牛虎生说罢,见他还未说到自己心里的正题,赶紧心急慌忙的说:“入社的事,以后再谈吧!远水救不得近火。就是这趟除虫,随便怎样,总要请你在老社里面马上相帮说儿句好话。” 牛虎生拍胸脯说:“这件事包在我兄弟身上,我现在马上带你找洪主任去。” 牛贵发一听找洪雷生,又慌了,他踌躇地说:“洪雷生这个人难讲话…” 牛虎生笑着打断牛贵发说:“阿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 二。雷生这个人,平素看他蛮有点威势,实地处熟了,就晓得,这个人心术正、良心好,只要事情合道理,他才热心呢!这趟帮单干户除虫,就是他在管委会提出来的,他说,棉花是统购物资,不帮单干户除,给国家造成损失;还有,别看人家眼下是单干户,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将来都是我们的社员。几句话一说,管委会没得一个人反对。对那些一时买不起药水的贫农,雷生还决定合作社借药水给他们呢!你别看动员会上是高主任讲话,实地这个人是合作社的主心骨,我牛虎生哪怕挨过他几趟批评,弄得有两回下不了台,心眼里服这个人呢!再说,棉粮组两个组长,别人不服,就服个洪主任。高主任尽管同我蛮谈得来,不过我有数,这个人心眼小,他同你又有仇隙,找他还不如找洪主任呢!” 牛贵发嗫嗫燸嚅的说:“我倒不是说去找高曲文,我是说官了不如私了,顶好你同棉粮组打个招呼,你也是个委员、组长,卖你个面子,只要中午借出一架喷雾器,我自己打儿趟,就不惊动上面了。” 382 ==========第388页========== 牛虎生摇摇头说:“棉粮组两个组长,张宝珍是女张飞,我看到她头脑就发胀;徐土根又是个铁口人,难得松口。还不如找洪主任。你放心,我同洪主任有这点交情,你不是看到,上趟买拖车,是我同他一起踏回来的吗?他还把一部软胎让给我踏呢!” 尽管牛虎生这末讲,牛贵发还是腾躇。他说:“那末,你代我去说个情吧!我长远不同他说话了,见了面难为情。” 牛虎生说:“你这样就叫我做兄弟的为难了。洪主任要是问一声,你阿哥呢?他还是富裕户的架子大,自已都没有来一趟,一下子说崩了,你叫我怎么办?啊呀!已经上工辰光过了,走,走,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你要求合作社帮忙,总归要厚着脸皮走一遭!”说着,拉着阿哥的肩胛,马上动身。 那牛贵发扭扭捏捏,跟着兄弟后面,走了一半,他义停下来说:“阿弟,还是你中午借出来,就说蔬菜组要用,让我打一打吧!” 牛虎生说:“这怎么行?你知道我兄弟的脾气!长到三十多岁,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从来没做过。给人家知道了,我这个管理委员的脸难道往裤档里藏?” 牛贵发知道牛虎生胆子小,只好再起步跟在后面走。 一路上,牛虎生叮嘱牛贵发:“你见了洪主任,要讲儿句合毛主席教导的话,你要说,棉花种出来,也是卖给国家,支援工人阶级。减了产,也是国家损失。洪主任这个人,你低三下 四、低声下气倒反而没得用,主要是看你说话在理不在理。你说话在理,合毛主席的教导,他样样能答应。” 牛贵发不住点头说:“噢,噢。”一面用足脑筋,思量见面时,怎么讲儿句又得体、又在理、又打得动洪雷生的话。他本 ·383· ==========第389页========== 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顶聪明的种田人了,现在只党得脑子里空秃秃的,怎么也想不出好听的话来。 走到蔬菜组劳动的地方,雷生不在。蔬菜组的人,同牛贵发都熟,大家纷纷同他打招呼,问他有什么事。牛贵发只是嗯嗯哑哑、支支吾吾。牛虎生转弯说:“我阿哥忙着找洪主任打听个事,下趟再谈吧!”说着,回头就走,牛贵发这才松了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跟在牛虎生后面走了。 两人再跑到社办公室,一看,洪雷生和高曲文都在办公室里,正在商量什么事情。原来,自从老社帮助单干户除虫后,不少单干农民纷纷再一次提出要参加老社。有好多户,去年年终就想入社了,因为高曲文当时坚持不吸收,没有入,这次,他们又提出了。雷生为这事正在同高曲文争论,主张小熟收上来就发展一批新社员,高曲文仍旧坚持,主张等到今年年终再说。牛虎生和牛贵发一进来,两人的争论就自动停下了。 牛虎生一屁股坐在洪雷生长凳旁边的空位置上,说:“高主任,洪主任,我阿哥找我带他来,求合作社帮忙一桩事,就是棉花田里除虫的事。阿哥,你自己讲。” 牛贵发平时趾高气扬,这时却象矮了半截。他坐在办公室角落的一个木头箱子上,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高主任、洪主任,…”不知怎么,想好的话又忘掉了,他干咳了两声,又开口说:“就是棉花田里除虫子的事,只望合作社里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借只空喷雾器给我。只要借两三个中午。”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了。刚停下来,想起牛虎生路上的叮嘱,又接下去说:“我牛贵发种几亩棉花田,只望增加生产,卖给国家,支援老大哥,就是城里工人大哥,不想虫子出得兴;减了产,我牛贵发吃亏,老大哥也损失。…”说到这里,实在想不 ·384· ==========第390页========== 出话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舌头象吃了生柿子一样,又麻木,又冷涩,转动不灵。只得再千咳两声,算是讲完了。 洪雷生和高曲文两个人,刚才争论得起劲,头脑里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都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停了一会,才有点数。高曲文见牛贵发来求合作社,想起互助组时挖人的老账,满心舒畅,便摆出合作社主任的架子来说:“噢,你来借喷雾器!你不是买过一只喷雾器吗?” 牛贵发说:“坏了。送到七宝去,还没修好。” 高曲文说:“这一下子你看出来了吧!单干总没有我们合作社力量大。单干户就算你牛贵发买得起一只,坏了就没手抓痒了。我们合作社就有四只。今年小熟分红后,还打算新买儿只。你有一部拖车,我们合作社一口气就买了两部,老实说,合作社现在的资金,再买几部也买得起。过去你为拖车折价五块钱的事,不肯入合作社,辜负了浦书记三番五次对你教育帮助的一片苦心。现在你总可以看出,自己的眼晴眶子太小了吧!你这一次总受到了一点教育了吧!” 牛贵发有求于人,不住的点头,说:“噢!噢!” 高曲文说顺了口,继续发挥下去:“所以,你不好算眼前的小账,要算大账。眼睛眶子一小,眼前好象占了光,臂如拖车折价,你不肯吃那五块钱的小亏,日后还是吃大亏。象虎生入了合作社,分红的收入就比你高一截,占便宜的还是虎生。俗语说,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如今这话要这样解释,单干时干算万算,不如合作社算一笔大账。虎生听共产党的话,跟我们 一起走合作化道路。算这一笔大账,抵得上你千算万算呢!”他话一说多,浦春华传给他的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公私溶化论的毒素,就不知不觉的冒出来了。 ・385 ==========第391页========== 那牛虎生一听高曲文在表扬自,说的话又对自己胃口,连忙帮腔说:“高主任说的话有水平呢!我阿哥现在也知道走单干的道路走不通,往后合作社要收人,我阿哥也想入合作社呢!” 高曲文一听,不好。他宣传这一些,无非是想说,老社办得好,自己领导有能耐,并不想吸收牛贵发入社。要问他的本心,只要牛贵发肯在他面前服输,吸收这一家,也无不可,因为牛贵发家底子厚,入社时到底能给社里带来一批生产资料,劳动力也强。但是他心里怕的是,这个门一开,必然要进来一批困难户,影响分红单价,年终分红时,比不上别的合作社,显不出重点社的优越性来。所以他这一关把得特别牢。连忙刹车说:“吸收新社员的事,我们还没认真研究过,也没请示过上级。老社是市里的重点社,同团结、王家浜那些新社不同,…举一动影响大呢!这个问题以后再谈吧!借喷雾器的事,雷生,你看怎么样?”他这时心里想,一定是张宝珍记起了牛贵发入社时拖车折价的那笔账,不肯帮牛贵发除虫。他现在心里 十分畅快,觉得张宝珍这样做蛮好,替自已出了一口气。不过,他知道,张宝珍脾气僵,如果她不肯帮牛贵发除,这事难办,所以他把矛盾推给雷生了。 雷生听高曲文的讲话,党得气味不正。正想说话呢!高曲文一问,他借势问牛贵发道:“阿贵发,借喷雾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同棉粮组联系过了吧!” 牛贵发这时已经比较自然了。高曲文说了一大套,倒解除了他的尴尬局面。他想,厚着脸皮来,硬一硬头皮,也不过是这末一回事。这时,便回答说:“我女的到老社棉粮组去过儿次,棉粮组说,我家要排在挨末一家,先要除贫农田里的虫 ·386· ==========第392页========== 子。等轮到我家时,又到王家浜除虫去了。杨桂囡还说过,我家去年寒流来时走资本主义道路,本当不除我家的虫。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桩事情不帮我家除虫了。” 牛贵发这一讲,牛虎生想起自己去年开白发票和闹退社的事,脸红了。又怕雷生讲出什么自己面子上不好看的话来,便转过身子把脸朝着窗外,一面心里有些懊悔自己这趟多事, 一面想,还好,自已这趟做事体还有点分寸,没有领阿哥直接去棉粮组,不然的话,杨桂囡不知轻重,说出一点不三不四的话来,不但喷雾器借不到,还落个自己脸上无光。 雷生一听牛贵发这样讲,事情已经猜出了一大半。便问:“你自己去过棉粮组吧?” 牛贵发回说:“我自己没去过。” 雷生说:“你自已没去,听你女的传话,总归不清楚。这桩事体我们合作社谈过。你去年寒流来时蔬菜紧张,卖高价赚了一笔钱。你就到处散布合作社不如你收入好的话。这话我们有社员听到了。你这话散布过吧?” 牛贵发低下头来说:“我讲是讲过,没到处散布。”这时,他又尴尬了。 雷生说:“反正你讲过不止一次,这就是四处散布嘛!你在虎生面前也讲过,我们都晓得。你这样做,这样说,就是没有分清两条道路。我们合作社,要提高收入,但是要走正路,不能走邪道。毛主席教导,.要走社会主义道路,要加强工农联盟。我们合作社就是要照毛主席的教导做。你趁蔬菜少的时候卖高价,就是剥削了城市工人阶级,就是走资本主义邪道。自己卖了不算,还要到处散布,想叫合作社的社员照你的邪门道走。我们合作社专门讨论过,大家都认为你这 ·387· ==========第393页========== 做法不对,是赚黑心钱。工人阶级卖喷雾器给你,卖农药、化肥给你,供应大粪、豆饼,从来不卖高价。你卖蔬菜,就要趁机会卖高价,对不起城市工人阶级。你说,我们这看法对不对?” 牛贵发这时,已经一点招架之功都没有了,他连连点头说:“我是做得不对,是我错了。”当然,他这样讲,也不是真心话,只是当下搪塞一阵。 这时候,连高曲文都有些没劲道了。他站起身来,点上一支烟,走到窗口去,茫然的看着窗外。 雷生继续说:“你不要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要真正认识到自己不对,错在哪里。你真的认识了错误,自己到棉粮组去一趟,找两个组长张宝珍、徐土根谈一谈,承认这个错误,他们会帮你除虫的。你那一趟散布这些错误话,好在我们合作社学习多,大家听毛主席的话,没有受到你的这些错误思想的影响。大家经过讨论,更明确了社会主义方向,认清了你的错误,所以对你有意见。你能够承认错误,保证今后不走这些资本主义的邪门道,我们还是要团结你。不但要帮你除虫,今后发展社员时,还可以吸收你入社。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团结中农,教导我们合作社要帮助单干户,你过去没有听毛主席的话,但是我们合作社还是要按毛主席的话做,百样事体都按毛主席的话做,不打折扣。你要体会体会我们团结你的苦心。” 这几句话,牛贵发有点触动,但是这时他主要的心思,还是在除虫上。他说:“最好洪主任能关照一下。” 雷生见他心思只在自己田里的除虫上,知道富裕中农的思想转变是个长期的事情,不能靠一一趟谈话。他也不过是借 ·388· ==========第394页========== 这个机会教育、开导牛贵发一趟,也不想多说了。站起来笑笑说:“你只管去好了。都是一个虹南老社,都是党团员、贫农,我们都一样执行毛主席的政策,不会走样的。不过你要认真想想自己的错误,承认错误要承认得深刻些。”对宝珍和土根两个组长,他有把握在牛贵发面前讲这样的话。 牛虎生虽然眼睛看着窗外,其实耳朵竖起来在听他们谈话,见雷生没有提自己过去的那笔账,又活跃起来了。忙转过脸来对牛贵发说:“洪主任讲话向来说一不二,洪主任打了包票,你只管放心。我早就同你说过了,我们老社两个主任心肠宽得很,不会见死不救,我兄弟不是吹牛吧!你快点谢谢洪主任和高主任吧!” 牛贵发见雷生讲得斩钉截铁,阿弟又这样讲,便跟着站起来说:“那我就谢谢洪主任和高主任了。老社对我这片心意,洪主任、高主任的心胸,我牛贵发人心也是肉做的,我总归记在心上,不会忘掉。” 高曲文这才从窗口转过身来说:“帮助单干户除虫的事,我们老社管委会早就讨论过了,我在大会上也讲过。讲了的事不会翻悔。刚才雷生也讲过了。阿虎生,你陪你阿哥去…趟,把阿贵发到我们这里承认错误的事也讲一讲,相帮打个招呼。” 雷生说:“你不要谢我们,你要感谢毛主席、共产党,是党和毛主席教导我们老社这样做的,是毛主席、共产党教导工人阶级造出支援农村的喷雾器和农药的,你常常想到这一点,今后就会少走点邪门道了。” 牛贵发千恩万谢,同牛虎生两人走出老社办公室,往王家浜去了。这里,雷生和高曲文又继续进行刚才的争论,互不相 ·389· ==========第395页========== 让。这场争论后不久,就是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大砍合作社的方针贯彻下来了,高曲文古着这股黑风,腰杆子硬了,更加坚持他的错误意见。所以结果老社在小熟当中,还是没有能吸收得成新社员。 .·390。 ==========第396页========== 十九、转折点 一九五五年上半年,我国农业合作化运动正在走向高潮。农业合作化运动的蓬勃发展,吓慌了刘少奇一伙的手脚。大叛徒刘少奇,日思夜想的就是在中国复辟资本主义,中国农村社会主义革命不断前进的大好形势,教他如何不胆战心惊!从一九五四年开始,他就叫喊什么“反冒进”;他的妄图扼杀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阴谋活动,到一九五五年上半年也达到了顶点,一九五五年五月,刘少奇进一步露出了他的狰狞面目,他趁着毛主席不在北京的机会,制定了“停”、“缩”、“整”的反动方针,并亲自批准了大砍合作社的反动计划。 刘少奇一伙的罪恶活动,把一九五五年上半年间的我国农村搞得鸟烟瘴气,阴霾满天。 本章前四节所写的从新泾区到虹南乡、虹南村发生的一些事情,就是一九五五年上半年间我党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的两条路线斗争在这个地区的一些反映。在这里,多数同志坚持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在不同程度上抵制了大叛徒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另外的某些人则成为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积极椎行者。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党内也是如此。社会上的阶级斗争,必然要反映到党内来,党内某些资产阶级世界观没有得到改造的人们,往往容易受到社会上的资产阶级思潮和党内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影响,站在群众运动的对立面,向群众的社会主义积极性泼冷水。 ·391· ==========第397页========== 在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是犯思想错误,极少数人则是顽固地坚持资产阶级反动立场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浦春华和高曲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要通过今后他们在斗争中的表现,来进一步观察他们呢! 但是,不管浦春华今后表现如何,眼下在虹南乡的那一次支部大会以后,在群众运动的压力和广大党员的坚持下,总算同意了发展一批合作社的意见。虹南乡支部也是一分为二的,现在,广大党员、多数支部委员和支部副书记安克明的正确意见,在虹南乡支部占了上风。这样,就使得整个虹南乡,在这场两条路线的大搏斗中,基本上坚持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在实际行动中反对了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至于当时整个新泾区的合作部来说,在区委副书记吴槐的影响下,却是执行了从市郊工委传达下来的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采取了所谓“全力巩固,有条件发展”的错误的退却方针。安克明在虹南乡支部开了支部大会后,曾经向区委书记丁四海汇报过,丁四海也支持虹南乡支部的做法。丁四海对市郊工委传达下错误方针也有不同意见,曾经向市郊工委提出过。这是区里的情况,也不去详细说它了。 在中国农村,象虹南乡支部这样能够坚持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基层单位,自然是成千上万;但是,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毕竟是打着党中央的旗号贯彻下来的,它毕竟干扰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起着压制广大贫下中农的社会主义积极性的作用。因此,在一九五五年五月到七月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内,由于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干扰,全国被砍掉了二十万个合作社。我国农业合作化的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面临着被大叛徒、党内头号走资派刘少奇扼杀的危险! ・392 ==========第398页==========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为贫下中农和广大革命干部撑腰了。一九五五年七月三十…日,毛主席在亲自召开的省委、市委和区党委书记会议上,做了著名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接着,毛主席又亲自主持编辑了《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亲自为这本书写了序言和按语;一九五六年一月二十五日,毛主席又亲自召集了最高国务会议,讨论中共中央提出的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并在会上作了重要的讲话。毛主席在这些划时代的伟大文献中,科学地、系统地解决了对农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问题,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彻底粉碎了刘少奇一伙妄想在我国农村复擗资本主义的罪恶阴谋。毛主席一针见血地痛斥刘少奇一伙说:“他们老是站在资产阶级、富农、或者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立场上替较少的人打主意”! 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这个著名报告的一开头,就明确的教导我们: 且前农村中合作化的社会改革的高潮,有些地方已经到来,全国也即将到来。这是五亿多农村人口的大规模的社会主义的革命运动,带有极其伟大的世界意义。 毛主席的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讲话,迅速地、普遍地传达到了我国广大农村,成为农业合作化的正确的指导方针和巨大的鼓舞力量;在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亲切关怀和热情支持下,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到来了。 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传达,极大地鼓舞了虹南村的广大贫下中农,这儿天,洪雷生正在如饥似渴地反复 ·393· ==========第399页========== 学习毛主席的这一重要讲话。洪雷生越学越党得心明眼亮,长时期来积在脑子里的许多问题,现在一下子感到理出一个头绪来了。 洪雷生在农业合作化运动的革命实践中积累了大量的感性材料,现在,经过《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学习,这些感性材料迅速地上升为理性认识。他觉得毛主席这个讲话,就好象针对虹南村和虹南乡讲的一样。 雷生首先想到的是老社的问题。他把蔬菜组和棉粮组作了对比。再联系了毛主席的这一段教导:“贫农、新中农中间的下中农和老中农中间的下中农,因为他们的经济地位困难(贫农),或者他们的经济地位虽然比较解放以前有所改善,但是仍然不富裕(下中农),因此,他们是有一种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积极性的,他们是积极地响应党的合作化号召的,特别是他们中间的觉悟较高的分子,这种积极性更大。”他想,确实是这样,棉粮组贫农多,社会主义积极性高,所以在方向问题上,在对社会主义事业的态度上,就是同蔬菜组两样。蔬菜组中农多,就难办些。他又想,毛主席在这个讲话里反复讲到了下中农,我们这里只评过中农,没有评过下中农,大约是中农当中还要在成份上再细分一下吧!他忽然联想到施阿芳,施阿芳的成份是中农,但是她的社会主义积极性蛮高,这里有讲究呢!他再细读了“或者他们的经济地位虽然比较解放以前有所改善,但是仍然不富裕(下中农)”这句话,一想,哦,是了,施阿芳原来住在施家宅,解放前被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烧过两次房子,烧穷了,农具家生全烧光了,解放以后,虽然生活水平有提高,但是仍然不富裕,她家虽然评着个中农,但是比一般中农生活水平要差一些,那末,照毛主席的教导,施 。394. ==========第400页========== 阿芳一家实际上应该评为下中农了。她一家社会主义积极性都高,有个阶级原因呢!这一想,他触类旁通了,他又细想蔬菜组几户中农中间,一般来说,原来不大富裕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就高一些,原来比较富裕的人家,动摇性就多一些。他想,就是在蔬菜组,也还是要分一分,有些是依靠对象,有些是团结对象。这合作化,同土改也一样,要分个依靠对象和团结对象,做起工作来才清爽呢: 他不晓得这中农当中再把下中农分出来的工作,什么时候才做。不过他想,既然毛主席有教导,肯定是快了。区里、乡里大约马上就要安排布置了。顶好早点划,划出来后,工作就更好做了。 他又细细学习了“特别是他们中间的觉悟较高的分子,这种积极性更大”这句教导。他想,毛主席在北京,看我们农村的问题真看得清呢!同是贫农,或者应该划成下中农的中农,这里面还要分个党悟高低。有些贫农到现在还没有入社,比较起来还不如施阿芳一家的社会主义觉悟高;有些贫农,象宝珍和土根,觉悟就更高一些,是贫农当中的骨干呢!吉明是老工人的儿子,家里又是贫农,所以觉悟也高。一个合作社,象这样觉悟高的贫下中农多几个,工作就好做了。他想,最好能办个政治学校,让贫下中农都能学习一下,提高党悟,骨干分子就会多起来了。唉,想得太理想了,大家都去进政治学校,谁来种田呢?他再想下去,吉明、宝珍、土根、龙三、阿芳等这些人,难道天生比其他贫下中农觉悟高吗?不是。他们都是土改中和组织互助组中的积极分子,参加斗争多,学习毛主席著作也多。他们解放前都受地主、富农、资本家剥削,生活苦,解放后翻了身,热爱共产党、热爱新社会,热爱我们的伟大领 ・395 ==========第401页========== 袖毛主席,这是一个底子,有了这个底子,再加上学习多,经常学毛主席的书,参加了土改和合作化的政治斗争,在斗争中锻炼出来了。他又翻到前面去学习毛主席的这一段话:“要大胆指导运动,不要前怕龙,后怕虎。干部和农民在自己的斗争经验中将改造他们自己。要让他们做,在做的中间得到教训,增长才干。这样,大批的优秀人物就会产生。前怕龙后怕虎的态度不能造就干部。…上面派下去的干部也要在运动中才能学会怎样做工作。·光是进了训练班,听到教员讲了几十条,还不一定就会做工作。”他想,毛主席说得真清楚、真明确啊!要说政治学校,这合作化运动本身就是一个大政治学校。自已过去啥也不懂,现在能学毛主席的书,能想这些事情,还不是在合作化运动当中学的?在合作化运动当中碰到矛盾,就学毛主席的书,日积月累,懂的道理就多了。毛主席在这个讲话里还讲了加强党的领导的问题,看起来,应该有意识地组织贫下中农积极分子担任干部,同时组织他们学毛主席的书,我这个共产党员有责任呢!加强党的领导,看起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呢! 雷生这时候,由于认真学习毛主席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已经逐步形成一个对于虹南村今后的社会主义方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思想。这个思想眼下尚未十分完善,也就是说,在一个有关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发展方向的根本问题上,他的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的飞跃,尚未完成。由于这个飞跃尚未完成,所以他目前还不能采取果断有力的行动。人们的实践总是由认识来指导的;人们的认识是否正确,是否相对完善,这又是由社会实践以及人们在实践中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的程度来决定的。从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的飞跃,是人们 ・396 ==========第402页========== 思想上的个重大变化,正象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一样,需要一定的条件。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我们,事物的内部矛盾的两方面,在一定条件下有同一性,这就是,因一定条件“双方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中”,又“依据一定的条件,各向着其相反的方面转化”;反映客观事物的人们的思想、概念也不例外。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的转化,或者叫飞跃,也需要一定的条件。对于雷生来说,这种转化或者飞跃的条件,就是社会实践中问题的充分暴露,以及他在实践过程中进一步认真的学习毛主席的著作。现在,在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实践中,已经初步暴露了若干问题;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及时发表,使他对这些问题的认识走向深化。但是,客观实践中存在的问题尚未充分暴露,这一情况又局限着他,使他对毛主席著作的理解还不够深。今后,在合作化运动的实践中,我们相信,他一定能进一步加深对毛主席著作的理解,使他眼下学习《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形成的这一个重要思想走向完善。至于这一个有关虹南村农业合作化发展方向的重大问题,究竟是一个什么问题?雷生在这个问题上的思想飞跃究竟何时可以完成?这个事情现在一下子讲不清楚,我们现在还是继续随着雷生学习毛主席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吧! 当雷生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要尽量让贫下中农多担任干部和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时,心头却又沉重起来了。这样做,高曲文会同意吗?不要讲别的,只讲一件事,如果自己想把蔬菜组长牛虎生换成徐土根,高曲文就不会同意,浦春华也不会同意。再说,又用什么名义把贫下中农组织起来学习呢?办个贫下中农夜校或者训练班,一年到头 ·397。 ==========第403页========== 办下去能不能做得到呢?如果自己把三个自然村的贫下中农组织起来学习,又用一个什么样的名义组织呢?而且,这样做,总要耽误一些老社的工作,这个矛盾又如何解决呢?再说,除了老社以外,其他几个社的情况自已也只有一些皮毛的了解,情况不了解,这个夜校或者训练班也不好组织。总之,从需要来说,这工作很重要,很必要,从实际上的困难来说,好象矛盾很多,一下子又理不出头绪来了。 雷生再学下去,学到第五节,看到毛主席专门讲了社员成份问题: 这里谈一个社员成份问题。我以为在目前一两年内,在 一切合作社还在开始推广或者推广不久的地区,即目前的大多数地区,应当是:(1)贫农;(2)新中农中间的下中农;(3)老中农中间的下中农一一一这几部分人中间的积极分子,让他们首先组织起来。… 至于新中农中间的上中农和老中农中间的上中农,即一切经济地位较为富裕的中农,除开若干已经有了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觉悟、真正自愿加入合作社的,可以吸收他们入社以外,其余暂时都不要吸收,更不要勉强地把他们拉进来。… 这样,先将经济地位贫苦或者还不富裕的人们(约占农村人口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按其觉悟程度,分作多批,在几年内,组成合作社,然后再去吸收富裕中农。… 学到这里,他回想起刚办社时浦春华硬拉富裕中农入社、排斥贫下中农入社的事情。他想,那时候宝珍她们和自己一起同浦春华顶,顶得对,合毛主席的教导呢!不过那时候学习少,只是从贫农这个阶层的迫切需要组织起来的阶级感情出发来顶的,没有提得象毛主席的教导这样高,说不出一整套道 398・ ==========第404页========== 理来。如果早知道毛主席有这样的看法,那时就干脆组织个贫、下中农的合作社,事情就好办多了,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老是闹矛盾。他再用毛主席的这个思想去分析虹南村的儿个合作社,一分析,他觉得问题多了。老社的情况,不必说了。团结社,金坤余这个打着贫农、共产党员招牌的社长,说不定就是个富农或者富裕中农,就是现在没法查;社员当中,富裕中农也不少。倒反而是王家浜合作社,一家富裕中农也没有,因为那里斗争尖锐、谣言多,富裕户相信天主教,听了天主教的谣言,谁也不肯入社。这也不是王家浜的办社的贫农骨干认识上已经很明确了,面是因为那里的斗争尖锐,阶级阵线,自然分得清。那末,用毛主席教导的这一段话来衡量,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的发展,里头是有不少问题了。他又仔细体会毛主席的这段话,他想,毛主席这段话的一开头就说,“在目前一两年内,在一切合作社还在开始推广或者推广不久的地区”,这是说开始的时候,要由贫下中农组织合作社,以后再吸收富裕中农。这大约是这样的意思,要等贫下中农在办合作社中受到锻炼,力量强了,合作社巩固了,再吸收富裕中农吧!他想,毛主席说的是新办合作社;那末,已办的合作社,富裕中农早已进来了,不少人还当了领导,怎么办呢?象虹南村这样,几个社老早成立了,生米煮成了熟饭。说是熟饭吧!又没有熟透,还有几成夹生。又怎么处理呢?总不能让他们退出去。在合作社里吧!撬仔疙瘩的事特别多,象牛虎生那样,常要发生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事情,其他儿个社的问题这一响时也没有深究,单耳朵里刮到的,金坤余问题就不少了,寒流时期,金坤余不是背着施阿芳把合作社的蔬菜卖高价吗?这 一切问题,又应当如何解决呢! ·399· ==========第405页========== 雷生脑子里憋了许多问题,只恨在虹南村的儿个党员当中没法商量研究,三个党员之间谈不到一块儿。他想,应该把宝珍、吉明等这些真正的贫农骨干吸收到党内来,使虹南村有 一批可靠的党员骨干力量,这样,才能形成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去领导、规划虹南村的全局工作。他想,毛主席在最后两节讲了全面规划、加强领导的问题,区、乡有这个问题,一个村也同样需要全面规划,加强领导。没有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雷生在这里反复学习《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在自己脑子里反复体会、思考。那边,在虹南乡支部里,安克明学习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认识也大大提高了-一步,他把前一个阶段虹南乡贫下中农要求办社的三大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和乡支部开头不肯批准新办的合作社到后来支持贫下中农的办社要求的这一变化,从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高度来重新加以认识,写了一个详细汇报。这份汇报经过乡支部支委会讨论后送到区里。区委怎样研究这份汇报的,我们后面再专门谈这件事。只说现在,浦春华这几天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只觉得浑身没有劲。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有好多地方,就好象针对他的带误来进行批判的一样。再加上,乡支部委员会一讨论安克明写的情况汇报,这个讨论会就好象对浦春华开了一个小型批判会一样。乡支部的多数支部委员是不脱产的农村干部,他们在支持贫下中农办社的问题上本来就同浦春华有尖锐分歧。现在,由于毛主席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给了他们以思想武装和进一步的支持,纷纷又一次的向浦春华提出意见。浦春华没有话好说,只好推到区上去,他说:“区委合作部传达市里的精神,不准发展,教 ·400· ==========第406页========== 我有啥办法?后来老安建议开支部大会研究,开了支部大会后我不是马上就支持大家的意见,来申请的都同意发展了吗?”浦春华讲的话的确也是事实,问题是,他回避了自己思想深处的那些错误观点。正是由于浦春华没有认真从这里接受教圳,没有真正触及自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所以,他后来才会犯出了更大的错误。这是后话了。只说当时,浦春华那儿天情绪不佳,不久胃病就发作起来,到疗养院养病去了。· 在浦春华进疗养院养病的三个月时间内,安克明负责虹南乡支部的工作,并且亲自联系原来浦春华联系的虹南村。在这个时期当中,虹南乡全乡,进行了合作化规划。虹南村也变了样子。安克明同雷生畅谈以后,感到虹南村发展党员的路线确是有问题。关于浦春华的问题,他不好直接对一个下级的党员议论,他准备等浦春华出院后,好好和他交换一次意见。但是,在实际工作上,他采取了和浦春华完全不同的做法。他亲自抓了虹南村的发展新党员的工作,一下子在虹南村发展了四个新党员:张宝珍、陈吉明、王龙三、施阿芳。这时,根据毛主席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精神,上海郊区普遍从中农中划出了下中农,施阿芳家的成份根据政策应划为老下中农,已经划下来了。现在,虹南村有七个党员了,暂时先成立了一个党小组,大家选举洪雷生担任党小组长。安克明又同党小组一起研究了整个虹南村的农业合作化规划问题,决定重点抓一抓王家浜自然村的问题。 说到王家浜自然村的问题,这就牵涉到当时上海市发生的一件大事,即破获隐藏在天主教里面的龚品梅反革命集团的事件了。 披着宗教外衣隐藏在天主教内的龚品梅反革命集团,是 ·401. ==========第407页========== 一伙在帝国主义间谍特务分子指挥下,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反革命罪恶活动的黑帮。它的魁首龚品梅是帝国主义长期豢养的一条忠实走狗,解放前夕,受帝国主义的秘密指令荫蔽下来,组织黑帮,阴谋颠覆中华人民共和国。他搜罗了一批地主恶霸、社会渣滓、流氓阿飞,建立反革命组织;盗窃国家机密并报告给帝国主义特务机关;散发反动传单;阴谋暗杀我军政人员,夺取武器;造谣诬蔑我各项政治运动;真是无恶不作。解放几年来,由于广大人民的政治党悟不断提高,对这个反革命集团写了大量的检举揭发材料,我公安机关也进行了调查,证实龚品梅集团完全是个有组织、有计划的反革命黑帮。但是,当时隐藏在华东局和上海市委内窃据重要权力的反革命分子饶漱石、潘汉年,却对这个反革命集团百般包庇,后来,由于革命斗争的深入,清除了饶漱石、潘汉年等隐藏在党内的反革命分子,龚品梅集团这个反革命黑帮才彻底暴露。一九五 五年九月八日,我公安机关根据确凿的证据,破获了龚品梅反革命集团,依法逮捕了龚品梅等一伙反革命分子。那王家浜天主堂内的修女罗孝白,就是龚品梅反革命集团的一个骨千分子。 一九五五年九月八日下午,安克明骑着一部脚踏车到虹南村来了。洪雷生正在蔬菜地里挑粪,安克明向社员借了一付粪桶担子,也挑起粪来。两人一前一后,一面挑粪,一面答话。 安克明问雷生:“高曲文在哪里?”雷生回答:“大约在社办公室吧!” 安克明皱皱眉头说:“一日到夜在办公室里,二十几户的小社,有这末许多事体?” ・402・ ==========第408页========== 雷生说:“上午蔬菜公司来找他,大约是谈关于蔬菜生产的计划问题。下午可能他要安排计划。”原来,这个时期,为了适应合作化高潮的新形势,上海成立了蔬菜公司,蔬菜公司对农业合作社抓得紧了,经常派出专人同农业合作社研究安排蔬菜生产计划的问题;蔬菜市场的社会主义改造也前进了一大步了。 安克明摇摇头说:“计划也可以晚上搞嘛!高曲文现在参加劳动情况怎么样?” 雷生说:“有时也参加一些劳动。社主任的事情也确实多 一些,他又不大发动群众做,包在自己身上,所以就忙了。曲文这个人,社里的工作还是积极做的,偷懒倒并不偷懒,主要还是个思想问题,眼睛里没有贫、下中农基本群众,所以路子常常走歪了。这是个致命伤。” 安克明说:“越是少参加劳动,就越是脱离贫下中农。现在还是小社,要是成立高级社,整个虹南村并成一个社了,事情越发多了,那怎么办呢?” 这时,粪已经挑到地里,两人停下担子浇粪了。雷生听到高级社三个字,眉飞色舞,一面浇粪,一面问“高级社区里有布置吧?” 安克明说:“还没听到确实的消息,不过初级社向高级社发展,这是个必然趋势。你们虹南村,我看,条件越来越成熟了。” 这时,雷生想起了王家浜的问题,便说:“整个虹南村情况都比较好,就是王家浜,上趟办社的时侯乡里没有批,冷了一下,那个死人修女罗孝白又乘机造谣破坏,结果,退掉几户中农,有儿户贫农也受到点影响,后来,我们又去做了些工作,这 ,403 ==========第409页========== 个社大部分贫农还是坚持下来,社还是办起来了。社虽小,倒反而比较纯,基本上是清一色的贫下中农。不过,那个村子有天主堂搞鬼,就整个村子来说,群众基础要差一些。”这里,有些情况雷生还没有详细讲,原来,在浦春华泼了冷水后,天主堂里的罗孝白马上就造出了谣言,在教徒当中散布了。这样,就影响了一些社员。雷生听龙三讲起了这件事,马上就到王家浜召开群众大会,点了罗孝白的名,刹下了这股歪风。雷生是个谦虚的人,自己做的事不愿意多讲,所以汇报时就把这个情况略去了。 安克明浇完粪,把粪担子往肩上一挑,轻松地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有一桩大快人心的事体,休息时间,你把几个党员找来,开个小会。” 两人挑挑谈谈,一直到休息时间。社里敲了钟。雷生把几个党员找到社办公室。安克明在会上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今晚,区公安局要来逮捕隐藏在王家浜的反革命分子罗孝白,并在会上把龚品梅反革命集团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安克明讲完后,王龙三说:“难怪我们王家浜谣言特别多。最近,我们合作社学习老社,增加生产,天主堂里又造出了一个谣言说:‘一块土地,天主计划中顶多好出产多少的,假使人要用啥方法来更改,超过天主的计划是不能够的。’上趟我在党小组会汇报后,雷生讲,用我们村其他社的例子来驳斥,我们组织社员参观了老社和团结社,讨论以后,社内这个谣言才没有市场了。这趟正好,把罗孝白拿出来斗一斗,在整个王家浜消消毒。” 宝珍说:“把富农婆子姜耶仙也拿出来斗一一斗。” 安克明说:“你回去,马上组织民兵暗中把罗孝白和姜耶 。404· ==========第410页========== 仙监视起来。绝对不能走漏消息。今夜十二点钟全市统一行动。九点钟前,区公安局的同志要来虹南村。罗孝白区里要带走。我们同公安人员商量一下,开一个钟头斗争会再带走。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拉来斗。” 龙三兴高采烈地说:“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布置。立即把这两个家伙都暗中监视起来,晚上去正好一逮两个。” 安克明说:“会就开到这里,休息后大家还要劳动。晚上除了监视罗孝白的人外,全体党团员、民兵在虹南小学集中,我再给同志们详细的讲一讲龚品梅反革命集团的问题。” 散会后,安克明问高曲文说:“这响时田里生活做吧?”高曲文脸红了,说:“这响时社里事体繁不过,田里生活做得少。” 安克明拍拍高曲文的肩膀说:“不做田里生活不来事,这样要脱离群众、脱离贫下中农。回家去挑付粪桶来,一起挑粪去,我和雷生在东虹东横头的一块青菜地里等你。” 高曲文点点头,回家取来粪桶,到蔬菜地挑粪了。那金坤余听在耳里,回去赶紧挑上粪桶,也到团结社蔬菜地里挑粪了。反正两个社的地皮是互相插花的,他有意拣一块和安克明他们浇粪的青菜地邻近的地皮做生活,好让安克明看得见。一面挑粪,一面热络地同安克明打招呼:“啊呀!老安书记挑起粪担子来不比我们种田人推扳,一看就晓得是同我们一样的苦出身。啥辰光也到我们团结社来做做生活,指导指导我们工作。”金坤余心里有鬼,安克明开党小组会宣布要逮捕罗孝白,他吃了一惊。会后,为了掩饰自已的心情,所以挑粪时装得特别卖力。 收工吃过晚饭后,区里的公安人员穿着便衣骑一部脚踏 ·405. ==========第411页========== 车来了,出示了介绍信。安克明向雷生等干部介绍了公安人员,儿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 公安人员问:“罗孝白监视起来了吧?” 龙三回答说:“已经派民兵暗中监视了。那富农婆子姜耶仙的女儿每晚睡在教堂里陪罗孝白,她们大约九时左右睡党。你们儿点钟动手抓她?” 公安人员说:“半夜十二点全市统一行动。就是一个问题,天主堂进不去。这些隐藏在天主教里的反革命分子很多人都受过特务训练,也可能暗藏了武器,要防她狗急跳墙。如果敲门的话,要防她用武器伤人和销毁罪证。要作最坏的打算。最好是能用什么办法把她骗出来。” 宝珍说:“我们女民兵趁她没有睡之前进天主堂去,先把她软禁起来。” 公安人员笑笑说:“不行!市里规定半夜十二点全市统一行动,这样一来,变成是我们这里提前行动了。如果王家浜暗藏有什么他们的爪牙,我们一行动,他们马上会通风报信,影响别的地方的行动计划,漏了大鱼。” 龙三说:“我们出动民兵把王家浜团团围起来,不放一个人出去。” 安克明说:“也不是个办法。一有惊动,就容易走漏消息,还是照市里规定统一行动的时间,另外再想个办法吧!” 雷生说:“能不能从姜耶仙身上打主意?用姜耶仙去骗开天主堂门。” 公安人员说:“这倒是个办法,就是不能让罗孝白知道。”龙三说:“这件事有办法,包在我们王家浜的民兵身上。姜耶仙的女儿每晚八时多进天主堂,我们趁姜耶仙女儿一进 406・ ==========第412页========== 天主堂,就把姜耶仙押到虹南小学来。姜耶仙是个富农,我们常找她交代问题,周围的人不会想到是要捉罗孝白。” 安克明点点头说:“这是个好主意。”公安人员也点头赞成。 雷生说:“那末,就这样办。曲文在这里主持会议。我和龙三、吉明去等着押姜耶仙去。等你们开好会,我们也差不多把这个臭富农婆子押来了。” 商量妥当后,就分成两路。大部分人在虹南小学开会,由安克明作报告。公安人员同雷生、宝珍、龙三去王家浜。那时,合作社办起来后,社办公室常有上面的千部、供销社和蔬莱公司的工作人员、财贸人员等来往,所以这个穿便衣的公安人员也不惹人注目。他们到王家浜,和担任监视工作的民兵商量后,就在社办公室等着。到八时许,姜耶仙女儿进天主堂后,果然神不知鬼不觉把姜耶仙押来虹南小学了。龙三怕姜耶仙家里人去天主堂向姜耶仙女儿通风报信,还指定两个民兵在姜耶仙家门口注意监视。 一路上,公安人员和雷生等几个人,向姜耶仙交代政策,进行政策攻心。那富农婆子只是不开口。押到虹南小学后,会议已经结束,民兵们正在分组讨论。雷生他们研究后,怕开大会声音太响,惊动了罗孝白,先抽出一批骨干来开小型斗争会。姜耶仙一看这个场面,心里有点慌了,开始交代了罗孝白放谣言的一些事情。到十一点过一些,大批的公安人员来了, 四辆摩托卡,八个公安人员全副武装。虹南村的民兵把姜耶仙押到公安人员旁边,龙三从公安人员手里接过一副手钱,在姜耶仙面前一晃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可以赎罪。你要是顽固到底,就让你尝尝人民民主专政的味道。”那姜耶仙, ·407· ==========第413页========== 几时见过这种阵势。她本来在富农“互助组”听钱世魁讲过,共产党不捉女人。现在看起来,钱世魁的话不灵了。她吓得浑身发抖,说:“我坦白,我交代,我一定立功赎罪。” 这时,民兵们乘机做进一步的政策攻心工作,叫姜耶仙去喊罗孝白和她女儿开门。那姜耶仙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了,民兵们要她做啥,她满口答应做啥。 公安人员全副武装,到王家浜,先在天主堂门口隐蔽好。然后让姜耶仙去敲窗口喊罗孝白和她女儿开门。原来那姜耶仙,经常出入天主堂,晚上也常去给罗孝白送些吃的东西、密报村里情况。她们之间有约定的联络暗号。姜耶仙敲窗子,里面一听就知道,果然不以为意。两人披衣起身,开天主堂门。门刚一开,公安人员的手枪就对着罗孝白说:“不许动!” 那姜耶仙的女儿,几曾见过手枪对着自己的事情,早吓得瘫倒在地。罗孝白却是一个死硬的反革命分子,她故作镇静地说:“这里是教堂,你们来干什么?” 公安人员押着罗孝白到天主堂里面去,民兵们打着手电简,借着电简的光线,公安人员把逮捕证交给罗孝白看,说:“这是逮捕证,你看一下。”罗孝白一看逮捕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知道东窗事发,心里慌了,表面上却还硬撑着说:“你们干涉信教自由,违反宪法规定,我要报告给上海教区的龚主教。” 雷生大声怒斥:“住口!你这个反革命臭修女,也配谈宪法,宪法规定要拥护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你搞反革命活动,你够什么资格讲宪法!” 安克明冷笑说:“你们的龚主教今晚也逮捕了,你到提篮桥见了龚主教的面再报告吧!” .408. ==========第414页========== 这时,公安人员已经开始搜查。从罗孝白的房间里,搜出了大量的反动罪证,还搜出罗孝白自己一家的变天账,她把恶霸地主家庭的地契全部拍成照片,藏在一个小箱子里。 逮到罗孝白后,民兵们快乐地喧哗起来了。刚才根据公安人员的布置,他们屏着气、小声轻走,伏在地里,蹲在壁角落,闷了一两个钟头。现在罗孝白已经逮到,可以放开步子走路、放开喉咙讲话了。他们笑着、跳着、吵着、奔着。他们的喧哗声,吵醒了许多王家浜的农民。龙三索性叫民兵们通知王家浜的贫、下中农和其他农民起来开斗争会,斗争会就在天主堂里面开。一揭开龚品梅反革命集团的真面目,一些信教的农民们觉悟都提高了。会上,贫下中农列举了大量的事实,揭发、斗争了反革命分子罗孝白伙同富农姜耶仙反对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破坏合作化运动的大量罪行,斗得这两个坏家伙冷汗直冒。 斗争大会开过后,公安人员把罗孝白带上摩托车,回区里去了。民兵们把天主堂打扫清爽,由王家浜合作社在门外贴上封条。 第二天,王家浜合作社召开了全村群众大会,动员扩大合作社,安克明在会上讲了话。会上,当场有许多原来信教的贫下中农和中农报名参加合作社。王龙三代表社的管理委员会,当场批准,全部吸收入社。 王家浜合作社现在的声势不比虹南村的其他几个社推扳了。在王家浜,一个轰轰烈烈的农业合作化高潮终于起来了。 在王家浜,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发展经过了曲折的斗争,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同社会上的反革命分子、富农分子,在实际上配合起来,想方设法扼杀农业合作社这个社会主义的 ·409. ==========第415页========== 新生事物。但是,有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给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贫下中农撑腰,社会主义新生事物是压不垮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发表,给了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和各种形形色色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以致命的打击,党中央给合作化运动做出了全面的规划,并且在全国范围内加强了对合作化运动的领导。各级党委,根据全面规划、加强领导的要求,进行了认真的工作。在虹南乡,进一步清除了右倾机会主义思想的影响,逮捕了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斗争了破坏合作化运动的地主、富农,整个乡的合作化运动形成了新的高潮,王家浜的合作化运动的发展只不过是整个虹南乡,或者范围说得大一些,整个中国农村合作化运动高潮的一个缩影。总之,自从毛主席作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重要讲话后的几个月内,中国农村的形势同一九五五年上半年完全不同了。 这一年中,虹南村的三个初级社的生产情况良好,普遍增产。年终分配,社员都普遍增加了收入,连经过曲折道路最后办起来的王家浜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社员收入也较互助组时期有了显著的提高。 初级社的新生产关系,进一步解放了生产力。生产力的向前飞跃发展,又要求与之适应的更新的生产关系。在虹南村,从初级社向高级社的发展,已经是意料中事了。 但是,新的战斗又必然会遇到新的困难。 原来,自从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发表以后,新泾区委根据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对蔬莱地区进行了进一步划清成份的工作。在这个工作中,发现了蔬菜地区若干合作社的领导人是富裕中农;由富裕中农担任合作社主要领导成员的 、410. ==========第416页========== 地方,合作社都有不同程度的资本主义倾向。丁四海觉得这个问题关系重大,根据毛主席《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关于整社问题的教导,决定抽安克明去负责一个问题比较突出的蔬菜地区合作社的整社工作,取得经验,推广到其他蔬菜地区去。整社工作组由区委直接领导。这样,安克明虽然在名义上还是虹南乡的支部副书记,但在实际上,却没有精力再过问虹南乡的工作了。 这时候,浦春华已经疗养结束,重新回来了。他在疗养院里,听说虹南乡受到了市里和区里的表扬,心里又痒起来了。他想,不批合作社也是上面传达下来的,又不是我浦春华发明的。虹南乡群众这样积极要求办社,和乡支部过去长期做的工作打下的基础难道没有关系?不讲别的,在树立虹南老社这个点上,我就很花了一番工夫。再说,其他乡还不象我们虹南乡这样终于积极支持群众办社的运动呢!虽说大家对我提了意见,我开始没有支持群众办社,是有些缺点,但是,这是市里种区里传达下来的,我当区委委员和乡支部书记的,同一般党员、支委不同,还有个组织观念问题呢:况且我是党支部书记,我不点头,虹南乡支部能支持群众办社吗?这样一想,他倒有些飘飘然了。他再一打听,传达《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后,区委副书记吴槐和区合作部已经作了检查,区里表扬了虹南乡等乡,连有些始终没有支持群众办社的乡干部,也没有受批评。他想,真是白担心。这样想来想去,他的胃病倒不知不觉的好了。他在疗养院待不住了。安克明要暂时调去搞整社之前,到疗养院去看他。一方面把自己要暂调其他任务的消息告诉他,一方面同他谈谈心。他却是十分爽快地说:“我过去工作上是有些缺点,主要是看困难看得多一些,又受 ・4・ ==========第417页========== 了上面传达下来的影响,在支持群众办社的积极性上,不如支部其他同志。这个问题今后一定要注意。这几个月养病,乡里工作你多辛苦了;既然你要去犒整社,乡支部不能没有人抓,我明天就上班。”第二天,他果然出了疗养院,到虹南乡上班了。 浦春华的想法,有一部分是事实,就是,他所执行的右倾机会主义方针,是市、区两级党委中那些推行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人们传达下来的。但是,问题在于,他的想法中,回避了一件事,就是,他自己为什么会执行修正主义路线;他没有从自己的世界观中去检查原因。这样,他的胃病虽然好了,但是,脑袋里的毛病却没有好。今后,我们将会看到,他的资产阶级世界观仍然要通过各种机会顽强地表现出来。 ・412 ==========第418页========== 二十、更上一层楼 从一九五五年底到一九五六年初,是我国整个农业战线上无产阶级向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向资本主义大进攻的时期,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进一步批判了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在全国农村中,社会主义每天在上升,资本主义节节败退,形势一片大好。 一九五五年十月四日至十月十一日,中国共产党举行了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的扩大会议。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主持了会议并作了会议讨论的总结。会议讨论和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扩大)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决议》。 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中共中央办公厅编辑了《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为这本书写了序言和按语。毛主席在《序言》中指出:“…在一九五五年的下半年,中国的情况起了一个根本的变化。中国的一亿一千万农户中,到现在一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下句—一已有百分之 六十以上的农户,即七千多万户,响应中共中央的号召,加入了半杜会主义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我在一九五五年七月三十 一日所作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中,提到加入合作社的农户数字是一千六百九十万户,几个月时间,就有五千几百万农户加入了合作社。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这件事告诉我们,只需要一九五六年一个年头,就可以基本上完成农业方面 。413· ==========第419页========== 的半杜会主义的合作化。再有三年到四年,即到一九五九年, 或者一九六O年,就可以基本上完成合作社由半社会主义到 全社会主义的转变。这件事告诉我们,中国的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也应当争取提早一些时候去完成,才能适应农业发展的需要。这件事告诉我们,中国的工业化的规模和速度,科学、文化、教育、卫生等项事业的发展的规模和速度,已经不能完全按照原来所想的那个样子去做了,这些都应当适当地扩大和加快。” 一九五六年一月二十五日,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召集了最高国务会议,讨论中共中央提出的《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 毛主席在会上发表了重要的讲话,指出:社会主义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解放生产力。农业和手工业由个体所有制变为社会主义的集体所有制,私营工商业由资本主义所有制变为社会主义所有制,必然使生产力大大地获得解放。这样就为大大地发展工业和农业的生产创造了杜会条件。 在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全面规划,加强领导”下,全国农业合作化运动进一步走向高潮,这种热火朝天的革命形势遍及全国农村的每一个角落,虹南乡和虹南村自然也不能是例外。 早在安克明还没有离开虹南乡去搞整社的时候,就和雷生谈过初级社转高级社的问题,雷生作为党小组长,在党小组开会时,就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讨论过。在党小组讨论中,多数成员都兴高采烈的主张,今冬分配完毕,就并起来成立高级社。只有高曲文,讨论当中,一言不发。雷生看到高曲文思想上有顾虑,散会以后,打算同高曲文单独谈谈。 。414… ==========第420页========== 两个人留在虹南老社办公室里。雷生笑着问:“曲文,今天的讨论会,你为啥不发言?” 高曲文点上一支烟,矜持地说:“毛主席教导,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嘛!你不是常讲这句话。高级社还没有看过是啥样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多谈有啥谈头。” 这一讲,倒启发了雷生。他想,这话也有些道理,组织干部到已办的高级社中去实地参观,大家亲眼看到了高级社的优越性,回来再一宣传,劲头就大了。会上宝珍也提过参观人家高级社的问题,应该马上组织参观。但是,他也知道,高曲文心里的话还没有全部讲出来,如果单是一个没有看过高级社的问题,可以在会上提出来,为什么宝珍提这个建议时,吉明等其他几个人都赞成,高曲文却一声不响呢?雷生再问:“那末,宝珍提出参观的时候,你为啥也不讲话呢?” 高曲文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同宝珍这末起劲,热情是很好。不过,你也是老社的副主任,你想过这个问题吧!老社的分红单价去年一角七,今年大约要两角出头。其他几个社我约略的算了一下,团结社今年能有一角六七,就算上上大吉了,王家浜不会超过一角五。社员收入相差木佬佬①,这样匆匆忙忙并起来,老社的社员会不会窝心?” 雷生见他想的是分红单价收入上的差别问题,心里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光往后算,不往前算。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里教导我们说:‘我们必须相信:(1)广大农民是愿意在党的领导下逐步地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2)党是能够领导农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的。这两点是事物的本质和主流。’老社社员的社会主义觉悟,也要充分估计到。据 ①木佬佬,即很多的意思。 ·4t5… ==========第421页========== 我了解,棉粮组差不多态度一致,都愿意转社。蔬菜组有些思想问题,不过只要做好思想工作,也是可以解决的。” 高曲文笑笑说:“但愿如此。”他心里在想,高级社取消土地分红,富裕中农的抵触情绪才大呢:我是反正豁出来了,取消土地分红,自己一家最多减少点收入,没啥了不起。但是, 一办高级社,全并在一起了,老社的收入同其他几个社,还有些互助组、单干户,合起来算账,一平,弄不好明年收入要比今年低,上中农再要取消土地分红,低上加低,不闹问题才有鬼呢!但是这话他不愿意讲,他想,我一讲,你扣帽子,说我站在富裕中农立场,何苦来?他把烟头放在鞋底上搓搓,灭掉,然后站起身来说:“辰光不早了,好回去困觉了。” 雷生又说:“那末,明后天就组织三个社的干部参观白遗桥高级社,你看好不好?” 高曲文冷淡地说:“好嘛!党小组多数同志意见,我总归拥护。"”说着,便回家去了。 雷生见他这个冷淡态度,心里也不高兴。心想,你不是说,没看过高级社是啥样子吗?真的组织去看了,你又不起劲,不晓得你心里是啥肚肠。反正管你什么态度,半社会主义合作社向全社会主义合作社转变,总明是个方向,我还是照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和党小组大家的意见办。 第二天,雷生就去向白遗桥高级社联系,第三天,虹南村党小组的全部党员,三个社的全部社务委员、劳动组长,三四 十个人,带着干粮,浩浩荡荡,骑脚踏车到白遗桥高级社去参观了。 在白遗桥高级社整整参观了一天。上午听了介绍,下午,由白遗桥高级社的负责人带领,一处一处的仔细看过去。白 416・ ==========第422页========== 遗桥社是一个蔬菜生产合作社,由于社大、积累高,已经添制了人工降雨站和抽水机等大型机械,充分发挥了土地成片的作用,收入也较一般的初级社高。参观回来,各社又组织了传达,一时间,虹南村到处都在谈转高级社的问题。 这时候,中共上海市委郊区工作委员会已经要求各区进行规划,乡乡都要根据自己的条件,办起一两个高级社来,能够多办更好。这个精神传达到虹南乡支部,浦春华不甘落后,首先想起了虹南村。他除了在支部大会上进行传达布置外,还亲自抓虹南村这个点的转社工作来了。 经过一段疗养院生活重新工作后的浦春华,显得特别精神抖擞,原来乡支委会讨论安克明写的情况汇报时他那副萎靡不振的神态,再也看不到了。他自己似乎也忘掉了那一段经历,开起会来,总是口口声声说:“我们虹南乡,在上面传达错误的‘坚决收缩”方针时,总算表现得还不错。这一趟转高级社,一定要走在前头,绝对不能落后。”他又要求每个支委都去抓一个点,他自己则是亲自动手来抓虹南村这个点。 按照老习惯,他骑着脚踏车一到虹南村,首先是去虹南老社找高曲文,到社办公室,一下子就找到人了。 “小高,小高,上趟支部会上我布置了转高级社的问题,你们这里准备工作开始做了吧!”浦春华满面春风,下了脚踏车就嚷起来。 高曲文一见是浦春华,忙站起身来表示欢迎。一面回答说:“党小组已经讨论过了,上趟雷生已经带三个社的干部去参观白遗桥高级社,现在不知雷生有啥打算!” “那末,你们两个商量过吧?” “雷生和我谈起过几次,雷生是蛮热乎的,我心里党得不 ·417。 ==========第423页========== 大有头绪,困难大呢!” “有些啥困难?”一见面高曲文就讲困雅,浦春华不大满意。 但是,高曲文并不知道浦春华现时的心情,在他心里,党得浦书记是最能理解自己的,所以他向书记讲心里话了:“第 一,这办高级社同办初级社不一样,办初级社我去浦东学习过,有点本钱,现在没学习过,心里没底。” “哦!这个问题好办,边干边学嘛!还有呢?” “第二,取消土地分红,上中农不满意,劳动力少的贫下中农户也有顾虑。” “这个问题也不大。做说服教育工作嘛!哪一桩事情会人人满意。土改这末好的事情,广大农民翻身做主人,地主还不满意呢!有啥了不起。你办起来了,上中农自然会跟进来,无非是发几句牢骚而己。还有呢?” 高曲文心里想说,上中农同地主不同,嘴里却说不出口。只好再说第三点:“第三,几个社发展生产的程度不同,老社生产和收入都好一些,老社的社员也有些顾虑。再说,小社已经够麻烦了,一下子办这末大,怕弄不好。” 浦春华对“一下子办这末大”的意思不大懂,便问道:“你们党小组打算办多大的高级社?” 高曲文回答说:“雷生他们的意思是,三个社联合起来,整个虹南村办成一个高级社。” “哦!”浦春华心里赞成这个计划。遗憾的是这个计划不是高曲文而是洪雷生提出来的。现在他觉得,洪雷生这个青年人在办高级社的这件事上对自己的胃口了。这青年人做事有气派,怪道安克明那末喜欢他。便说:“这个打算不错嘛!” 。48. ==========第424页========== 高曲文见浦春华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加重语气说:“我是想,老社刚刚办得比较象样,马上就要分红了,今年分红单价肯定超过两角,如果同几个新社一并,只怕分红单价要落下去,显示不出优越性来。” 这样一讲,浦春华懂得高曲文的意思了。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说:“唉!小高,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识时务。有句古话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懂吧!就是说,一张树叶子铛住了眼睛,连泰山都看不到了。办高级社是毛主席党中央提倡的,迟早都要办,迟办不如早办。唉!小高!我真想不通你,你情愿做一个小小的二十几户初级社的社主任,倒不愿做一个一百多户人家的高级社的社长。入党这几年,党对你的教育到哪里去了。”浦春华现在用刘少奇的入党做官论来“教育”高曲文了。 高曲文的思想还是转不过弯来。他心里有他的想法,自从党小组成立以后,许多事情雷生都拿到党小组里讨论,不象从前那样他高曲文遇事好独断独行了。比如,老社吸收新社员的事,去年冬天,自己坚持没有吸收。这次党小组成立后,雷生就把这个问题在党小组里提出来,害得自已挨了组内几个党员的好一顿批评。他想,现在是小社,党小组包括几个社的范围,到底不能管得很具体,如果一并成高级社,一个社了,党小组的权力更大,自己就是当个社长,实际上还不如管一个小社手脚放得开。他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浦春华的“入党做官论”还是打不动他的心。他说:“我这人本领有限,我只想实实在在的把一个老社搞好,也不错了。” 浦春华见高曲文这付蔫笃笃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怎么解决他的思想问题好。便说:“高级社办了后,下面还是分生产 ・419 ==========第425页========== 队的,你不是还可以抓一个队做典型,给整个社做出榜样来吗?” 这一说,倒启发了高曲文,他想,有道理,高级社一成立, 一定是按几个自然村分小队,我就抓住西虹这个小队,这里富裕中农和中农多,技术力量强,还是有办法的。雷生住在东虹,还让他去抓东虹小队,同金坤余打交道去。这样两不搭界,最好。但是回头一想,又有些可惜,老社原来是跨东、西虹两个村的,团结社也跨两个村子,两社的土地是交叉的,老社经营了两年,把东虹土地的肥力都提高了,现在要还到东虹去,真有些舍不得。高曲文这时,思想上还是从自己个人和虹南老社社主任的角度想问题,所以脑子里转来转去,跳不出个人和小集体的圈子。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表示书记的说话有道理。 不过浦春华还是不满意,高曲文的精神状态同他对高曲文的希望距离太大了。他现在想看看,洪雷生怎么样,便问:“洪雷生在哪里?” “雷生就在前面组织三个社的社员车干河浜挑河泥呢!”高曲文把手指指。 浦春华想起了,来的时候,他从东边骑车来,看到西边河边一大群人在挑河泥。他说:“走,一起去看看。” 原来,雷生先组织虹南村三个社的干部参观了白遗桥高级社,最近又听了浦春华传达七届六中全会精神和市郊工委要求各乡办高级社的决定,心里已有打算。正好,最近老社的棉粮组提出要车干东、西虹之间的一条横泾挑河泥,这件事工程浩大,一个社完不成,他把这个问题放在党小组里讨论,提出,索性三个社联合起来车干横泾挑河泥积肥。这个建议得 ·420· ==========第426页========== 到党小组的一致支持。雷生最后说:“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里教导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是我党在过去革命战争时期的著名口号。这个口号也可以用到建设社会主义的工作中来。要有把握,就要有准备,而且要有充分的准备。’在准备工作中,毛主席特别强调了要‘使农民有充分的精神准备’的问题。我们现在正在酝酿转高级社的问题,参观白遗桥,是使干部开阔眼界,有精神准备,干部回来了,个个都是宣传员。'现在集体车干河浜挑河泥,也应该把它看成是为了转高级社而进行的精神准备。通过这个联合行动,可以使大家亲身感受到儿个社联合起来的力量。这样,将来三个社并起来转高级社的时候,群众思想上的障碍就少了。我们一一定要看到,这是犒社会主义革命,不能单纯看成是搞生产。”大家都同意雷生的分析。 党小组会开过后,三个社的社务委员又联合开了一次会,也是雷生以党小组长和虹南老社副主任的身份主持,对车干横泾挑河泥的具体工作做了细致的研究安排,决定分两段来车。这横泾河,本来是一条四通八达的河流,因为年久淤塞,已经塞成两段。大家研究下来,决定先把东、西虹两个村子当中,即老社和团结社地界上的这一段横泾车干,挑完河泥后,再车王家浜地界的那一段。两段都是三个社一起动手,花的工互相之间换工解决。高曲文对车干横泾的计划本来是很支持的,因为这可以给老社积大量的肥料,但是雷生把这件事和转高级社联系起来,他却劲道不足了。所以,其他一些党员和干部都忙着在那里车水、挑河泥,他上午劳动了半天,下午却到社办公室草拟老社的分配方案了。 两个人一到横泾旁边,喝,好热闹:整个横泾四周一圈, ・42」 ==========第427页========== 有头两百人。横泾的四面都放着跳板,挑河泥的人们,干得热火朝天,你来我往,象燕子飞;虽然天很冷,但很多人都脱得剩了衬里布衫,还是汗淋淋的。靠近河底的边边上,还有十几个小孩,有的揹着竹篓,有的拎着花袋,在污泥里寻找小鱼、小虾之类的东西。 挑河泥的社员们看到浦春华来了,纷纷同他打招呼。高曲文问一个社员:“雷生在哪里?”那个社员用手一指,说:“喏,在横泾河头上拾水车呢!”浦春华随着这个社员手指的方向一看,横泾头上靠浦汇塘的地方,一排生三部水车,水车上空的,已经没人踏了。一架已经拆开放倒了,有一堆人正在那里围着,其他两架,也围着一些人,大约是在拆御。高曲文向浦春华解释说:“三个社合起来,先车干横泾南头一段,老社同团结社挑河泥,王家浜社来支援。等南边一段挑完了,再把水车装到北边一段,三个社一起动手,把北段的水车干后帮王家浜社挑河泥。”浦春华看了后,点点头称赞说:“这桩事体做得不错,有气派!车完了,你们给乡里写个汇报。”高曲文点点头。 两人信步往抬水车的地方走去,只听得横泾西头的一个小弯弯里,有人高声喊道:“浦书记,高主任!”高曲文回头看时,见那人却是牛虎生,便和浦春华走到牛虎生这边来。浦春华同牛虎生见过儿面,也走过去同他点点头。 高曲文见牛虎生在这个弯子里挑河泥,不觉有点奇怪。便问他说:“你做啥要绕这末许多路到这弯子里来挑?” 牛虎生狡猾地一笑说:“弯子里的泥最壮,啥道理呢?这里水草多,鱼虾也多,所以河泥特别肥,一担要抵两担呢!挑在蔬莱地里,一熟可以不下其他肥料。再说,这里靠团结社地皮,等会大河里挑完,总是团结社的人来得多,我先替老社挑 .422· ==========第428页========== 几担。还有,那边儿个人合一个疆滩①,相互要等,也是窝工,我多走点路,也臂如花了个等的辰光。”高曲文点点头,觉得牛虎生有算计。 牛虎生又殷勤地问浦春华:“浦书记,听说你身体不适意休养了,现在好了吧!啊呀!浦书记的脸色黄去黄来,为人民服务辛苦啊!” 浦春华听了这话,自然高兴,嘴里却说:“没啥,没啥,小毛病。我这毛病,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病,土改当中熬夜熬出来的。没啥了不起。” 牛虎生装出一副很懂医药的样子说:“神经性毛病,急不得,就靠补养。我刚才挑河泥的时候,捉着一只三斤多重的大甲鱼。浦书记,你带回去煨汤吃。这甲鱼,是河浜里鱼虾众牲②里头顶补养的东西,比鸡还要补。我上趟挑担脱力,上海的老中医就劝我吃甲鱼,果然吃好了。…” 浦春华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怎么好要你们的东西…”浦春华也有点一知半解的医药知识,知道甲鱼是补品,他常到青浦去买甲鱼呢!不过他想,现在到虹南村联系工作,自己是乡书记身份,要社里捉起来的甲鱼,影响不好,所以回断牛虎生,不肯要。 高曲文在一旁敲边鼓说:“一只甲鱼,又不是什么大了不起的事。也是虎生阿哥的一片心意。” 牛虎生见高曲文帮腔,忙城道:“福宝,福宝,快上来。”高曲文见牛虎生一喊,这才注意到,牛虎生两个儿子,一人手里拎一只花袋,赤着脚,正在塘底找小鱼小虾呢!听到城声,牛 ①疆滩,顺着河滩斜坡挖成的踏级,供挑河泥的人上下。 ②众牲,指除人以外的动物。 ·423· ==========第429页========== 虎生大儿子牛福宝连忙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上来了。原来牛虎生刚才对浦春华、高曲文讲的塘里泥肥的话还不是全部的心里话。牛虎生晓得,这个弯进去的塘里有甲鱼,所以他到塘里来挑泥!一面叫自已的两个儿子到塘里来,捉点小鱼小虾,寻寻甲鱼,自己挑河泥时看到甲鱼,就捉起来,给两个儿子送回家去放在酝子里。今天一天,他父子三个已经捉到大小四只甲鱼了。前三只已送回家,这一只最大,是刚捉到的。他想,这只甲鱼,拿到市面上去,好卖两块多钱。现在看到浦春华来,他忍痛割爱了。 说话间,牛福宝已经拎着花袋奔上来了。牛虎生放下肩上的扁担,顺手接过花袋,张开袋口,拿眼睛瞄一瞄,然后熟练地用左手张着袋口,右手往袋里一伸,手指一挑,袋里那只甲鱼翻了一个身,他再用大拇指和二拇指一叉,一卡,正好伸进甲鱼甲壳里两块凹进去长出后脚的地方,便随手把袋里的甲鱼拎出来了。牛虎生一面拎出甲鱼来在浦春华面前献一献, 一面说:“这还是只雄甲鱼,甲鱼这东西,雄的比雌的还要补, 三斤多重的雄甲鱼,你到青浦也不容易找着呢!” 浦春华哪里知道牛虎生专门到塘里来捉甲鱼的这笔算计。只是拒绝说:“别客气,别客气。我怎么要你们合作社的东西。” 牛虎生一见浦春华还没懂自已的心意,便着急地说:“这是我对浦书记的一片诚心。我们车浜有个规矩。河浜刚车干的时侯,统一捉着的鱼虾,不论大小,都归集体。集体捉剩下来,小人自己寻着的,谁寻着就归谁。不光社员的小人,单干户的小人来捉着也让他拿回去呢!这只甲鱼,算我牛虎生送浦书记的。” 。424· ==========第430页========== 浦春华还是推辞不要。高曲文转弯说:“书记现在有公事。这样吧,你等会下了工把甲鱼用稻草扎扎好,送到我家去。晚上书记走时再说。” 浦春华没有再讲活。牛虎生心照不宣,把甲鱼丢进花袋,交给小孩,挑起河泥担子往田里走去了。 就在他们谈话的这段时间内,那壁厢,雷生他们已经拆卸好了一部水车,抬的抬,拉拖车的拉拖车,雷生自已,肩上扛着 一根车轴,正大踏步往这边走来。 雷生今天心里特别欢畅,三个小社的社员们,合在一起车干横泾挑河泥,不但显示了初级社的巨大优越性,而且,文又预示了小社并大社向高级社发展的美好前景。这条横泾,以前,除了干旱年辰自己于涸了,个体农民去挖几担河泥挑到自己田里外,其他时间,便只能弄只船在河里罱点河泥了。想当年,组织互助组的时候,组里连条船都没有,河泥也罱不成!至于车千这样一条大河浜,给它来个兜底翻,那时节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在虹南村,从古到今,车干横泾的事,还是头一趟。雷生又想到,白遗桥高级社已经买了抽水机了。现在虹南村还是几个小社,买不起抽水机,还得花人工踏水车,横泾南段, 三部水车,十二个人轮流踏了两天三夜,才把水车千。北段王家浜一边,看来也得十几个人踏两三天呢。如果将来并了高级社,买了抽水机,既快,又省人工,遇着干旱年辰,还可以抽水抗旱。他想,单是把三个社组织起来挑河泥还不够,还要对群众做宣传工作,河泥挑完了,要把三个社联合起来,开个总结大会,讲一讲合并起来集体劳动的好处,把并高级社的思想准备工作做做透。此刻,他一面扛车轴,一面肚子里在打总结大会上发言的腹稿呢! ·425, ==========第431页========== 高曲文喊道:“雷生,雷生,浦书记找你呢!你们抬水车做啥?” 雷生一抬头,看到浦春华,忙停下步子来打招呼说:“刚才同几个社的干部估计了一下,南头这段横泾的河泥挑完,怕也要挑个把星期,先把水车送到仓库里去!” 高曲文说:“水车送到仓库里,落雨天河浜里积了水,又要抬出来。还有北边的水也要渗过来。” 雷生说:“研究过了,留一部水车,万一落大雨,再抬出来。水车也是集体的财产,放在外头,日晒夜露,贫下中农心里疼呢!”一面说,一面从肩上毫不费力地放下车轴来。 浦春华说:“小洪,你们干得不错!我刚才同曲文讲了,干完了,你们写个汇报来,我们要汇报到区里去,另一方面,乡里也要表扬一下。” 雷生谦虚地说:“我们做得不够,离上级党组织对我们的要求远呢!上趟乡支部传达七届六中全会决议后,我们就酝酿成立高级社的问题,这趟挑河泥,也是党小组研究的,几个社先联合起来做生活,也是给干部和社员做些思想准备。”雷生的说话,正对此刻浦春华想快点组织起高级社来的胃口。他称赞说:“想得不错!你们老社是市里的重点社,有责任把其他几个新社带起来。不光要想自己一个社,要想整个虹南村成立高级社的事,将来高级社办起来,主要领导干部就应该你们老社担任。小高,小洪,好好干,前程远大啊!”雷生一听,浦春华对办高级社的事情蛮起劲,心里一热,也没有仔细推敲浦春华的话里还有什么毛病,只以为浦春华说的是合作化运动前程远大,冲口便说:“我同曲文讲过,我们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马上办起高级社来。七届六中全会决议 ·426· ==========第432页========== 讲了,农业合作化高潮同整个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关系大着呢!毛主席讲过,有世界意义呢!曲文、宝珍、吉明、我,我们不是虹南老社一个社的党员,我们都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啊!” 雷生这一说,高曲文马上听得出,话里含有批评自己对办高级社不积极的意思,他怕雷生再在书记面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马上打岔说:“横泾南面这段,捉了多少鱼?” 雷生说:“鱼捉得不多,只有头两担。鲫鱼、大穿条鱼、花鲢鱼、黄鳝,全有。已经拣了担把大的,由妇女劳动力拉拖车送上市去了。估计好卖个三四十块。还有担把剩下的准备分给三个社的社员。” 高曲文说:“我们这段水浅,又通浦汇塘,天冷水位低,鱼都跑了。王家浜那一段,是深潭,又连着三条小浜。那一段车干了,大约摸好捉四五担鱼。这趟车浜,单捉鱼的收入,也有毛两百块了。” 雷生说:“白遗桥高级社河浜里已经普遍养鱼了。我们这里,还只有死塘里养鱼。象横泾这样的大河浜,还没有充分利用起来。今年挑河泥后,索性把北段和南段挖挖通,两头各做 一个簖①,年底一办高级社,明年横泾里就可以放儿万条鱼苗。” 浦春华称赞说:“小青年,想得不错。你通知一下,今晚开党小组会,哦,扩大一下,把三个社的主要领导干部都包括进来,专门研究一下办高级社的问题。车轴你找个人扛一扛,小高再去喊一下团结社的社长金坤余,我同你们三个人先到老社办公室商量一下今晚开会的事。” 雷生一听是研究办高级社的问题,十分起劲,顺手扛起车 ①簖,即用竹片编起来的拦栅,活水里养鱼,要用簖拦住,不让鱼跑掉。 ·427. ==========第433页========== 轴说:“我把车轴顺路带到仓库里,再向吉明、龙三他们几个交代一下这里的工作,马上就来。” 高曲文连忙说:“你送车轴去,我同书记顺便通知一下晚上开会的事。”他见浦春华叫雷生通知开会,知道自己办高级社不起劲,怕等一会儿在会上挨其他几个党员的批评。他想,现在不管怎样,要积极起来了,所以抢着干通知开会的事情了。 浦春华、洪雷生、高曲文、金坤余四个人往老社办公室一坐。浦春华先讲了一阵办高级社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后,一不问干部和群众的思想情况,二不研究办社可能碰到的具体问题,劈头就说:“办高级社,最要紧的,首先是在组织机构上搭起个架子来,这样,才有人做筹备工作。我的主张是,先组织 一个筹办高级社的小组,老社出两个人,就是高曲文、洪雷生两个,其他各个社,也是每个社的正、副主任参加这个筹备小组。这样,筹备小组一共六个人。我的意见,小高当这个筹备小组的组长,小洪同金坤余两个人,当副组长。你们三个人是虹南村最早入党的党员,加强党的领导嘛!以后正式建立高级社时,你们三个就当正副社长。你们看,好不好?另外,我考虑,各个小社原来的架子暂时不打乱它,一个社就是一个生产队,就是老社两个主任都抽上来担任高级社的领导人了,要重新考虑一下人选。” 浦春华这样一讲话,大家一时都开不出口来。高曲文早有打算,他要兼西虹这个自然村的生产队队长。他想:我总是抱住老社不放,这是个根子,高级社社长眼下还是个空名义。金坤余听到准备给自己当高级社的副社长,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他又想,团结社变成生产队,队长自己还是要兼。只有 ·428。 ==========第434页========== 洪雷生,只党得心里如一团乱麻,说不出,话不出;高曲文总要安排当高级社的领导人,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但是,金坤余当副社长,他想不通,他想,宝珍、吉明、龙三,还有施阿芳,这几个党员,或者哪怕是暂时还没有入党现在只当老社棉粮组副组长的徐土根,哪一个不比金坤余好?为什么偏偏要选金坤余当现在的筹备小组副组长和将来的副社长呢?但是,金坤余眼下是团结社的党员正社长,成份是贫农,成份问题有疑问,又没查清,他讲不出任何反对意见来。他现在开始为今后高级社的前途担心思了。 唉!雷生呀雷生,你耐心的听下去吧!让你担心思的事情还有呢: 停了一下,金坤余说话了:“书记亲自来,为我们虹南村的事情考虑得这末周到。我们还有啥意见?我们只有好好干,办好高级社,这样才对得起书记一片苦心。就是有个问题,王家浜社办在自己村子里;老社和我们团结社,是交叉的,两个社都是既有东虹的人,又有西虹的人,这事情怎么办?是不是还是照旧不动?”他心里不希望动,因为张宝珍等几个雷生互助组的老骨干都住在东虹,现在都参加老社,他想兼原来团结社的这个生产队的队长,他怕张宝珍等几个人回到东虹,特别是怕张宝珍。 “那就调整一下,按自然村划生产队吧!这样,也解决了插花地和人工的问题。”高曲文希望张宝珍、洪雷生全回到东虹去。所以他主张调整。 高曲文一讲,浦春华表示支持:“就照小高的意见调整一下,按自然村划小队。另外,各村之间的插花地也可以适当调整一下,高级社土地要统一规划,发挥优越性嘛!” ·429· ==========第435页========== 浦春华这一表态,金坤余暗自叫苦。他想,这一调整,洪雷生要回东虹,东虹生产队的队长就轮不到我做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连忙说:“王家浜社好办,改成生产队后,原来初级社的架子不乱。老社和团结社这一调整,容易乱。我的意思,为了保证工作顺利,生产也不受影响。西虹一头,还是由老社来管,就是曲文和雷生多辛苦些;东虹这一头,就由原来团结社的干部管,还是我同阿芳照应安排一下。这样,原来的架子暂时不动,对生产有利。浦书记,你看好不好?” 浦春华点点头,说:“老金考虑得周到。” 但是,高曲文却有意见了,他说:“这样架子不动,是有利生产。就是雷生,他住在东虹,调整以后,老社里面东虹的社员都回去了,雷生你看,在哪一边好些?另外,还有宝珍,也是个老办社骨干,在老社虽然没有安排当主任,不过,她比阿芳水平和能力都强些,回东虹后,也要安排一下。”他心里最好雷生回东虹去兼队长,宝珍也到东虹当副队长去,这样,自己在西虹,眼皮底下干净。不过他知道,公开把这个意见讲出来,金坤余不高兴,所以他转一个弯提出问题。 高曲文同金坤余,转弯抹角地争权夺利。浦春华因为对虹南村的内情不详细,所以一点也听不出来。但是洪雷生听起来,心里却一清二楚。他心里不觉烦躁起来,他想,高级社还没办起来,几个主要领导干部,不去研究办社当中可能碰到的十分复杂的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上的问题,却在这里争地位,这些人掌握了虹南高级社的各级领导,今后的麻烦多呢:他说:“我看,干部安排问题,应该走群众路线,经过群众酝酿。我们还应该着重研究一下,办高级社当中,政治思想工作如何走在前头,干部和群众当中可能出现什么思想问题,我们如何 ・430 ==========第436页========== 去解决。” 不料,雷生这个活,却不对浦春华的胃口。浦春华以上级对下级的口气宛转地说:“小洪说得有道理。关于千部和群众的思想情况,今晚会上人多,可以专门研究。现在趁我有空,你们几个骨干又都在,先把架子问题大体定一下。我看这样,原则上西虹的人管西虹,东虹的人管东虹。我们党历来强调要使用本地干部。本地干部情况熟嘛!西虹,高曲文可以暂时兼一兼生产队长,副队长没有,可以从组长中提拔嘛!你们棉粮组不是还有个年纪大的组长嘛,还有蔬菜组的组长牛虎生,都可以当副队长嘛!东虹,除了金坤余和施阿芳两个外,张宝珍回去,也可以当副队长嘛!这样不就解决了吗?”他很欣赏自己处理问题的果断,他想,原来高曲文同洪雷生、张宝珍关系紧张,这样一回东虹,关系问题自然就解决了,也省得高级社一成立,一天到晚又要忙虹南村的团结问题。就是一个洪雷生,他没有在安排生产队干部名单中提到。原来,他在来虹南村之前,已经在虹南乡支部支委会中酝酿过,明年,虹南乡要成立乡党委,虹南高级社成立后,党小组要转成党支部,他的意思是,由高曲文和洪雷生担任正副书记,他把这个想法在虹南乡支部开支委会时谈了,几个支委都不同意高曲文当正书记,认为高曲文成份是中农,一向政治不挂帅,当高级社社长还可以,当支部书记不妥当。有的主张洪雷生当正书记,高曲文当副书记;有的说,一共七个党员,就洪雷生一个书记也够了。那次支委会,安克明不在。只等征求一下安克明意见,就可以定下来了。他心里对洪雷生当支部书记并不赞成。不过他想,支委会多数意见是这样,自己也拗不过大家。再说,安克明回来,也保准是这个意见。所以自已心里也 ·43}· ==========第437页========== 想,洪雷生看来总要当支部书记了。这次他到虹南村来,因为自己一心想办高级社,所以对雷生印象还不错,心里想,就这样定下来吧!所以,他在生产队干部名单中就没提雷生的名字了。 雷生一听,浦春华一转眼之间,全安排好了,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时候,雷生脑子里在转别的念头了。他想,眼下,自己也提不出任何从根本上推翻这个名单的理由,只能听浦春华安排。好在西虹有个徐土根,东虹有宝珍和阿芳,出点问题总还能顶住。但是,照这样的高级社和各队的领导力量的安排,将来问题肯定很多,要想个根本的办法来解决。什么根本的办法,他暂时还想不出来,不过,此刻他脑子里已经不是考虑具体的干部名单问题了,他已经想得更远了。由于筹办高级社碰到的新矛盾,将促使他去进一步学习毛主席的著作,从而找到解决这个矛盾的好办法来。 天底下有许多事情,都是革命斗争的客观实践提出新矛盾,把参加革命斗争的人们,推上一个新的思想高度和新的斗争水平。时势造英雄,或者说,斗争锻炼人,就包括着这个意思。在我们的时代里,参加革命斗争的英雄人物是特别幸福的,因为,我们的革命有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我们的英雄人物有战无不胜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给他指路,当他们在革命斗争中碰到新矛盾后,他可以根据战无不胜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来找到解决矛盾的办法,找到自己行动的指南。洪雷生,就是我们时代的许多幸福的人们当中的一个,战斗的幸福正在等待着他呢: 这次浦春华召集的会议中,洪雷生发言不多,浦春华马上注意到了。他问:“小洪,你还有什么意见?” ·432· ==========第438页========== 洪雷生笑笑,不讲话。 浦春华说:“生产队的工作,你就不要兼了。你现在是党小组长,将来还要成立支部,你身上担子也不轻呢!党的工作要你多负些责任了。这样吧!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吃晚饭,吃好晚饭还要开党小组扩大会议。散会吧!”他看到挑河泥的社员纷纷收工回家了,及时宣布散会。 散会了,各自回家。浦春华自然照例到高曲文家里吃晚饭,高曲文把车干河浜后分得的小鱼,用油炸了一下,给浦春华饱饱的吃了一顿。 晚上开会,照例是浦春华一个人讲到底。他在会上代表乡支部宣布了筹建高级社的筹备小组的名单,又天南海北地讲了一通,然后回去。他的脚踏车停在高曲文家里,等他回去时,高曲文早已把牛虎生送来的那只三斤多重的大甲鱼,装在 一只小布袋里给他绑在车子后面的书包架上了。牛虎生因为是送给浦春华,特别卖力,用稻草把那只甲鱼绑得团团实实的,他怕浦春华不会捉甲鱼,万一给甲鱼胶了,一片好心全部泡汤。浦春华还待客气一下,牛虎生不在旁边,没有对象了。他想,甲鱼确实不容易买,收下就收下吧!反正这是个生活上的小问题,也没有什么大要紧。浦春华当晚没回乡支部,直接回上海燉甲鱼汤吃了。 虹南高级社的筹备工作,就这样,在充满着矛盾斗争的情况下开始了。其实,天下的一切事物都包含着矛盾,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在阶级社会中,一切社会现象都不可能离开阶级斗争而超然独立。何止是虹南高级社的筹备工作? ·433· ==========第439页========== 、 、 、 ==========第440页========== 第四章较量 .:eral'rf s ==========第441页========== ==========第442页========== ニ十一、还要努力作战 一九五六年一月二十五日下午,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召集了最高国务会议,讨论了中共中央提出的《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会后,《农业发展纲要(草案)》迅速地传达到了全国各地。 在传达《农业发展纲要(草案)》的强劲东风下面,虹南高级社成立了。 在这同时期,虹南乡成立了乡党委,浦春华和安克明分别担任正副书记。虹南高级社也成立了党支部,经过支部大会选举和乡党委审批,由洪雷生担任党支部书记;洪雷生还同时担任青年团乡团委的委员。 高级社一成立,洪雷生立即在支部大会上和党员同志们商量,根据《农业发展纲要(草案)》中的“兴修水利”的要求,草拟了一个筑渠道的打算,准备在两年中,筑通一条贯穿整个虹南村、即虹南高级社的渠道。 这里说明一下,成立虹南高级社后,三个自然村的全部贫下中农、中农、富裕中农都报名入社了。当然,绝大部分人,包括-一部分富裕中农在内,都是经过学习和宣传后自愿报名入社的,但是,在富裕中农中也有一部分人,例如象牛贵发那样的人,则是因为大势所趋,只能随着潮流进来,难免带着儿分勉强。至于富农,则是规划入社的。党支部和社委会,同公安机关配合起来,一方面将富农规划入社,一方面根据长时期内 .437. ==========第443页========== 他们各自的表现,分别研究,有的定为富农分子;有的表现比较老实的,则不戴帽子。赖富财、姜耶仙两个人当然是戴上富农分子帽子的,这就不待说了。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下,在群众运动的气势下,富农们当时自然不敢对规划入社表示半点异议。所以,一成立高级社后,虹南村是没有一家人家不在合作社里面。虹南村就是虹南高级社。自此以后,虹南村这个名称就逐渐地自动消失了。 虹南高级社成立后不久的一个上午,乡党委突然来了一个紧急通知,要虹南高级社的全体党员下午一点钟准时到乡党委开大会。会议内容没有讲,只说区委书记丁四海同志要亲自来作重要传达。雷生听到通知后,心里想,丁四海同志领导一个区,亲自来乡里作传达,必然有很重要的内容,赶紧通知了全体党员,吃了早中饭,赶到乡里听传达报告了。 雷生一到乡里,进了会场,见那气氛,便自和往日不同。会场布置得庄严隆重,一点钟还差刻把钟,主席台上,五六个人,阜已端端正正的坐好,雷生认得,丁四海、安克明、浦春华,都已在主席台上就座。 一点钟,会议准时开始,安克明主持会议。他说:“今天开虹南乡的全体党员大会,向党员同志们报告一个特别重要的好消息。我们虹南乡的广大贫下中农,坚持走社会主义合作化的道路,坚持同右倾机会主义的、对合作化运动泼冷水的错误主张作斗争的英勇事迹,已经汇报给伟大领袖毛主席了,毛主席高度评价了我们虹南乡广大贫下中农的英勇斗争精神,并且亲自写了按语,进一步指出了我们今后继续前进的方问。…” 安克明话还没有讲完,会场上沸腾起来了,虹南乡的广大 、438· ==========第444页========== 党员群众,热烈地鼓掌、欢呼、喊口号,“毛主席和我们贫下中农心连心!”“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口号声此起彼落。虹南乡的广大贫下中农出身的党员们,亲身经历过不久以前发生过的一场尖锐的路线斗争,他们最能体会毛主席的亲切关怀,他们当中,有的人站到凳子上鼓掌,有的人平地跳起来,人们眼睛里含着激动的泪水。雷生坐在前面,他旁边就坐着王龙三,雷生满怀激动,伸过手去,紧紧地握着王龙三的两只手,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哪里说起好,两个人的眼睛都润湿了。 过了好几分钟后,安克明才接着说:“毛主席亲自写的按语今天上午才到区里,丁四海同志上午打电话通知我们乡里下午开党员会,上午,丁四海同志在区里传达过了,中午饭也没有吃,就赶到我们虹南乡来,先向全体党员传达,晚上,我们乡党委的同志还要分头去向各村的贫下中农传达。现在就请丁四海同志传达。” 在热烈的鼓掌、欢呼和喊口号声中,丁四海讲话了。丁四海说:“我现在向同志们传达伟大领袖毛主席为《机会主义的邪气垮下去,社会主义的正气升上来》一文写的按语。毛主席这个按语写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中册里。《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是中共中央办公厅编的一本书;分上、中、下三册。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为这本书写了序言和按语。《机会主义的邪气垮下去,社会主义的正气升上来》是书中的一篇文章,收在中册里,本来是我们虹南乡支部的同志写的一个汇报,汇报我们虹南乡的贫下中农在毛主席的号召下同右倾机会主义作斗争的英勇事迹,这个汇报,经过新华社的记者同志修改整理成文章,由中共上海市委送到中 ·439· ==========第445页========== 共中办公厅,毛主席的按语就写在这篇文章前面。现在我先读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写的按语。”现在,会场上一静如水,人们屏着气,一动也不动,专心一志地听丁四海读下去。“几乎带普遍性地在许多地方存在着的、阻碍广大的贫农和下中农群众走合作化道路的、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同社会上的资本主义势力互相呼应着。对于这样一种情形,这 一篇文章算是描写得恰好。作者以极大的愤怒斥责了机会主义者,支持了贫苦农民。有些人虽然顶着共产主义者的称号,却对于现在要做的社会主义事业表现很少兴趣。他们不但不支持热情的群众,反而向群众的头上泼冷水。” 读到这里,丁四海暂时停了一下,雷生马上联想到了王家浜合作社办社时的情况,他仿佛看到了王家浜合作社的社员们冒着雨到乡支部来报喜结果没被批准的场景;他的思路伸展开去,又想到了虹南老社办社时,自己和宝珍他们积极要求入社受到压制的情况。他想,毛主席真英明:毛主席在北京,怎么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毛主席全知道,就象亲眼看见的一样。我们坚决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心思,毛主席也全清楚,也象亲眼看到的一样。 雷生抬起头来,望着会场主席台正中的毛主席画像,伟大领袖毛主席正在朝他点头微笑。一股热流从雷生心中升起,他默默的向毛主席再一次保证:“毛主席啊毛主席,雇农的儿子洪雷生,永远听你的话,奔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管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住我往前走的信心和决心。不管前途有多少艰难险阻,我迈开大步,踢开绊脚石,永远向前!”雷生还来不及细想,只听得丁四海又读下去了: “一九五五年,在中国,正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决胜负 ·440· ==========第446页========== 的一年。这一决战,是首先经过中国共产党中央召集的五月、 七月和十月三次会议表现出来的。一九五五年上半年是那样的乌烟瘴气,阴霾满天。一九五五年下半年却完全变了样,成了另外一种气候,几千万户的农民群众行动起来,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实行合作化。到编者写这几行的时候,全国已经有六千万以上的农户加入合作杜了。这是大海的怒涛,一切妖魔鬼怪都被冲走了。社会上各种人物的嘴脸,被区别得清清楚楚。党内也是这样。” 丁四海读到这里,雷生马上回想起去年一年来的战斗历程。虹南村已经成立高级社了。的确是这样,社会上的那些坏家伙,罗孝白、赖富财、姜耶仙…,能阻挡住历史车轮的前进吗?自从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表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以后的一九五五年下半年间,广大贫下中农响应毛主席号召大踏步前进的潮流,真象大海的怒涛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力量阻挡得住了。在这场贫下中农大踏步前进的潮流中,各种人物的面貌嘴脸,真是一清二楚,雷生回忆起这段经历来,脑子里就象放电影一样,一件又一件事情,一张又一张面孔,各个阶级、各个阶层、各类人物,态度硬是不一样。有的积极,有的消极,有的动摇,有的反对。雷生又回想到过去反复读过的毛主席的伟大著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他想,回去要再仔细的读一读,要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好好的再回想一下这段战斗的经历呢! “党内也是这样。”丁四海读到这里,又重复了一遍:“社会上各种人物的嘴脸,被区别得清清楚楚。党内也是这样。”随着丁四海的重读一遍,雷生想,党内也有各种人物,毛主席这段教导的意思是不是说,党内也有反对农业合作化的人。 。441· ==========第447页========== 他想,正是这个意思。他不由的用眼睛去看一看坐在主席台上的浦春华,只见浦春华垂着个头,好象有点没精打彩的样子。 这时候,丁四海继续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按语读完:“…当然还有许多战斗在后头,还要努力作战。” 读完之后,丁四海又把按语重新读了一遍。然后再读《机会主义的邪气垮下去,社会主义的正气升上来》那篇文章。读完之后,又作了一些解释。最后,由安克明宣布,以支部为单位,分组讨论,并且指定了各个支部讨论的地点。虹南高级社支部讨论的地点,就在乡党委的小会议室里。 散会后,雷生带着党员们,朝小会议室走去。一面走,一面想,毛主席号召,“还有许多战斗在后头,还要努力作战。”这里所说的战斗,大约不仅仅是指同阶级敌人斗,还有同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斗吧!那末,这个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究竟是指什么人呢?右倾机会主义几个字又应当怎么解释呢? 正想之间,已经走近小会议室门口了。大家进去坐下来,雷生主持会议,开始讨论。 农村干部开会学习,往往习惯于联系实际的例子讨论。所以,会议开始不久,一谈就谈到王家浜办社的事情上了。宝珍说:“龙三,你把王家浜办社不批准的事谈谈看。” 王龙三听了传达之后,正是十分兴奋,便一五一十的把送办社申请书不批准一直到办“野鸡社”的事情又谈了一遍。这故事,其实虹南乡支部的党员们大致都晓得;而且新党员们也隐约知道,后来浦春华为不批准办社的事,还在当时的虹南乡支部的支部大会上受到党员们的批评。不过现在这时候,重谈 ・442 ==========第448页========== 这件事,大家的认识提高了,便又觉得新鲜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谈得起劲时,宝珍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王家浜办社,乡里不批准,这算不算泼冷水?” 这个问题,牵涉到乡党委书记浦春华,大家都觉得不好回答。其实,一学习毛主席的按语,大家马上联系到这件事,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是总党得不好开口。停了一会,没有人讲话。宝珍又问:“龙三,你是当事人,你说算不算泼冷水。”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泼冷水。”龙三为难地说:“不过,当时浦书记讲不同意办社,真个象一盆冷水浇在我们头上,一直凉到心里去了。” 人们“轰”的一下,都笑起来了。 正在大家哄笑的时候,门一推,丁四海进来了,一进门,便开朗地说:“什么事情,笑得这样起劲?”跟在丁四海后面进来的是安克明和浦春华。原来,丁四海传达完毕后,吃了一点东西,便邀安克明、浦春华一起来虹南高级社支部参加讨论。丁四海自从五二年到虹南村去过一次,后来又经常听到汇报,一直对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骨干们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好感。这是他要来参加虹南村支部讨论的一个原因。再一个原因是,丁四海学习了毛主席为《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所写的序言和按语后,他的认识有了新的提高。他联想到新泾区的工作,他想,有些干部,在农村工作的指导思想上,一贯有错误,同一般的一时认识模糊不同,象这样的干部,继续担任某个方面的主要负责干部看来不太妥当。这样,他就自然想到了浦春华。但是,这时虹南乡党委已经成立,区委已经批准了浦春华的乡党委书记的职务,再要调动,也不好办。不得已而求其次,他想,调动职务的事,以后再推敲,通过这次传 ·443. ==========第449页========== 达,要好好对浦春华进行一次教育。所以大会散了后,他拉了安克明和浦春华参加虹南高级社支部的分组讨论会,还包括着这样一层意思在内。 三个人走进来后,原来热热闹闹的学习讨论会,倒没声音了。虹南乡支部成员都是些基层党员,见了区、乡书记来,难免有些拘束。停了一会儿,安克明说:“你们照旧讨论,怎么不开口了。”大家仍是不讲话,安克明再问:“我们进来前,你们谈的什么问题,现在还继续谈下去。” 这一问,宝珍开口了。宝珍说:“我们谈的是王家浜办社的事。”只说了一句,却又停下来不说了,原来,宝珍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浦春华,只见那浦春华一听提起王家浜,脸马上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子。这宝珍却粗中有细,一见浦春华面孔红了,心里想,浦书记已经做过检讨的事,还去当面揭他的短处做什么?原来那宝珍的脾气,当面锣,对面鼓,敢打敢冲;对人家已经承认了错误的事情,她却不喜欢算旧账。她想,浦春华总归是乡书记,应该尊重他。所以话到口边,只说了一句,又缩回去了。 丁四海笑笑说:“怎么只说了一句。党内讨论嘛,有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洪雷生,你讲讲看,刚才是讨论什么问题。” 雷生见丁四海点了自己的名,便老实说:“刚才是讨论王家浜办社乡里没有批淮的事,有同志提出来,这算不算泼冷水。这件事,后来乡里已经纠正过来了。现在谈这个问题,是为着结合理解毛主席的教导才讨论的。” 丁四海一听,雷生的话很有分寸,更觉得这个年轻的支部书记有水平,便接着问道:“你们讨论下来的看法怎么样?” ・444 ==========第450页========== 雷生说:“刚把问题提出来,还没有讨论。” 丁四海说:“那末,现在就听听你们的意见。这里有王家浜的党员吗?当事人可以谈谈当时的心情,谈谈你们的看法。” 这一来,王龙三开口了。王龙三从王家浜办社如何如何困难讲起,一直讲到社办成功后乡里不批准时的心情,又谈到路上怎样商量办“野鸡社”,直讲了半个来小时。最后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泼冷水。反正当时乡里不批,对我们想办社的人来说,也赛过兜头一盆凉水,一直凉到心里了。” “丁四海点点头,朝浦春华说:“这是贫下中农的心里话。听了这个同志的讲话,对我也是一个教育。王家浜办社乡里不批准,算不算泼冷水?就是泼冷水。这是个立场、观点问题。如果我们的区乡干部就是整天同贫下中农一起忙办社的人,自然就会支持他们办社,不会泼冷水,你们虹南乡支部后来作出支持贫下中农办社的决定,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因为乡支部的广大党员都是不脱产的贫下中农干部。他们整天同贫下中农在一起,所以心连心。我们学习毛主席的著作,最重要的是学习无产阶级的立场、观点。毛主席在这里向我们指出:‘有些人虽然顶着共产主义者的称号,却对于现在要做的杜会主义事业表现很少兴趣。他们不但不支持热情的群众,反面向群众的头上泼冷水。’这当然首先是指那些提出错误的泼冷水主张的人,但是,我们做具体工作的干部,没有能抵制这个错误主张,反而执行了它,也要从思想上找找原因。今天会场上有同志喊了一句口号:‘毛主席和我们贫下中农心连心!’这句口号城得很好。毛主席的思想代表着无产阶级的最高利益,从无产阶级的立场、观点上来观察问题,就必然同广大贫下中农心连心,我们有些同志为什么不能做到心连心,就要从立 ·445. ==========第451页========== 场、观点上去找答案。老安、小浦,你们说,对不对?” 安克明和浦春华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自然,两个人同样点头,心里的滋味是不相同的。 这时,浦春华不能不表示态度了。点完了头,浦春华说:“王家浜申请办社时,老安不在,主要是我的责任。那一次,实际上是泼了王家浜同志们的冷水。虽然不批准新办的合作社是市郊工委统一规定下来的,我们乡里同区合作部也争过几次名额,没有用;但是,作为具体执行的人,我对广大贫下中农的心情了解得不够,确实是有责任的。后来经过乡支部大会讨论,及时纠正过来了,总算我们乡表现得还可以。这次传达了毛主席的按语,对我是一次很深刻的教育。今后,我们虹南乡的全体党员,一定要发扬成绩,继续前进。” 丁四海一听,浦春华讲话遮遮掩掩的,不爽气,不过总算承认了一点错误。便说:“执行错误的退却方针,要讲责任的话,主要是在区里。今天学习毛主席的教导,着重还是在于提高认识,不是追究责任。洪雷生同志,你们学习讨论当中还有些什么问题?提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这一问,雷生想起刚才听完传达后脑子里的一个问题,便说:“我有个问题。我不懂得,啥叫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丁四海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小浦、老安,你们两位书记解释解释吧!” “我学习得不好,请老安解释吧!”浦春华听传达时心神不定,这些问题还没有认真思考过,雷生提的问题突如其来,他采取回避方针。 “我也是刚听传达,理解得很不深。我想到毛主席在《实践论》中有一段话,是讲产生右倾机会主义的认识根源的,我谈 446 ==========第452页========== 一谈,反正是一道学习,老丁、老浦,你们看看我的这个理解对不对?”说着,安克明从背上揹的帆布包中,取出三本《毛泽东选集》来,翻开第一卷,找到一个地方,朗读起来: “我们反对革命队伍中的顽固派,他们的思想不能随变化了的客观情况而前进,在历史上表现为右倾机会主义。这些人看不出矛盾的斗争已将客观过程推向前进了,而他们的认识仍然停止在旧阶段。一切顽固党的思想都有这样的特征。他们的思想离开了社会的实践,他们不能站在社会车轮的前头充任向导的工作,他们只知跟在车子后面怨恨车子走得太快了,企图把它向后拉,开倒车。” 读完之后,安克明说:“开倒车和泼冷水,我的理解,意思是接近的。群众要前进,而那些思想停留在旧阶段的人,却拚命想把革命的群众运动拉着向后倒退,这样,就做出对群众泼冷水的事情来。这个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丁四海点点头说:“从人们的认识、思想和实际斗争的关系来说,产生右倾机会主义的原因,是思想落后于实际斗争的发展,所以,脱离群众、脱离实际,最容易成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俘虏,跟着执行右倾机会主义的方针。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这是产生右倾机会主义的认识上的原因。在阶级社会中,产生右倾机会主义,还有一个与此密切相关的阶级原因。你刚才读的一段毛主席的教导,前面还有一句话:然而思想落后于实际的事是常有的,这是因为人的认识受了许多社会条件的限制的缘故。社会条件中,最重要的就是阶级关系。所以,毛主席在前面又教导说: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同志们都学过《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还记得不记得,毛主席在《关于 .447. ==========第453页========== 农业合作化问题》中批判那些推行错误方针的人们时,是怎么说的?” “毛主席批评说:他们老是站在资产阶级、富农、或者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立场上替较少的人打主意,而没有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替整个国家和全体人民打主意。”雷生不久前反复学习过《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丁四海 一问,他马上冲口而出。 “说得对!你学习得不错!”丁四海夸奖洪雷生,然后总结说:“党内之所以产生右倾机会主义,从认识论的原因上来说,是一些人的思想落后于客观实际斗争的发展;从阶级原因来说,则是因为他们代表了剥削阶级或者具有剥削阶级思想的人们的利益,这是社会上的阶级斗争在党内的反映。当然,这主要是从党内那些提出错误方针的人来说的,至于执行错误方针的人们,就具体的人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剥削阶级和剥削阶级思想的代表者,还要把一时的错误和一贯的错误区别开来。还要具体分析。小浦,你说对不对?” “嗯!嗯!老丁分析得透彻。”浦春华没精打彩。 “老安,你看呢!你最近在学毛主席的哲学著作,应该有不少体会。”老丁又朝安克明讲。 “毛主席的哲学著作我刚开始学,学得不好,老丁的分析对我很有启发。”安克明回答说:“我考虑,这里是有一个学习毛主席的哲学思想的问题。我刚才读到的这一篇是《实践论》,后面还有一篇《矛盾论》,学习了毛主席这两篇光辉哲学著作,可以使我们更深刻地理解革命斗争中发生的事情,使我们更自觉地做工作。一切事物都是包含着矛盾斗争的,这些矛盾斗争推动着事物不断前进。社会斗争也是这样,比如 ·448· ==========第454页========== 说,农业合作化运动,就是解决社会主义的集体经济同富农经济、小农经济之间的矛盾,解决贫下中农同富农、同具有自发资本主义倾向的富裕中农之间的矛盾,一句话,就是解决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的矛盾。两种对立的矛盾力量在斗争着。在斗争中,由于毛主席的领导和关怀,革命的力量发展了,就把合作化运动推向前进。但是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者,由于种种原因,首先是一个立场上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老是站在资产阶级、富农、或者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立场上,由于立场站错了,他们就不可能看到斗争已经前进,这样就提出了错误方针,顽固地拖后腿、开倒车、泼冷水,这样的人就叫做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至于对具体执行错误方针的人们来说,情况各有不同,要具体分析。我很同意刚才老丁讲的看法。” 丁四海笑笑说:“我们讲得不少了,听你们基层的同志讲讲。” 雷生说:“我们很希望听领导同志多讲讲。平常想听领导同志的讲话还没有机会呢!”这确实是雷生的心里话。经过刚才老丁和安克明的讲解、分析,雷生觉得,他对毛主席写的按语中的“还要努力作战”的理解深化了。党内还有这样复杂的斗争,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毛主席的教导,书记们的解释,使雷生的思想展开了。他由此联想开去,想到了虹南村合作化斗争中的许多问题,并把这些具体问题从毛主席教导的高度来进行思考、分析。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到五点钟左右,散会了。散会后,丁 四海自回区委去了。按照区委的决定,晚上,乡党委的同志要分头到各村去向贫下中农做传达。雷生想,丁四海同志传达 ·449. ==========第455页========== 时,手里拿着一本书,大约就是《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了,他想把毛主席的这段按语再看一遍,抄下来。散了会后,他让支部的同志们先回去通知晚上开会,自已留下来找安克明借这本书看。 安克明说:“这部《高潮》,共分三册,序言和按语都是毛主席写的。刚才老丁传达的那一段按语在中册上。现在离吃晚饭还有一个钟点,你可以到我们办公室先看起中册来,等 一会吃完晚饭,我同你一起去虹南村传达去。”原来,浦春华因为上趟王家浜申请办社的事情,怕去虹南高级社,找了一个借口,到别的村传达,把虹南高级社的传达任务推给安克明了。安克明把雷生带进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浦春华儿安克明把雷生带进办公室来,不愿多搭讪,打了个招呼,一转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雷生捧着一本《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中册,一篇一篇按语,认真的读下去。 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同安克明、雷生打招呼。雷生认识,这是虹南乡党委委员、乡团委书记薛生泉。薛生泉对安克明说:“老安,想找你和老浦研究一下青年工作,毛主席在《高潮》按语中讲了要发挥青年人的作用的问题,我们要立即行动起来。” 安克明说:“你的行动倒快,雷生,怎么样,你也一起谈谈吧!你也是乡团委委员呢!” 雷生手上捧着《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中册,舍不得离开这本书。他的眼睛朝安克明发出请求的目光,仿佛说:“老安,我再学习一会儿吧”安克明懂得他的意思了。便对薛生泉说:“老浦刚刚跑开,雷生还想学习一会,喏,这里还有上 ·450. ==========第456页========== 册和下册,你一道看吧!我们先到隔壁房间里研究去。” 安克明和薛生泉走后,雷生坐在安克明的座位上,认真地阅读毛主席为《高潮》这本书写的序言和按语。 雷生一面看,一面想,只觉得越看心里越亮堂。看到一个地方,他突然捏紧了拳头,在空中一划,激动地说:“对!我们虹南高级社就是这个问题:” 雷生读到的是什么呢?原来他正读到毛主席为《长沙县高山乡武塘农业生产合作社是怎样从中农占优势转变为贫农占优势的》一文写的按语: “合作社的领导机关必须建立现有贫农和新下中农在领导机关中的优势,·而以老下中农和新老两部分上中农作为辅助力量,才能按照党的政策实现贫农和中农的团结,巩固合作杜,发展生产,正确地完成整个农村的社会主义改造。…工人阶级和共产党如果要用社会主义精神和杜会主义制度去彻底地改造整个农村的小农私有生产资料的制度,便只有依靠过去是半无产阶级的广大的贫农群众,才能比较顺利地办到,否则将是很困难的。…因此,在合作化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注意:(一)现在还处于困难地位的贫农,(二)新中农中间的下中农,(三)老中农中间的下中农,这样三部分比较容易接受杜会主义改造的人们,首先分批分期引导他们加入合作社,并且选择他们中间觉悟程度较高、组织能力较强的若干人,加以训练,组成合作社的领导骨干,特别要注意从现有贫农和新下中农里面选择这种骨于分子。” 读完这一篇毛主席写的按语,他觉得毛主席教导的“努力作战”的内容,在自己脑子里越来越具体了。自己长期来在脑海里不断盘旋着的问题,现在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总答案了。 ·451· ==========第457页========== 为什么在虹南初级社的工作中,自已感到比在原来东虹的互助组中工作还要困难,就是因为不管是在社员中还是在领导成份中,这个贫农和新下中农的优势问题,始终没有解决。高曲文当社主任,牛虎生当蔬莱组长,往往一弄就要走邪路。现在成立了虹南高级社,全部农户都包括到高级社里来了,从社员成份上来说,贫农和下中农的优势是不成问题了,但是,从领导骨干来说,不管是整个高级社的领导,还是下面的生产队的领导,这个贫农和新下中农的优势的问题,仍然是没有解决。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今后工作必然是困难重重。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许多问题都好解决。 但是,高级社的领导骨干问题,是浦春华早就定下的名单。而且,浦春华也不完全是自说自话定的,基本还是顺着原来合作化运动过程中逐渐形成的骨干队伍的那个路子下来的。这个路子有什么问题?现在用毛主席的教导一对照,问题很明显,就是没有解决贫农和新下中农在领导机关的优势问题。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一个路子?他仿佛觉得,这和浦春华有一定关系。这个问题,他一下子还没有想得很清楚。现在,他的心里无暇回想过去,而是在想今后的事:目前,这样一个领导骨干的队伍早已形成了,生米煮成了熟饭,难道可以一下子把高曲文、金坤余、牛虎生等人全部撤职吗?他知道,不但浦春华不会这样做,就是安克明,也不可能这样做。 那末,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正想之间,安克明和薛生泉走进来了。安克明关心地对雷生说:“学习了以后,大有收获吧?” “收获很大!”雷生回答说:“心里亮堂得多了。以前,有许 ・452 ==========第458页========== 多问题模模糊糊的,现在一学习,好多过去脑子里打问号的事情,一下子都清楚了。” 安克明说:“你经过学习,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了。毛主席教导说:‘我们的实践证明:感觉到了的东西,我们不能立刻理解它,只有理解了的东西才更深刻地感觉它。’毛主席的教导,使你对合作化过程中的许多感性材料上升为理性认识,所以你心里觉得亮堂了。” 雷生一听,心里又是一亮。他说:“老安,你把你刚才讲的毛主席的教导,再念-一遍给我听听,让我记下来。” 安克明说:“这句教导就在我刚才读的《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的《实践论》中。”说着,从帆布包里取出《毛泽东选集》来,指给雷生说:“就在这里,你看。” 薛生泉看雷生那股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劲头,便对安克明说:“老安,就凭雷生这股学习的积极性,也说明了,我们党委要很好的抓青年工作,青年工作抓好了,很多工作都好做了。” 安克明哈哈大笑说:“你倒会抓住典型来向我做宣传。雷生是一个高级社的党支部书记,你不能搞先锋主义,硬把他算到青年团里头去。” 薛生泉也笑着说:“双重身份,他还是乡团委的委员呢!”安克明这时对露生说:“雷生,你还没有一套《毛泽东选集》?” 雷生抬头说:“我到新华书店去过多次,就是没有书。”安克明感慨地说:“唉,《毛泽东选集》实在印得太少了。毛主席在《高潮》的序言里说,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使得科学、文化、教育、卫生等项事业的发展规模和速度都要扩大、加快,看来,我们的一些搞文教工作的同志,也应该好好的学 ·453· .5 ==========第459页========== 习一下《高潮》的序言和按语呢!这样吧!雷生,我这一套《毛泽东选集》送给你吧!我区里还有一套。” 雷生忙不及对安克明说:“谢谢你,谢谢你。”说着,便从安克明手上把三卷《毛泽东选集》迅速地接下来。 这时安克明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已经六点十分了,快吃晚饭去,你上次说关于筑渠道的事情要汇报,吃饭时顺便找老浦简略汇报一下吧这是贯彻《农业发展纲要》的问题,也不能放松。吃了晚饭,还要到你们虹南村去呢!” 雷生跟着安克明和薛生泉到乡党委食堂去,安克明给雷生买了饭,一看,浦春华已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他们三个人便凑过去。 三个人坐下,安克明说:“老浦也在,利用时间,雷生,你把筑渠道的打算简单汇报一下嘛!刀 雷生一面吃饭,一面简略的汇报了一下。浦春华也没仔细听,点点头说:“总渠八百公尺,连支渠一千三百公尺,两年完成,计划不错。就怕到时候抽水机泡汤,白筑了一阵。”安克明说:“抽水机以前是没问题的。前两个月我在区里,听说到了一批抽水机,因为当时高级社少,小社土地不成片,分配不下去,供销社的生产资料门市部规定了付一半现款,其余一半作为银行贷款,陆续付清,还是推销不出去。就是现在高级社纷纷办起来了,不知情况怎么样?” 浦春华说:“先去买一台,一台大约要四五千块,先付一半现款,你们合作社买得起吗?” 雷生说:“三个小社合起来,眼下总积累只有万把块钱,大部分还是缓发金上扣下来的,只够今年年初的生产基金。筑渠道多少还要花点钱,先买台抽水机,恐怕有困难。” ·454. ==========第460页========== 浦春华随口说:“就这末一点积累,抽水机买不起,忙着筑渠道干什么呢?” 安克明说:“兴修水利,是《纲要》上增产措施的第一个重要项目,这是百年大计,要做到旱涝保丰收,这个基本建设工作总是要搞。迟搞不如早搞。” 浦春华摇摇头说:“你把人工都投到基本建设上去了。今年高级社头一年,要是田里生产受到影响,怎么办?年终分红你要不比初级社高,高级社的优越性怎么显示得出来?” 薛生泉正是十分欣赏虹南高级社的筑渠道计划,急忙帮着讲话说:“筑起渠道来,就能显示高级社的优越性。田里生产,主要是一个合理安排问题。这样吧!如果人力有困难,我们发动全乡的团员、青年趁冬闲时间到虹南高级社来义务劳动。让广大团员、青年,看一看成立高级社后的优越性,也可以推动全乡的合作化运动。” 雷生说:“我们是考虑到大田生产问题,所以计划中定了两年筑成。今年年终多提点积累。明年春天就可以买了。那时候,渠道也筑好一大半了。买了抽水机马上好派用场。” 浦春华这才点点头说:“那好吧!你们就筑吧!” 这时候,薛生泉又说:“雷生,你考虑考虑看,在筑渠道当中,怎样发挥青年人的作用。《高潮》下册里有一篇讲青年突击队的,毛主席专门写按语肯定了这种做法。你们那里是不是也可以组织青年突击队,创造点经验出来。” 薛生泉这一句话,打开了雷生脑子里的一个结。刚才,他不是反复考虑在现有的情况下如何解决虹南高级社树立贫农和新下中农在领导机关中的优势问题吗?他不是想了半天什么办法也没想出吗?现在,这一句话,正好点在这个结上,把 ・455 ==========第461页========== 那个疙瘩解开了。他想,是的,如果把青年的贫下中农子弟组织起来,象毛主席所教导的那样,“加以训练”,那末,一两年后,大批贫下中农骨干不就出来了吗?宝珍、土根和自己这批人,过去懂什么呢?还不是在土改和合作化运动的斗争中训练出来的吗?为什么早没有想到这个点子呢? 这时候,雷生的思想己经远远超出了薛生泉所讲的这句话的内容了。雷生还没有读到毛主席的关于青年工作的这段按语,但是,他是从斗争实践中碰到的矛盾和学习毛主席教导的新收获来听薛生泉的这句话的,所以,这句话一点,雷生的思想在闪光了。他赶快接着薛生泉的话说:“可以,可以,我们可以把贫下中农子弟组织起来,专门成立一个青年队,不但在筑渠道当中发挥突击作用,还可以经常在一起搞生产,在 一起学习毛主席著作,把这个青年队办成培训贫下中农于部的学校。” 安克明点点头说:“这是一个好想法。” 薛生泉也说:“好的,你组织起来后,我可以经常来。需要学习材料,可以在团委经费中开支一部分。” 雷生说:“就怕社的几个领导干部思想不统一。” 薛生泉说:“那好办,你告诉他们是乡党委同意搞青年队的。今天老浦、老安都在,当面讲定,老浦,老安,你们看怎么样?” 浦春华今天心神不大安定,也没有仔细考虑,他一看,安克明同薛生泉都支持,便说:“好嘛!你们都赞成搞,就搞一下试试看嘛!” 这样,在饭桌上,就把这个成立青年队的事情讲定了。雷生心里十分高兴,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会工夫就吃完 ·456. ==========第462页========== 了。 晚上,安克明和雷生一起去虹南高级社。路上,安克明问雷生:“你什么时候想出搞青年队这样一个主张的?” 雷生说:“就是在刚才的饭桌上。刚才我读到了毛主席的关于树立贫农和新下中农在合作社领导机关中的优势的按语,联想起,我们虹南社不管是社-一级还是生产队一级的领导当中,这个问题都没有解决。所以,老薛一提青年突击队的事情,我就想到这个主意了。” 安克明说:“你的意思是,把这个青年队办成培训贫下中农干部的露天政治学校?” 雷生点点头说:“是这个意思。贫下中农的政治文化水平提高了,骨千出来了,可以充实到合作社的各级领导中去,优势问题就自然会解决了。” 安克明说:“这个意思你刚才在饭桌上只露了一个头,没有讲透。” 雷生点点头,笑笑,不讲话。 安克明对虹南高级社的情况大体上有些了解,没有再问下去。只说:“这个主意不错。我支持你去试一试。毛主席在《实践论》里还教导我们,形成了理性认识后,还要拿这种理性认识去能动的改造世界,同时把这种认识放在实践中检验。你这样做,是符合毛主席的哲学思想的。不过,你别忘了,你的主要工作还是虹南高级社的党支部书记,不要扎到点里去后就把面上的工作丢掉了。对贫下中农子弟进行政治训练是重要的,但是,根据毛主席《实践论》的思想,还要把他们放到革命斗争实践中去锻炼。如果你没有这些年合作化运动的斗争实践,看了毛主席的按语,也不一定就能真正理解,更谈 .457. ==========第463页========== 不上形成今天这一点认识了。对于毛主席的思想,只有在社会斗争实践中才能真正理解。对青年的训练工作,也要根据毛主席的这个哲学思想的教导来做。你今后要把《实践论》和《矛盾论》好好学学。” 安克明到虹南高级社,开社员大会传达了毛主席的教导,社员大会后,又参加了虹南高级社党支部会,落实了筑渠道的计划,又研究了成立青年队的问题。会上,当场决定,虹南高级社专门成立一个青年队,由雷生兼队长,宝珍和龙三担任副队长。自此以后,虹南社里,除了东虹、西虹、王家浜三个生产队外,又增加了一个青年队,共是四个队了。 雷生和宝珍、龙三等,从全社的贫下中农子弟中挑选了二 十来个人,组织了青年队,在青年队中认真组织了毛主席著作的学习,几个月当中,学习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怎样分析农村阶级》、《组织起来》、《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等著作,同时又反复学习了毛主席为《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所写的序言和按语。 再说筑渠道的事情,在这段时期当中,虹南高级社趁冬闲时间抢筑了渠道,一冬下来,总渠八百米竟是筑好了五百米左右,这当中,乡团委组织全乡团员、青年来义务劳动过三四次,每次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人山人海,更鼓舞了虹南高级社社员们的干劲,直到四月底,田里生活渐渐忙了起来,筑渠道的工作,才暂告一个段落。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已是六月底了。这时,上海郊区出现了旱情。 一个合作社,各个阶层的人物都有,社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合作社里马上就反映出来。碰到风旱雨涝,也是如此;一 ·458… ==========第464页========== 出现旱情,虹南高级社就难免有些思想动荡。这天,雷生召集了青年队的会议,学习了《怎样分析农村阶级》,再听听反映,青年队里,东、西虹,王家浜的人都有,大家谈了一些各村的动态,听下来,由于出现了旱灾,各村反映出来的问题不少。会上,又讨论了抗旱的打算。有人建议说,现在筑成的五百米渠道分成儿段,如果花上一批劳动力,抢一抢,筑通它,买进抽水机,这样,今后什么早灾也不怕了。因为青年队毕竞都是青年,决定不了虹南社的问题,雷生准备把这些思想情况和建议带到支部会上去研究。 原来,雷生估计到,旱情发生后,合作社必然会出现一些思想动荡,所以他抓紧青年队的政治学习,在骨干队伍中做好政治思想工作,然后再具体安排抗旱工作。 蜻蜓低飞,熟悉土气象知识的人,马上就知道,要起风了。但是要起的是五级风,还是七级风,还是九级风,还是十二级台风呢,从蜻蜓身上是看不出来的。现在,甚至就连霞生自己也没有料到,一场狂风恶浪马上就要来了。 。459· ==========第465页========== 二十二、在旱灾面前 青年以开过会后,雷生找几个人对原来已筑好的一部分渠道进行了实地考察,又组织干部看了四个队的田头,比较细致地弄清了情况。他仔细盘算,这抢在旱灾前头筑通渠道的主意,确实是很好,但是这件事情困难很大,首先是于部当中,思想就不容易统一,高曲文就可能不赞成。高曲文如果思想不通,事情就难办了,要先去找找高曲文交换一下意见。 这天晚上,他去找高曲文交换意见了。他走到社办公室, 一看,门关着,高曲文不在,他想,现在才八点多钟,高曲文难道这末早就睡觉?便赶到高曲文家里去,一敲门,高曲文娘已经睡了,隔着窗子-一问,高曲文娘回答说:“曲文大约在牛队长家里。发生了早情,他这几天深夜不困,心里着急,今朝夜里吃了早夜饭就到牛队长家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唉!当了一个合作社社长,又不比社员多拿几个工分,日夜不困, 一日日瘦下去,…”高曲文娘一面回答雷生,一面嘴里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雷生无心听高曲文娘的唠话,也没等她讲完,自顾往牛虎生家里去了。 跑到牛虎生家里,敲门进去,高曲文果然同牛虎生两人坐在客堂间里,正在谈天。一人面前一杯茶。两人见雷生进来,忙起身打招呼。牛虎生也给雷生泡了一杯茶。 雷生说:“到处找你找不到,问你娘,才晓得你到阿虎生家 ·460· ==========第466页========== 里来了。” 高曲文叹口气说:“这趟旱情,苗头不对,浦汇塘水位已经低下去了,浜里水位更是一天比一天低,要是再旱十日,就要我们的好看了。心里不定心,跑来找阿虎生商量商量。” 雷生笑笑说:“阿虎生有啥好主意?” 牛虎生只是狡猾地一笑,不作声。高曲文也不开口。雷生见这情况,已经猜出了三四分。两个人动的脑筋当中总有点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他想,牛虎生在虹南高级社有代表性,摸清楚牛虎生的想法,可以了解到富裕中农在某一方面的动态;便激了一句说:“阿虎生有啥宝还藏着不肯献啊!” 这一激,果然激出来了。牛虎生又是狡猾地一笑说:“主意我倒是有一点,就怕扣帽子,不敢献。”那边,高曲文只管皱眉头。 雷生听这话音,已经猜出了五六分。便说:“你讲出来,大家研究研究嘛!我本来就想,开个老农会,大家出出主意。你是老社的蔬菜组长,现在又是西虹的副队长,更加应该给整个高级社出主意了。” 牛虎生说:“唉!别谈给整个高级社出主意了。我这个主意,在西虹就未必行得通。弄不好还要扣上顶什么帽子。唉,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牛虎生现在也学乖了。反正一条浦汇塘,要管三千六百条小河浜。高级社好比浦汇塘,我牛虎生不过是一条小河浜。高级社这末大,也不是我牛虎生一个人的高级社。社里减少了收入,摊到我牛虎生头上也不过一眼眼,算了,算了。”他还是不讲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雷生一听,已经猜出了八九分,见他还是不明讲,便点了他一问,说:“你大概是三句不离本行,主张抓蔬菜。” ·461。 ).i n., ==========第467页========== 雷生一点,牛虎生哈哈笑起来了:“我同你洪支书共事多年,是老交了。我肚皮里有几斤板袖,你不用过秤也估得出;你有几根肚肠,我牛虎生心里也多少有点数。我这个主意,你猜得出来,你听了这个主意,要扣我牛虎生的帽子,我也估到几分,所以,我们还是棉花店打烊,不谈不谈。” 雷生也笑笑说:“到现在为止,你究竟是个什么主张.我还不晓得。扣你的帽子做啥?你提得对,我们就照你的办;提得不对,就不照你的办,再帮你分析分析,不对在哪里。我啥辰光扣过你帽子?” 牛虎生只是笑笑,仍旧不开口。 牛虎生不开口,高曲文讲话了。高曲文见雷生老是盘问,牛虎生死不肯讲。心想,你不要又当我背后同牛虎生串起来搞资本主义,索性把牛虎生的话明白告诉你,看你怎么说。便 、说道:“这几日出现了旱情,我有些着急。跑来找阿虎生商量, 阿虎生有些想法,他认为,如果过儿天能下场透雨,万事大吉;如果一直旱下去,蔬菜、棉粮,通通保不牢。在这种情况下,平均使用力量,反而一样都弄不好。假使生产队能集中人力,抓好一部分蔬菜地皮,还可能保障社员的经济收入。这个主张,阿虎生自己觉得在西虹也行不通。徐土根抓棉粮,不会同意把棉粮组的人力调来搞蔬菜。所以,这不过是随便谈谈的,根本不算数。” 雷生心中早已有数,便对牛虎生说:“你的意思是,天厚了,蔬菜价格要提高。抓好一部分蔬菜,产量虽然少了,经济收入还可以有保证。是不是这个意思?” 牛虎生点点头说:“这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三十六策,这是个下策。如果一直旱下去,全面保,肯定保不住,只能保一 ・462 ==========第468页========== 部分。到走投无路时,只好走这条下策。整个生产队的力量都投到蔬菜组来,这是说着玩的。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们的徐副队长也不会同意。不过,我们蔬菜组看起来只能荒一批地皮、保一批地皮。徐土根他管粮棉,我看,棉花地皮也只能荒一部分、保一部分。要全保,他徐土根有三头六臂,我看也做不到。你说这个办法,怎么样?” 雷生说:“你这是下策,还有上策呢!” 牛虎生笑笑说:“上策,更加是说着玩的了,根本做不到。”雷生倒对牛虎生的上策发生兴趣了,他说:“你把上策说说看。” 牛虎生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谈头。你先讲讲看,我这个下策怎么样?” 雷生问:“如果小河浜里水干了怎么办呢?” 牛虎生说:“到浦汇塘挑,最多再少保几亩,总能保一些。”雷生再问:“你们西虹蔬菜组的人力,能保多少蔬菜面积?” 牛虎生说:“我算过了,要再旱下去,从小河里挑水、踏车抗旱,蔬菜组的人力,可以保一半面积。如果小河水干了,从浦汇塘踏水,只能浇附近的一点地皮,要是挑的话,那就难说了,没算过,只怕四分之一也保不到。不过,那辰光,蔬菜价格也高了。” 雷生再问:“高四倍?” 牛虎生笑着说:“现在是蔬菜公司收购,高四倍当然不会,最多提高一倍收购价钿。除非卖白发票。这桩事体我已经吃过苦头,从此洗手不干了。再说,现在小贩也没有了。” 雷生说:“放弃棉花,保蔬菜,这条路不能走。棉花是国家 ·463· ==========第469页========== 统购物资。车水抗旱、挑水抗旱,现在还可以,如果小河浜干了,照你的办法,也保不了今年减产减收入。气象预报说,还要继续旱下去,你知道吧?” 牛虎生说:“知道,知道,气象预报…”他想说气象预报不一定靠得住,但是想起了去年寒流时的那笔账,话到口边又缩回去了。 雷生说:“我们做事情一定要从最坏的角度设想,把最坏的可能性都想到,这样才能争取比较好的结果。如果从天再旱一个长时期来考虑,你这个办法,确实是个下策,照这个办法,总归要减产,当然同时也要减收入。…” 高曲文见雷生分析牛虎生的办法不行,说得头头是道,道理也不错,辩驳不得,心里却有些厌烦,便插断雷生的话说:“阿虎生自已也讲过,这是个急办法。现在西虹就是全面抗旱,并没有用这个办法。急办法,急办法,就是急得没有办法时才用的办法。你要有啥好办法,就亮底牌;顶好你能有更好的办法,大家都高兴。”他反过来将雷生的军了。 雷生胸中有数,却不急着亮底,再问:“阿虎生不是还有个上策吗?” 牛虎生说:“那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办法。天上星星好,就是今年摘不到。” 雷生说:“你倒说说看。” 牛虎生说:“最好是,买部抽水机,渠道筑筑通,抽水机一开,水只管哗啦哗啦流进来。只怪高级社迟办了年,旱年成早来了一年。要是明年出旱灾,今年冬天修好渠道,有一年积累,保险能做到。” 雷生这一次倒没预料到,牛虎生也想到这个点子上去了。 。464· ==========第470页========== 而且,牛虎生的口气中,对高级社的优越性很相信,他不由得从心底下感到高兴,连忙接口说:“这个主意蛮好嘛!我在别的地方也听到这个建议了。” 牛虎生说:“主意蛮好,只怕做不到。你问问高社长,做得到吧!” 雷生一看,谈到这次自己找高曲文的正题上来了。这样随便谈开来,比专门找高曲文商量筑渠道还好,大家可以充分敞开思想谈。便问高曲文说:“曲文,你看这个主意行不行?” 高曲文见雷生东扯西问,心里想,人家的正经办法你说不行,这些无边无际的事,你兴趣倒大,便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是个理想,我心里恨不得明朝就实现这个美好的理想。不过,这主意人人想得出,渠道筑好一大半,摆在那里,天天望得见,有眼乌珠的人个个都能出这个主意。要排排困难,恐怕没有一个人敢下手。弄得不好,两头落空,那边渠道筑不成,水打不进,这边误了田里抗旱,陪了夫人又折兵。” 雷生说:“你讲讲看,有什么困难?有道是,好汉面前没困难,困难吓不倒英雄汉。只要困难排出来了,我们好发动群众,群策群力来克服困难嘛!”雷生这时候只望高曲文把困难尽量讲得具体些、周到些,他在青年队里学习时,自己脑子里也转过好几个圈子了,知道筑通渠道的困难很多,但是,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排除万难,实行这个计划。他也知道,要实现这个计划,非同儿戏,这关系到一个高级社的生产,六七百个人的生活,稍有疏忽,就要出大问题,必须要对可能碰到的困难作充分的估计,所以,他专心凝神听高曲文讲困难了。高曲文把头摇得象泼浪鼓一样,说:“有些困难好克服,有 ·465。 ==========第471页========== 些困难没法克服。搞生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六七百个人天天张开嘴巴要吃饭,现在不比一个互助组或者二三十户人家的小社了。” 雷生见高曲文快要谈到自己心里想谈的正题,却又扯开了,只想他快一些讲,便说服他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我们不光看到六七百个人要吃饭,还要看到,有四五百个人做生活呢!只要把困难排出来,同群众商量,一定会有办法。你把困难排排看。” 高曲文叹口气说:“你是党支部书记,又是副社长,我们高级社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晓得!尽盘问我做啥?我问你,渠道筑通,加上几条主要支渠筑通,要花多少工?现在总渠筑了一冬,还有全乡的团员、青年支援,不过筑了五分之三。支渠断断续续的筑了一些,最多筑了一半了。机口的水池还没有筑好,机房还没有盖。这些工作总加在一起,少说点要五六千工。我们现在全社只有四百多劳动力,就算花二百个劳动力上去,要个把月才能全部筑好,灾情老早过了。如果四百多劳动力全花上去,也要半个把月。这半个把月中,大田抗旱怎么办?” 雷生说:“这是一个矛盾,人力和任务的矛盾。还有呢?”高曲文说:“还有,矛盾多呢!你先给我讲讲,这个矛盾怎么解决?” 雷生说:“发动群众解决嘛!” 高曲文说:“发动群众、发动群众,你就是讲上五千句发动群众,渠道上还是要五千个工。现在又不是冬闲时候,有那末许多全乡的团员、青年来支援你。哪里都要抗旱,外快捞不着了。” ·466· ==========第472页========== 雷生说:“渠道上我也看过几趟,上趟同徐土根、龙三儿个人估了一下,不算支渠,把总渠基本上筑成功,好派用场,四千工也够了。” 高曲文摇摇头说:“你不要尽往好处想,就算四千工,大田生产怎么办?还有,现在群众抗了这些天旱,已经有些疲劳了。再扑上去搞筑渠道这样的重劳动,又是碰着大热天,受伤的、生毛病的,都要估计进去。” 雷生见高曲文这样讲,知道靠两个人争,争不出名堂来。再说,自己儿个人对筑渠道所花的工,也只是毛估了一下,还未细算。便说:“这个问题暂时搁一搁,你再说,还有啥因堆?” 曲文说:“困难,多着呢!整个高级社现在银行折子上只有万把块钱左右。马上就要发四千块钱下个月的生活费。发完以后,还有六千块。一台抽水机要五千块,机房、水池等等,要两千块。两下加起来,要七千块。就算抽水机等费用,国家规定好贷款一半,也要三千五百块。六千块去掉三千五百块,还有两千五百块,你看,这笔钱作为生产基金够不够?化肥来了,大粪来了,你拿什么去买?一个高级社没有五六千块生产基金,日脚怎么过?” 雷生一听,这是实际问题,他在动脑子了。 高曲文见雷生不开口,接下去讲:“还有,一个月发四千块生活费用,这是个一般水平。富裕户平常手脚大一些,社里又欠他们折价款、缓发金,每个月他们总要多领点钱,要是社里没余钱了,领不到,整日天吵着向你要钱,那辰光,社领导的日脚就难过了。” 雷生说:“这可以做点思想工作,大家手脚紧一些,帮助社里克服困难嘛!阿虎生是老社的干部了,又是高级社的社务 。467. ==========第473页========== 委员,应该带个头。” 牛虎生抓抓头皮说:“我没啥。只要支部领导上要我带头,我总归带这个头。就怕带了头也没得用。这几年托共产党的福,日脚越来越好,大家手面用大了,一时缩不下来。我阿哥的思想工作就不好做呢!” 雷生知道牛虎生拿阿哥推,便笑着说:“只要紧一两个月,渠道筑通了就行了嘛!这些富裕户,哪一家没有几百块存款?阿虎生,你的存款也不少吧!” 牛虎生连忙说:“不多,不多!没啥存款!老婆生毛病把我用空了。嗯!洪支书,你放心,阿贵发的工作,总归我负责相帮做就是了。”他怕雷生再细问存款的问题,赶快拍胸脯答应做阿哥的工作。其实,合作化运动几年来,他家里存款已经 六七百了。他怕露富,用他自己、他老婆和两个小孩的名义,分别存在虹南乡、七宝镇、新泾区和徐家汇的几个银行里。这件事他最怕人打听,所以他赶快岔开去。 但是,高曲文的话还没有讲完。他接着说:“一个合作社,总要有点余钱。一个月、一个月,每个月的生活费是跟着来的。如果一个钱不余,下个月把力量扑到渠道上去了,蔬菜更加要减产,生活费发不出,那可就要闹出大事来了。” 雷生点点头说:“这是些实际困难,要研究透了,有解决办法了,才能动手筑渠道。” 曲文又摇摇头说:“研究透,研究透,越研究困难就越多。老实说,这还都是我们自己一门心思的想法。抽水机有没有,还不知道呢!要是渠道筑好了,抽水机没有,两头吃亏,合作社就要出空人家了。五六百人的家,当家人不好做呢!老实说,这三个队,同你们青年队不同。青年队里全是青年,不当 ·468· ==========第474页========== 家,吃饭有爷娘,生产有队长,空下来拉拉二胡白相相。他们的家长全在三个队里。你不光要听青年人的意见,还要听听家长的意见。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一样也不好过日脚。生活费要迟发一天,社办公室门口就有戏唱了。”高曲文见雷生承认有实际困难,进一步向雷生宣传了。 牛虎生连忙点点头说:“高社长讲的都是实情,过去单干的时候,家归家,户归户,现在进了合作社,都是合作社的子民。社长、支书就好此个家长。高级社刚办起来,底子薄,只能做赚铜钿生意,不能做蚀本生意。蚀一趟本,当家人日脚就难过了。三尺布做件衬里布衫,裁缝总归为难。所以我说,筑渠道的主意好是好,就是现在做不到。癞蛤蟆看见天鹅在天上飞,只好蹲在地上咽馋吐水呢!”他一听雷生说要富裕户手头紧一些,更加不赞成筑渠道的计划了。 雷生见他们两个一吹一唱,尽是讲泄气话,听了觉得不入耳。但是,高曲文摆的这些困难,确是实际存在的,自己也没法一下子加以解决。两道浓眉不觉紧锁起来了。便说:“有上级党组织,有群众,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曲文,这样吧!明朝开个支部大会,再详细分析一下因难,同时,着重研究一下如何解决困雉,再向乡党委汇报。我还是认为,筑通渠道,是个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 谈了一阵子,各自回家了。第二天,开了党支部大会。支部大会上,多数同志一致认为,买抽水机、筑通渠道,是个好办法,就是资金问题和花费多少工的问题,大家意见不一。支部大会散会后,雷生又召集社、队两级干部现场察看了已筑好的和未筑好的全部渠道工地,当场细算了一下,算下来,如果单是筑通主渠,要花四千个工。大家认为,如果把全高级社三 ·469. ==========第475页========== 分之二的劳动力花上去,再开一部分夜工,有十五天工夫,可以把主渠筑通,能够放水。那时,有几条已筑好的支渠就可以派用场。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可以浇到水了。其他的支渠来不及筑,可以先在计划筑支渠的地方,开儿条深沟,放水过去。开沟此筑支渠花工要少得多,各队可以自己陆续开。就是资金问题,算来算去,仍旧没法解决。有人提出,可以发动社员投资,渠道筑通后分期归还。雷生觉得这是一个办法,决定晚上开社员大会,把情况摊给群众,同群众商量。高曲文在会上还是坚持,要抽水机问题落实了,才能动工。 正在两级干部现场研究筑渠道的问题时,乡里来了电话。原来,这时由于农村社会主义改造运动的蓬勃发展,上海郊区已经普遍建立了电灯、电话网。虹南高级社的社办公室里已经装上了电灯、电话,计划当中,这年冬天,还要给社员家里装电灯。雷生去接了电话,一听电话,喜出望外,原来,市委很注意当前出现的旱情,决定各区委都成立抗早办公室。新泾区的抗旱办公室由区委书记丁四海兼任主任。安克明已经暂调到区里担任抗卓办公室的副主任。市区的有关工厂正在紧急生产一批抽水机供农村抗旱。市郊工委并且决定,各社买抽水机的钱完全由国家贷款,没有建立高级社的地区可以儿个初级社合购一部抽水机。这只电话,是通知虹南高级社的党支部书记和社长下午到区里听抗旱的动员报告的。乡党委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顺便对雷生讲了上述一些情况。这样一来,资金问题就自然解决了,暂时不需要动员投资了。 在这股强劲的东风下面,虹南高级社筑渠道的战斗看来马上就可以打响了。 但是,旱情也越来越严重了。 ·470. ==========第476页========== 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征途,经常会碰到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在艰难险阻面前,有两种态度,一种是知难而退,一种是知难而进。对于知难而进的人们来说,艰难险阻并不能起什么别的作用,它们只是起着、而且也只能起着锻炼人们的英雄性格的作用。经过斗争的这个条件,艰难险阻将向英雄的性格转化,为英雄性格增添光辉。景阳冈上的武松,因为打死了老虎而愈显其英雄。这是辩证法的规律。有一句俗语,叫做:困难当中出好汉。正是用概括的语言生动地讲明了这一条辩证规律。 高曲文所讲的那些困难,确实是客观存在的困难。高曲文由于富裕中农的小生产者的狭隘眼界,在确实存在的客观困难面前退缩不前,这是他的思想状况,这种思想是错误的,这一点,我们可以暂时不要去管它。但是,看到了高曲文思想的错误,并不等于说,困难就此自动消失了。不!事情正好相反,困难依然存在! 但是,现在看起来,困难确是下降了。经过实地调查,确定了先筑主渠的方案,这一来,只要花四千工,就可以放水。抽水机的问题区里已经统一规定由国家贷款,资金上的困难也不明显了。由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对农民的支援,由于虹南高级社党支部加强了调查研究,困难的因素正在下降。这一切,自然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这些事实使人们有理由对筑渠道的战斗抱有愈来愈乐观的情绪。 然而,难道高曲文已经看到了并且说出了全部的困难吗?战胜旱灾,这是人们同自然界的斗争!人们在同自然界作斗争时,总是结成各种各样的生产关系。各种不同的生产关系,又影响着人们同自然界的斗争。拿抗旱来说,在不同的 .471… ==========第477页========== 生产关系下面,就有不同的抗法。单干的时候,也会碰到早灾,那时候,也要抗旱。贫下中农抗旱,是挑水浇到田里;富农和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呢,用牛车、风打车、雇人踏水车,在雇人踏水车的时候,被雇的贫下中农只能放弃自己的田地,去受剥削。因为生产关系不同,人们的思想和拥有的生产工具不同,抗旱的办法也不同。建立初级社以后,农具折价入社了,合作社可以利用折价进来的水车集体抗旱了,这又是一种抗法。建立高级社了,土地可以统一规划了,集体积累也发展了,可以买抽水机筑渠道抗旱了;自然,在这同时,水车、挑水的办法仍然有一定的作用。这再是一种抗法。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即使单从抗旱的角度来看问题,生产关系的变化,也给进一步发展生产力、抵抗自然灾害提供了条件。如果不是建立了全社会主义合作社的新虹南村,而是本书开头时所描写的一千多个坟头的、历史上存在过的、富农经济和小农经济的旧虹南村,工人阶级造出来的抽水机卖给谁呢?浦春华不是贩卖大叛徒刘少奇的什么“先机械化后合作化”吗?如果依了他们的办法,这边碰到了旱灾,那边抽水机只能躺在仓库里生锈,这难道不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吗?问题在于,这样一些看起来并不难懂的道理,并不是人人都能懂得的。人们是划分为阶级和阶层的,在旧的生产关系下面形成的旧思想,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扫除干净的。工人阶级和工人阶级(通过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按照这个道理办事,市郊工委决定用无息贷款的办法,把抽水机贷给合作社,上海市区的工人阶级正在日以继夜地赶制抽水机;工人阶级正在用一切办法帮助新生的合作社巩固集体经济,巩固农村的新的生产关系。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即 472 ==========第478页========== 工人阶级的世界观武装起来的贫下中农,以洪雷生为代表,正在力图充分运用高级社这一新生产关系的优越性,赶筑渠道,抗御天灾。但是,在旧生产关系下面形成的各种各样的旧思想,它们难道肯就此一下子退出历史舞台吗?不!它们还会登台表演! 天灾,加上敌对阶级的登台表演,加上形形色色的错误思想的登台表演,这才是虹南高级社的贫下中农在当前-一场战斗中可能碰到、或者说是必然要碰到的全部困难!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合作杜一定要在艰苦奋斗中建立起来。任何新生事物的成长都是要经过艰难曲折的。在社会主义事业中,要想不经过艰难曲折,不付出极大努力,总是一帆风顺,容易得到成功,这种想法,只是幻想。” 毛主席又教导我们:“正确的东西总是在同错误的东西作斗争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真的、善的、美的东西总是在同假的、恶的、丑的东西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的。” 有比较才能有鉴别,有斗争才能有发展。我们坚信,以洪雷生为代表的虹南贫下中农,将在这场错综复杂的斗争中迅速成长!他们将在斗争中进一步掌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把自己的思想提到一个新的高度: 区里开完了抗旱动员大会后,洪雷生主张立即把筑通渠道的战斗打响。高曲文认为,抽水机尚未落实,开工筑渠道为时尚早,还是先抢一批蔬菜上市要紧。两方争执不下,但是,从各生产队调配人力的权力在社长手里。所以,又拖下了几天,旱情渐渐变得更严重了。这里,高曲文还有点私心,他具体分管的西虹生产队,原来是一个比较富裕些的村子,从富农和富裕中农那里折价进来的水车、风打车、牛车共有四部,比 ・473 ==========第479页========== 其他村子多。高级社虽然统一经营,但是当时实行的是包产奖励制度,分成四个队,各自然村折价进来的农具习惯上仍旧归各自然村的小队使用。西虹因为有四部水车,抗旱上人力还好一些;其他各队水车少,只能尽量利用粪桶挑水抗旱。至于青年队,因为是新成立的队,一部水车都没有,只能全部靠挑水抗旱了。高曲文倚仗着西虹生产工具多,抗旱的困难小 一些,所以还想趁这个机会再抢批蔬菜上市。 三四天拖下来,旱情更严重了。七月份的日头,象火一样,晒得土地冒烟。水车打上来的水,走不过两亩地,就干了。挑水抗旱,更是不济事,…桶一桶的水,挑到田边,用粪勺舀起来浇下去,只听得嗤、嗤、嗤响,田里冒出一阵雾气,一勺一勺的水,蒸发的蒸发了,被干土吸的吸了,浇过水的地方,只留下 一滩湿印子。再过片刻,连湿印子也看不到了。更严重的情况是,河浜的水渐渐干下去了,不管是车水还是挑水,都更加困难了。贫下中农都来催党支部和社、队的千部,希望筑通渠道的工程早日开工。 正在这个紧急时刻,抽水机的分配计划落实到虹南乡了。虹南高级社分配着一台十二匹马力的电动抽水机。按照区委的统一规定,买抽水机的钱和造机房的钱,全部由国家提供无息贷款。根据区抗旱办公室的通知,抽水机保证在二十五天内送到,还有可能提前。因此,按照计划,要求各分配到抽水机的单位,在二十天内要筑好渠道,来不及筑渠道的,要开好水沟。保证抽水机一到,就可以立即用上。电业工人和建筑工人也组成了支援农业的大军,保证在规定时间内造好机房、竖好通往机房的电线杆,接通电流。 雷生接到通知后,立即开了党支部大会,研究决定,从明 .474· ==========第480页========== 天起,抽三分之二的劳动力赶筑渠道。要保证在二十天内筑通全部总渠和支渠。当晚,又开了全体社员大会进行动员。 这样,筑渠道的工程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475.・ ==========第481页========== 二十三、筑渠道中的两军对垒 筑渠道的工程进行到第十五天上。 经过建筑工人和电业工人的大力支援,机房已经造好了,电线杆竖好了,电源已经接通。工地上每到夜晚,电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沿着机房过去,渠道一段一段地筑通。东、西虹的总渠和支渠都已筑通了,现在总渠只剩了从东虹到王家浜当中的几小段尚未筑通;抽水机如果现在运来,两个村子的地皮已经可以放水了。 从筑渠道的第五天起,青年队已经把全部的劳动力投到筑渠道上来了。说起青年队为什么把全部劳动力投入筑渠道工程,还有一个原因。原来,在虹南高级社旁边,有一个属于宝北乡的今年春初建立起来的高级社,因为建社迟一些,没有筑渠道,这次也分配到了抽水机,在旱灾里面赶筑起简便渠道来,困雄比较大,估计进度,可能在抽水机到时,渠道还只能筑好一半。雷生了獬到这个情况后,主张尽快把自己社的渠道筑好,调出一部分劳动力去支援这个社。高曲文不赞成,说:“今年碰到这样的旱灾,我们高级社已经伤了元气,你还要去支援人家,能把自己社弄弄好也不错了。”雷生说:“我们筑渠道,也是全乡支援的呢!”高曲文却不同意,说:“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金坤余也反对雷生的意见。三个社长当中,两个不赞成,雷生只得把这件事搁下来。但是他心里却 ・476 ==========第482页========== 放不下,所以,他在同高曲文、金坤余谈了以后的当天晚上,就在青年队谈了早些筑好渠道去支援兄弟社的想法,青年队里,都支持雷生这个想法,第二天,青年队就把全队人马都拉上了筑渠道工地。 这一拉,却惹出了新麻烦。那王家浜队,见其他两个队的地面上渠道早已筑通,社员们心里十分着急。看到青年队全队都来筑渠道,队委会研究了一下,除留了极少数老弱劳动力管管牛车、浇点要赶着上市的蔬菜外,绝大部分芽动力也都拉上了工地。这一来,东、西虹两个队都发生了纠纷。西虹徐土根,东虹施阿芳,都主张照王家浜队的办法,增加筑渠道的人力。但是,高曲文、金坤余、牛虎生等却不同意。他们认为,在这个当口,蔬菜的价格最高,不趁着这个时机捞一票,补不回旱灾的损失。儿个队一闹纠纷,矛盾全部集中到洪雷生和高曲文两个人身上了。这回,是高曲文主动的找洪雷生了。两个人争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高曲文没办法,到乡里去找浦春华搬数兵了。 这时候,由于连续干旱了近三十天,小雨也没有下一场,灾情越发严重了。虹南村的儿条内河,浅一点的,河底已经朝天;深一点的,也不过只剩了尺把水,河浜里的家鱼、野鱼,稍一游动,就露出了脊梁骨。小孩赤脚下去,空手就能捉着。捉上来的野鱼,如鲫鱼、白条等,都瘦得看得出鱼骨头,烧了吃也没味道。社里试种的一部分稻田旁边的一条浜,本来是深浜,现在由于整天车水,已经浅得连看鸭船也碰得着底了。就是这样,稻田里也只有一部分有水,一部分半干半湿,离浜远的几亩地,早已干裂得一道道的裂缝,大的缝隙,连小人手也伸得进去。至于大片的棉花、玉米和蔬菜地 .477。 ·イ4:r ==========第483页========== 里,更是白里泛黄,白的是地皮,土地旱久了,都发白了,好象泛着一层盐霜的盐碱地;黄的是叶子。本来,今年虹南高级社的庄稼长得很好,冬瓜、南瓜、黄金瓜都已开始结了;棉花长得象小孩高,并且开始开花、结棉桃,玉米长得人把高。现在连旱了二十几天,棉花叶子发红了,小棉桃经风一吹,一个个地飘落下来,这落下来的不是棉桃,是秋收后的雪白的棉絮啊!玉米叶子不但发黄,而且都卷起来了;蔬菜的叶子软绵绵的摊在地上,外面两层,黄里泛白,已经焦枯了;瓜类再也不长大了,老是那末大小,王家浜的黄金瓜本来是有名的品种,大的有斤把重一个,现在才长得拳头大,皮色却已变黄,老年人说,这不是自然黄熟,是热气蒸熟的,剖开来吃, 一点味道也没有。不过,就是这种拳头大的黄金瓜,运到市里,往店里一放,立即卖光。干旱啊!蔬菜和瓜类的供应都紧张哩! 青年队的百来亩粮、棉、蔬菜,本来在虹南高级社是数一数二的,现在却分明显得推扳了。庄稼经不起儿天晒啊!青年队全队都上了渠道工地,最近这儿天完全没有照应。雷生在青年队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有全局观念。我们平常也说,锅里有,碗里才有。高级社好比锅里,我们青年队好比碗里。渠道一筑通,一放水,四个生产队,队队都丰收。工人阶级正在为我们赶造抽水机,渠道早通一天好一天,通了以后还好支援别的社。渠道不通,只看到一个队,一个队收成再好,整个社也是苦恼。我们只花早夜工赶一点紧急上市的蔬菜,全队力量都扑到渠道上去。渠道如果能够抢在抽水机来前头完工,我们再分一部分力量来给自己队里的庄稼浇水。渠道落在抽水机后面一天完工,王家浜就吃亏一天。”这一动。478· ==========第484页========== 员,青年队一致响应。但是这一来,青年队的庄稼却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就在这时候,浦春华来了。 暂且不说浦春华来虹南高级社的事情,先说两个富裕中农,牛虎生和牛贵发这几天的动向。 虹南高级社一筑渠道,大多数贫下中农都上了渠道工地。各队留下来忙赶急上市的蔬菜生活的,只有蔬菜组的一部分成员,这当中,富裕中农和中农又占多数。富裕中农们,也希望渠道早日筑通,社里欠他们的缓发金、折价款不少,他们会算这笔账,渠道筑通了,生产丰收了,对他们有好处;但是,他们心里又担心,今年筑渠道,花下去的农本太高,再加上旱灾的减产,恐怕影响今年分红。 这天,牛虎生、牛贵发弟兄俩正在和几个社员一起拔鸡毛菜上市。弟兄俩谈论开了。 牛贵发问:“兄弟,你是个社委,又是个副队长,一笔写不出两个牛字来,你同我阿哥说句良心话,今年合作社分红会得有去年初级社高吧?” 牛虎生叹口气说:“这话难说。要依我的办法,把劳力全部放上来抢蔬莱,就是棉粮全部泡汤,今年分红也不会推扳。可这话不好讲,一讲,洪支书一定会说这是资本主义道路。这筑渠道的事,好是好,不过就是,好了子孙,苦了当年。一花农本,二误了眼前蔬菜的大价钱,花工又多,里外吃亏,总归要影响分红单价。党支部已经做了决定,也没办法了。今年分红不比老社低,就不容易了。” 牛贵发再问:“那末,社里还欠我四百多块缓发金、折价款,没希望拿了。” ·479· ==========第485页========== 牛虎生说:“啥人晓得?渠道上单做了三个渡槽①,就是头两千块。这笔钱要付现金。听高社长讲,付掉渡槽的钱,社里现金就剩五六千块,下个月生活费就要发四千多块,这-一来,连下个月的农本都危险。所以高社长交代,各队都要抓紧蔬菜上市,高社长还暗地里关照我,能多留几个人下来抢蔬菜就尽量多留儿个。洪支书又是一种说法,洪支书说:当前主要矛头是缺水,水一放,棉、粮、蔬菜全部会好起来,经济收入也好办,鸡毛菜下足肥料,半个月就好上市,怕什么,应该尽量地把劳动力抽到筑渠道上去。两个领导,两种说法,叫我们下面的人作难啊!”牛虎生新名词还没学懂,把主要矛盾说成了主要矛头。 牛贵发见牛虎生讲的同自己要问的是两回事,便再一次用试探的口气说:“社里生产弄得这副腔调,大田里望不见人,他洪雷生还要说大话。前两日赖富财对我讲,社里越来越困难,缓发金、折价款再不领,就没日脚了。你看,好向社里去领 一点吧?” 牛虎生摇摇头说:“赖疤子这个人,你少同他搭七搭八;这个人,装神弄鬼的,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社委会上,洪支书蛮注意他呢:小心惹一身羊膻气。折价款、缓发金,社里也欠我三百多块。洪支书上趟专门对我讲过,叫我带头不要领。这话我也难说。这两天各队都在卖蔬菜,估计好卖几千块,要末,等这批蔬莱全部起身,你去探探高社长的口气。”他也望牛贵发能领到点,他想,阿哥好领,我也好开口了。 牛贵发一听牛虎生讲到洪雷生很注意赖富财,把到了嘴 ①渠道过河时,要经过一条木板做成的槽子,叫做渡槽。现在由于生产的发展,一般都用钢骨水泥的渡槽了。 480 ==========第486页========== 边的话又缩回去了。原来,碰到了旱灾后,蔬菜供应紧张,蔬菜公司适当提高了收购价格;这上海,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资本主义势力的根子很深,尽管社会主义改造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一有风吹草动,资本主义力量马上会抬起头来,某些地方,已开始形成了抬高蔬菜价格的自发的自由市场。那赖富财,已经戴上了富农帽子,规划入社,管制劳动。虹南高级社对富农又管得紧。他眼看着自己上不成自由市场,賺不了大钱,心里越加恨透了高级社。总想找个机会搞垮高级社。他知道自已不能出面,看准了牛贵发有情绪,便煽动牛贵发去领取折价款、缓发金,并且说:“你只要多弄一帮人去闹,人多势众,闹得他非发不可。我只因为头上有顶帽子管住了,拿不走,脱不掉,出头不得,要没有顶帽子,早闹过他几趟了。”赖富财自以为这是个光吃炒豆不炸锅、光夺城池不折兵的主意,万无一失。上趟他通过牛贵发煽动牛虎生同雷生比挑粪,事过之后,虽然比伤的是牛虎生,不是洪雷生;但是,他在后面煽动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泄漏。他自以为尝着了甜头,所以这趟又在使他的借刀杀人之计了。牛贵发本来想同兄弟讲讲赖富财叫自己去闹缓发金的事,一听牛虎生的口气,赶快把到了嘴边的话缩回来了。 他们弟兄俩边谈边做,说的谈的,无非是埋怨蔬菜搞得不好,今年分红收入要减低之类的话。说话间,已经装好了两篮鸡毛菜。牛贵发把手里生活停下来,指揩汗,便到路边自带的茶壶里喝茶,不料,茶早已喝光了,牛贵发牢骚满腹地说:“小菜地里现在连茶水也不送了,做蔬菜生活,替社里赚钞票,比起筑渠道来,好象低人一等。走,阿弟,回去喝口凉茶去!”那牛虎生,正热得慌,也想偷个懒回家喝口水,便提高了 ·48· ==========第487页========== 嗓子对六七个分散在地里拔鸡毛菜的社员说:“社员同志们,大家拔菜辛苦了,水也没得喝一口,我这个做干部的心里也过不去,我和贵发去给大家拎桶开水来。”儿个社员正是口干舌燥,自然一口答应。至于拎桶水为啥要两个人,也就没有人去深究了。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察看路边经过的各队的庄稼,一路摇头叹气。走过青年队的地皮时,牛贵发看到青年队一片玉米地干得叶子焦黄,便朝牛虎生说:“阿弟,你看,青年队这块玉米地,半个把月前头生龙活虎,现在就象生了一场大病一样,一点威势也没有了。洪雷生把人统统领到渠道上,这节骨眼上,一眼水也不浇,这样领导生产,真是胡搞。” 牛虎生不愿意说洪雷生的坏话,便说:“阿哥,雷生弟弟是做大事体的人。收得起,放得开。他做的事体,我们不要议论,也管勿着。不过,青年队把人都拉到渠道上,是伤了元气了。唉!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谈吧!” 牛贵发一屁股往玉米地边上一坐说:“要是这半个月下两 三场透雨,象这样的大热天,做生活做倦了,笃定好躲在里厢困一党,神不知,鬼不觉。现在,你看,现在叶子都卷成一条线,太阳也遮不住。” 牛虎生也跟着坐下,说:“我也要劝劝雷生弟弟,这样的大热天,…眼不浇水,不来事。我同雷生弟弟有这点交情。…”正说之间,只见公路边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骑车走过来,牛虎生眼晴尖,已经看到了,急忙拨开玉米秆,往田当中走。一面走,一面招呼阿哥。牛贵发还不知道是怎末回事,一面糊里糊涂跟着走进去,一面河:“做啥?做啥?” 牛虎生小声地说:“别响,别响,上面有人来了。我是个干 482・ ==========第488页========== 部,不是社员,大家忙得团团转,我坐在珍珠米荫头下乘风凉,不象腔,躲一躲再走。” 牛贵发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轻声回答说:“有啥关系。你是个队长,要望田头,上面来的人又弄不清楚这是哪个队的地皮。你就说望田头、安排生产的,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脚踏车已经走近了。原来,那骑车的人正是浦春华。他戴一顶草帽,上身穿一件府绸短袖衬衫,下半身是蓝卡其裤、风凉鞋。他听了高曲文的汇报后,来虹南社检查工作了。刚才,从大路上骑车过来时,他看到有两个人坐在田边,一会儿就钻到玉米地里去了,不觉发生了好奇心,车子踏过这块地附近时,便放慢了速度,喊了一声:“谁在里面?”牛虎生和阿哥本来蹲在玉米地里,一听声音,听出了,是浦春华,忙从地里拔了两把草,便往外走。牛贵发也弄不清楚牛虎生为啥拔草,外面有人,又来不及细问,只得依样画葫芦,也拔了两把草,跟在后面走出来。 浦春华认识牛虎生,便停下车来打招呼,奇怪地问:“你在玉米地里做啥?” 牛虎生说:“书记,这末热的天,还关心我们虹南的生产。我同阿哥去给地里做生活的社员挑点开水来。经过这块珍珠米地,进去看看旱情,顺便拔把羊草。天干得太结棍了,草也不肯长。只有珍珠米地里靠上头叶子的荫凉,还有几根草。我们田里生活又忙,早夜开工,没工夫割羊草,只得凑这点辰光拔几把。” 浦春华被牛虎生几句鬼话一说,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们真辛苦啊!今年旱情是严重,你们抗早 ·483· ==========第489页========== 抗得怎么样?” 牛虎生说:“现在没有人力抗旱了,都上了筑渠道工地了。只有蔬菜地上有几个人,急抓点上市蔬菜。” 浦春华一听话音,正切着他要了解的问题,便问:“筑渠道对大田的抗旱有影响吧?” 牛虎生笑笑,不开口。筑渠道是洪雷生的主张,他不想在浦春华面前说雷生的坏话。 但是,牛贵发却熬不住了,紧接着答话说:“怎么没有影响?你看这玉米叶子,都干得合拢来,卷成一条线了。蔬菜地也荒掉了。”说罢,牛贵发指着右边的一块地说:“书记,你看。” 浦春华顺着牛贵发的手看过去,那块蔬菜地果然长得不好,菜叶子发黄,干瘪,莱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一些半枯半青的草,也没有锄掉。他想,高曲文反映的情况完全正确,他装着很懂生产的样子说:“蔬菜地里草也不脱,田里一点水分都被草吸千了,这怎么来事?你们为啥不提意见?” 牛贵发一听,浦春华攒同自己的意见,骨头也轻了。忙说:“浦书记真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社里生产上的问题。群众对这桩事体都有意见呢!群众说:蔬菜地半荒地白长枯草,瓜田里看得见癞蛤蟆跳…” “慢一慢,再讲一遍。”浦春华对牛贵发的这两句话发生了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连忙把脚踏车停靠好,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来,一只手从衬衫口袋里拔出钢笔来,往笔记本上记。一面记,一面问:“瓜田里看得见癞蛤蟆跳,是啥意思?” 牛虎生看到浦春华把阿哥的话往笔记本上记,感到大事不妙,只管向阿哥使眼色。那牛贵发,肚子里积了一股怨气,好容易今朝有个机会发泄出来,讲得兴起,哪里注意到牛虎生 ・484 ==========第490页========== 的眼色,只顾眉飞色舞地讲下去,他把那两句话再说了一遍, 一面说,一面解释:“瓜田里本来应该叶子长满了,现在瓜叶子又少又小,所以看得见獭蛤蟆跳了。” 浦春华一面记,一面点头称赞说:“群众语言,群众语言,很生动,很生动。”他一面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下这两句话,一面鼓励牛贵发说:“说得很好,一针见血,你继续讲下去。” 这时候,牛虎生却紧张了,他的世面比阿哥见得多,多少了解一些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话一记在本子上,黑字落在白纸上,事情总归不好办。再加上阿哥成份高,事情更麻烦。也许书记是记下来准备批评这种说法的,那阿哥就要倒灶;也许是书记赞成这个说法,要批评虹南高级社的,高级社吃了批评,自己这个社务委员脸上也无光;再说,在背后告洪雷生的状,他心里也不愿意。他趁机转到阿哥背后去,将手上的那两把羊草丢到地上,扯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再讲下去了。 那牛贵发由于特定的阶级地位所形成的思想感情,闷在心里不是一天了,只想一吐为快,哪里还刹得住车,只管一口气讲下去:“…棉花长得象倭凳高,珍珠米精瘦象茅柴草,劳力全去筑渠道,大田管理没人搞。有种无收捞勿到,今年分红双脚跳,不懂生产瞎胡搞,农民想想…”讲到这里,牛贵发停了一停,大约是阿弟在后面扯衣襟扯得着力,一件衬里布衫的前领头卡住他的喉咙口了。 浦春华正在起劲地往笔记本上记,见牛贵发突然停下来,连忙拾起头来问:“怎么啦,讲下去!” 浦春华一抬头,牛虎生吓得一松手,牛贵发的话一下子冒出来了:“农民想想真苦恼!” ·485· ==========第491页========== 浦春华早就听了高曲文的反映,先入为主,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牛贵发这段顺口溜的问题,只是听到“真苦恼”三个字,才吃了一惊,他赶忙记完,收好了笔和笔记本,抬头问:“‘真苦恼!有点啥苦恼?” 这一问,牛贵发有点慌了,他拿眼睛看看兄弟,不知怎么说才好。 浦春华一看,心里想,自己问得太严肃了,他怕牛贵发吓得缩回去,了解不到情况,便说:“没啥关系,你只管说好了。有啥苦恼,我们帮助你解决。我们共产党最关心群众,做事体最通情达理!不会给你扣帽子。” 牛贵发还是不开口。他最大的苦恼就是,实行了社会主义合作化之后,不好单干搞资本主义活动了。这话,他怎么好讲呢?别样苦恼,他也没有,一时又造不出来。 这时,牛虎生来解围了:“这些话我阿哥也是从别的社员嘴巴里听来的。我阿哥也没啥苦恼,顶多就是这两个月手头紧一点,别样没啥!” “哦!”浦春华明白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照发吧!有没有打折扣?” 这一问,倒救了牛贵发,他连忙说:“生活费是照常发的,就是以前每个月好多领点缓发金、折价款,这两个月荒了蔬菜,收入低了,筑渠道农本又高,不好领了。屋里小人要念书,支出大些,生活费不够用,有点小苦恼。” “哦!”浦春华恍然大悟,信口开河:“这好办!只要社里有现金,适当领一点缓发金、折价款,还是可以的。这个困难应该照顾。你们放心,缓发金、折价款一钿不会少。共产党讲话,说“句是一句,我们讲过,这笔钱是你们存在社里的,需要 ・486・ ==========第492页========== 的时候就可以领,说到就能做到。你们要相信我们!” “我们相信,我们相信!”牛氏兄弟同声答应。“还有点啥苦恼?”浦春华再问。 “没有了,没有了。”牛虎生见浦春华讲了好领缓发金和折价款,心里也有点痒了;只怕牛贵发再讲出什么不上路的话来,连忙抢在前头答应。 浦春华了解情况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说:“好!你们忙你们的事情去吧!洪雷生和高曲文在哪里,我要找他们有事情。” 牛虎生忙用手指一指王家浜方向说:“喏!都在那边渠道工地上。” 浦春华点点头,上了脚踏车,自管走了。浦春华一走,这里牛虎生埋怨牛贵发说:“阿哥!你这几句山歌编得太着力了,要给洪支书知道,保险要开大会批评。我在后面使劲扯你的衣襟,你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牛贵发强嘴:“有啥关系?书记一句也没批评我。我要不这样讲,书记还不会同意发缓发金呢!” 牛虎生说:“唉!阿哥!洪支书强调筑渠道,也是为合作社好,又不是为他自己。雷生弟弟这个人)你不晓得,我有点数,他这个人软硬不吃。再说,常言说得好,不怕官,只怕管。你在浦书记面前告上这一状,将来拆穿以后,总归麻烦。” 这一说,牛贵发心里也有点后悔了,不过他嘴巴还是硬:“穿崩就穿崩。浦书记同意了发缓发金,我只要钞票到手,由他去批评去。批评不过几句话,耳朵里刮过就算了。钞票才是硬碰硬的东西。” 牛虎生摇摇头,他比自己的阿哥更了解洪雷生,他不相信 ·487. ==========第493页========== 浦春华这一讲,缓发金马上就能到手。不过,这件事关系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不拦阻阿哥。他想,由你去向社里要去,我反正不做出头椽子,你开了例子,我也有份。 牛家兄弟的事情暂且不去说他们了。只说浦春华,脚踏车一口气冲到王家浜,找到了洪雷生和高曲文,把他们两人喊到社办公室,他想好好同洪雷生谈一下了。 天实在是热,烈日当空,万里无云。浦春华刚才骑脚踏车时已经感党到干热的滋味,往办公室一坐,浑身汗如雨下,只觉得口干舌燥,七窍冒烟。办公室里一只热水瓶都没有。原来,社办公室里本来有三四只热水瓶,一筑渠道,四个队的茶桶、茶缸都集中到了渠道工地,各队只剩下少量搞蔬菜的劳动力,便没有盛开水的工具了。有的人老实些,自己从家里带个茶壶、水瓶,有些富裕中农门槛精-些,自己家的热水瓶不舍得用,便到社办公室把集体的热水瓶装开水到田里用了。他们觉得,替集体劳动,盛水的工具应该用集体的。这类问题上,他们的界限划得蛮清。这时节,抢旱如救火,干部们全部精力都在抢旱,这类事情也没人过问。高曲文一看,办公室里 一点水也没有,便说:“我回家拿瓶水来。”反正这高级社的办公室就是原来虹南老社的办公室,在西虹,离高曲文家很近。说完,他就回去了。 这里浦春华坐下后,掏出手帕来满脸满头颈揩汗,揩得一条手帕全湿透了。指了一阵子后,对洪雷生说:“小洪,把你们最近生产情况汇报一下看。” 洪雷生便把筑渠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浦春华详细汇报。 汇报了一半,浦春华却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他的话说:“筑 ・488 ==========第494页========== 渠道的进度不错,我知道了。你把大田生产的情况汇报一下吧!” 雷生说:“大田生产我们分了一小部分力量在抓,大部分劳动力抓主要矛盾。毛主席教导说:‘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当前生产上的主要矛盾,我们分析下来,是缺水。所以我们全力解决主要矛盾。” 浦春华说:“哦!你们还有理论根据。要注意,不要一知半解就简单化的生搬硬套。作为支部书记,你不能大田生产 一点也汇报不出,把你知道的情况向我汇报汇报看。” 雷生说:“我们要把主要劳动力集中起来抓主要矛盾,各队只留下少数人抓急着要上市的蔬菜。其他力量都上了渠道工地了。再过三五天,渠道一通,抽水机一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浦春华早有先入为主的看法,雷生这些话却不能改变他的看法。他又问:“听说你们青年队全部劳动力都上渠道工地了?” 雷生点点头说:“是全上去了。青年劳动力强,自己队里的上市蔬菜可以多开几个夜工解决。” 浦春华摇摇头说:“你这个样子做得不好!你是支部书记,又是青年队的队长,你这一带头,教别的队怎么办?大家都象你们青年队,上市蔬菜没人搞了,供应城市蔬菜,这是有关工农联盟的大问题,再说,这也影响你们社当前的经济收入。做领导的人,看问题要全面些,不能单打一。这个道理,你懂吧?” ·489· ÷1 ==========第495页========== 雷生不同意,争辩说:“青年队的上市蔬菜从来没有停过,天天开夜工;再说渠道早些筑通,水一放,粮、棉、蔬菜可以全面抓起来,我们就可以全面丰收,这样,各类农产品可以全面的支援工人阶级了。现在如果把劳力集中了去抓儿亩菜,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总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好。” 浦春华见雷生同自已争论,心中不高兴,正待讲话,只见高曲文一只手拎着一壶茶、一只手拿一个湿毛巾把子进来了。他对浦春华说:“家里只有开水,我倒进茶壶放在冷水里凉了 一歇,所以来迟了。书记,你揩把面。” 浦春华一面接过毛巾把子,顺手打开来指面,一面说:“小高,你们大田生产搞得不大象样子,要抓一抓。刚才我同小洪讲了一下。” 高曲文拿一个茶杯,倒杯凉茶,递给浦春华说:“是啊!我心里也着急。当前蔬菜价格高,这是国家补偿我们旱灾的损失,对我们农民的照顾,我们应该多供应点蔬菜,支援城市,又增加了收入,巩固集体经济,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就是劳力都集中在渠道上,调不回来,没办法。”说着,他用眼睛看着洪雷生,意思是说,这劳力集中到渠道上的主张是你的,我不在书记面前当面点你,你应该心中有数。 浦春华接过凉茶,一饮而尽,轻快地说:“那好办,调一半劳动力回来就是了。” 高曲文巴不得浦春华讲这句话,连忙说:“我赞成书记这个意见,雷生,你看呢?” 雷生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王家浜那一段渠道还没筑通。高级社是个整体。劳力抽回一半,影响渠道工程,影响兄弟队的团结,抽水机来了,王家浜放不到水,影响生产 ·490· ==========第496页========== 反而大了。再说,筑渠道是百年大计,抓点蔬菜是眼前利益。我们不应该只顾眼前的一点经济利益,放掉长远利益。” 高曲文马上反驳:“抽水机还在天上飞,劳力全上了渠道,眼前经济收入有影响,如果到时候抽水机不到,弄个驼子跌觔斗,两头不着杠。” 雷生也反驳:“工厂里同志十多天前说,二十天内抽水机准能好,只会提前,不会落后。工人阶级说话算话,我相信工人阶级不会失信用。” “这样下去,下个月农本就有困难了。银行里的存款只够发下个月生活费,大粪、化肥都没钱去买。” “水一放,马上就好抓回来。” “哪有这末快?如果接不上,怎么办?”“接不上,可以发动社员先投一点资。” “吃了灯草,说得轻巧。好多社员都在要求发缓发金、折价款呢!你还说要发动社员投资,你发动谁去?” “要发缓发金、折价款的,主要就是几个富裕中农。他们哪一家没有几百块存款?无非是乘我们困难,找麻烦!我们发动贫下中农投资嘛!” “贫下中农也是家家有几百块存款?” “几百块没有,几十块、百把块存款的,我知道是普遍的。要紧的是,贫下中农的心同高级社是贴在一起的。聚少成多嘛!要相信和依靠贫下中农。筑渠道也是贫下中农最积极!眼睛里没有贫下中农,只看到富裕中农,就要跟着他们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走,只看到眼前的经济收入,就是看不到充分发挥高级社的作用夺取全面丰收的根本方向,就是看不到全局的种长远的利益!” ·491· ==========第497页========== “谁不赞成你的一套做法,就是自发资本主义倾向!蔬菜卖给蔬菜公司,支援工人阶级,有什么资本主义倾向?” “眼睛里只有经济收入,只看到眼前蔬菜上市价格高,不顾筑渠道,主张把劳力集中了去抓蔬菜,看不到全局的和长远的利益,怎么不是自发资本主义倾向?” 他们两个人,在浦春华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越争越激烈了。浦春华这时候,已经咕嘟咕嘟连喝了三碗凉茶。他看着这两个人争来争去,觉得没啥名堂。这时他想起来了,高曲文还汇报过,洪雷生还想早点把渠道筑好,去支援邻近宝北乡一个高级社,他想,高曲文不点这个问题,光争论筑渠道的劳动力安排问题,没有争在点子上,所以越争越被动;他决定出面支持高曲文,争取主动了。他说:“不要争了。小洪,我问你一桩事,你是不是还想早点筑好渠道,去支援人家宝北乡的一个社?” 洪雷生点点头说:“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只是和几个党员交换过一些意见,支部还没有讨论过,也没有和全社群众商量过。只是-一个想法。” “问题就在这里,你这个想法并不错。但是你们社的生产搞得并不好,自己生产没有搞好,这种想法就是悬空八只脚的幻想了。你把社里的劳动力集中到渠道上去,影响了大田管理,根子就出在这样一个幻想。我老早就讲过,你这个小青年,精力充沛,是块好料,但是幻想太多,样样想轧一脚。青年人当领导,就是容易出这个毛病。你的头脑要冷静一下。我讲一点你们社的社员对大田生产的批评给你听听。”说着,浦春华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来说:“我念给你听,喏,蔬菜地半荒地白长枯草,瓜田里看得见獭蛤蟆跳…” ・492 ==========第498页========== “这我知道。”雷生打断了浦眷华的话说:“部分社员们是讲过这个话。这是形容旱灾给一部分田地造成的影响。形容的话,总难免有点夸大,但是,更重要的,是贫下中农战天斗地的精神状态。贫下中农说,不怕它旱灾给生产造成了损失,只要我们加紧筑好渠道,管天管地管水,就能把旱灾造成的损失夺回来。你听,这是渠道工地上贫下中农的这首快板的全文。”说着,雷生念出了这首快板: 农业纲要讲得好,兴修水利很重要。高级社好处讲不完,土地成片刮刮叫。千年不变的虹南村,马上就要换新貌。支部决定筑渠道,贫下中农哈哈笑。管天管地又管海龙王,粮棉蔬菜齐飞跃。天旱无雨怕的啥?心中有数不急躁。 哪怕它,蔬菜地半荒地白长枯草!哪怕它,瓜田里看得见癞蛤蟆跳:哪怕它,棉花长得象矮凳高!哪怕它,珍珠米精瘦象茅柴草!渠道一通水就到, 四海龙王听我调。战胜旱灾有保证, ·493● ==========第499页========== 五谷丰登齐欢笑。大家抓紧筑渠道,笃定泰山不急躁。 不是我们虹南贫下中农本领大,只因有了党和毛主席的好领导。 雷生念完这首快板后,朝浦春华说:“你听,这就是这首快板的全文,明明是向大家宣传要早些筑好渠道,实现农业纲要兴修水利的要求,发挥高级社的优越性,哪里是批评大田生产没有管理好呢?” 这首快板的作者是谁呢?是个熟人,我们大家都认得的,就是帮王家浜合作社写办社申请书的徐苗青。这首快板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作品。在我们这本书中,仅仅是由于情节发展的需要,这首快板才一字不改的全文发表了出来。但是,这首快板,同牛贵发编的那首顺口溜对比起来看,却有它的特别的意义。一首快板,一首顺口溜,它们在某些地方用的语言差不多。然而,它们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却完全不相同。一个表达的是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感情;一个表达的是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感情。 但是,浦春华一听雷生念完了这首快板,马上想,明明是群众对大田管理提出了意见,你们编了这首快板来宣传,把人家的意见顶回去。你洪雷生就是抓宣传队的,青年队的成员大部分就是宣传队的成员,这一点还能瞒得了我?便说:“快板是你们编的,这一点不说我也知道。我听到的反映,明明是虹南社群众给我亲口反映的,反映的时候,也明明是说大田生产管理不好。你不要强词夺理。你连我的意见也听不进,群众的呼声哪里听得进?小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494· ==========第500页========== 雷生见浦春华始终和自己谈不拢,心里也很急。他恳切地说:“书记,你不相信,自己到渠道上去听听。快一点把渠道筑通,确实是广大贫下中农的一致呼声。我是个贫雇农出身的干部,我不照广大贫下中农的意见办事,照谁的意见办事?” 不想,这一句话却惹恼了浦春华。他本来对洪雷生不听自己的话已经很不满意,再一听雷生的这句话,马上想,你开口就是贫雇农,闭口就是贫下中农,明明是用成份来压高曲文。怪道高曲文觉得同你难合作。便说:“你的成份是雇农,这一点不说我也知道。这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毫无关系。你同小高都是党员,不管你们原来是什么成份,入了党就都是无产阶级先锋队。党员当中讨论问题,动不动就把成份抬出来,教别人不好开口。这样,自己的意见好通行无阻。实际上就是用成份来压人家。小洪,我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点个人英雄主义,不仅是有一点,我看是不轻了。老子天下第 一,什么意见也听不进。上面的、下面的,都听不进。说穿西洋镜,你把劳力都拉到渠道上去,放松了大田生产,也是个人英雄主义,想早点把渠道筑好,带了队伍去支援人家,好表现表现自己。这不是个人英雄主义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就是个人主义,你知道不知道?你比我这个乡党委书记管得还宽。我也只管一个虹南乡,你倒管到宝北乡去了。你这个虹南高级社的支部书记,简直象一个区委书记管得那样宽!我今天明明白白的提醒你,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影响团结、影响生产。不改不得了。青年人,有点工作能力,不要尾巴翘上天。应该向你敲敲警钟了。” 浦春华一说开头,索性象连环炮一样的教训洪雷生了。 ·495: ==========第501页========== 洪雷生听得怒火冲天。乡党委书记浦春华是这样看人的,代表贫下中农的利益,维护高级社的长远的和全局的利益,是个人英雄主义?支援兄弟社的想法,又是个人英雄主义?只有高曲文那样,眼睛看着眼前的经济收入,只管自己,不顾人家,才是没有个人英雄主义?他刷的一下站起来,和浦春华正面顶起来了: “书记,你是上级,我有缺点,欢迎你批评。但是,一桩事情,总要分个是非曲直。区抗旱亦公室安排到我们乡里的抽水机,马上就要到,我作为支部书记,安排劳动力抢在抽水机来之前,筑通渠道,是为了争取各类作物全面丰产。各生产队的上市蔬莱问题也作了适当安排,每天上市蔬菜从来没有断过!曲文呢?想抽相当大一部分劳动力去抢蔬菜,为什么?现在天旱菜少,抢出来的蔬菜价格高。至于渠道能不能在抽水机来前全部筑通,他不管。这两种看法,究竟哪一种看法对?哪一种看法符合区抗旱办公室的要求?再说,去冬今春,我们的渠道难道不是在别的社的支援下筑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蔬菜价格高才主张安排劳动力抢蔬菜的?你的主张都是为革命,我的主张都是为钞票?只有你是红脸,别人都是白鼻头。”高曲文得着乡党委书记的支持,立即打断雷生的话进行反驳。 “你把你思想深处打的小算盘亮出来!”雷生顶一句。“你是我肚里的蛔虫?”高曲文回一句。 “思想是看不见:不过,相处几年了,你尾巴一动,我也能知道你刮什么风!”雷生从今天浦春华的谈话中,已经清楚地听出来,高曲文到浦春华那里歪曲地反映了情况,所以,活越说越尖锐了。 496・ ==========第502页========== “你把我此成众性!”高曲文从洪雷生的一句比喻中,抓住了小辫子,他这句话是有意讲给浦春华听的。 “我把你比成众牲做啥?我是说,要嗅一嗅风向,风向不正,我就要顶!当一天共产党员就要同错误思想顶一天!”洪雷生已经下决心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和浦春华公开冲突了,他的话里暗示了这个决心。 浦春华是个大学毕业生,又当了好几年干部,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当然有。他看雷生今天的神态,听他的话音,不象可以说得通的样子。他知道,如果和下面的一个支部书记公开争吵起来,不管后果如何,总是有损自己的威信。他决定今天不再谈下去了。他已经想了另外一着。下一着棋子已经想好,他表面上态度倒缓和了。他出乎这两个社干部的意外地站起来冷冷地说:“不要争下去了。都是高级社的领导成员,这样争吵象什么?我乡里还有事,要走了。我的意见已经讲过,听不听由你们!”说完,骑车径自走了。 过了三天,乡党委来了通知,开会研究抗早和生产中存在的问题,要各社派一个党员领导人去出席会议。高曲文和金坤余都不肯去开这个会,他们轧出了苗头,浦春华这趟会上可能要批评虹南社儿句,他们都推说生产紧张,要雷生去。洪雷生渠道工程上实在跑不开,结果由妇女主任张宝珍去了。 ·497· ==========第503页========== 二十四、调兵遣将 现在,虹南高级社筑渠道的劳动大军都集中到王家浜这 一段工地上了。眼看再有两三天,工程就要完成了。 晚上,工地上一片热闹景象。 “杭唷嗨!杭唷咳!杭嗨!杭咳!…”“杭唷嗨!杭唷咳!杭嗨!杭咳!…” 挑土的人们,打着号子,一队一队,来往似穿梭。半大的小人和上了年纪的老人,站成一排生,从渠道下面,挖起土来,送到挑担的畚箕里。 夏天的晚上,炎热尚未散去。河浜里的剩下不多的水分,白天蒸发出来,形成一股闷热的气流,象蒸笼一样,笼罩着虹南村,笼罩着渠道工地,久久不散。树上的知了,单调地叫着,更增加了闷热的感觉;不时,还夹杂着轻微的“劈拍”声,这是挖土的人们在拍蚊子。他们站在渠道里,不象挑土的人们那样来回走动,最容易给蚊子叮。所以,每当挖好一担土,挑土的人挑着走了,他们就抓紧这个间隙时间,腾出手来拍几下蚊子。 洪妈妈负责给渠道工地上送茶水。这个一心为革命的近 五十岁的老妈妈,一个人包了整个渠道工地的茶水供应。她就近借王龙三家里的锅灶烧茶水,一担一担挑到工地上来。工地上六只水桶,始终是满满的。因为暑气实在太重,洪妈妈还抽中午渠道工地上休息的空隙时间,到几个大竹园里,去找 ·498· ==========第504页========== 一点藿香、佩兰,拔回来,洗千净,切成几段,放在茶桶里,泡茶给大家吃。用洪妈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伏天里,暑气蒸人,放点土药草,散散暑气,吃了不生毛病。横竖竹园里这种草药有的是,不要花钱买,我同海英吃过中饭到几个竹园兜 一圈,好泡儿天茶呢:”海英,就是洪雷生的妹妹,洪妈妈的小女儿。 现在,洪妈妈又挑着一担水来了。挑到工地上,她把一担水放下来。一看,六只桶里的水还是满满的。这一担水来了,共总有八桶茶水了。洪妈妈估计一下,个把钟头可以不烧茶水。劳动惯了的人,手脚停不下来,她看到渠道边上有付空畚箕,便去挑起来,准备挑泥了。 洪妈妈把空担子往渠道边上一停,挖土的人们都纷纷劝她歇一息。有的说:“洪妈妈,你又要烧水,又要送水,一个人要管三百六十个人喝水,蛮吃力的。歇一会吧!”三百六十个人,是个整数,农民说话欢喜讲整数。实际工地上有多少人,也不好统计。反正加上老人小孩,三百多个总是有的。也有人说:“洪妈妈,你养足力气,多挑儿桶水来,就是对渠道工地的贡献。这里的生活,包在我们身上。”这一说,没人肯往洪妈妈这副畚箕里送泥了。洪妈妈娜里肯歇,跳下渠道,顺手从一个半大的小人手里,抢过铁搭,自己挖泥,挖满两畚箕,自己挑着走了。 洪妈妈刚挑好一担泥,正把担子停在渠道上,等下面的人给她装泥时,只见张宝珍一阵风似地跑来,面色铁青,好象刚同谁吵过架一样。张宝珍看见洪妈妈,就粗声粗气地问:“洪妈妈,雷生在哪里?” 洪妈妈见宝珍神色不对,忙说:“雷生在那边挑泥,马上就 ・499 ==========第505页========== 要过来,你怎么啦?是不是中暑了,快喝点凉水吧!”说着,连忙走向路边,向茶桶里舀水。 “不是的,不是的!浦书记批评我们虹南,说我们虹南是 三类社,三一类一社!”张宝珍熬不住,没等到见着雷生,就把这个不祥的消息当众宣布了。 “三一类一社!”这个消息真象一个晴天霹雳,来得突然!霎时间,凡是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社员全部停下生活,围上来了。那边离得远些、没有听到张宝珍声音的人们,看到这里围上一堆人,也跟着围过来了。 工地,就象一架机器一样。一上工,指挥一声令下,就好象马达通上了电流,机器的各个部分都正常运转起来,井井有条。现在,张宝珍一宣布这个不祥的消息,就好象突然之间停了电,机器瘫痪了。 围上来的人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纷纷向里圈的人们打听。里圈的人们,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浦春华说虹南社是三类社。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不明不白地一个传一个。不上半支香烟工夫,人们个个知道了这个坏消息。等雷生挤进人堆,向张宝珍询问详细情况的时侯,人们已经全部知道,浦书记在干部会上宣布虹南社是三类社了。 三类社,是整社中使用的一个名词。办得好的,增产的,是一类社,办得一般的,不增不减的,是二类社;办得最差的,减产的,是三类社。三类社,是指办得最差的、需要大力整顿的合作社的一个专用名词。经过合作化运动的锻炼,农民们对这些新名词的意思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浦春华的关于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的说法,马上引起了极大的波动。 现在,围着的人群乱了,三五个一群,七八个一堆,纷纷议 ·500· ==========第506页========== 论这件事。自然,在议论中各有各的看法,这也不去详细说它了。扁担、畚箕、铁搭、铁镐…散乱地扔在工地上,人们再也无心筑渠道了。少数喜欢传播消息的人们,还走出工地,把这个不愉快的消息传到工地以外的社员中去。总之,不消半个钟点工夫,这个消息已经传遍虹南村了。这也不去说它了。人们现在再也无心生产、无心筑渠道了。多数骨干和贫下中农,还围在宝珍旁边,听她讲浦春华批评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的全部细节。 雷生刚挑完一担泥,就听说宝珍带回了浦春华在干部会上宣布虹南社是三类社的消息。他心里十分震惊。这个宣布,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乡党委书记浦春华竟会这样不负责任地任意宣布一个合作社是三类社。他暗自抱怨宝珍,为什么一回虹南社,也没有把情况带到党内研究 一下,就这样向广大群众宣布了,造成了群众情绪的这样大的波动;他又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事前竟一点也没有预见到这 一桩事情,他想,如果事前哪怕是稍微估计到几分,就自己去开会,或者派吉明去开,或者是龙三去开,或者在宝珍去开会时,预先叮嘱一下,都不致象现在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全社群众一下子都知道乡党委书记已经宣布虹南社是三类社了,而且正是筑渠道快要完工的关键时刻!真是巧上碰巧,恰巧到乡里开会的是张宝珍,雷生十分熟悉宝珍的脾气,宝珍肚子里能吃得下三大碗饭,就是憋不住一句话!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要快点弄清情况,采取指施!在旱灾十分严重、救灾如救火的时候,在筑渠道工程快要完工的关键时刻,不能让群众情绪这样继续波动下去。采取什么措施呢?雷生脑子里现在乱得很,他理不出头 ·501. ==========第507页========== 绪来。他努力关照自己,要冷静下来,要沉得住气,在这个关键时刻,领导人的一举一动对群众的影响大着呢:他急于要向宝珍了解详细情况! 虹南高级社的年轻领导人啊!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集体事业上的青年共产党员洪雷生啊!你虽然心中暗自抱怨自己缺乏预见;但是,我们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不可能预见到的。你现在还不是一个身经百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的成熟的指挥员,而只是一个在合作化运动中由于全心全意为群众办事而被群众推上政治舞台的年轻的领导人。你可以这样责怪自己,难道我们可以要求你确实无误地预见到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风云变幻吗?你正是把全副精力放在充分发挥高级社的优越性以抵御旱灾的筑渠道的战斗中,难道可以要求你预见到一个担任乡党委负责工作的人竟会把这样的高级社说得一钱不值吗?你和虹南社的广大贫下中农同命运共呼吸,和他们一样坚定地相信,在组织起来的农民面前,任何灾害都是可以战胜的;难道可以要求你预见到,这种诬蔑合作化运动的高级形式、诬蔑全社会主义性质的高级社的言论,不是出于一个富农分子或者具有资本主义自发倾向的富裕中农的嘴里,而是出在一个乡党委的主要负责人的嘴里吗?你对这一突发事件的缺乏预见,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场合,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间、地点、条件和你这样的特定的人身上,是完全自然的。它正好说明了,你是如何坚定地相信和热爱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领导的社会主义合作化运动;而那些在这种关键时刻对合作化事业泼冷水的人们,又是如何地渺小!它丝毫也无损于你的无产阶级英雄性格! 当然,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事情也还有另外一个方面。 。502 ==========第508页========== 这件事情也说明了,雷生现在毕竟还年青,还不够成熟,雷生这个年青的共产党员、年青的合作社领导人,毕竟还缺乏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锻炼;这件事情说明了,雷生今后不但要在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中继续锻炼成长,并且还要在党内两条路线斗争的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 这种由于缺乏锻炼而在社会斗争的某些情况下对新冒出来的问题缺乏预见的情况,是人们、特别是年青人在成长过程中常常可能碰到的事情,是不足为奇的。而且,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是正在锻炼着雷生吗?我们相信,经过这一次风浪,将要进一步促使洪雷生更加刻苦地学习毛主席著作,从而大大提高他的路线斗争觉悟。 雷生啊,雷生!革命的道路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愿你在路线斗争的大风大浪中迅速成长。 雷生拨开人群,走近宝珍,向她问情况。宝珍气愤地说:“浦春华在会上讲,虹南高级社生产搞得一塌糊涂,简直就是个三类社。还说什么群众有反映:‘蔬菜地半荒地白长枯草,瓜田里看得见癞蛤蟆跳,棉花长得象矮凳高,珍珠米精瘦得象茅柴草,劳力全去筑渠道,大田管理没人搞,有种无收捞勿到,今年分红双脚跳,不懂生产瞎胡搞,农民想想真苦恼。’浦春华还说,虹南高级社生产搞得这样糟,还吹牛说要去支援人家。你们自己弄弄好就不错了。不要心比天高,命如纸薄,说大话不怕牙疼。我在会上同他争了几句。我说,这个群众反映,根本不符事实,要末是反对合作社的富农分子讲的。浦春华说,明明是他亲耳听见我们的社员讲的。还批评我,说我身为虹南高级社的干部,一点自我批评精神也没有…” 雷生听宝珍这一讲,只党得怒火燃烧,满腔气愤,不知不 ·503 ==========第509页========== 觉,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因为这几天筑渠道忙,已经好多天没剪指甲了,手巴掌上,深深地印上了四个指甲印子。 雷生正想说话,只见人群当中,徐土根大声喊道:“雷生!雷生!” 雷生走上前一步,说:“土根伯伯,你有什么事?” 徐土根放大了喉咙说:“雷生,过去整个虹南村,就数我们两家最穷。有钱人骂我们是一条裤子一根绳,穷得连裤带也买不起啊!现在,我身上穿的,屋里用的,肚里吃的,是哪里来的,都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我们翻了身,才有今朝的好日脚!如果不是毛主席、共产党、解放军解放了上海,如果不是毛主席指引我们走合作化运动的康庄大道,我徐土根今朝还是一条裤子一根绳,还在过苦日脚!解放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我徐土根的日脚,同虹南村的穷兄弟们一样,芝麻开花节节高,靠的是啥?靠的是合作社。我徐土根心里明白,没有党和毛主席,就没有我徐土根;没有党和毛主席领导的合作化运动,就没有我徐土根今天的日脚!…” 雷生点点头说:“土根伯伯,你说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洪雷生的心同贫下中农的心贴在一起,永远走毛主席指引的合作化道路,哪怕是钢刀搁在头颈上,我也不回头!哪怕是利 十二级台风,我也不动摇!” 徐土根也点点头,朝着四周围住自己的群众说:“我们都是贫下中农,都是贫下中农子女,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解放前的苦日脚,合作化运动后生活步步高,我们大家都有体会,你们讲讲看,合作化运动好不好?高级社好不好?”这一问,群众纷纷讲起来了,大家纷纷讲合作化运动的好处。 504・ ==========第510页========== 徐土根问:“苗青呢?” 王龙三从人群中回话说:“苗青正在准备筑渠道完工时庆祝大会的节目。” 徐土根说:“苗青是新社会里长大的,不晓得解放前的苦日脚。什么‘农民想想真苦恼’,解放前吃过苦头的人,说不出这种话来,要让苗青听听解放前的苦日脚,才晓得‘农民想想真苦恼这种话,真是毒去毒来。洪妈妈,洪妈妈,你记得那一年,钱世魁要抽雷生爷和我两个人的壮丁,我们两家人家,东西全部卖光,借了债凑钱给钱世魁吧!那种日脚,真个比黄连还苦啊!” 洪妈妈蹲在旁边,本来一句话也不说。她的心里似火烧呢!这个旧社会里苦大仇深的雇农老妈妈,平常不大讲话,她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她对新社会的热爱,今朝,和往常一样,她还是不讲话。这种诬蔑高级社的言论,如果是出自赖富财、姜耶仙之口,她一点也不奇怪,现在出自乡党委负责人浦春华之口,她真个有些迷惑不解。但是,不管这话是谁讲的,她从心底下反对,一百个反对,她蹲在旁边,嘴里不响,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徐土根八讲解放前的苦日脚,这一下子,把她满腹的苦水都引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说:“唉!解放前的苦,解放后的甜,合作化运动以后的甜,真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张宝珍说:“洪妈妈,你把解放前的苦日脚对我们青年人讲讲吧!”经过徐土根一讲,张宝珍已经隐约感觉到,把新旧社会进行对比,是对浦春华的言论的最好反驳。老年人都讲,虹南村最苦的两家人家就是徐土根家和洪妈妈家,洪妈妈的身世比徐土根还苦。所以,她要求洪妈妈讲了。 ・505 ==========第511页========== “我讲,我讲。”洪妈妈一口答应:“说我们高级社下面日脚过得苦恼的人,保险他旧社会没过着苦日脚。我今朝听了讲高级社不好的话,心里发闷。我是想讲话哩!”解放了,翻了身,对共产党的任何干部都充满着阶级感情的洪妈妈,现在开始感觉到,党内还有象浦春华这样的人,同安克明不一样,同自己的儿子洪雷生也不一样,这样的人不了解翻身贫农对高级社的感情。洪妈妈开始感觉到了这种现象,她从办初级社起就隐隐约约有些感觉了,她感到儿子对浦春华有些隔阂,不象对安克明那样亲密无间,她隐约知道浦春华不支持儿子入社的事,但是,不久事情就过去了。儿子不同她谈,她也不问儿子。党里头的事情,她从来不主动问一句。现在,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突然在如何看待高级杜这样一个问题上,一下子公开化了,一下子明朗化了;这种现象现在明确的放在她面前。虽然她现在还是不很理解,为什么一个乡党委的领导人,对于毛主席亲自指引的合作化运动,对于明明是在蓬勃发展的高级社,要说这样一大堆坏话。但是,有一点,她却是明确的,她毫不犹豫的站在儿子一边。这并不是因为母子关系,而是因为,她同儿子是一个阶级,有着同一阶级的共同的阶级嗅党;而是因为,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的合作化运动,正是适合着她所属的这个阶级的意志、阶级的情绪;不管是谁,只要他反对高级社,她都会站出来同他斗争! 洪妈妈开始讲了。工地上的中年、青年和老年的社员们,自动地围上来。 “谁说高级社的日脚苦恼?我说高级社的日却象蜜糖样甜。在旧社会吃过苦头的人,个个都晓得,都会:说高级社的日脚甜。 ・506 。1--1.9 ==========第512页========== “我在旧社会过的日脚真是苦去苦来,苦尽心啊!我出身在杨家窑的一个贫农家庭里。娘生我时,因为家里穷,三日就要起来做生活,得了产后毛病,我出世一个月,娘就死掉了。爷没法养我,把我寄在另一家贫农家里,吃粥汤长大,过几个月,又寄到另一家,寄来寄去,都是穷人家,自然长不好,我三岁时才会走路,人长得皮包骨头,六岁时只有二十斤重。八岁时,爷死了,一家富农家里说愿意收养我。天下乌鸦一般黑,富农哪里是真心收养我。他们家是拿我当丫头,想在我身上赚一票铜钿。我那辰光才八岁啊!就要从早到夜替他们家做杂差,养鸡、养鸭、喂猪、倒马桶,样样生活都要做。吃的呢?夏天,一块巴掌大的锅巴当一餐;冬天,一小碗冷粥算一顿。夏天披一件他们家大人穿下来的破衣裳,冬天连一件破棉袄也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三百日赤脚走路,到寒冬数 九,才给我一双他们家大人穿破了的单鞋,我就拖着这双破单鞋混过一冬。一双小手、两只小脚都红肿得象胡萝卜一样,长满了冻疮。就这样过到十三岁。这家富农心肠毒透毒透,看我能做点生活了,就把我卖给一个地主家当佣人。 “从此我更进一步的落进苦海。原来领养我的那家富农,是推备把我养大一点卖铜钿的,所以还不打我,怕把我打伤了卖不起价钿。这家地主,买了我后,家里一切生活都要我做。喂鸡、鸭,养猪,领小囡,不用说了,还要叫我挑水,我当时只有 十三岁啊!身体又瘦弱,一担水有七八十斤,哪能挑得动?一日挑下来,浑身酸痛,肩头都肿得象馒头一样。第二日,他们不给我吃饱,又叫我挑水了。七八十斤水压在肩上,我只党着两腿发抖,眼前发黑,刚一起步,腿一软,人就跌倒了,随着人 一跌下,扁担离肩,两只水桶全部打翻在地上,有一只桶,桶底 ·507. ==========第513页========== 跌得脱开了。地主婆听到声音赶得来,不由分说,抡起掉在地上的扁担,劈头盖脸地往我身上打。我那时只有十三岁啊!身体又瘦弱,哪里经得起这样一顿毒打?当场被打昏过去。 “等我醒过来,浑身皮肤,没有一块好的,一块青,一块紫,面孔上吃了一扁担,鼻头也出血了。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喊:‘娘啊!娘啊!你在哪里啊?你晓得不晓得,你的女儿被人家打得死去活来啊!’可是,我到哪里去找娘呢?我出世 一个月,娘就死了。我没爷没娘,我的爷娘都被旧社会折磨死了。我是个孤儿啊!我那辰光不晓得我们穷人的苦恼是剥削阶级压迫我们、剥削我们造成的,只以为自己命苦。我边哭边喊:死去的爷娘啊!你们可晓得,你的苦命的女儿被人家打得半死半活啊!…” 洪妈妈讲到这里,满脸泪水,泣不成声!周围的贫下中农,联想到自己解放前过的苦日脚,不由得都流下了眼泪,一些老年妇女,更是放声大哭。 王龙三放开喉咙,领大家喊起口号来:“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 雷生听了自己妈妈的诉苦,心中无限悲愤。虽然他在家中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但是泪水仍是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他的悲愤,不仅在于听到了妈妈重述自已的家史,更是因为,这样一个巩固高级社的关键时刻,浦春华不知听了什么人的反映,·竟然向虹南高级社头上泼污水。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也喊起口号来: “听毛主席的话!”“坚决走合作化道路!” ·508· ==========第514页========== 周围的贫下中农,喊起了雷鸥一样的口号声! 正在这时候,高曲文走过来找雷生了。高曲文把雷生找到人群外面,对雷生说:“雷生,我和你讲个事情,牛贵发和几个社员刚才拉住我闹了半天,要领缓发金和折价款。” 雷生问:“你怎么回复他的?” “现在社里下个月的农本也没有着落,哪里来的钱发缓发金。”高曲文苦恼地说:“我回复他说:‘目前社里资金比较困难,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第一,要问雷生,好不好发;第 二,要问吉明,社里有没有钱。’” “你的回复太软了。你告诉他,就说,我说的,现在社里有困难,缓发金一分钱也不能发。他有意见,叫他来找我!”雷生斩钉截铁地说。 高曲文为难地说:“牛贵发说,浦书记同意发一些缓发金的。” 牛贵发找过浦春华?这对雷生来说,倒是个“新闻”。他在用脑子分析了。他原先想,浦春华在干部会上念的那一段诬蔑虹南高级社的顺口溜,是高曲文或者金坤余反映的。但是想想又不象,因为浦春华那次来时念了前面两句,并且说是亲耳听到社员的反映;再说这两个人的身份都是社干部,把自己领导的高级社说得这样一塌糊涂,也不大象。他心里正有疑团。他想,莫非就是牛贵发反映的? 雷生正想心思间,高曲文见雷生沉默了,以为是浦春华表了态,雷生觉得难办了。作为合作社的社长,高曲文也知道,目前这时候,不能发缓发金和折价款,也发不出。但是也不愿意在上下两头得罪人,所以他尽量把矛盾推给雷生。他钉着问了一问:“你看怎么办?” 。509· ==========第515页========== “怎么办?”雷生气愤地回答:“不发就是不发!浦春华同意的,叫牛贵发到浦春华那里去领!” 高曲文说:“牛贵发来势不小,有一帮人跟着他,只怕闹出什么事情来。”高曲文现在心情很紧张,虹南高级社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当杜长的有一份责任。但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正是由于自己的富裕中农观点和情绪,他自己早已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给即将发生的风潮,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牛贵发他敢闹事,好大的胆子!他敢动一动,我开群众大会同他辩论。”雷生对牛贵发毫不在乎。广大贫下中农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定心得很呢!他气愤的是浦春华。这时,他才想到,浦春华说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的事,应该告诉高曲文,便说:“乡党委书记浦春华在干部会上说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是宝珍亲耳在会上听到的。这情况你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差不多个个社员都知道了,牛贵发也知道了。”高曲文尴尬地回答。他去向浦春华反映情况,原来是希望浦春华支持自己抽一部分劳动力搞蔬菜。没想到浦春华来转了一圈,一下子在干部会上宣布虹南社是三类社。他本来以为,这次干部会上,浦春华要批评雷生儿句,却不料,一宣布虹南社是三类社,就连带到自己这个正社长头上来了。社是 三类社,社长不是也变成三类社长吗?他也有数,浦春华这样严厉地批评虹南社,同自己反映的情况有一定关系。那时,为了要使自己在同雷生的分歧、矛盾中,得到浦春华的支持,他尽量把情况讲得严重些。不料却搬起石头来打了自己的脚。他正为这件事心里懊恼呢!当然,他的懊恼是从个人利益出发的,同雷生的气愤性质不同。不过,至少,他心里是不赞成 ·5f0. ==========第516页========== 三类社的说法的,因为,这牵涉到他自己这个社长的威信和影响。他又怕雷生再追问下去。所以,这时候,他显得十分尴尬。 但是,雷生却不放过他,继续追问:“你的看法怎么样?”“我看,我看,…”高曲文好象嘴巴里含了一块石头,窝窝囊囊地说:“我们大田管理上是有缺点。但是不至于是三类社。浦书记恨铁不成钢,把我们的情况估计得严重了些。”高曲文尽量选择恰当的字眼。 “不对!浦春华根本说错了!错到东洋外国去了!为了筑好渠道,除了赶急上市的小菜外,一般大田管理应该放一放!况且眼前生产差一些是暂时的现象!”雷生斩钉截铁地说“这样吧!我们要开个党员会,分析一下形势,统一思想。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教导我们:‘这些同志看问题的方法不对。他们不去看问题的本质方面,主流方面,而是强调那些非本质方面、非主流方面的东西。’浦春华就是不看本质,不看主流!我们虹南高级社千军万马筑渠道,从根本上獬决抗旱问题,这就是本质!这就是主流!谁看不到本质和主流,虹南高级社今后的发展就会教育他!我们马上要开个党员会。金坤余呢?”雷生已经下了决心,要摆开阵势同浦春华的错误观点干一场了。 “金坤余我没看见,他不是在渠道上的吗?”高曲文见雷生公开的批评浦春华,不觉胆战心惊。不过,此刻,他已经心慌意乱,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他尽量回避开关于三类社的问题。 “咦!金坤余哪里去了?”雷生心里突然警惕起来了。金坤余是个外来户,来历不明,成份不清。现在正是虹南高级社 ·5l· ==========第517页========== 人们思想混乱的时候,如果金坤余是个隐藏着的坏人,乘机破坏,那怎么办? 想到这里,雷生对高曲文说:“你等一等,我去喊一下龙 三。” 人群当中,洪妈妈还在继续诉苦:“…就这样饱一顿,饿 一顿,挨打,受骂,吃的是猪狗食,做的是牛马生活,一直到十 八岁。这时候,我渐渐的懂事了,一个晚上,地主婆又打我。我想,为什么你就该打我,我就该挨你打。实在气愤极了,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地主婆的鼻头上,当场把她打昏在地。我受了她五年欺压了,五年的仇恨啊!一不做,二不休,我又走上前去,朝着她心口踢了两脚,然后开了大门,逃了出来,…” 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路讨饭,讨到七宝地区,讨饭中认得了雷生爷,结了婚,我从此才算有了一个家…”洪妈妈继续讲下去。 雷生从人群中喊出了龙三,对他说:“现在社里比较乱,独怕坏人有什么破环活动。今天晚上民兵提前值班。你到青年队里去选六个民兵出来,每个自然村的人选两个,叫他们在本自然村的范围加强巡逻,发现有什么情况,马上到王家浜来报告。你自己不要参加,一会儿就要开支部大会。还有,你关照在东虹巡逻的民兵,去找一找金坤余,叫他到渠道上来开会。两个民兵不要分开,找金坤余时,也是两个人一道去找。这样吧,你陪着东虹的两个民兵一道去找一找金坤余,找到后,立即就来。”原来,雷生担心金坤余有什么问题,又不好明讲,所以这样向王龙三交待。 这一次,雷生却没有估计着。原来金坤余并没有进行什 ・52 ==========第518页========== 么破坏活动,却躲到自己家里睡觉去了。关于金坤余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们以后再详细讲。只说现在,金坤余本来在渠道上挑土,一听说浦春华批评虹南社是三类社,眼看工地上全乱了,他估计,今晚是不可能再开工了。他这时候是,又高兴,又着急。他从自己的反动的阶级本质出发,对于社会主义事业中的一切困难和问题,都是幸灾乐祸的,因此不由的从心里感到高兴。但是,现在问题牵涉到虹南高级社,他 ·的身份是领导人之一,他又感到,这个高级社出了问题,影响到自己爬上去的长远打算,所以心里又着急。他又想,雷生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雷生保险不服贴,而且雷生有安克明撑腰,安克明又是个兼着区乡两级领导的大干部,有一场好戏看了。他想,自己底子不硬,不好夹在里头,得罪了哪一方面都不好办,哪一方面只要认真同自己作对,就容易拆穿自己的 一张底牌。想来想去,他想躲过这一场三灾八难了。他把担子往渠道上一放,回家睡觉去了。这几天筑渠道,雷生再三强调领导干部上前线,他没有办法,只得来挑土,每天十儿小时,委实党得吃力了。所以,他一回家,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为什么他又把担子摆在渠道上呢?原来,这是他的一点小聪明,他怕万一拆穿西洋镜;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他想,拆穿西祥镜后,就说,香烟抽完了,回去拿包烟的,不料实在疲劳,刚坐到床上就睡着了。所以他一回家,先把袋里的零散香烟藏好,再从抽屉里取出一包没有吃过的整包香烟,放在袋里,然后不脱鞋袜,倒在床上睡了。 金坤余这一着,实在是雷生随便怎么样也估计不到的。王龙三走后,雷生和高曲文就坐在人群后面,听洪妈妈继续诉苦。 513・ ==========第519页==========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逃掉了虐待、压迫我的地主,逃不掉虹南村的富农。我们夫妻两个,租了姜耶仙三亩坟山地,这是大土匪姜有贵的坟山地,姜耶仙替她爷叔看坟山,自己种不过来,就转租给我们种。种三亩地哪里养得活一家,我和雷生爷,一年当中,倒有半年靠讨饭过日脚。到了年底,租米没交足,姜耶仙带着他堂兄弟姜官宝手底下一个小土匪来讨租米。那个小土匪,见我们家实在什么都没有,就把我家的破锅子、破碗盏,都敲光了。姜耶仙冷笑一声,说什么,‘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的福。你们有得吃就该交租米,租米交不出,你们自己也不该吃,还要这碗盏锅子有啥用?’结果,腊月三十,我夫妻两个只好带了雷生出去讨饭。 “在那个吃人的旧社会里,我一共生过五胎小囝,就养活雷生和海英这兄妹两个,其他三个,病的病死了,饿的饿死了,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啊!” 高曲文听着,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问雷生:“这里是开什么会?” 雷生说:“广大贫下中农不同意浦春华的三类社的说法,大家正在忆苦思甜。” 高曲文不讲话,他想,雷生摆开架势要和浦春华大干一场了。这个会分明是你有意识的组织了同浦书记唱对台戏的,你娘诉苦,分明是你叫她出来诉的,你怕我汇报给浦书记,所以推在广大贫下中农头上。你这点花样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沉默了,他要想一想,等一歇开支部大会时怎么发言。其实,高曲文倒是猜错了,这个会确实不是雷生组织的,是自发地开起来的。当然,要说这个会是纯粹自发地开起来的,自然也不妥当。应该这样说,虹南社的贫下中农,同任何其他地方的 ·54. ==========第520页========== 贫下中农一样,他们的阶级地位决定了他们是十分热爱社会主义合作化事业的而在几年合作化运动中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对他们的教育,特别是毛主席高度评价虹南乡贫下中农同机会主义进行斗争的英雄事迹的按语,又进一步武装了他们,使他们的阶级本能逐步上升到阶级觉悟的高度,使他们敢于同一切反对、诬蔑合作化运动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作不调和的斗争!这就是这个自发的会议其所以那样自然地开起来的原因。不过,尽管这个诉苦会是自发地形成的,不是雷生有意召开的,但是,这个会议却启发了雷生,打开了他的思路,使他在错综复杂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形势面前,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关于这个作战计划,我们后面就要说到。 正在这时候,只见徐苗青气喘吁吁的奔过来,奔到雷生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雷生哥,雷生哥,牛贵发领了一帮富裕中农,还有几个中农,在社办公室同吉明哥吵,逼着吉明哥发缓发金。” 这真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生啊,雷生,你怎样对付这样一个复杂的局面呢? 只见雷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一笑说:“哦!牛贵发也来凑闹猛了。我知道了。我们党支部马上要开会,开完会后,我们去看看。” 那徐苗青却着急得很,他走近雷生一步说:“牛贵发袖子管都卷起来了,我怕吉明哥吃亏。你是不是马上去看看。” 雷生笑笑说:“你别急,谅他华贵发不敢打陈吉明,也不敢动手抢钱。就是抢了,我们也有本领向他讨转来。看你奔得这个样子,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那徐苗青却不肯坐,又说:“雷生哥…” ·515· ==========第521页========== 雷生打断苗青的话说:“你放心,我这里有安排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我就有任务交给你。” 苗青说:“我不吃力,有什么任务,你现在就交给我吧!”雷生见徐苗青急着要任务,便说:“那就这样吧!你现在去西虹,找青年队里两个值班的民兵,关照他们,要他们暂时不要去管牛贵发一帮人闹缓发金的事体,仍旧加紧巡逻,防止阶级敌人乘机破坏。你到社办公室旁边去转转,也不要管他们,只让吉明一个人去对付。你的任务就是注意,除牛贵发以外,还有哪些人闹得结棍,特别要注意,有没有人在背后煽动。还有,如果有贫下中农或者干部走过看到了,要出来同牛贵发他们顶,你就拖他一下,让他不要顶,在旁边多看一下热闹。就说,这是我的意见。牛贵发一帮人既然闹起来了,要让他闹闹畅,你懂这个意思吧?” 徐苗青朝雷生眨巴着眼晴,不动身。看样子,他还没有完全了解雷生的意思。这小青年,肯动脑筋,不是那种鲁鲁莽莽的人。任务还不是很明确的时候,或者,他对这个任务的意义还没弄清楚的时候,他还想弄清楚了再行动呢! 雷生笑笑说:“你记得我们上趟在青年队学了一个星期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吧!毛主席的教导,你还记得吧!现在我们要往后退一步,反攻还没有开始呢!牛贵发这样闹,背后很可能有坏人。我派你当侦察兵去。你懂了吗?” 苗青点点头说:“懂了,懂了。”说罢,飞奔到西虹去了。高曲文坐在雷生旁边,再一听到,牛贵发一帮人已经在社办公室里闹起来了,这时,他已经心乱如麻、茫无头绪了。他看雷生稳坐中军帐,一路调兵遣将,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是同雷生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从小认识。雷生一 ・516・ ==========第522页========== 天学堂门没有进过,他觉得自已比雷生文化水平高多了,工作能力强多了。但是,现在,社里正是乱糟糟的时候,自己只党得手足无措,不晓得怎么办好;再看雷生呢?却是稳如泰山,蛮有把握。他也不知道雷生是真有把握;还是过分自信,其实在瞎胡闹。不过,从他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己只能随波逐流,听其自然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听雷生调兵遣将去。 那末,雷生脑子里形成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作战计划呢?要了解这桩事情,我们就必须追溯一下刚才雷生脑子里的思想过程。 ·517· ==========第523页========== 二十五、思想在闪光 在刚听到浦春华诬蔑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的时候,雷生脑子里确实乱过一阵子。但是慢慢的,随后陆陆续续发生的各桩事情,却使他对各方面的情况越来越了解,因而在脑子里也逐渐理出头绪来了。长期以来对毛主席著作的坚持学习,特别是青年队成立以来半年多的对毛主席著作的较系统的学习;从土改到合作化运动以来一个长时期中的阶级斗争的经验,在这一场严峻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考验中,发挥作用了。 我们追湖一下雷生在这个把钟头中的思想过程,这将是 一件有益的事情。在一个英雄人物的一生中,思想发展要经过许多阶段。在一般情况下,人们的思想是在逐渐发展的;但是,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人们的思想上经过从量变向质变的飞跃。在这个飞跃的特定时刻,正是英雄人物思想在闪光的时刻,这正是由于过去长时期的量变的积累,使得英雄人物的思想发生一个突变,从而发出智慧的火花的时候。我们上次看到,在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关于“当然还有许多战斗在后头,还要努力作战”的伟大号召的时候,在雷生读了毛主席为《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写的序言和按语的时候,雷生思想发生了 一个从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的飞跃,他认识、理解了合作社必须树立贫下中农在领导机关中的优势这个伟大思想,从而提出了组织青年队这样一个实践这个伟大思想的具体措施。 ·518 ==========第524页========== 这是雷生认识发展的一种情况:他在实践中反复地遇到了大量的感觉和现象,他从这些感觉和现象出发,学习毛主席的有关著作,从而使自己的思想发生了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飞跃,并根据自已对毛主席著作的体会来进行新的社会实践。 不过,说实在话,在那时候,雷生对毛主席的“还要努力作战”的伟大教导,理解还是不深刻的。现在,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新形势,给他提供了一个条件,使他可以在参加社会实践的过程中比较深刻地理解毛主席的这个伟大教导了。当雷生最初听到宝珍带来的浦春华说虹南社是三类社的消息后,他曾经一度产生过抱怨宝珍这么快的向群众公开宣布这个消息的想法,也责怪过自已对情况估计不足。这一点,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了。那时,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原来,他想,在这样一个渠道快要完工的关键时刻,这个消息在群众中引起了思想混乱,必然要给筑渠道的斗争带来很大的影响。抗旱如救火,时间不等人。最好是支部先研究一下,如果支部多数同志思想统一,不同意浦春华的意见,千脆就不理它。他讲他的三类社,我们筑我们的渠道。以后,渠道工程完工了,再同浦春华辩论去。这就是说,雷生那时考虑的是,应该用拒不传达的办法来抵制浦春华的错误意见。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是复杂的,是由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的。正好去开会的是张宝珍,而张宝珍回来后又正好碰到了洪妈妈问她。因此,当雷生知道了这件事时,浦春华的话早已经公开宣布了。这样,事态的发展已经迫使雷生不得不重新考虑另外的办法了。 这时,雷生又想到另一个办法,就是,马上开支部大会,讨 ·519. i..: ==========第525页========== 论这个问题。支部大会开过后,就立即开社员大会,向社员群众公开表示不同意浦春华对虹南高级社的估价,稳定群众情绪,坚持把渠道筑好。 就在雷生用脑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事态又往前发展了。徐土根十分气愤地进行了回忆对比。徐土根的回忆对比,引出了许多贫下中农和洪妈妈的回忆对比。而这些回忆对比的总和,正是针对着浦春华对虹南高级社的诬蔑。 这样,事态的新发展,就启发了雷生。他觉得,由徐土根开始的回忆对比,创造了一个由群众自己起来联系虹南村的历史发展过程来批评浦春华的错误观点的办法。这个办法,比自己设想的办法要好。这件事情,不仅给他以启发,而且还给他以教育;由此,他对毛主席的“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的教导,理解又加深一步了。他联想到,毛主席在《组织起来》一文中教导说:“这种集体互助的办法是群众自己发明出来的。从前我们在江西综合了群众的经验,这次我们在陕北又综合了这样的经验。”从这个教导中看出,毛主席从来都是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的。安克明上趟在虹南乡开支部大会前同浦春华进行辩论,坚持要支持群众的办社要求时,也强调了毛主席的这个教导。他想,用回忆对比来提高群众的阶级党悟,这个方法我们在土改中是一直用的;但是,用回忆对比来提高群众的阶级觉悟,巩固高级社的集体经济,批判错误思想,这个办法自己倒没有想到过。在渠道工地上,虹南高级社的多数贫下中农都在,这一回忆对比,群众情绪自然就稳定下来了。群众创造的这个办法真是好极了。这时,他又联想到毛主席为《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中《一个整社的好经验》一文写的按语。那篇文章总结了整社中做思想教育工作,开展四对 ·520• ==========第526页========== 比、五算账的经验,其中一条就是“算账总结和回忆对比相结合”。毛主席高度评价了这个经验,在按语中指出:“一个新的社会制度的诞生,总是要伴随一场大哦大叫的,这就是宣传新制度的优越性,批判旧制度的落后性。使我国五亿多农民实行社会主义改造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事业,不可能是在一种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出现的,它要求我们共产党人向着背上揹着旧制度包袱的广大的农民群众,进行耐心的生动的容易被他们理解的宣传教育工作。且前全国各地都在做这种工作,出现了很多善于做宣传的农村工作同志。这篇文章里所描写的‘四对比、五算账',就是向农民说明两种制度谁好谁坏、使人一听就懂的一种很好的方法。”他想,毛主席早就总结了群众创造的对比算账的好经验,并且指出,杜会主义改造这样的惊天动地的事业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自已也渎过这段按语,为什么自已在风浪起来的这个紧要关头,没有想到这样做,反而是徐土根这样一个党外的群众想到了呢?自己的思想已经落在群众后面了,应该很好的向群众学习。 因此,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响,仔细听大家的回忆对比,同时准备回忆对比结束时讲几句话,动员群众坚持筑渠道。这时,他一面听,一面在打腹稿。 雷生这个人,是一个谦虚谨慎的人,他总是经常看到群众的长处,经常看到自已的不足方面,虚心向群众学习,这是他的个突出的优点。其实,刚才讲的一件事情,也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群众创造了好办法,给雷生以启发、教育。这一点,我们前面叙述雷生的思想状况时,已经讲过了。另外,还有一个方面,就是,正是由于雷生前一阶段比较系统地学习了毛主席著作,他经过徐土根回忆对比的启发而形成的 ·521. ==========第527页========== 一些看法,已经远远超出徐土根的回忆对比本身的意义了。他在脑子里进行的思考,已经把群众自已发明出来的办法,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之下,进行了综合,提高一步了。他是从毛主席的一系列教导,从指挥全局的战斗的高度,来看徐土根这个具体的办法的。这时,他形成的思路,已经是既来源于群众、又高于群众原先的思想了。这一点,我们愈是往后进一步看到雷生在这个激烈的斗争关键时刻思想发展的全过程,就愈是看得清楚。 接着,便是高曲文告诉雷生,牛贵发闹着要发缓发金。而且牛贵发说,是浦春华同意发的。这件新发生的事情又进一步促使雷生思考问题。 在合作社碰到困难的时候,富农可能要破坏,富裕中农也可能出点花样。这一点,雷生思想上是早有准备的。我们早就看到,在组织青年队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时候,雷生早就在骨干队伍中打好防疫针了。但是,他们可能在什么时候跳出来,雷生没法预料到。雷生不是《三国演义》中描写得有几分神化的诸葛亮。诸葛亮打仗时,能够预先算好每一步棋子,一点不差,然后只要弄几个锦囊,里面放着妙计,群众都是“阿斗”,只要照着他的锦囊妙计行事就行了。旧小说对帝王将相的英雄人物的这种描写,包含着旧小说作若的一个根本的错误指导思想,即英雄创造历史的唯心主义历史观。因此,他们所塑造的旧英雄人物,往往是体现着先验论思想的人物。英雄是先知先觉的,群众是后知后觉和不知不党的。雷生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人物,他是一个初步掌握了毛泽东思想的合作化运动的基层领导人。毛主席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教导我们:“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未来的发展和变化,只应该 ・522 ==========第528页========== 也只能说出个大的方向,不应该也不可能机械地规定时日。”毛主席在这里,正是指出了唯物论的反映论和唯心论的先验论的一个重要区别。雷生这个初步掌握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层领导人,从总的方向上,估计到了,在合作社碰到困难的时候,阶级敌人和某些具有严重资本主义倾向的人们,可能会出来表演一番;但是他不可能预先知道一切将要发生的事情及其细节。现在,牛贵发跳出来了,这一新出现的情况使他必须马上思考对策了。 高曲文讲的情况中,有一点是雷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这就是,牛贵发声称,他的领取缓发金的要求是浦春华同意的。雷生自然知道,富裕中农牛贵发的话不可全信。但是,他从浦春华声称亲耳听到了社员的反映中,从浦春华在干部会上读的那首顺口溜正是反映着牛贵发这一类富裕中农的情绪这一现象中,现在又加上从牛贵发扬言浦春华支持他领取缓发金的要求中,有一种直感,就是感觉到,在目前高级社因天早而碰到暂时困难的这个时期,事实上存在着从浦春华到牛贵发之流联合起来向贫下中农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向社会主义合作化事业发动进攻的一条无形的战线。眼下雷生还来不及过细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已经明确地认识到:这是一场严重的斗争,虹南社贫下中农有一场大仗要打了。 这时候,雷生的思想实际上已经在产生飞跃了。雷生思想上正在经历着从认识到实践的这样一个重要的飞跃。雷生回想自已在早灾刚开始的思想状况,他想,那时,自己尽管估计到合作社内可能因灾情的发生而引起若干思想动荡,但是,并没有估计到,在人们之间,会发生这样严重的斗争,既没有想到浦春华公开污蔑虹南社是三类社,也没有估计到牛贵发 ·523· ==========第529页========== 会纠集一帮人公开闹缓发金,自己那时侯看到的、估计到的,更多的还是自然斗争上,即同早灾作斗争上所可能碰到的困难。现在看起来,更严重的问题还是同人们的错误思想和错误行为作斗争的问题。说不定,阶级敌人可能乘机跳出来;说不定,牛贵发背后还有阶级敌人在煽动。 这时,雷生对毛主席为《机会主义的邪气垮下去,社会主义的正气升上来》文所写的按语的理解,就走向深化了。他想,哦!毛主席讲过:“当然还有许多战斗在后头,还要努力作战。”这个“作战”,包括的范围广着呢!毛主席写的按语,是针对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浦春华在那时候就有错误哩!那时候,浦春华压制群众积极性、不批准合作社时,阶级敌人、 一部分富裕中农都跳出来了。现在的情况,同那个时候有些象哩!好吧!你们来吧:现在虹南贫下中农的队伍已经组织起来了,你们来,我们就跟你们干仗: 这时,他又再一次的回顾了自已在旱灾来时的思想状况。他想,当时尽管也估计到社员中可能发生的思想动荡,但主要注意力是放在自然斗争方面,当时认为,旱灾一来,主要矛盾是缺水,抓住了筑渠道,就抓住了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个分析,现在看起来,只对了一部分。就是说,只是在自然斗争的范围内,这个看法才是正确的。现在看起来,从整个高级社的范围来讲,从新出现的许多情况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来看,主要矛盾显然已经不是缺水,而是要从政治思想上进行一次战斗了。他现在觉得,自己没法从当前发生的 一系列新情况中,一下子把主要矛盾用十分明确的话概括地说清楚。但是,大体上要解决哪几个方面的矛盾,他心里有点数;为着要解决这些矛盾,要进行一场政治思想上的战斗,他 ·524· ==========第530页========== 也是明确的。 总之,客观存在的剧烈复杂的矛盾,反映到雷生的思想中,引起了他的思想运动,使他对毛泽东思想不断地在实践过程中加深理解。毛主席在《矛盾论》中教导我们说:“人的概念的每一差异,都应把它看作是客观矛盾的反映。客观矛盾反映入主观的思想,组成了概念的矛盾运动,推动了思想的发展,不断地解决了人们的思想问题。”雷生此刻正在进行的思想飞跃,正是客观矛盾反映入他的主观思想,引起了他的思想发展。 这时候,尽管雷生形成的认识,同关于阶级斗争,特别是党内路线斗争的系统、完整的认识相比,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是,他的思想已经向着这个认识前进了。 正是在这个认识下面,雷生一听说金坤余看不到了,因此引起了警惕,并且马上决定,派民兵提早值班巡逻。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这里不再重复。 也正是由于雷生明确地认识到这是一场严峻的战斗,因此,他马上联想到不久前在青年队里学习过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他想到了毛主席的教导:“谁人不知,两个拳师放对,聪明的拳师往往退让一步,而蠢人则其势汹汹,辟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却往往被退让者打倒。”他决定后退一步,让问题充分暴露,然后组织力量,从容反攻。他想,上趟富农组织“互助组”时,老安同自己讲的后发制人,正是这个精神。他想,这一趟,面对的矛盾是复杂的,有旱灾造成的困难;党内有浦春华否定高级社的成绩,还有高曲文的只着眼一时经济收入的错误思想;社内有富裕中农闹缓发金;还可能出现阶级敌人乘机捣乱。时间呢?又是很紧迫。在这个一时看起来强 ,525· ==========第531页========== 大的反对力量面前,决不能仓促应战,应该后退一步,一方面让他们继续活动,这样有利于充分摸清情况,还可以让躲在台后的阶级敌人暴露出来,以便选择时机,举行反攻;另一方面,自己的队伍也要组织一下,以便从容应战。 这样,他又自已进行分析,党支部和自己在旱灾初起时采取的措施是否正确。分析下来,他觉得,用毛主席《矛盾论》、《中国革命战争的战胳问题》中的一些有关教导来检查,基本做法还是正确的。旱灾来了,从自然斗争的范围来说,主要矛盾是缺水,旱灾这个敌人,应该说还是比较强大的,至少是一时猖獗的,当时支部决定暂时放松一部分大田管理,集中力量筑渠道,渠道一筑成,就可以对旱灾造成的影响打一个歼灭战。从对旱灾作战的策略思想来说,是符合辩证法的。问题是,现在发现新情况了,要及早制定新的作战方案。 这样,雷生又进一步分析自己一方的情况了。他想,现在有一个多数成员是贫下中农出身的党员的党支部,有一支由贫下中农子弟组成的青年队这样的骨干队伍,这支骨干队伍已经进行了相当时期的政治训练,是有战斗力的,整个高级社也是贫下中农占多数;目前正在进行的回忆对比,实际上相当于毛主席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所教导的准备阶段中的政治动员;对于敌情,虽然不是了若指掌,但也大体上有一个数。看来,自己一方是有条件在适当时期转入反攻的。就是这反攻的初战,即第一仗,放在哪里打、如何打法问题。当徐苗青来报告牛贵发在社办公室里向陈吉明闹缓发金的时候,情况进一步清楚了。他想,可以开始打第一仗了。第 一仗就从牛贵发闹缓发金这问题上打起来。但是,当他决定 526・ ==========第532页========== 从这件事开刀、打第一仗的时候,他又想了:牛贵发是富裕中农,不是阶级敌人,第一仗选在这件事上,有一个困难。经过回忆对比,支部再对贫下中农一动员,群众情绪肯定是激昂的,大家出于义愤,可能把牛贵发狠斗一下,甚至可能动手打他,那时,谁也拦不住,这一来,弄不好要违反政策,又不太妥当。他想,如果牛贵发背后有坏人,把坏人抓出来斗,同时教育牛贵发,这就比较好掌握一些;或者是,牛贵发实在闹得太结棍了,有大量的错误的话,甚至或者搞出更严重的问题来,这样,批判一下他的思想,注意掌握分寸,也就好处理一些。 在这样一个思想指导下,他决定继续后退一步,让牛贵发闹够;也让自己这里有充裕的时间组织队伍,对骨干交待政策。 正是出于这样一个想法,他才向苗青作了那样的安排和布置。 但是,他又设想,如果牛贵发背后没有坏人,牛贵发也只是一般的闹一下;关于“农民想想真苦恼”的话可能是牛贵发说的,这也只是一种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那末,这个仗又如何打呢?是的,如果是这样,困难就来了。打,也不过就是一般地同牛贵发辩论,这样的打法当然也可以,就是问题搞不透。不打,牛贵发自己跳出来了,这是一次很好的战机,而且,进行这样一次战斗,实际上又会成为对贫下中农的进一步政治动员。失掉这样一个战机,实在可惜。 他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要打它个初战必胜。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就要考虑一个比较稳妥的打法。 正在雷生动脑子的时候,只听得高曲文叹口气说:“唉! 、527. ==========第533页========== 筑这个短命渠道,收入减少了,社里的钱用空了,眼看下个月的农本就有问题,牛贵发他们还闹着要缓发金。雷生,这筑渠道是你坚持的,雷也打不动:现在,这样一个尴尬局面,你要拿个主意啊!唉!”原来那高曲文,坐在雷生旁边,看雷生想心思,实在弄不清楚雷生肚里是一本什么账,想想现在高级社的局面,实在心里苦恼,他脑子里也在动脑筋,人群中的诉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不过,他的动脑筋,不是怪自已,而是怨雷生自作主张,独断独行,一口怨气,全部归结在筑渠道上。现在他一方面发泄自己肚里的怨气,一方面摸雷生的底了。 雷生正在紧张地思考问题。高曲文这一句话,一刮进他耳朵里,他的脑子马上有反映了。他想,对!原先党支部早就谈过发动社员投资的问题,在一般的情况下,发动社员投资,主要就是为了解决社的资金不足的问题;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这就不仗有经济上的意义,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向各方面显示贫下中农的力量、表达贫下中农对集体经济的感情的机会,这就是一次有强烈政治意义的行动了。这第一仗,就从发动广大贫下中农投资开始,你那里闹缓发金,我这里排着队伍存钱。这就是打仗:这一仗先打好,再看机会,继续打第二仗、第三仗…,一直打到战胜旱灾,批评高曲文的错误思想,同浦春华对高级社的诬蔑进行辩论为止。他想,这第一仗,这样打,没有问题,毛主席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按语中早就教导过:“适当地,不是过多地,并且是在启发社员有了充分的觉悟以后,对于贫苦社员又加以照顾等项条件之下,发动社员投资,解决合作社生产资金不足的困难,是完全可能的。”发动社员投资,符合毛主席的教导。对!就这样打!想到这里,他随口回答高曲文说:“生产资金不够,我们马 。528. ==========第534页========== 上发动社员投资!” 高曲文又叹口气说:“唉!说说倒便当!早点发动投资还好办些,现在这个情况,大家心慌意乱,你发动谁去!弄不好,搞得更乱:”他想,我以为你笃定泰山,总有点好办法,原来不过是这一着棋子。他根本不相信雷生的发动投资的想法能够成功。 雷生不再理高曲文了,他继续在脑子里琢磨下面几仗如何打法了。现在,他感到最困难的一个问题是:浦春华对虹南高级社的看法是完全備误的,但是浦春华是乡党委书记。又要同他的错误思想作斗争,又要考虑到他是虹南乡的领导人。如果同错误思想作斗争也算是打仗的话,他觉得这一仗最难打。他现在脑子里还考虑不出作战方案来。 这一切,就是从浦春华诬蔑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以后的个把钟头内,洪雷生脑子里思考问题的全过程。人的脑子,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你从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最多在面部看到一个好象是在想心思的表情。但是,如果你深入了脑子内部去,在那末个把钟头内,竟有这样剧烈、复杂、反复、周密的思想运动。而且,有两个不同的人,就有两种不同的思想运动,千差万别。譬如高曲文,在这个把钟头内,脑子里的思想运动也是在激烈地进行的,如果要给他细致地写出来,尽管他的思想运动同雷生的完全不同,但是,大约也能写这末长一大段话吧!不过,那边社办公室里牛贵发等人已经越闹越厉害了,我们实在没有闲空去写他脑子里的思想运动了。请读者们根据前面写到高曲文时的几个片断和本书所描写的高曲文的一贯的思想状况,自己进行分析吧! 也许有人要问,雷生这样一个年青的基层领导人,脑子里 .529. ==========第535页========== 竟会在个把多钟头内想得如此复杂?这是不是有些夸张?我们说,一点也不夸张。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中国的问题是复杂的,我们的脑子也要复杂一点。”人的头脑总是客观世界的能动的反映,世界是复杂的,中国问题是复杂的,巩固合作化的斗争也是复杂的,这一斗争中的错综复杂的阶级关系,反映入雷生这样一个年青的基层领导人的脑子中,使得他的脑子必然要复杂起来;洪雷生作为虹南高级社的党支部书记,正是处在错综复杂的矛盾的焦点,为着要能动地解决这些矛盾,就必然要把他在理论上学得的毛主席的教导在社会实践上加以运用,因而,他就必须要经过复杂的思考,分析形势,考虑作战方案。这样,在三大斗争的社会实践中,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矛盾斗争非常剧烈的紧张关头,雷生的思想正在经历着从认识向实践的新的飞跃。当然,这一新的飞跃所形成的作战方案,是否正确,是否完善,是否真正符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还要在马上就要展开的新的社会斗争实践中加以考验。雷生的这一次思想飞跃,同本章开始时所写的他的那一次思想飞跃,情况有所不同。在那里,雷生是在实践当中积累了大量的感性材料,经过学习毛主席著作,从而产生了从实践到认识的飞跃;在这里,他是从理论上学习了毛主席的著作,在投身入三大革命运动的过程中,加深理解,从而产生了从认识到实践的又一次飞跃。实际上,从本书描写的洪雷生思想发展的全部过程来说,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经过了从实践到认识、又从认识再到实践的两个飞跃的多次反复的过程。毛主席教导我们:“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洪雷生的思想发展,正是说明毛主席的这一 ·530 ==========第536页========== 伟大教导的一个具体例子。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人的认识一点也离不开实践,“实践的观点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刘少奇一类骗子,散布唯心论的先验论,宣扬天才史观,反对唯物论的反映论,把人的认识看成是先于实践而产生的东西,完全否认了人的认识是客观世界的能动的反映的这一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完全否认了认识对实践的依赖关系。洪雷生的思想发展过程,正是对刘少奇一伙的唯心论的先验论的有力驳斥。 从这里我们又可以看到,人们的实践又不能离开理论的指导。在我们的时代中,英雄人物的革命实践一刻也不能离开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论认为,就实践和认识、理论的关系来说,实践是第一性的,认识、理论是第二性的,实践一般地表现为主要的、决定的作用。但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辩证唯物论又认为,在一定条件下,认识、理论又转过来表现其为主要的决定的作用。实践和理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辩证的关系。从洪雷生思想发展的全过程来说,他的思想发展,一刻也离不开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这难道不是铁一般的事实吗?理论来源于实践,又回过头来指导实践。刘少奇 一类假马克思主义的政治骗子,既散布唯心论的先验论,又否定革命理论的作用,疯狂地攻击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洪雷生的思想发展,和以洪雷生为代表的虹南贫下中农在革命斗争中的节节胜利,难道不是十分有力地说明了,有了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人们的社会实践就一定会取得伟大的胜利吗?这难道不是对刘 531· ==========第537页========== 少奇一类骗子的有力的驳斥吗? 毛主席教导我们:“真理的标准只能是杜会的实践。”经过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的社会实践的检验,两条路线,壁垒分明。以洪雷生为代表的虹南贫下中农,之所以正确,之所以节节胜利,正是由于他们实践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浦春华等人之所以处处碰壁,节节败退,正是由于他们推行了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逆时代之潮流而动,这一点我们后面还要说到。这里,我们只是在从洪雷生的思想发展谈到认识和实践的关系时,顺便提一下这个问题。 现在,我们还是回到虹南高级社的渠道上来吧! 正当雷生思考、分析打完第一仗以后的安排时,王龙三陪着金坤余来了。金坤余是被王龙三从他自己家里的床上拖起来的。金坤余到后,自然说了一番鬼话。这也不去管他了。雷生马土从渠道工地上找来了张宝珍和施阿芳,开了一个紧急的支部大会,把自己的想法简略的说了一下。经过讨论,多数同志都赞成雷生的主张,宝珍等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措施,把作战方案补充得更完整了。高曲文和金坤余,各人心里有各人的鬼,会上也没有发言。只有陈吉明,被牛贵发等人缠住了,这次支部大会没有找他来。 支部大会结束后,渠道上的回忆对比已近尾声。雷生挤进人群,只见徐土根正在那里讲话: “解放前的苦,说也说不尽,洪妈妈诉的苦,我们贫下中农个个有体会。洪妈妈生下五个小人,只养活雷生和海英两个。我徐土根的女的,解放前过苦日脚得下了几种毛病,下不了床,解放后靠党和毛主席的好领导,靠集体经济的帮助,才医好了。以前,我们整个虹南村只有三牛、六猪、一部车’,现在 ·532· ==========第538页========== 成立高级社后,牛也多了,猪羊满棚,拖车七八部,喷雾器二 十多架,新造了仓库,马上还要用抽水机,打水灌溉。解放前如果遇到这样的旱灾,保险我们虹南村有一半人家家破人亡。现在成立了高级社,每月生活费照发,土地成片,可以筑渠道,国家、工人阶级支援我们抽水机抗旱。高级社就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命根子!谁要是讲我们高级社不行,我徐土根豁出这条命来同他拚!…” 这个平常很少开口的徐土根,现在口若悬河,一口气往下讲。'高曲文没有挤进人群,他站在外圈听。他心里奇怪,徐土根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样会讲话了。他不懂得是什么原因。 “土根伯伯说得对!高级社就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命根子!现在碰到天灾,只有依靠高级社的集体经济,才能战胜灾害。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劳动农民,不论是那个阶层,除了组织起来集体生产,是无法抵抗灾荒的。”雷生接着徐土根的话,进行了简略的政治动员,接着,便动员广大贫下中农和广大社员投资支援高级社发展生产。经过刚才一场忆苦会的广大贫下中农,社会主义积极性空前高涨;会议散后,大家立即回家取钱了。 。533· ==========第539页========== 二十大、包围 社办公室里,牛贵发和一二十个富裕中农以及他们的家属,正在团团地围着陈吉明,大吵大闹,已经吵了半个多钟头了。陈吉明往办公桌上一坐,严肃地说:“现在社里有困难,支部和社委会作了决定,缓发金和折价款暂时一律不发,大家都回去!” 牛贵发站在闹事人群的最前面,把手一伸,差一点指到陈吉明的鼻头上:“陈会计,我问你,缓发金是社里的财产,还是我们自己的财产?你倒给我回出个宝门来!” 陈吉明不理他这一套:“什么财产不财产,不发就是不发!这是支部的决定。你要领缓发金,去找支部书记洪雷生去。”陈吉明实在嫌他们吵得烦,他想,最好洪雷生早点来,训他们 一顿,把他们打发走算了。 这时,窗外有一个人影一闪,徐苗青来了。徐苗青却没有进社办公室,他有他的打算。他一看,还是老样子,和刚才自已看到的一样,没啥进去头。他四面一看,社办公室对过,有棵大树,他两手一抱大树,两脚一蹬,象猴子一样,一下子爬到树上去了。他往树枝丫叉上一坐,居高临下,仔细观察。他想,这样既看得到办公室里面,又看得到办公室外面;办公室里吵的喉咙大,晚上又静,他也听得见;办公室里面有灯光,室外没有灯光,人家又发现不了自己。他笃笃定定坐在树丫叉上看下面演出的这场戏了。 ·534. ==========第540页========== 只听见下面是牛贵发的声音:“浦书记已经答应发缓发金了。是乡党委书记官大,还是支部书记官大?” 牛贵发一叫,其他几个富裕中农也臧成一条声,喊的什么,因为太闹了,听不清楚。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支部书记还要属乡书记管呢!乡书记说了话,高级社哪个领导都要照办。”又是牛贵发的声音。 徐苗青在树上听了好笑。牛贵发拿了鸡毛当令箭,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你叫破喉咙,有个屁用?雷生哥早已安排好了,等一会就要你的好看了。奇怪,为什么吉明哥老不开口。 原来,陈吉明实在被吵得烦死了。他觉得好笑。目前办公室抽屉里只有一个银行折子,社里的钱都存在银行里,现金只有二、三十块。他想,你们少来吵去,还不是白费劲?他不愿意费这点同牛贵发对吵的力气。只恨现在被牛贵发等人团团围住,走不出去,所以,他坐在桌子上,干脆不开口了。 正在徐苗青心里奇怪的时候,他看到又走来了几个富裕中农和中农,这儿个人,走到办公室门口,因为办公室里人实在拥挤,走不进去,所以就围在门口。原来,牛贵发听到浦春华宣称虹南社是三类社的消息后,心想:浦书记都讲是三类社,看来,再不吵着领缓发金、折价款,以后就没机会领了。这样,他就放出了一股风,说是今晚社里发缓发金了。放了风以后,他就纠集了一帮人,先来社办公室吵闹。风放出以后,听到消息的人,还在陆陆续续地前来。 生贵发一看人多了,他更加神气了,于是,他进一步散布煽动性言论了:“我们的缓发金、折价款,都是劳动所得,存在 .535. ==========第541页========== 社里,按规定随时好领取。你不发,你就是剥削我们的血汗!” 徐苗青在树上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他两手一拉两边的树千,身子一站,准备跳下来同牛贵发辩论了。刚刚站起身来,忽然想到,雷生哥交给自己的任务是观察,只得忍着气,立在树丫叉上,向下探头看。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那办公室内,陈吉明早已站到办公桌上了。 原来那陈吉明,本来是抱定不理牛贵发一帮人的主意,所以随他们吵去,自己只不动声色。却不料,牛贵发这句话太听不入耳了。再一看,还有几个人跟着牛贵发起哄。他熬不住了,便从桌上跳起来,往桌上一站,大声喝道:“牛贵发,你嘴里放干净点!你牛贵发过去干什么,这张底牌我陈吉明全晓得。你把钱放在七宝镇上私商常有余那里放高利贷,这才真正是剥削!你现在猪八戒倒打一耙,血口喷人,讲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合作社剥削了!你这句话,反动!牛贵发,我对你讲,你头脑放清爽点,我们土改当中查出了你的剥削账,你怕划富农,吓出一身大毛病,三个月不敢出],这笔账你忘掉了,我陈吉明记得清清爽爽呢:你现在神气什么?你是虹南村富裕中农当中剥削收入最高的,再上去一点,就够富农杠子了。你撒泡尿当镜子自己照照自已!” 陈吉明这一吼,牛贵发有点吓了。他不敢硬来,就耍无赖了:“我够富农杠子,你就划我富农好了。土改干部划的我牛贵发的成份,你有本事改!你欺我成份高,不执行浦书记的政策,扣我的缓发金、折价款,你们只顾筑渠道,把社办成三类社,今年分红苦啊!唉!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我牛贵发真命苦啊,我牛贵发真苦恼啊:” “你苦恼什么?哪一个月生活费不是照发的。你装穷骗 ·536· ==========第542页========== 啥人?”陈吉明顶还一句。 “生活费不够用,缓发金、折价款是我们自己的,为啥不发?”别的富裕中农又吵起来了。 徐苗青正在集中精力注意社办公室的情况,忽见远处人影一闪,好象是赖富财的身影。徐苗青想,雷生哥的估计有道理,赖疤子熬不牢,终于冒出来了。这时,他的注意力自然转到赖富财身上去了。 只见那赖富财,蹑手蹑脚,往社办公室走过来,一面走,一面还四处张望,走近办公室时,他却不往大路走,转到小路上去了。原来那社办公室,正面朝着大路,背后却是一条小路,小路后面,一片竹园。办公室后面没有门,只有两扇窗。赖富财往小路一转,办公室正好挡住了徐苗青视线,他看不出赖富财做什么去了。 徐苗青一见这个情祝,赶忙往树顶上攀,一面攀,一面只听得“嗤…”、“嗤”的声音,原来,他往上攀时,惊动了树上的知了,纷纷带着声音飞走了。徐苗青无心注意知了的动静,他只想,攀得高一些,可以看出赖疤子究竟在做什么。正在他往上攀时,又看到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他俯首仔细一看,其中有牛虎生的老婆,还有杨桂囡,他想,这些人没啥注意头,仍旧向上攀,一直攀到树顶。攀到树顶上,往下一看,办公室后面,只见一片暗黑色的竹园,什么动静也看不出来,也不见有人从小路上走出来。看来,在这棵树上,一时间观察不到赖疤子的动静了。他不敢怠慢,忙再从树顶上迅速下来,一路滑到地上。这时,社办公室门口的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办公室里面,倒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他下到地上后,正好从远处又走来了儿个社员,那几个社员才看到树上有人下来。大家 ・537。 ==========第543页==========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他们认识是徐苗青,还以为徐苗青是到树上捉知了、探鸟巢了,也没有在意。有的便问徐苗青,今晚是不是发缓发金。徐苗青因为有任务在身上,对一般社员,一下子说不清楚,便含含糊糊地说:“我没听说过。”有的又问:“社办公室里吵什么?”徐苗青又含含糊糊说:“弄不清楚。”那些社员想,徐苗青年纪还小,大约白相心重,没在意,便自己到社办公室门口打听了。 徐苗青回答了这几个社员后,立即绕到社办公室背后的竹园后面,一看,仍旧没有动静,便钻进竹园一看,这一看,看到了,赖疤子正扒在社办公室后面的窗口上朝里看呢!办公室有灯光,外面是黑的,亮处看黑处,什么也看不见,所以,里面的人一点也没有发党。 徐苗青在竹园里埋伏了两三分钟,那赖富财只是扒在窗口朝里看,一动也不动。只听到社办公室闹闹嚷嚷,喉咙越来越粗,声音却一句也听不清楚。徐苗青这时心里倒着急了。他想,雷生哥要我观察牛贵发闹事的各方面的动态,现在却被 一个赖疤子缠住了,其他的动态全观察不到了;赖疤子又是个重大线索,不能丢掉。自己一个人,又没得分身法,顾了这里,顾不到那里。这时候,他在脑子里分析了,赖疤子躲在这里,暂时搞不出鬼花样来,最多在办公室后面放一把火,办公室里这许多人,也不怕他逃掉。还是去找一个西虹巡逻的民兵看住他,自己再到前面去看看动静。 想到这里,他轻手轻脚地从竹园里退出来,再往社办公室前面走。他想,西虹地界也蛮大,到娜里去找两个巡逻的民兵呢? 正在他刚绕过竹园,从一家人家房子背后转出来时,一个 538・ ==========第544页========== 民兵却迎上来了:“苗青!”苗青忙告诉他赖疤子的事情时,那个民兵却已知道了。原来,这两个民兵派着巡逻任务后,分头在几家富农屋前屋后转。赖富财从家里偷偷摸摸地出来时,这两个民兵早注意到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分一个尾随在后面,还有一个继续巡逻。苗青碰到的,是继续巡逻的这个民兵。那个尾随在赖富财后面的民兵,早已伏在竹园里看着赖富财了,他因为怕赖富财发觉,在后面隔一段路跟着,所以,苗青在树上没有发现。后来赖富财到办公室背后,那个民兵马上就进了竹园。徐苗青进竹园时,他早在竹园里伏着了。他怕出了声后被赖富财知道,所以看到徐苗青进来,也没有打招呼。 两人一分析,估计那个尾随着的民兵总是躲在哪个角角上监视着。徐苗青放心了。两个人就分了手,仍旧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 现在徐苗青又句社办公室前面走过去了。一面走,一面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问题。赖疤子的家离社办公室比较远,他出丁后,又没有碰到什么人,为什么已经知道办公室发生了事情,直奔社办公室呢?是谁把这个消息通知他的?他想,忘记了问那个巡逻的民兵,有没有看到谁进过赖疤子的房子。后来一想,如果有谁进去过,这是个重要情况,那个民兵一定会告诉自己的。要末是,正好民兵巡逻到别处了,有人进去,没有发现;要末是,他们另有同赖疤子联系的方法。那末,闹事的人中,或者是别的人中,又有谁可能同赖疤子联系呢?一面想,一面已经走到社办公室门口了。再一看,社办公室门口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有大人有小孩,总计有三五十个人了。三五十个人中,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不少人还在互相打听,究竞是 ·539. ==========第545页========== 怎么回事情,也有听着牛贵发放的风声,想来看看,是否真的发缓发金的。这时,牛贵发看见人越来越多,把这些全看成是自己的群众,索性大吵大闹起来,人多,声音听不清楚,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们筑渠道,把一个高级社搞得山穷水尽,生产一塌糊涂,弄成三类社,…你们这些败家精,刮我们的缓发金…” 苗青正想拨开人群,到里面去听听,张宝珍却走过来找他了。原来,雷生在王家浜渠道上讲话,正讲到动员大家回去取钱存到社里时,宝珍性子急,她想会议内容自己反正知道了,便先走出会场了,她想早些回家取存折去,合作化运动以来,生活提高了,她家在银行里存着有一百五十元存款,来不及到银行取钱了,她想把这个存折拿来,带头存给社里;一方面也想早些来社办公室看个究竟。她从支部会上听雷生说牛贵发领着一帮人围住陈吉明闹缓发金时,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所以看开会快散,就先跑出来了。张宝珍一见徐苗青,赶快先告诉苗青支部的安排,又急着赶快向徐苗青问情况。苗青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下结论说:“没啥!别看围着的人多,大多数是看热闹的,只有一二十个人是跟着牛贵发闹的。”张宝珍说:“最好有个办法把两种人分分开。分开了,等一下就好同他们算账了。”苗青脑子灵活,听张宝珍:一讲,连忙回说有办法。张宝珍也没问是啥办法,便自顾回家取存折了。 苗青穿过人堆,挤进办公室。那陈吉明,心里正奇怪,为什么闹了这半天,社的主要领导于部一个不来。见苗青来了,忙同他打招呼,问:“雷生哥在哪里?”苗青向陈吉明眨眨眼睛,见陈吉明看不懂,又眨了一次,再朝他嘮嘮嘴。那陈吉明,被牛贵发一帮人弄得头脑发胀,又是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哪里看540・ ==========第546页========== 得懂苗青的这个动作的意思,被弄得莫名其妙。苗青也不便问陈吉明解释。便站到桌子上,大声地说:“大家不要闹,不要吵,静一静,听我讲话,洪支书、高社长马上就要来了。凡是要领缓发金、折价款的,都排队排到社办公室门口去。看闹猛的、不要领的,不要排队。” 苗青这一说,大家一哄挤出社办公室排队了。那牛贵发,利令智昏,他也不想想,苗青一不是社的领导干部,二不是社的会计、出纳,凭什么宣布发缓发金。他一听,以为浦春华讲了话,又有这许多人闹,社里不敢不发了。赶紧抢着挤去排队。一面排队,一面同另外一个富裕中农吵起来了:“我是第 一个来的,我应该排在第一个。”那个富裕中农真的让他排在第一个。 徐苗青也跳下桌子,跟着往外走,陈吉明不知究竟,一把拖住徐苗青说:“谁批准发缓发金的?我不同意!” 徐苗青眨眨眼睛说:“雷生哥马上就来,详细情况你问他们去!”说着就挣扎着往外跑,他还想出来检查一下排队情况,把闹缓发金的人和看热闹的人进一步分分清呢! 但是,陈吉明是个实心眼人。他使劲拖住徐苗青说:“不行,现在社里经济上有困难,我是高级社会计,会计是高级社的里当家;支部没有讨论过,不管是谁,都无权批准发缓发金!任凭谁签字了,我这里也不能发:” 徐苗青急得要命,他正在按张宝珍的把闹缓发金的人同看热闹的人分分开的要求,导演着一场好戏,不想碰到这个脑子一点不转弯的陈吉明,拚命拆他的台。他一面朝陈吉明不断眨眼晴,一面又朝他摇手示意说:“雷生哥就在后面,你去问雷生哥去。” ·541。 ==========第547页========== 陈吉明还是莫名其妙,摇摇头说:“雷生哥不可能同意发,你弄错了。”一面说,手里一松,徐苗青乘机往社办公室外面溜。 这时,排在头一个的牛贵发,倒回过头来劝陈吉明了:“吉明弟弟,你不要死心眼,发缓发金、折价款,是浦书记的意思,上级讲了话,下面应该照办的。” 徐苗青一面往外溜,一面大声说:“要领缓发金的,全部排在办公室外面,挨次序排好。喂!喂!不要领的,不要排在里面。哪个要领多少钱,把数字想好…喂!排好,排好,队伍排得整齐些!” 陈吉明不理牛贵发,跟在徐苗青后面追出来,却被牛贵发 一把拉住了。牛贵发说:“陈会计,你不要走,洪支书、高社长马上来了。” 陈吉明大喝一声:“胡说,我当一天会计,一个钱也不能发。” 正在这时候,张宝珍来了。张宝珍飞步回家,取了存折,就赶来社办公室。徐苗青正在维持排队的秩序,还没来得及同张宝珍打招呼,张宝珍已经冲进社办公室了。陈吉明一见张宝珍,真是如同久旱之后听到雷声一样,忙向张宝珍问:“谁同意发缓发金的?” 张宝珍只叫徐苗青把两种人分分开,没想到徐苗青来这 一着,板着面孔说:“社里这末困难…”话还没说完,徐苗青赶来了,拉一拉张宝珍说:“你出来,我同你谈。”原来,这时,徐苗青已经仔细看清爽了排队的人,一个个记在脑子里,他看张宝珍进了社办公室,怕拆穿西洋镜,忙去拉张宝珍出来。几个人拉来拉去,躲在社办公室屋背后从窗子里往里张 。542· ==========第548页========== 望的赖富财,高兴极了。他以为经牛贵发-·帮人一闹,社的领导之间也乱了。现在,他从屋背后小路上往回走了,他打算转 一圈后,再转到前面来,来看社里的乱糟糟的样子了。赖富财 一动,躲在竹园里的民兵自然也就跟在后面继续监视他。 那张宝珍粗中有细,见徐苗青一拉自己,想起刚才同徐苗青的谈话,知道这里有名堂了。忙对陈吉明说:“吉明,你不要急,先在社办公室等着,我向苗青问问清楚情况。”吉明见张宝珍虽然没有把话讲完,但是,从态度上清楚地看得出,宝珍不会同意发缓发金。这时他定心了。他想,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苗青是个小孩子,大约传错什么话了。他了解雷生,他肯定地认为,即使高曲文或者金坤余同意了发缓发金,雷生也不会同意。宝珍的态度使他更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王家浜的会议已经散了,只听得王家浜方向人声嘈杂,人们纷纷朝西虹方向走过来。王家浜是在虹南村的北面,其他两个村子都在南面,所以散了会后,多数社员都向南走。 苗青把张宝珍拉出来,将自己的主意朝张宝珍说了一下。宝珍一听,十分赞赏这个主意,夸奖他说:“这个脑筋动得不错,我来仔细看看,闹缓发金的究竟是些啥人?” 宝珍走过来,见那以伍,不到二十个人。排队的人纷纷同张宝珍打招呼,问张宝珍何时发钱,张宝珍全然不理,只顾从排头一个个往排尾看过去,只见排队的人多数是富裕中农,也有儿家中农,贫下中农一个也没有。再看到后面,却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牛虎生女人,宝珍皱一皱眉头,心想,牛虎生总归是个副队长,干部家属也来排队,象什么样?再看下去,哪知道,不看犹可,这一看,直看得火冒三丈。 ·543. ==========第549页========== 你道张宝珍看见了谁?原来她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桂囡。杨桂因的成份是贫农,又是雷生、宝珍的老互助组的成员,宝珍看了,如何不气?本来,宝珍开完了支部会,听完了雷生的动员,心中有底;这个把看热闹的和闹缓发金的两种人分分清的主意开头还是她出的。所以,她在刚开始看队伍的时候,心里还想,这样不错,让你们整整齐齐地排着,等会贫下中农来排队存钱,两个队伍一比,马上就显出贫下中农的力量来了。现在一看到杨桂囡,她火气上来了,一时倒忘了自己原先出的主意了。她朝前猛跨一步,一把将杨桂囡拉出队伍,厉声喝道:“谁叫你到这里来闹缓发金的?” 杨桂囡见宝珍面色、喉咙都不对,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发慌,忙回答说:“我没有闹,我没有闹,我是来看看的,喏,是牛贵发闹的。”说着,忙用手指指牛贵发。 宝珍继续喝道:“谁叫你排在闹缓发金的队伍里的?”杨桂囡说:“我不知道。我只听说领缓发金了,就来了。刚才苗青叫排队,我就排队了。”原来,那杨桂囡,自从高级社成立后,按自然村划分生产队,她回到西虹了。这趟筑渠道,队里因为她劳动力不强,便照顾她,让她在队里搞点蔬菜上市的轻一些的劳动,同牛虎生、牛贵发等在一起。她自己也没有要求到渠道工地上去。今晚她刚吃过晚饭,只听得队里在传发缓发金了。她想,自己一家还有五六十元缓发金未领,便赶到社办公室来。牛贵发等人在闹,她倒没有参加。但是,她也没有用脑子分析一下。苗青一喊排队,她就急忙排到队伍后面了。宝珍这样-一喝,排队领缓发金的队伍乱了。刚才,人们乱哄哄的,大家混在里面,好象人多势众,现在一排队,不过一、 二十个人。宝珍再一喝,有几个人觉得苗头不对,便走出队伍 ·544. T ==========第550页========== 到杨桂囡旁边来轧苗头了。 牛贵发这时候,维持秩序了。他说:“大家把队伍排好。等会发缓发金,是挨着次序发的。”他怕人被宝珍喝走,自己就显得孤立了,所以拚命想稳住阵脚。他已经看到,王家浜方向,来了许多人,越来越多,有儿个人已经走到队伍旁边了,他想,再有几个人来排上队就好了。但是,怪得很,来的人象吃了齐心酒一样,谁也不朝自己队伍里排,而自己这个队伍,被宝珍 一喝,却只剩下十三四个人了。 大多数人是从北面来的,这时,从南面也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赖富财,一个是牛虎生。赖富财转了一圈,转到社办公室前面了,他却不走近排队的地方,站在一棵树下面远远地看。赖富财对合作化运动怀有刻骨仇恨,他从他的反动的阶级本性出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以为高级社这下子即使不垮台,也要闹个天翻地覆了。他内心实在欢畅,所以,熬不住要走过来亲眼看一看了。牛虎生呢?同赖富财情况完全不同,不过,他也是站得远远地看,牛虎生为什么要站得远远地看,我们等下再说。 这时候,到社办公室来的贫下中农已经不少了。人们纷纷跑到社办公室向陈吉明打听,存钱到社里怎么存法。陈吉明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徐苗青从旁边指挥了:“喏,那边是领缓发金的,向社里存钱的排在这一边,挨次排下去。”接着,他向陈吉明轻声解释:“雷生哥在渠道上做了动员,动员贫下中农来投资解决社内农本不足的困难。”吉明听了,点点头,才知道牛贵发闹了好一阵子社里却没有人来的道理,他朝两边排着的两个队伍看看,再朝徐苗青看看,徐苗青又朝他把眼睛眨一眨,嘴巴哆一嘮,陈吉明哈哈大笑了。就在陈吉明哈哈大 ·545· ==========第551页========== 笑的时候,徐苗青一转身,马上跑掉了。 那边,张宝珍在继续教育杨桂囡:“你看,渠道上这末多贫下中农都来排队存钱,你家里是贫农,你评的也是贫农成份,却排在富裕中农的闹缓发金的队伍里。你自己看看,象腔不象腔?毛主席号召的合作化运动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现在来拆合作社的墙脚,你自已想想,你对得起毛主席吗?” 杨桂囡满口检讨:“宝珍妹妹,我实在是不知道,只以为社里发缓发金,糊里糊涂跟来了。我马上排到存钱的队伍里去。”说着,拔脚就跑,赶快往存钱的队伍里排。 杨桂囡一排,正排在徐土根后面,徐土根回过头来问她:“你向社里投资多少钱?”这一问,提醒了杨桂囡,她把手往袋子里习惯地一伸,叫道:“啊呀!我忘记带钱了。要回去拿钱去。土根伯伯,这个位置你帮我留着。”说着拔脚再跑,一面跑,一面大声对张宝珍讲:“宝珍妹妹,宝珍妹妹,我回去拿钱,马上就来啊!” 排队存钱向社里投资的队伍迅速地增长了。三十人…, 五十人…,一百人…。这边的队伍越长,那边的队伍就越来越短,有的人一看,苗头越来越不对了,已经偷偷的溜走了,现在,领取缓发金的队伍,只剩下十个人左右了。走的人越多,余下来的人心就越慌。这时候,这支队伍的阵脚就越来越压不住了。 这时候,在不知不觉间,牛贵发这支越来越少的队伍旁边已经围满了人。围的是什么人,全是团员和青年队的成员。原来,动员大会散了后,雷生又把团员和青年队的全体队员留下来开会,给他们布置了任务,让他们到社办公室来围住牛贵发等闹缓发金的人,不放牛贵发等人跑掉,同时,义交代了,在 *546· ==========第552页========== 和牛贵发辩论的时候注意掌握政策,万一群众气愤起来要动手打牛贵发时,要团员和青年负责拦阻。雷生布置好任务,立即由王龙三带着全体团员、青年队员,三个一群,五个一堆,以分散队形迅速跑到西虹,同徐苗青接了头后,在不知不觉间把牛贵发这帮人团团围住了。 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团员和青年们这样往上一围,牛贵发他们自已还没有觉察,一旁早已急坏了两个人。 先说赖富财。赖富财一看,排队存款的人越来越多,形势急转直下,已经准备拔脚开溜。再一看,王龙三带来一大帮人,大都是青年队成员,王龙三同徐苗青讲了一会话后,这一大帮人就陆续向牛贵发那个队伍围过来。他马上看出,今晚社里是有准备的了。心中一慌,回头就走。其实,早已有一个民兵在暗处尾随着他了。赖富财这一走,跟在他后面的又多了一个人,这就是徐苗青。他们两个人并没有马上动手抓赖富财,原来,社办公室门口人多,徐苗青怕动手一抓人,影响雷生的全局安排。他们跟在后面,想等转一个弯,就把赖富财押起来呢! 再说牛虎生。牛虎生是当了好几年干部的,今晚这个架势,如何看不出来,他见排队存钱的人越来越多,自己的老婆还排在领取缓发金的队伍里,心中暗自叫苦,又不愿出面去喊,只望自已老婆识相,快点跑出领钱的队伍来。原来,牛家兄弟都在队里搞蔬莱,吃了晚饭,浦春华说虹南是三类社的消息传来后,赖富财趁着一个只有他和牛贵发两人在一起的机会,马上煽动牛贵发立即去闹缓发金。牛贵发果然被煽动起来了,他立即到兄弟家里喊牛虎生一起去闹,牛虎生一口拒绝了。但是,牛贵发走后,牛虎生老婆却出了个主意说,浦书记 。547. ==========第553页========== 也讲可以发,万一社里同意发了,自己一家岂不是吃了亏,不如带个图章在身上,到社办公室门口去轧轧苗头。牛虎生想想,老婆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自己是个干部,是绝对去不得的;便叫老婆去看看,他千叮方嘱地关照老婆,绝不要参加闹;也不要轧到牛贵发一堆里去;只在远处看看,真的肯定发钱时,才去领去。不料,他老婆没有他门槛精,一门心思只想领钱,又碰上徐苗青一本正经地叫领缓发金的排队,她就老老实实的排在队伍里等着发钱了。牛虎生在这里急得象热锅上蚂蚁,他老婆却排在队伍里纹风不动。正在牛虎生着急的时候,他又看到,王龙三等一大群人走过来了,这一大群人,都是青年骨干,而且陆陆续续的都拥到了牛贵发一帮人队伍后面,三五个一群,六七个一簇,交头接耳在谈什么。牛虎生一看,越发的着急了。 就在这时候,牛虎生看到,洪雷生出现在人群中了。人们纷纷同雷生打招呼。原来,雷生向团员和青年队员们布置好任务后,便和儿个社干部随在后面边谈边走,走到西虹来,所以他来得最迟。洪妈妈已经回去拿存折了,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他此时心情十分安定,他信步在人们中间边走边打招呼,这时,他正好一眼看到杨桂囡飞奔过来,那杨桂囡奔过来后,却没有排在存钱的长队伍后面,而是奔到前面,往徐土根背后一插。一面插,一面高声喊:“土根伯伯,土根伯伯,我存两首块钱,我存两百块钱。”杨桂囡这一喊,一插队,惊动了许多人,因为她的喉咙实在是响不过,存的数目字又此较大。雷生不知道刚才的一段插曲,他想,杨桂囡不在渠道上,没听过忆苦,也没听过动员,一存就是两百块,也算不容易了。这样 一想,他便往杨桂囡旁边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并且随口问道: 548 ==========第554页========== “桂囡嫂嫂,你家存两百块,一家一当全部存到社里来了吧?” 杨桂囡刚才排错了队,被宝珍“训”了一顿,正想挽何面子。一见雷生来同自己讲话,正是受宠若惊,马上带着一点自夸的口气说:“洪支书,不是合作化运动,哪有我们一家的今天!今朝合作社有困难,不要说是存点积下来的铜钿,就是卖房子当衣裳来帮社里克服困难,我们魏家门里上下老小,啥人也不会说二话…” 雷生点点头,正想说什么时,忽听得那一边,牛虎生同他老婆吵起来了。 原来,雷生往杨桂囡这边走时,牛虎生的心,立即全部吊起来了。说也凑巧,两支队伍,排在社办公室门口,一长一短。牛虎生老婆是短队伍的最后一个,十分显眼,杨桂囡插在长队伍的前面大约第二十几个人的样子,离牛虎生老婆很近。牛虎生还以为雷生看到自已老婆排在领钱的队伍里,跑去教育她了,所以,雷生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往上吊一分。其实,雷生十分渺视这支闹缓发金的队伍,只在刚到西虹时用眼睛扫了一下,以后就连正眼看他们也没看过。但是,牛虎生哪里知道雷生此刻的心情呢!他只怕雷生跑上去对自己老婆一批评、一教育,害得自己当场出洋相,眼看雷生愈来愈走近自己老婆了,他的心已经吊到喉咙口了,正想溜之大吉,眼不见为净,又觉得两只脚麻木不仁,全然不听使唤,这时,忽然看到雷生停下了脚步同杨桂囡打招呼讲话了,牛虎生这才象落在河浜里快要淹死的人捞到一根小竹竿一样,一颗心从喉咙口落下去三分。心刚刚落下去一点,再定睛朝雷生那边一看,正好看到杨桂囡前面排着个徐土根,心里想,西虹两个副队长,一个存钱,一个老婆在领钱,唉!实在丢人,都象照相一样照在大 ·549· ==========第555页========== 家眼睛里呢:这桩事情真个弄巧成拙了。雷生前不久还关照自己要带头不领缓发金,如今拿什么脸去见雷生。他想,事不宜迟,要赶快趁这个机会争取主动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老婆旁边,一把拉出了老婆,作一个发狠的姿态,大声说:“人家都来存钱支援合作社,谁叫你排到领钱的队伍里的?”一面发狠,一面歪歪嘴巴,叫老婆走。 这时,天色已很暗了,他老婆排队的地方离社办公室有一段路,社办公室的灯光又不亮,再说,她老婆木知木觉,全无思想准备,再被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发很姿势,早已弄昏了,哪里还看得清楚他的嘴巴在歪来歪去。所以,牛虎生训斥,她也发急了,她说:“不是你讲过社里发钱就可以领吗?…”“糊涂虫!我叫你来存钱的,谁叫你来领钱的?这末大的人了,几十年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一眼事体也弄不清爽。”牛虎生见老婆还不懂自己的意思,生怕她再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来,赶快大声打断她:“快走,快走,少说废话,到那边排队去。” 谁知,他老婆白白受了这笔冤枉气,也发火了:“你这个人,嘴上两张皮,这末讲,那末讲,都是你说的。领铜钿的图章还是你拿给我的…” 牛虎生一听,越来越出洋相了,他实在急死了,唉!怎么讨了这样一个不懂事体的老婆,他想,不能再让她讲下去了,不等老婆讲完,连忙拖住她,往人少的地方拉,一面拉,一面放大喉咙讲:“合作社哪一点亏待你,你的毛病还是在社里做轻生活养好的,社里现在困难,你来拆墙脚!快点讲,是不是排错队了,快点讲啊!排错队了,排错队了,快点讲啊!…哦!是排错队了,真是个黄鱼脑子,排队也不会排,…”他想不出别 ・·550 ==========第556页========== 的话来,又怕老婆再开口,只能一个人重重复复的讲下去。边说边拖,拖出了十几步路。这时候,他老婆有些懂他的意思了,才不开口了。但是,经他这一吵,旁边不少青年、不少看热闹的小孩子围上来了。他只得一路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我女的没文化,不懂事体,排错队了。谢谢,谢谢,让条路,让她到那一边后头排队去。” 且不说牛虎生究竟下落如何,存多少钱。只说牛虎生夫妻两个这样一吵闹,牛贵发一帮人的阵脚全乱了,好几个人都想溜了。牛贵发一看苗头不对,也想走了。王龙三带着三五 十个团员、青年,早就等在旁边,哪里肯让他们溜,早已走近来,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王龙三站在圈子里面,大喝一声:“你们聚众闹事,破坏高级社,这笔账还没有算清,往哪里走?一个也不准动,全部站在这里!”说着,自己走出圈子,找雷生去了。王龙三一句话,就象使了定身法一样,牛贵发等七八个人,一看自已已落入重围,全部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动弹。围着的团员、青年们,根据刚才雷生在动员会上讲话的精神,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教育牛贵发等人不提。陈吉明本来在社办公室门口守着,一看团员和青年围住了牛贵发等人,心中大快,抢上前一步,也想来参加训斥牛贵发等人的这场热闹戏了。他肚子里装着的被牛贵发他们吵了个把钟头积下来的气还没有消呢! 陈吉明才走了两步,不想给雷生、宝珍、龙三几个人迎面拦住了。原来雷生和杨桂囡刚讲了儿句话后,就碰上牛虎生夫妻俩吵架的热闹戏,正看戏时,宝珍、龙三都走过来了,三人碰了面,便一起往社办公室走,迎面正碰到了陈吉明。雷生笑着说:“吉明,这末许多贫下中农和社员排了队等 ・551 ==========第557页========== 着存钱,你这个会计往哪里走?” 吉明说:“我再去教训牛贵发儿句。” 雷生说:“教育牛贵发有的是时间,先把存钱的手续办好。大家劳动了一天,疲劳了。曲文呢?” 宝珍回头一指说:“高曲文同金坤余在那个角角上看热闹呢!”原来,高曲文同金坤余,在这个场合里,只党得一点也插不进手,只是站在那里旁观。 雷生说:“龙三去喊一喊他们。阿芳呢?” 这一问,大家都说没有看见。雷生说:“龙三顺便再在人群里找一下。” 王龙三去找来了高曲文、金坤余,又大声喊了几声施阿芳,没有人应声。几个人走进社办公室,龙三回忆说:“群众大会散会时,你通知团员、青年队员留下来,那时就没见到施阿芳,不知道哪里去了。” 宝珍说:“群众大会没散前我先走了一步,我喊过阿芳,她说再听一会儿。那时阿芳还在。” 大家对下来,估计施阿芳是在群众大会散时走的,可能有什么事拖住了,还没到西虹来,时间急迫,不等她了。 几个人在社办公室开了儿分钟的临时支部会。这次支部会,比刚才的支部会多了一个陈吉明,少了一个施阿芳,还是 六个人。会开下来,决定立即分三个摊子接受社员的投资存款。由高曲文、陈吉明、金坤余三个人负责登记、记账,再配合上三个社、队的会计、出纳,每个摊子上两个人,以免出错。这个工作立即开始,免得贫下中农久等。因为今天是临时动员的,估计不少人家是拿存折来的,也先把存折登记收下。另外,牛贵发等几个人,让团员、青年围着,站在社办公室门口, 552・ ==========第558页========== 看大家存钱,先让他们受一次教育,等存钱手续办完了,再开会对他们进行批评帮助。 会开完了。吉明说:“你们在那边动员,我一点不知道,我家里有四百多块钱存款,大部分是我爷工资上余下来的钱,我抽个空回去取一取吧!” 吉明一说,高曲文、金坤余都说要回家取钱去。 雷生说:“你们别急,先替群众办好了。自己报一个数字,散了会再回去拿来。我一个存折上百把块饯,我娘已经在排队了。” 宝珍说:“我是百五十块钱,已经带在身上。你们的事,我有办法!青年队叫儿个人,分头通知你们的家属来一下,当场关照下,叫他们回去取就行了。” 宝珍一说,金坤余暗自叫苦,他想,存多少钱事情怎么好当着大家商量,又不好反对。他想,还是想办法在群众投资结束后自己跑一趟。高曲文却无所谓,他娘和他两个人,各有一个存折,他自己存折上,只有两百多元。他想,我是社长,总归要拿出来。娘的存折就不提了。反正我比不上声明,比雷生、宝珍都多,也说得过去了。他好象很随便地说:“你叫随便啥人关照我娘一下,把我的存折拿来就是了。” 会议结束,各办各的事体了。 第一仗,打得漂亮,贫下中农投资的队伍,形成了巨大的声势,牛贵发等闹事的几个富裕中农,名符其实地陷入了贫下中农的包围之中了。 那末,对牛贵发他们几个人,又如何发落呢?挨次下去,第二仗、第三仗…又将如何打法呢? ·553. ==========第559页========== 二十七、较量 雷生关照一下宝珍,要她在社办公室门口留着,群众性的存款一结束,就抓紧机会组织群众同牛贵发辩论,实际上就是批判牛贵发在聚众闹事中反映出来的自发的资本主义倾向。关照好后,同龙三一起去找徐苗青了。 原来,刚才的党支部会上,龙三已经汇报了苗青向他反映的情况。·雷生听了后,觉得赖富财出了家门就直奔社办公室,证明赖富财事前知道这次闹事,这是个重要情况,所以,要找徐苗青详细了解这个情祝了。 但是,到哪里去找徐苗青呢?这西虹村,地界不大,也不过六七十家人家。不过,立时三刻要找到徐苗青,却不大容易。 两个人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却听见社办公室地方人声喧哗,便文赶回来。一看,又出了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呢? 张宝珍、施阿芳两个人正站在一张台子上,主持会议,斗争富农分子姜耶仙。 原来,刚才,开支部会时,不是施阿芳不见了吗?大家分析下来,估计她是散会时回家,有什么事情拖住了。这个分析,对了一大半,就是时间上稍有出入。 事情是这样的。张宝珍和施阿芳原来坐在一起。群众大会近尾声时,张宝珍是个急性子,要早点出来到西虹看看情 ・554 ==========第560页========== 况,便邀施阿芳同走。施阿芳呢?却想听听雷生再说些啥,要她再等一会儿。张宝珍等不及,便先走了。张宝珍一走,施阿芳也坐不住了,过了三五分钟后,也走出来了。走出会场一段路后,看到前面有个黑影子,弯着腰,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朝浦汇塘方向走过去。施阿芳心里奇怪,这末晚了,这个人不往村子里走,却往外圈走,干什么?便跟在后面,跟了一会儿,看出这个黑影子有点象王家浜的富农婆子姜耶仙,便放快脚步追上去,大喊一声:“站住!” 那黑影子果然是姜耶仙,手里抱的是一只水车上的车榔头。那姜耶仙,从互助组以来,就恨透了合作化运动,互助组时期,曾经想放火烧掉洪雷生互助组的羊棚,没有得逞。这趟,她看到全社乱哄哄的,在自已家里坐不住了。便跑出门来,四处周游,总想找个机会进行破坏。转来转去,转到原来是她自己的一架折价入社的水车边上去了。 这架水车,王家浜队正在用来车水抗旱。这阵子,社内比较混乱,水车放在河边,也没人照料了。姜耶仙一看,恨不得把这架水车掮回自己家去。自然,水车那末重,她如何掮得起?她想,御回去一个车鄉头也是好的。卸走了车鄉头,教你们抗旱抗不成。想罢,便用尽平身力气,把车鄉头卸将下来。卸下来后,她却又慌了,心里想,村子里现在人还不少,这车榔头捧回家去,一定被人发现;不如把它丢到河里去。但是,那时,里河水已很干涸了,她又想,丢在小河浜里,过两天水干了,或者挑河泥,仍旧被你们发现。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抱着车鄉头,准备丢到浦汇塘里去了。她想,先让你们抗不成旱要紧,丢进浦汇塘,大家没得,我姜耶仙倒霉,你合作社也别想捞半点便宜。 555 1-:4m0uwr1 ==========第561页========== 姜耶仙一听施阿芳喊,忙放快脚步跑,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如何跑得过施阿芳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看跑不掉了,她站下来,一看四周没有人,准备恶做了,她抱紧车鄉头,打算等施阿芳走近,一记头砸下去。 施阿芳看见姜耶仙站住了,便走近儿步,喝问道:“姜耶仙,你搞什么鬼花样,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哪知道,施阿芳话才讲完,姜耶仙再不开口,双手捧起车鄉头,上前一步,便朝施阿芳头上砸下来。 还好,施阿芳本来心里就十分瞥惕,见富农婆子动起手来,便向右边一让,那车瑯头正擦着施阿芳的左肩,落在地下。施阿芳左肩受了伤,右手顺手给了姜耶仙一拳,正打在姜耶仙的嘴巴上,一拳打落了两个门牙,直把那富农婆子打得跌跌撞撞,转了儿个圈子,一交摔下去。那富农婆子爬起来就逃。施阿芳再追上去,追了几步,又追着了,两个人便在浦汇塘边上扭打起来。 那富农婆子姜耶仙,本来随便怎么样也不是施阿芳这个青年人的对手。只因施阿芳左肩受了伤,不好用力,所以扭打了一会,还没分出胜负。 正在这时候,王家浜的一个民兵揹着大枪赶来了。原来,王龙三布置了任务后,将自己平常揹的一杆枪给家在王家浜的两个青年队的民兵使用了。这两个民兵在王家浜的仓库、猪羊棚等几个地方不断巡逻。姜耶仙在村子里转,他们也看到了。他们只注意几个要害地方,却没有想到姜耶仙会跑到河浜边来偷水车上的鄉头。巡逻了一会后,姜耶仙不见了,两个人警惕起来,碰头一商量,便赶到姜耶仙家中检查,一查,姜耶仙不在家里,两人越加瞥惕,便留一个人在村 ・556 ==========第562页========== 子里继续巡逻,另一个人揹着枪,出来找姜耶仙了。在他们发现问题、商量和寻找姜耶仙的这段时间内,姜耶仙正偷好车鄉头,往浦汇塘边走,却被施阿芳看到了。 两个人在浦汇塘边扭打,自然要打出声音来。那个揹枪的民兵,发现声音,寻到这里。一看,正是富农婆子姜耶仙,便举起枪来,用枪托拦腰朝姜耶仙捣下去,这一捣,只听得“啊呀”一声,姜耶仙松开手来,再无声息了。 这一枪托,分量着实不轻!那民兵见姜耶仙竞敢同施阿芳扭打,心中如何不气,所以这-一枪托下来,力气是用足了。他也是怕一枪托把姜耶仙打死,没有活口了,打轻了又不解恨,所以这一枪托,没有敲在头上,却捣在姜耶仙腰眼里。如果敲在头上,十个姜耶仙也报销了。现在,姜耶仙七成是疼昏了,三成是装死,她知道逃不掉了,也疼得动弹不得,所以躺在地上,再无声息了。 施阿芳站起身来,心中还不解恨,朝姜耶仙左肩又踢了一脚,这一踢,分量哪里会轻,所以,一下子倒把姜耶仙踢出声音来了。她“啊呀”一声,翻了一个身,义无声息了。 两个人把姜耶仙拉起来,当场审问,姜耶仙是老规矩,只是不开口。那民兵听施阿芳一讲情况,更加光火了,举起枪来,拿枪托对准姜耶仙的鼻头说:“你不交代,我这一枪托送你的狗命!” 虹南村的贫下中农,从来是讲政策的。所以,那姜耶仙,从土改到现在,也没有吃过今朝这苦头。这一趟,只因她动手先打了人,情况就不同了。如果姜耶仙再不交代,那个民兵在气愤之下,这一枪托是一定会敲下去的,送狗命虽然未必,敲个鼻青眼肿却是难免的。姜耶仙见这架势,知道不开口 ·557. ==========第563页========== 是不行了,只得交代。 姜耶仙交代完毕,两个人押着她,带着车榔头到西虹来。这时,群众性的投资存款已经结束,虹南村一百五十多家人家,共计存进了两千五百元左右。社里及时召开了群众大会,宣布结果。宝珍本来接下去想组织团员青年们同牛贵发辩论,正好姜耶仙押来了,马上改变主意,开斗争大会。斗争大会就自然地由张宝珍和施阿芳两个人主持了。 这是虹南村贫下中农在反攻开始以后打的第二仗,这第 二仗,是姜耶仙自己送上门来找打的,斗争大会开了一个钟头,斗得痛快淋漓,干净利落。 雷生和龙三在斗争大会开始不久就来了,他们正向那个押姜耶仙来的民兵了解情况时,徐苗青也来了。原来徐苗青和西虹的一个民兵,跟在赖富财后面不久,到一个周围人不多的地方,便动手把赖富财抓起来了,一抓,把他抓到西虹的羊棚里,叫赖富财交代问题。雷生和龙三,哪里想到他们在羊棚里审讯富农,所以自然找不到了。 他们两个人在羊棚里审讯了半天,也没有审讯出名堂来。那赖富财,横了一条心,他想,反正自己是戴上了帽子的富农,横竖是这末一回事,所以死也不肯交代。问他为什么躲到社办公室后面看,他说是看看热闹的;问他怎么会一出门就直奔社办公室,他说是听到了吵闹的声音;问他离这末远怎么会听到,他说我耳朵好,就这未听到了。翻过来复过去问,他总是这末几句话。徐苗青他们没办法了,这时,正好听到社办公室喊起了口号,徐苗青以为已经开始同牛贵发干起来了,只得让那个民兵看着赖富财,自己赶来汇报情况了。 雷生、龙三听完徐苗青的汇报,党得这里面必有名堂。他 ·558· ==========第564页========== 们分析,在闹事的一批人当中,必定有人同赖富财有联系,而且牛贵发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仅仅是个分析,赖富财不交代,现在一下子倒也对他们没啥办法。雷生把前前后后的情况综合起来分析;忽然联想到刚才牛虎生夫妻之间的一场吵架,他想,这也是一个重要情况,牛虎生明明在队里搞蔬菜生产,没有参加渠道上的动员大会,却说什么叫老婆来投资,他老婆却又明明是排在领缓发金的队伍中,这里面总有什么问题;再说,牛虎生天天同牛贵发在一块劳动,总是多少知道 一些情况。想到这里,他决定战斗方案了。他说:“龙三参加斗争大会去,同宝珍谈一谈,斗姜耶仙的会适当掌握一下,不要开得太长。会议一结束,就转到同牛贵发辩论,他到社办公室闹事,总归错了,可以抓住这件事和他讲的一些错话,同他辩论,不妨施加一点压力,看他怎么讲。不过千万不要动手。龙三同吉明、苗青商量一下,会议怎么开法,叫吉明主持会,开会之前,把骨干找起来介绍一下牛贵发闹事的详细情况,让大家心中有数。赖富财仍旧关在羊棚里,不让他同这边通消息。我再去找牛虎生摸摸情况。” 决定以后,各人按分工去行动了。 雷生到斗争大会现场,找到了牛虎生说:“虎生阿哥,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到你家里去坐一歇,好吧?” 牛虎生一见雷生来找自己,心情十分紧张。心想,糟了,老婆排在闹缓发金的队伍里,这下子要大吃批评了。原来,刚才他同老婆假吵架一直吵到屋里,两个人坐下来,少不得互相埋怨一番,这也不必详谈了。埋怨之后,就转为商量对策了。他老婆主张把屋里用剩下的十几块现款拿到社里投资去。牛虎生乖巧,知道如果老婆没有排在闹缓发金的队伍里,少投资 ・559 ==========第565页========== 一点倒没啥,现在事情弄僵了,只投十几块,交代不过去了。咬一咬牙说:“你一眼不识时务,人家投资的队伍已经排得那末长,你还赖在队伍里不出来,事情都被你弄尴尬了。只好多投资几个钱,日脚还好过一些。我-一张存折上有一百三十块钱,把我的存折拿去,大家太平。你和小囡的存折存在外面,没人晓得。就交我这一张折子。”老婆还不舍得,牛虎生倒过来说服老婆说:“这个社还是有希望的。渠道一通,抽水机一到,只要天再旱儿天,蔬菜价格还好高儿日,看样子捞得回来,这一百三十块也不会就这样丢到水里。这回再不多存儿个钱,我这个队长哪有脸皮当得下去。”当下就这样决定了。他拿了一张存折,去排队存款了。他排在队伍里,看到牛贵发 一帮人被青年们围着,一方面庆幸自己及早把老婆拖出来了,总算有眼力,不然老婆押在那里展览,更加没脸见人;再一方面,心里总是七高八低,交存折时,既不敢正眼朝陈吉明几个人看,又不敢正眼朝牛贵发几个人看,屏着气,低着头,等陈吉明登记完,马上一溜烟跑开了。俗话说,日里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他心里有亏,一见雷生来找他,如何不慌。 雷生和牛虎生两个人从斗争大会会场上走出来,一路往牛虎生家中走。牛虎生一面走,一面心里盘算,雷生找自己,究竟是啥事体?自己应该如何对付?想了一会,他决定采取主动了。 他问:“洪支书,你找我有啥事体?”雷生回答:“没啥事体,随便谈谈。” 牛虎生一想,苗头更不对了。那边正在斗姜耶仙,雷生是支部书记,忙得很,哪会有这末空随便谈谈?麻烦了。他马上探雷生的口气:“我阿哥这趟真不象话,跑到社办公室同吉明 ·560· ==========第566页========== 弟弟闹起来了。唉!” 雷生说:“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十头八个人,能闹出什么大花样来!你阿哥入社迟,人进了社,思想还没有进,总要闹点事,这点我们估计得到。象你,成份同你阿哥一样,入社早,学习多,这趟闹事,你就没参加嘛!” 雷生这一说,牛虎生骨头轻起来了,他马上接着说:“我阿哥思想实在不来事,雷生弟弟,你上趟要我做我阿哥的工作,我实在惭愧,工作没做到家。上趟浦书记讲,社里有钱缓发金可以领一点,阿哥就拚命想领了。今朝一听三类社的消息,他 一定要闹,还喊我一起闹,我劝他不要闹,他不相信。支部交给我动员他不领缓发金的任务,我没有能完成,实在对不起你雷生弟弟!” 雷生一听,浦春华同意领缓发金的事牛虎生也知道;牛贵发要闹,牛虎生也知道,他肚里情况还不少呢!这时,他脑子里分析了,如何向他问清这些情况。 说着,走着,已经到牛虎生家里了。牛虎生开了锁,两人进去坐下。牛虎生这一趟,也忘掉泡茶了。 坐下以后,雷生便问牛虎生浦春华同意领缓发金的情况。这个问题上,牛虎生没啥顾虑,就一五一十的讲了。雷生一听,果然那几句顺口溜是牛贵发反映的,这个情况重要。心想,好,只要落实下来,我们就从牛贵发身上批判这个顺口溜。 再谈下去,牛虎生情绪比较自然了,他就向雷生打听:“我阿哥这趟犯了大错误,支部打算如何处理?” 雷生笑笑说:“没啥,主要是对他的错误思想帮助一下。只要他能认识错误就行了。” ・561・ ==========第567页========== 牛虎生一听,牛贵发这末闹,也不过是批评帮助一下,心里更定了。连忙说:“我阿哥的思想是要帮助一下,我帮助过他交关趟,他老是不听,真没办法。” 雷生又问:“你阿哥这儿日同赖富财来往吧?” 牛虎生沉默,他在心里盘算,怎么回答。雷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生见他沉默,心里想,看来有点问题。便说:“你阿哥这末闹,后头必有坏人。今朝你阿哥来闹,事前赖富财已经知道了。我们已经把赖富财抓起来了。我们不想把矛头针对你阿哥,对他还是一个教育问题。但是,后头的坏人不弄清爽,这桩事体也不能轻易放过去。” 雷生这样一讲,牛虎生只得如实说了:“上趟我阿哥是对我讲过,赖疤子同他讲,教他闹缓发金。这是老早的事体了。当时,我同他说,赖疤子是个富农分子,支部蛮注意这个家伙,你不要同他来往。后来有没有来往,就不晓得了。” 雷生又向牛虎生详细问明了牛贵发对他讲这句话的时间、地点。问清以后,对牛虎生说:“等会我们帮助你阿哥时,你相帮做点工作,要他老老实实地揭发赖富财,这个富农分子,我们今朝要好好斗一下。”牛虎生点点头,锁上门,同雷生 一起出来了。 雷生来到会场,斗争姜耶仙的会还在开,他找到龙三、吉明等人,把牛虎生讲的情况说了一下,并且说:“浦春华念的这段顺口溜既是牛贵发反映的,我们就可以批判牛贵发对高级社的诬蔑,就针对牛贵发批判,暂时不要提到浦春华。批判以后,就追问牛贵发同赖富财的关系,牛贵发只要做到两条,第 一条,承认错误;第二条,揭发赖富财,就放他过门。然后把赖 ・562 ==========第568页========== 富财着力的斗一斗就散会。你们在这里继续主持会议,我再去审讯一下赖富财。”雷生对下面几仗的打法,·经过一系列的了解情况和调查研究,已经心中有数了。就是对浦春华的错误如何办,他心里还不很有底。他想,浦春华是乡党委书记,是上级领导人,这事情比较难办。不过,他又想,只要把牛贵发批判了,实际上就是批判了浦春华的错误看法了。其他的问题,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布置完了,雷生再去审讯赖富财,不料,那赖富财却是死不交代。雷生话已经点明了:“我们已经掌握了材料,这趟牛贵发闹事是你煽动的。你不老实交代,要从严处理。”那赖富财,一口咬定说,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雷生想,这个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等下再和你算账,便又回到会场上来。这时候,斗争姜耶仙的大会已经结束。王龙三已经站在台上点牛贵发的名,要他交代问题了。 到社办公室闹事这桩事体,牛贵发是赖不掉的,只好老实承认。大家结合刚才贫下中农排队存款的情况,对牛贵发进行了批判。再追问下去,就追到那一首顺口溜了。 陈吉明说:“牛贵发,你把你编的攻击虹南高级社的那首顺口溜自己念一遍。” 牛贵发装蒜:“什么顺口溜?我不知道。” “你不要装腔作势!我提你一句。你编的那首顺口溜,头 一句是:蔬菜地半荒地白长枯草。”徐苗青点他。 牛贵发不作声。 “还有,第二句是瓜田里看得见癞蛤蟆跳。你自己编的,难道忘记了。”宝珍现在才有机会出这个乡党委开会时积下来的闷气,也跟着点一句。 ·563· ==========第569页========== 苗青、宝珍这一说,不打紧,却吓坏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曲文。本来,对今天这些会议的态度,他是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但是,一追这首顺口溜,他慌了。他想,哦!这段顺口溜是牛贵发向浦书记反映的,雷生倒有本事,被他查出来了。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你洪雷生明明晓得,牛贵发是向浦书记反映的,还要发动你们青年队的一帮人同牛贵发干,这不明明是针对浦书记的吗?你洪雷生吃了熊心豹子胆,愿意闯什么祸你自己闯去。我不夹在里头。他本来立在台前,看起来也象是会议主持者之一,现在,他为难了,目前群众运动的气势,他没本领、也没胆量拦住。他往后缩了,缩了几步,钻出人群,走到会场外面,成了一个旁听者了。高曲文一走,金坤余马上看出来了。他却不走,仍旧站在台前。他一听揭出了这首顺口榴,高兴极了。他平常就很留意区、乡、社一些党员于部之间的关系、矛盾,希望这里头的矛盾越大越好。现在他对这个情况看得很分明,洪雷生一批判这首顺口溜,明明就是针对浦春华的。他想,洪雷生敢于指桑骂槐,这自然和安克明这个后台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安克明暗示或者关照洪雷生这样千的。看起来,乡党委两个书记之间,矛盾深得很呢!好极了,你们闹得越厉害越好。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斗得越疠害,就越是我在里面做手脚的好机会。这个混进党内的坏家秋,出于他的反动的阶级本能,正在妄图寻找机会,蠢蠢欲动呢!但是,他又提醒自己,看起来,共产党的天下稳得很,绝不能轻举妄动,暴露自己,要三思而行,手脚要做得干净。总之,金坤余现在脑子里正在打主意。当金坤余隐隐约约感到乡、社一些领导千部之间的矛盾时,他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而采取回避矛盾的态度; ·564. ==========第570页========== 现在,当这个矛盾逐步表面化和公开化时,他突然发现,这些矛盾可以给自己以钻空子的机会,因而感到高兴。他暗自庆幸,幸好自已被王龙三从床上拉起来了。他正在从自已的反动的立场和世界观出发,注意大会的进程,分析与此有关的人和事,设想自己可能采取的行动。 阶级斗争就是这样复杂的。金坤余现正站在台前,好象也是会议的主持人之一。可他脑子里正在动着十分恶毒的反动点子。人们从他脸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自然,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虹南贫下中农是有警惕的,雷生和宝珍,不是一直对金坤余的成份有所怀疑吗!直到现在为止,金坤余为了避免自己暴露,一直把自已的真实面目荫蔽着。但是,即使他这样隐蔽,瞥惕的人们还是从他身上看出了若千蛛丝马迹。那末,可以设想,当他开始实行破环活动之日,也就是他的罪恶身份暴露之时。至于他究竟哪 一天暴露,现在还说不出准确时日。金坤余不是赖富财那样的蠢家伙,他埋藏得深,并且钻进了党内,他的暴露,要有一个过程;识别这样的人物,也是一个阶级斗争的实践过程。现在,人们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牛贵发身上。 这首顺口溜一揭出后,群众情绪更激昂了。杨桂囡跳到台前,指着牛贵发的鼻子说:“牛贵发,你这个黑良心的东西!攻击我们高级社,真个是忘恩负义!初级社的时候,你棉花田里出虫,你老婆急得象热锅上蚂蚁,光到我们社里团团转,要我们帮你除虫。我们合作社不计较你寒流时候蔬菜卖高价白发票,帮你除了虫子,药水还是我杨桂囡去打的。你牛贵发才收到一季棉花。那辰光你牛贵发对我说的啥?你说:‘合作社是比单千好,我牛贵发今朝亲眼看到了。’你说:‘合作社这样 ·565. ==========第571页========== 帮我牛贵发的忙,我牛贵发人心也是肉做的,永远不忘合作社的大恩大德。’你自家嘴上两块皮,前讲后忘记,我杨桂囡还记得清清爽爽呢!我问你,你人心是什么做的?你今朝攻击我们高级社,你讲,你讲,你人心是什么做的?” 这个问题,教牛贵发如何回答呢? 杨桂囡再跟着问一句:“你人心是什么做的,老实交代!”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老实交代。牛贵发只好讲:“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合作社,我黑良心!” 徐苗青说:“这不叫做黑良心,这叫做富裕中农的自发资本主义倾向,你有自发资本主义倾向,就要对社会主义合作化不满。我们要讲阶级观点、阶级分析。你牛贵发是个富裕中农阶级,就有富裕中农思想,就是一颗富裕中农的心!这颗心不改造,你总归是忘恩负义,只想自己不能走资本主义道路,越想越不满,不想合作化运动的好处。”徐苗青觉得杨桂囡讲得离题了,所以补充几句。 杨桂囡继续说:“我们贫农永远记住毛主席领导的合作化运动的恩情。刚刚我把投资的事体同榆生爷一讲,老人马上同意把这几年榆生寄来的和我们自己存下的毛两百块钱全部存到社里。我们一家合作化前一顿接不上一顿,现在能余两百块钱,靠什么,靠合作化运动。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个恩情。” 雷生这时候,正站在宝珍旁边。听到这里,对宝珍笑笑说:“杨桂囡这个家,到底是贫农骨子。杨桂因这趟表现也不错。牛虎生只存了百把块钱,杨桂囡一家存了两百块。这件事情不简单。” 宝珍也点点头说:“她到底解放前过了两年贫农的苦日 ・566・ ==========第572页========== 脚,解放后也亲身体会到合作化运动的好处。这件事还做得象腔。不过,刚才还出了个洋相,被我教育了一顿。这个人,总是有些动动摇摇的。”说着,便把刚才杨桂囡排在牛贵发一帮人队里的事讲了一下。 宝珍这一讲,雷生又沉思了。他想,青年队成立了差不多半年了,从今天的这场斗争的考验来看,这支队伍是有战斗力的,这半年的学习和训练,是有收获的。但是,各个队都缺乏政治骨干啊!要是西虹的政治力量强一些,象杨桂囡这样的人,会排在牛贵发一帮人的队伍里吗?他又想,今天的这场斗争,对于青年队的成员来说,对于虹南社的广大贫下中农来说,都是一场生动的阶级教育课。不但刚才的回忆对比是阶级教育课,而且整个事件的全过程都是阶级教育课。这一场合作社里发生的风浪中,各个阶级、各个阶层,都出来活动了。各是各的态度。就连杨桂囡的起先稀里糊涂排在牛贵发一帮人的队伍里,和后来的把家里的近两百块存款投资到社里,仔细分析下来,都不是一桩偶然的事情,这里不但看到了她的小业主的娘家给他的思想打上的阶级烙印,同时又看到她的贫农的婆家的生活给她的影响,看到合作化运动的社会实践给杨桂囡的性格注入的新因素。他想到毛主席在《实践论》中的教导:“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格印。”他想,渠道筑成以后,要抓紧时机在青年队中进行一次总结,重新学习毛主席的《实践论》和《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把青年队队员们在这次斗争中得到的感性知识,通过学习,上升到阶级分析的高度来认识。 想到这里,雷生脑子里已经初步形成了这场斗争结束时在大会上讲些什么话的腹稿了。 ·567. ==========第573页========== 雷生正考虑间,只听得陈吉明问道:“牛贵发,你老实交代,赖富财在你面前煽动了些什么?”这个问题,正是雷生当前最关注的问题,他暂停自己的思索,聚精会神听牛贵发如何回答了。 牛贵发不讲话。 群众贼起来了,纷纷追问牛贵发。 王龙三讲:“牛贵发,你不要装聋作哑。赖富财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我们掌握了确实的材料,赖富财在背后煽动过你。你上了坏人的当,做了出头椽子,现在还要包庇坏人,罪上加罪。你采取这样的态度,大家不会放过你的。” 徐苗青大喊一声:“牛贵发不交代,把他和富农分子赖疤子放在一起斗!” 这时,人群中牛虎生站出来讲话了:“阿贵发,你要闹缓发金,还喊我做兄弟的一起闹,我劝你不要闹,你不相信,如今弄到这样地步,教我做兄弟的也脸上无光。雷生弟弟已经对我讲过了,大家本来不想斗你,就是希望你能认识错误,揭发在后面煽动你的坏人。我知道赖疤子煽动过你,我还劝过你,叫你不要同赖疤子来往,如今果然上当了。你要老实羯发啊!” 牛虎生这一讲,揭了牛贵发的老底,他没有办法,只得把这一趟赖富财如何两次煽动他闹缓发金的事情交代出来。这一交代,群众情绪十分激昂。大家高喊:“把赖疤子抓得来斗。” 徐苗青早同几个民兵一起奔出来,押赖富财去了。雷生站上主席台,对牛贵发说:“阿贵发,我们马上就要斗赖富财了。你坐下来,仔细听听。赖富财如果不老实交代,你要揭发,将功补过。你上了坏人的当,受坏人挑拨,同合作社 ·568 ==========第574页========== 作对,同贫下中农作对。整个虹南高级社,贫下中农有多少?富农有多少?你扳着指头算一算。今朝的世界,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世界,还是地主、富农的世界?你用脑子想一想。你要从这桩事情接受教训。我们贫下中农晓得,你是上了坏人的当,我们今朝不斗你,只是帮助你批判批判思想,帮助你同坏人划清界限,我们要斗富农,你要同我们站在一起斗富农,才是真正划清了界限!” 那牛贵发站在那里,只是不住的点头。 牛虎生忙说:“洪支书叫你坐下来,还不赶快坐下来。等 一下彻底揭发。”这一说,牛贵发才坐下来了。 这时候,徐苗青和儿个民兵,已经飞快地抑着赖富财来了。会场上群情激昂:“打倒赖疤子!”“打倒狗富农赖富财!”口号声此起彼落。 赖富财还待狡赖,牛贵发这时,只想快些过关,便把这 一趟赖富财如何煽动自己闹缓发金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揭发了。经过揭发斗争,赖富财在事实面前,只能如实交代了。 大会掀起了斗争的新高潮。 在斗争过程中,赖富财还交代了一桩事情,就是牛虎生同雷生比挑粪,也是他在背后对牛贵发出的鬼主意,然后又通过牛贵发来煽动牛虎生的。 这一交代,牛虎生恼火了。他跳到阿哥面前问:“贵发,有这桩事情吧?” 牛贵发点点头:“有,有,我该死,我上了赖疤子好几趟当了。我该死!” 牛虎生指着牛贵发的鼻子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牛字来,人家哥哥帮兄弟,臂膀朝里弯。你田里出了虫,我兄弟带你到 ·569 ==========第575页========== 处找洪支书、高社长;你呢?你弄出这种害我兄弟的黑心主意来,挑拨我同雷生弟弟的团结,害得我挑粪挑伤,吃药吃掉几 十块!你做出这种事体来,你,你,你,你想想看,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体…”牛虎生气得话也说不出了。 雷生一听,牛虎生这场不太适当的恼火,把斗争的目标转移了。便说:“阿虎生,阿贵发也是上了赖富财的当。这笔账要记到赖富财头上。同赖富财这种阶级敌人轧淘,就要上当、吃亏,不但害自己,而且要害到亲兄弟头上。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这说明了毛主席的阶级观点是千真万确的,阶级敌人象屋檐底下的洋葱,皮焦叶烂心不死,他们总要捣乱、破坏。阿贵发资本主义思想严重,对合作化运动不满,阶级敌人就专门找这种对象。阿贵发,你也要清醒清醒。…” 雷生话还没有讲完,牛虎生又跳到赖富财面前,举起拳头来,想讲话,但是,他实在是气愤得什么话也讲不出了,他高喊 一声:“打倒赖疤子!” 雷生继续讲话:“毛主席教导我们:‘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们的合作化运动,要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和富裕中农,打击富农,…”今天的斗争,打得痛快淋漓,第一仗贫下中农排队存款,打退了牛贵发一帮人的闹事;第二仗斗了姜耶仙;第三仗批判了牛贵发;第四仗斗了赖富财。两三个小时内,连打四个胜仗,在斗争过程中,壮大了自己,孤立了敌人,弄清了许多情况,甚至连初级社里发生的某些事情的根子,也弄清了来龙去脉。雷生满心高兴,按照刚才的思路,总结今天的斗争了。的确,在今天的这场剧烈、复杂的斗争过程中,虹南高级 。570 ==========第576页========== 社的各个阶级、阶层及其代表人物,全部登台表演,无一例外。我们在本书开始的第一章第一节中所看到的那些虹南村的人物,在今天的这场斗争中,差不多全部出场了。他们的思想,还是各自带着本阶级、本阶层所给他打上的烙印,也是无一例外。只不过,经过合作化几年的斗争实践,他们的性格已经同他们和读者初见面时有一些不同,各自带上社会实践给他们的思想、性格注入的某些新因素。有的成熟了,有的成长了,有的有一些变化。人们的思想、性格是在社会实践中形成的,也将在社会实践中发展、变化。这是唯物辩证法的规律,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规律,任何人也逃不开这个规律: 实践的观点、阶级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一个基本观点。尽管本书中有些人物,例如牛虎生或者杨桂囡,他们到现在还不很懂得这个观点,他们在讲话中,还带着某些旧思想的烙印,用一些诸如“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性论的陈旧词句,但是,就连他们自已的性格形成及其社会实践,也依然逃不脱这个观点。在虹南高级社筑渠道中发生的这一场重大斗争,在这场重大斗争中的各阶级、各阶层的登台表演,又一次向我们说明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是我们认识一切社会现象的根本观点,离开了这个根本观点,就不可能正确认识社会事物。毛主席教导我们:“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拿这个观点解释历史的就叫做历史的唯物主义,站在这个观点的反面的是历史的唯心主义。”虹南村的合作化运动的历史,难道不正就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吗?难道不是十分具体地说明了,就是在虹南村、或者说是现在的虹南高级社的这个小小的范围内,我们除了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解释它, ·571· ==========第577页========== 再也没有其他的观点可以正确地解释吗?刘少奇一类假马克思主义的政治骗子,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论,鼓吹地主资产阶级的人性论,是徒劳无益的。虹南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难道不是对他们所散布的修正主义的人性论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吗? 这是说的虹南村范围内各阶级、各阶层的人物,在这场筑渠道中的表现,以及我们从他们的表现中引申出来的一些议论。说到这里,有些读者可能要问,还有一些本书中一再出现的虹南村以外的人物,例如安克明和浦春华呢?他们在本书快要结束时还会不会出面呢? 要出面的,而且都要到虹南来。我们马上就要写到。就在斗争大会快结束的时候,安克明从区里打来电话,电话里带来了一个使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上海工厂里为农村抗旱赶制的一批抽水机,已经提前完成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虹南高级社定购的一部抽水机,可以准时送到。由于是支援农村抗旱,所以这一次工厂里打破了常规,机器一出厂,工厂就直接派汽车送到农村,厂里还派出二十个工人,来帮助安装机器。商业部门的同志也一起来,当场办手续。安克明打电话来的时候,雷生正在大会上讲话,电话是高曲文接的。雷生话刚讲完,高曲文就接下去宣布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一宣布,群众情绪沸腾了。青年队当场在大会上表示,今天夜里通宵筑渠道,并向兄弟队提出挑战,接着,各个队都纷纷应战。会议 一结束,整个虹南高级社,除了值班的民兵以外,青壮年、妇女、大人、小孩,凡是有劳动力的,全部上了筑渠道工地。第二天清晨八时半,总渠筑通了。雷生带着全体社员,排着队,一直走到漕宝路口,欢迎上海工人阶级派出的这二十名 ・572 ==========第578页========== 支援贫下中农的代表,和他们带来的抽水机。 九时不到,一一辆汽车风驰电掣,上海工人阶级的代表来了,满载着工人阶级对贫下中农的深情厚谊的汽车来了。虹南贫下中农,个个眼睛里满含着热泪,欢迎自己的亲人,欢迎自己的老大哥。 “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巩固工农联盟!”“中国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口号声此起彼落。汽车从漕宝路转了弯,缓缓地沿着浦汇塘近旁的一条大路上开进,一直开到离虹南村不远的浦汇塘边上的机房门口。虹南高级社的社员们,簇拥在汽车前后, 一路走,一路有节奏地鼓掌,喊口号。 工人们一到,就投入了紧张的机器安装工作。他们告诉雷生,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下午就可以安装完毕,开始放水。 雷生把这个情况向社员们讲了,劝大家上午先回家睡觉。 一部分年老体弱的社员,经过再三动员,才回去休息了。大部分青壮年社员,特别是贫下中农社员,都不肯走,要坚持战斗到机器装好,亲眼看到放水。雷生和几个社干部研究了一下,决定继续带这批人去抢筑支渠。· 下午两点钟,机器装好了。这时候,筑支渠的、休息的社员,全部来了。大家都要亲眼看一看放水。渠道两边,围满了 ・573 ..r.m..m.m ==========第579页========== 虹南高级社的社员们。人们凝着神、屏着气,全神贯注地看着机口水池的出水管。 出水管从机房里伸出来,微微朝上翘着。根据安装工人的嘱咐,雷生选了五个青壮年,挑好五担水,停在出水管旁边等着。围着看的人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机器就要放水了,还要挑这五担水做啥? 一声哨子响,机房里的马达运转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水还是不出来。等着的人们着急了,为什么机器响了,水还是不出来。 这时,雷生根据安装工人的嘱咐,关照五个担水的青壮年,把水陆续挑到出水管旁边,沿着微微向上倾斜的出水管口,一担水、一担水的倒下去。刚刚倒到第三担,突然,哗啦一声,出水管口的水冲出来了,顺着渠道一泻千里。原来,在出水管里加上几担水,这是利用水管的虹吸作用,加快出水速度! 一下子,人们欢声雷动了,喝采的,拍手的,跳起来的,互相敲敲打打的,都有,青年们,更是拥进机房,把上海工厂派来帮助安装的工人老大哥抬出来,在堤岸上迅跑! “感谢工人老大哥的支援!”“巩固工农联盟!”“中国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渠道边,再一次喊起了响彻云霄的口号声。 小孩子们,青年们,坐在渠道边上,用两只脚去戏水;老年人,从渠道边蹲下去,用双手捧起水来,送到嘴边喝一口,这水蜜甜蜜甜,甜到心上去了。这是连旱了近三十天以后啊!这 ·574· ==========第580页========== 是一个万里无云的、热气蒸人的中午啊!庄稼都在垂着焦黄、干瘪的叶子等着喝水啊!这是刚刚为坚持筑渠道而进行了一场紧张、剧烈的斗争的第二天啊!人们形容焦急的心情,常常说:“若久旱之望甘霖”;“若大旱之望云霓”。难道这样的俗语能够概括得了虹南高级社的社员们、特别是贫下中农社员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渠道边上,开起了工农联欢大会。蕾生和上海工厂派来帮锄安装的工人代表相继讲话。讲话结束后,开始演出。虹南高级社青年队的成员们,表演儿个新编的小节目。 这时候,两辆脚踏车,沿着大路飞驰过来。两个人骑在脚踏车上,一个是安克明,一个是浦春华。原来,机器分配以后,安克明亲自从区里下来到各处检查机器安装情况和修筑渠道的进度、质量了。上午,看了一个乡,下午,他到虹南乡来,找浦春华一起在虹南乡范围检查了。 脚踏车停下来了,他们同洪雷生、高曲文等儿个人打了招呼,坐在渠道边,看一会节目。 边看节目,安克明想到了去年同浦春华之间的一场争论,对浦春华笑笑说:“老浦,我们过去讨论的机械化和合作化的关系问题,结论是越来越清楚了。毛主席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里说的,‘在我国的条件下…,则必须先有合作化,然后才能使用大机器。’现在新泾区的包括虹南村在内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实践,也进一步证实了毛主席的这个教导呢!那时同你争时,我说不请楚道理,说服不了你。现在看起来,只有合作化运动向高级形式发展,土地成片,积累高,才能使用大机器。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生产关系要向前发展才能进一步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的问题。你看对不对?” ・575 ==========第581页========== 浦春华点点头,不讲话,关于这场辩论,他只好自认是彻底的失败了。他对于安克明的旧事重提,心里不大窝心。但是这个问题上,他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他想不出适当的措辞来。 安克明重提这笔旧账,绝不是为了牵牵浦春华的头皮。他心里正有许多话想说哩!他又感慨地说:“唉!我们这些人,学习太差了。我的文化太浅,有许多事,理解力很差。譬如这个机械化同合作化的问题,本质上就是一个生产力同生产关系的问题。我们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有些感觉,但是说不清楚;后来学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好象又多懂了一些,还是理解不深;现在经过这年把的合作化运动的实践,好象又理解得深一些,但还党得理解得不透彻。我们的伟大领柚毛主席,对于整个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肯定是有全局安排的,我们做具体工作的人,即使已经照毛主席的教导在做了,其实思想上还是一知半解,做了一段,再回过头来看看、想想,好象理解又深一步了。唉!我现在想想,自己的学习实在太差了。” 安克明这段话,完全是针对自已说的。他从这一阶段的合作化运动的实践中,深感自己学习不够,对毛主席著作理解不深;他是个工农于部,直爽得很,心里有什么,嘴里就讲什么,所以就顺口讲出来了。但是,浦春华脸色却变了。他想,就算你正确了一次,一天到晚摆在嘴上讲干什么?你这话,表面上是讲自己学习不够,实际上还不是替自己评功摆好。我是个正书记,你是个副书记,再说我还是个区委委员,就算丁四海信任你,样样重要事体都喊你做,你也应该稍微尊重我一些。想到这里,浦春华眉头皱起来了,一声不响。 这里我们顺便说一下,安克明、洪雷生等人同浦春华之间 ・576・ ==========第582页========== 的分歧,并不仅仅是在先机械化还是先合作化这样一个具体问题上;而且,即使是从这个具体问题来看,后面还包含着更深刻的理论上的分歧和路线斗争。 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稍微多讲儿句:从一个特,定角度来解剖一下浦春华在合作化运动中的指导思想,并把浦春华的这一指导思想同大叛徒刘少奇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联系起来进行考察。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大叛徒刘少奇就借口“今天中国生产力水平还很低”,鼓吹无限制的发展城乡资本主义,保存和发展富农经济,并把发展农村社会主义合作化的想法污蔑为“空想社会主义”。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唯生产力论。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认为,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一对矛盾的关系来说,生产力一般地表现为起主要的决定的作用;但是,在一定条件之下,生产关系的变更又转过来起着主要的决定的作用。这才是坚持了辩证唯物论、反对了机械唯物论的完整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刘少奇一类骗子片面地夸大了生产力的决定作用,反对不断地改变生产关系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在哲学上,是机械唯物论;在政治经济学上,是否认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反作用的唯生产力论;在政治路线上,他的机械唯物论和唯生产力论又是为其反对城乡社会主义改造、复辟资本主义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服务的。 我们看到,浦春华在本书开头的时候,对合作化运动丝毫不感兴趣,认为象汪洋大海的小农经济中,搞几个互助组、合作社有什么用。他的这个观点,在实质上,不过是刘少奇的反动观点的翻版。 ·577. ==========第583页========== 刻少奇的这-一反动理论遭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彻底批判,农村的社会主义合作化运动,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开始发展起来了,这时,刘少奇之流的假马克思主义者,又提出了所谓“土改靠贫农,生产靠中农”的修正主义论点。这句话,前半句是假,是门面话,后半句才是他们的真心话。他们认为,中农,特别是富裕中农,有车有马,生产工具齐全,有生产技术,搞生产、办合作社,就要依靠他们。用浦春华动员牛氏兄弟入社的语言来说,就是,富裕中农的生产工具对合作社是一个“大贡献”! 这又是唯生产力论,不过稍微变换了一点形式,变换为唯生产工具论了。 我们同这种所谓经济理论的斗争,在政治上的反映,就表现为办合作社依靠谁的问题。 我们看到,在本书第一章中,这个问题已经露出了苗头,在二、三、四章中,曾经展开过相当剧烈的斗争,直到现在第四章快结束时,斗争还在继续。 刘少奇一类骗子的这种表现为唯生产工具论的唯生产力论,在一九五五年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即将兴起的时候,又换了一个说法:先机械化,后合作化。本书第三章中,浦春华反对发展合作化,用的就是这个破烂理论。 究竟是抓紧生产关系的革命,大办合作社,进一步解放生产力,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使用农业机器,实行机械化呢?还是借口生产力水平低,.农业机器不够,大砍合作社,实行向资本主义倒退呢?这就是两条路线在本书第三章中展开的剧烈斗争的实质问题。 在本书中,浦春华在合作化运动中的错误指导思想同刘 、578· ==========第584页========== 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之间的联系,大致说来,就是如此。 这是说的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的情况。在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我们着重解决建立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问题,所以,刘少奇一类假马克思主义者,为了复辟资本主义,反对建立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他们散布的唯生产力论也就着重表现在反对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反作用上。到三大改造基本完成之后,刘少奇一类骗子的唯生产力论,自然不免又要搞一番花样翻新。关于这个问题,涉及到本书第二部中所写的斗争,这里就不去细说了。 当时的安克明,还不可能从路线斗争的高度来系统剖析浦春华的世界观,安克明只是从一个角度上来谈谈自已的学习体会。但是,就这样,浦春华已经受不住了,他的双眉皱紧,好象打了两个结一样。照这样看来,今后总有一天,浦春华不仅要眉头打结,而且要在脑袋里来一次翻江搅海哩! 但是,且慢说今后吧!眼前,浦春华有一关就不大好过。对浦春华来说,比安克明谈体会还要严重一点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这时候,徐苗青正在渠道边上说快板: 工人阶级来支援,工农联盟放光彩。安装机器快如风, 嗨!浦汇塘的清水哗啦晔啦流进渠道来!高级社的优越性,土地成片好安排;高级社的优越性, 579・ ==========第585页========== 。大兵团作战速度快;渠道一通水就到, 嗨!四海龙王摇头摆尾走到田里来。 五谷丰登有保证,兴修水利全靠高级社。谁说我们是三类社,叫他睁开眼睛看现在!谁说我们是三类社,秋收后我们请他来,田里仓库里请他转一圈 再同他把高级社的优越性摆一摆! 安克明听到这里,回过头来问坐在后面的雷生说:“三类社?谁说你们是三类社,是富农还是富裕中农?”原来,安克明刚从区里来,对虹南社发生的事情一点情况还都不了解呢:雷生还没有回答,只听得旁边的浦春华“啊呀!”一声,安克明连忙再回过头来,只见浦春华脸色煞白,两手捧着胸口。安克明忙问浦春华:“老浦,怎么啦?”浦春华说:“胃气痛发作了。啊呀!疼死我了。走,回去吧!”说着,站起身来就走。安克明跟在后面说:“胃气痛,休息一下再走吧!”浦春华只顾往靠脚踏车的地方走,头也不回。浦春华这样迅速地跑掉,一半是真个胃疼,他是神经性胃病,神经上一受刺激,马上影响到胃。据医务人员说,这叫做胃神经官能症,医学上是有这种病例;这样看起来,也许不完全是装病。不过,他现在再不走,实在也是没法下台了。究竟哪一种因素是主要的,我们这本书是文学作品,不是医学书,似乎没有必要去深入探讨了。安克明对前一阶段虹南高级社发生的事情完全不了解, ·580· ==========第586页========== 他实在不可能联想到,徐苗青的快板同浦春华的胃病之间会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他这时想到,还有儿个社要再去看一看,便对雷生说:“反正乡党委离这里近,我陪老浦先到乡里去,让他休息一下。我还要到另外几个社去看看。我也走了。” 雷生见安克明急着要走,便说:“过一两天我专门来向你详细汇报情况吧!” 就这样,安克明和浦春华骑脚踏车走了。这里,虹南高级社的一些千部当然了解情况。看到这个局面,各是各的想法,也就不去多谈它了。过了几天,雷生向安克明详细汇报了情况,安克明这才弄清了问题,这也是后话了。 关于徐苗青在这次联欢大会上念快板和浦春华胃气病的事体,算不算一场战斗,是不是前面的一仗、一仗延续下来的 一部分,请读者自己去判断。·我们所能够说明的,就是,这件事确实带有某些偶然性。我们只能告诉读者两件事,第一件事,苗青写了并且演出了的这首快板,是经过雷生看过和修改过的;第二件事,雷生确实并不知道浦春华和安克明会突然来碰上了这次联欢大会。所以,如果这一次事件也可以算是一场战斗的话,那末,说得准确一些,这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当然,说到这里,也许还可以顺便告诉读者们第三件事,就是,当浦春华突然出现以后,雷生并没有想到要抽去这个节目,不,他丝毫也没有转到这个念头上去。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中的一段按语:“群众中蕴藏了一种极大的社会主义的积极性。那些在革命时期还只会按照常规走路的人们,对于这种积极性一概看不见。他们是瞎子,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只是一片黑暗。他们有时简直要闹到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程度。”可惜!雷生只是在脑子里想到这 、581· ==========第587页========== 段按语,想到了以后,他还想晚上再去找出来重新读一读,思考一下。他并没有当着浦春华的面念出来,所以,浦春华一点也不知道;他刚刚到虹南社来,一段快板才听完,便又胃气痛发作,匆匆忙忙的走了。 那末,矛盾并没有解决了? 是的,岂止虹南贫下中农同浦春华之间的矛盾没有解决,没有解决的矛盾还多着呢! 不过,要向读者抱歉的是,我们所写的关于虹南村在合作化运动中发生的一些故事,在这里却要结束了。矛盾斗争是永远存在的,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但是,矛盾斗争的发展却有阶段性。《虹南作战史》第一部仅限于写虹南村在合作化运动过程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按照事物发展的阶段性,到这里,是应该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另外,顺便说一点事,就是,雷生第二天就带着青年队去支援了宝北乡的那个高级社;还有,虹南高级社,这一年,在大旱之后,依然夺得了丰收。其实,这些情况,即使我们不说,读者们也会猜想得到的。 ·582· ==========第588页========== 二十入、第一部的尾声 《虹南作战史》第一部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在结束的时候,我们告诉读者一桩新的事情。 一九五七年八月,中共中央发布了指示。指示要求围绕合作社优越性问题、粮食和其他农产品统购统销问题、工农关系问题、肃反和遵守法制问题等中心题目在农村中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教育,在这些问题上开展大辩论。 在城市中已经胜利地开展了反对资产阶级右派的斗争的时候,在农村中开展这样一场大辩论,大大地巩固了农村的社会主义阵地。 虹南高级社开展这场大辩论的详细情况我们这里不说了,只说一桩事情。徐苗青写了一张大字报,题目是:《凭什么说虹南高级社是三类社?一向浦春华同志提一个问题》。大字报贴到乡党委去了。 这张大学报,在乡党委引起了震动,浦春华又气又急。他不但不检查自己的思想,而且,把一口怨气全部出到洪雷生身上,他要采取对策了。同时,大字报出来后,金坤余以汇报情况为名,到虹南乡找了浦春华,加油添酱地“反映”了洪雷生的情况。 关于这桩事情的详细情况,我们这里也不细说了。在本书第二部中,我们将有机会告诉读者事情发生的详细情况。我们预告这一件事情,只是说明,在本书第二部中,进一步在虹 ·583· ==========第589页========== 南村范围内以及更广阔的场合内开展政治、经济、思想三条战线上的阶级斗争的严重任务,正落在以洪雷生为代表的虹南贫下中农的肩上! 当然,这一斗争仍然是长期的、曲折的、复杂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革命的道路从来都不可能是笔直笔直的呵! 、584· ==========第590页========== 后 记 列宁教导我们:“文学事业应当成为无产阶级总的事业的 一部分”。毛主席教导我们:“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一个路线,一种观点,要经常讲,反复讲。只给少数人讲不行,要使广大革命群众都知道。”遵照这个伟大教导,我们选择了上海市郊原新泾区虹南乡贫下中农坚持两条路线斗争的事迹,作为本书的题材;现在出版的第一部,写的是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全过程。 毛主席教导我们:“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我们根据毛主席的伟大教导,学习了革命样板戏的宝贵经验,在上海市郊有关的公社和大队进行了调查研究;因为本书是文学创作,为了不受真人真事的局限,调查范围并不局限于原虹南乡所属地区。经过调查,并结合写作组同志原有的生活积累,我们力求将上海郊区贫下中农坚持两条路线斗争的事迹,进行集中概括,形成一个长篇的、从头到尾相对完整的故事。 因此,尽管本书在写到原新泾区和虹南乡时,用了真地名;但是,作品中的全部人物和这些人物展开活动的基本环境虹南村,完全是虚构的。 《虹南作战史》写作组是以贫下中农土记者为主体的写作组,在写作组里,实行了土记者和农村基层干部相结合、业余 ・585 ==========第591页========== 和专业相结合。写作组的活动,是在市、县和有关公社、大队各级党组织的领导、支持下进行的;并得到文汇报等单位和不少同志的热情关怀和帮助。去年六月份写作组成立,经过将近一年时间,写了四稿,近两百万字后,印出了一个“征求意见稿”,其后,又广泛听取了广大工浓兵、革命干部和革命知识分子的意见,再进行了一次修改,改成现在出版的《虹南作战史》。本书还是一本试验创作,由于我们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很不够,作品中肯定存在许多问题。我们热诚希望广大工农兵、革命干部和革命知识分子对本书提出宝贵意见,以便今后进一步修改提高。 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今天,我们贫下中农拿起笔来,掌握文权,歌颂工农兵,是得到各方面的亲切关怀和大力支持的;共产主义大协作,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一种表现,我们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对此深有体会。 我们要高呼 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让我们对所有关怀《虹南作战史》写作任务的单位和同志,致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战斗敬礼。 上海县《虹南作战史》写作组上海人民出版社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 、586● ==========第592页==========